37.神像6(1 / 1)

門徒(快穿) 長枝青 7369 字 7個月前

夜晚漆黑的記憶仿佛停留在另外一個時空。

周眠掬一捧水洗了一把臉。

天色已經大亮了, 洗漱間即便開了燈卻還是偏暗。

微暗的頂光照在陰氣森森的青年的發頂、蒼白的臉、淡粉的唇以及無神的下白眼。

他分明看上去精神十分不佳,面色也隻夠用蒼白形容,可卻像是被某種精怪上身了一般, 即便是陰鬱落拓, 卻依舊有種說不出的魔魅感。

周眠恍惚的看著鏡子裡有些模糊的自己。

黑色的發尾像是一夜之間長長了許多,原本隻是覆蓋在耳廓邊際,如今已經長到耳垂。

他分明還是自己, 卻又像是完全變了一副模樣。

更糟糕的是,他總會記起那尊被他丟棄的神像。

慈目微垂的眼,垂在胸口的長發。

周眠甚至有種古怪的錯覺,他好像, 正在慢慢被那尊神像同化。

青年再次掬水撲在臉上, 試圖用冰冷的水讓自己清醒過來。

左季明已經做好的早餐, 煮的稀爛漂亮的小米粥配著小菜,他平和的嗓音對周眠道:“喝點粥吧,你昨晚應該沒吃飯。”

周眠像是好一會兒才能反應過來左季明在跟他說話,他輕聲道:“謝謝。”

小米粥已經端好在桌上了,兩人對面而坐。

左季明上衣的白襯衫稍稍解開了兩粒扣子,露出的鎖骨精致而禁欲,他看著青年微微擰眉:“周眠, 你最近的狀態很不對,不去看醫生嗎?”

周眠並沒有回他的話。

青年手中捏著白瓷的勺子, 蒼白的臉色似乎變得更為慘白了。

銀絲眼鏡下黑色的眼珠怪異的盯著碗中的小米粥。

似乎看到了什麼古怪的畫面。

淡黃色的小米在浸泡的粥液中漸漸變成了透明泛黃的奇異卵泡, 黏膩濃稠的液體似乎有生命一般的湧動著。

那些卵泡令人想到某種魚類產下的魚籽,它們似乎在掙紮著破卵而出。

無數細小的魚尾、扭曲的肢體、漆黑的魚眼全部在掙紮著試圖觸碰周眠握住的勺柄端。

周眠猛地閉上了眼。

他的左耳是怪異肢體扭曲尖叫的聲音,右耳是左季明變得輕緩的詢問聲。

對方的聲音像是從山上飄下來一般的虛無:“怎麼不吃?”

怎麼不吃啊?

卵泡一個個全部破裂,流淌出的膿液腥臭的如同怪物滴著涎水的獠牙。

它們全部都發出尖利的笑聲, 它們說想和他融為一體。

吃下去吧。

周眠手背的青筋都鼓起來了,喉頭有幾欲嘔吐的生理性反應。

可他卻強迫自己睜開眼,蒼白如鬼的臉頰上鑲嵌了一雙陰鬱的眼。

他慢慢動了。

隻是幻覺吧?

有什麼可囂張的?

周眠面無表情地拿起白瓷的勺子,用勺子用力地攪動碗中的卵泡怪物與液體,在無人可聽到的細密尖叫中,一勺將那些怪異扭動的怪物和腥黃的液體送進口中。

他近乎報複性地咀嚼,冷白的牙尖讓他看上去甚至喪失了幾分人性。

無數的尖叫與細密的古怪呢喃在他耳畔響起。

周眠的臉部幾乎抽搐,他的手指開始不停地摳挖、摩挲掌心。

直到青年聽到左季明道:“怎麼了嗎?如果不喜歡吃就不要勉強了。”

周眠動了動喉結,突然笑了一下:“好吃。”

他真的很少這樣笑,蒼白臉頰上的肌理浮動,冷淡的黑眸微動,有一種近乎邪性的美。

左季明微楞,黑色的眼瞳深邃而沉默。

半晌,通身雪白的青年挪開眼道:“喜歡就好。”

