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田文戰戰兢兢的扶著一個比她高兩頭, 現在走起路來搖搖晃晃,腦子好像也不太清楚,連自己叫什麼名字都已經說不上來的高中生。
最重要的是這個人居然就是那個把炸彈遞給自己的犯人。
感歎自己膽子真大的同時, 幸田文也沒忘了打探一下消息, 看看眼前這個傷痕累累還被迫和她在這地下相依為命的青年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 又為什麼現在出現在這個地方。
“喂!你還記不記得自己為什麼過來這裡的啊?”幸田文之前也嘗試過和對方說話,先後問了他叫什麼名字, 住在哪裡, 還記不記得她等一係列問題, 但都沒有得到回應。
這讓幸田文有些摸不準他到底是腦子沒反應過來還是根本就不想告訴她。但兩個人走在寂靜的下水道裡, 不說點什麼又總覺得太過恐怖, 於是隻能有一搭沒一搭的提問, 也顯得沒那麼寂寞。
“是……被抓過來的。”但這次桂正作給了她一點回應。
其實桂正作之所以一直沒接話的原因很簡答,他現在真的很累。
在做臥底的這幾天裡他一直提心吊膽吃不好睡不好, 還要從事精密且高強度的炸彈拚接工作, 到了今天早上已經算是筋疲力竭了,隻不過因為還在虎狼窩的緣故才強打起精神來應付一切。
等炸彈犯團夥被抓, 刀疤臉也被果戈裡給揍了, 桂正作想自己總算可以喘口氣休息一下了吧。可沒想到又落到了費奧多爾手裡, 給他打了助眠的藥不說,還不讓他睡覺, 非要搞什麼荒野求生,把他扔到了這下水道來放任他直接迷路。
本來桂正作都想著就地躺下直接擺爛好了,偏偏又來了一個同樣不認路的小女孩, 還是今天被他害的卷入危險的那一個,於是責任心上線的桂正作隻能放棄擺爛的想法,帶著小女孩繼續下水道流浪, 至少給對方提供一點安全感,心裡卻疑心著這是否還是費奧多爾的計策。
不過在這種極度困乏又思維遲鈍的debuff加持下,他是真的沒有什麼力氣去說話了,隻能像一個毫無感情的走路機器,在對方的幫助下沿著能感受到風的方向一直往前走,這是他僅有的野外求生經驗。
但他也不能一直不理睬幸田文,畢竟他在對方眼裡還是一個壞人,繼續這麼下去嚇跑對方和被送去給軍警都有可能,所以在幸田文已經提了好幾個問題的情況下,桂正作勉強打起精神回答了她一下。
而看到桂正作回應了她,幸田文的問題變得更多了。
一係列問他是被誰抓過來的,為什麼被打成這個樣子,等下要不要自首的話題攪得桂正作簡直腦仁疼,不過他也大概意識到了對方隻是單純的害怕目前看起來毫無指望的處境,並不是真的需要他全部回答,便拿一些記不清,不知道或者乾脆的沉默來應付對方。
反正估計到了武裝偵探社他也隻能這麼說。
兩個人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直到遇到了西格瑪和老師孩子們。
保持著無精打采的狀態,桂正作拆掉了綁在人質身上的炸彈,他差點都忘了,好像之前炸彈犯團夥的老大是說要綁幾個小學生要贖金來著,隻不過後來他們都因為地下實驗室的事被抓了,還沒來得及去勒索學生家長。
不過這也不打緊,這些炸彈都是桂正作之前在空餘時間裡隨便拚著玩的,彆說綁在西格瑪身上的都是沒裝藥隻能當定時器使用啞彈,就算是能爆炸的那一種他閉著眼睛也能拆掉。就是數量有點多,為了避免恐慌他又裝了裝樣子,現在隻感覺手臂沉的厲害。
話說因為一直犯困的緣故,他好像還沒檢查過自己身上的傷口,要不要找地方處理一下。不過隻考慮了幾秒他就放棄了這個想法,果然還是太困了,這些事等睡醒了之後在考慮好了。
桂正作一邊走,一邊仰頭望天(花板)想些有的沒的,他真的已經完全困蒙了。
“你也看到了,他也不知道怎麼了?一直都是這幅思考人生的樣子。”在他注意力不集中的時候,扶著他往前走的幸田文和西格瑪竊竊私語。
在剛遇到桂正作的時候她就注意到這人仿佛喝高了一樣時不時就要斷片,就連幸田文撕掉他過長的袖口幫他包紮傷口時也是這副樣子。
最好趕緊交給軍警或者任何一個能照顧他的人,因為她剛才幫對方檢查傷口的時候發現對方手臂上有兩個看起來就很嚇人的血窟窿,在不敷藥就要發炎了。
“我認識他,他是我的中學同學,在念書的時候還是很厲害的,不過我們也有兩年沒見了。”西格瑪拿不準桂正作現在到底是個情況,隻能挑挑揀揀把他們一起經曆的一些事和桂正作的家庭狀況和幸田文說了一下。
學生被綁的地方離地面並不算遠,情緒崩潰後勉強恢複正常的班主任老師終於回憶起了自己橫濱人的身份,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把學生們、西格瑪以及在地下不知迷路了多久的幸田文桂正作兩人帶了出來。
與幸田文剛剛下來的時候相比,天已經完全黑透了。班主任終於回憶起了他之前還報了警,於是重新撥了一個電話告訴,接電話的是中島敦,他們正和一起過來尋找失蹤學生的警察們在一起。
現在擺在學生和老師面前的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好消息是他們脫困了,壞消息是中島敦及和他一起下來的警察也迷路了,他們現在正對著地圖尋找出口,到達他們所在的地方大概還需要一個小時,讓班主任老師暫時先尋求周圍警察的幫助。
老師感歎了地下道路的複雜和現在年輕一代人的魯莽,給最近的一家警察局打了電話,說明情況後警察局聲稱他們一十分鐘之內一定趕到,讓他們先注意安全。
於是老師再次感歎這裡實在太荒僻了,連警察局都隔得那麼遠。
但已經安全了的老師和學生能等,桂正作卻未必能等。
“他的受傷太嚴重了,如果在放任下去也許會出現失血休克的情況,我們需要找個地方幫他處理一下傷口。”西格瑪對幸田文說,他還刻意避開了桂正作身上的傷口晃了晃他的肩膀,“喂喂!彆睡!”
好不容易脫離了困境打算繼續擺爛的桂正作:?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裡離武裝偵探社好像也挺近的。”班主任老師再次發揮了他作為在場唯一一個真正成年人的重要作用,“我有武裝偵探社的電話,但不確定他們現在是否下班了。”
這也是他沒有第一時間求助那邊的原因。
“麻煩老師你快點打電話吧。”西格瑪使了點力氣試圖把桂正作背到背上,但遭遇了對方的極力反抗。
“還是把他扶過去好了。”怕桂不小心碰到自己身上的傷口,幸田文提議,“我記得偵探社裡有一個醫生。”
“是的,有一名傷員,他們現在正在往你們的方向走,麻煩您接應一下。”在他們討論如何安置桂正作的時候,老師也打通了電話並交代了現在的情況,“今天的運氣可真好啊!”
實際上,這是江戶川亂步的英明決定。
掛斷電話,國木田獨步立刻前往老師所說的事發地,同時給與謝野晶子打了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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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條野采菊和末廣鐵腸通過下水道找到了一片‘新天地’。
“這裡看起來像是審訊室。”條野撫摸一下掛在牆