被人這樣誇讚,對方大約是高興的。周眠想。

所以,有問題的是他。

周眠將恢複成原狀的小米粥慢慢喝儘。

他決定等兩天課程不那樣緊張的時候,去醫院看一看。

這樣逐漸頻繁的幻境已經影響到周眠的生活了。

*

自上次黎山之行後,攝影社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召開新的社團活動了。

周眠當初加入攝影社確實是對攝影有一定的興趣,但最重要的還是為了賺取足夠的學分。

A大鼓勵學生多多交際,很大一部分的學分一般都隻能從社團或者社會實踐活動中獲得。

不然依照周眠這樣的性子,大學幾年他應當會徹底將自己過成一道透明的影子。

攝影團的活動室在宣傳部的附近,周眠到的時候其他成員還沒趕來,隻有社長和另一個青年人在聊著什麼。

周眠向來孤僻冷淡,也沒有多注意,隨意在活動室邊角找了個位置坐下等待。

青年和其他坐下來拿出手機說說笑笑的人全然不同,或者說,他和這個時代的大部分青年人都不太一樣。

周眠不怎麼玩手機,手機對於他來說隻是通話、獲取信息的物品。

閒暇的時候,他更願意看一些書籍。

所以,周眠來得早了,便隻是呆坐著。

咚咚咚——

木質的課桌被人用指節提醒似的敲響了。

周眠下意識抬眸看過去。

透過鏡片,他看到一位面容熟悉、笑容陽光的青年人。

是夢裡和他下山一路同行的那個青年。

現實中,他們雖然是一個社團的,卻一句話都沒說過。

周眠心悸於夢中恐怖的畫面,以至於面對青年這張燦爛的笑臉都有些不自然。

他挪開漆黑的眼,抿了抿淡色的唇低聲道:“有什麼事嗎?”

青年的表情變了一瞬,但他面上的笑意依然不減,他笑道:“不是吧,這麼快就把我忘了嗎?”

周眠渾身一僵,皺著眉看向對方。

青年自然地坐在他的身側,一隻手臂放在桌案上,姿態放鬆,語氣說笑道:“周眠,我們是在黎山上一起結伴下山的啊。”

他說著,語氣一頓,白潤的臉頰居然慢慢泛上幾分薄紅,隨後裝作不在意道:“雖說你拒絕了我的表白,但我們好歹是一個社團的,你也不用裝作不認識我吧?”

他說著,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有些不好意思道:“啊,抱歉,當時忘了跟你介紹我自己。”

“我叫於文,今年剛入學的計算機與技術專業一班的學生。”

周眠臉色卻慘白的嚇人,微長的劉海半掩住他的眉目,他微微垂著頭,白色的脖頸上藍色的青筋顯得他愈發脆弱無力。

他輕聲道:“我們......是在黎山認識的?”

於文有些莫名點頭:“是啊,你真的忘了嗎?”

周眠的嘴唇開始泛出輕微的薄紅,很漂亮的顏色,並且,越是隨著驚恐、越是理智失控,他的嘴唇便愈發的紅。

這或許是極為詭異的一幕,但於文卻像是注意不到這不對勁的一幕一般,他的眼眸有些挪移不開地盯著青年的臉頰。

那是一張冷鬱的臉,可就是漂亮的讓人心顫。

一個男人,怎麼能長成這樣呢?

讓人想要將他赤.身.裸.體的束縛起來,用一些粗的麻繩,不、更粗一些,更多一些。

讓那具蒼白的、惹人侵.犯的身體布滿蠕動的紅色、紫色痕跡。

最好,將他的整個人都裹緊自己的身體。

就從最漂亮的頭顱開始。

於文癡迷的視線令周眠慢慢緩過神來,他顯然對這樣的視線極其不適,皺著的眉頭足以令人覺察到他的厭煩與不喜。

於文這才恍神地移開了眼。

周眠動了動喉結,他已經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勁了。

那場夢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還有他的記憶,為什麼與這個於文說的全然不同?

周眠克製住心中泛起的對未知的恐懼,輕聲對青年道:“抱歉,我最近有些不舒服,可能記憶上有些混亂。你能和我說一說黎山下山時發生的事情嗎?”

於文自然是樂意的,甚至因為有機會和周眠近距離接觸而感到興奮。

畢竟......有太多人羨慕他能夠和周眠說上話了。

他看著周圍隱隱投注過來的眼神,湊近一些對周眠道:“我們那天爬山到山腰的時候,天色突然變了,下起了雨。社長就讓我們收拾下山,我是這時候認識你的。”

“你抱著書包擋在胸前,我本來是想讓你用我的外套擋雨的,但是你拒絕了。然後我們就一起結伴下山了,當然,期間我一直很希望得到你的聯係方式,你拒絕我了。”

於文這樣說著,有些喪氣,但很快,他又振作起來:“我已經通過社團微信添加你的好友了,你能.......”

“抱歉,我想問一下,下山的時候,我們遇到一尊.......白漆刷的神像了嗎?”周眠輕聲道。

於文被打斷話,聞言微頓道:“沒有啊。”

他似乎有些驚訝:“我們一路下山,沒有路過什麼廟宇,也沒有看到過什麼神像。”

周眠微微垂頭,黑色的、長長了許多發絲勾在他的側臉,像是某種生物延伸出的觸手。

它正癡纏地舔舐著青年的側臉,但很快又順從地從青年的側臉滑落。

化作死寂的、沒有生命的青年的發尾。

周眠的手指捏的很緊,他慢慢的複述於文的話,像是艱難地、老化的複讀機器人:“沒有看到神像。”

於文的聲音在青年的耳中開始變得虛無空洞起來,對方的模樣看起來有些緊張,溫熱的手掌握住他的手掌:“周眠,你還好嗎?”

周眠冷白的眼皮覆蓋住一半的黑眼珠,他答非所問地呢喃:“.......沒有看到神像。”

那麼,為什麼他看到了。

為什麼無論是夢裡,還是記憶,他都看到了那尊詭異的、越來越與他相像的神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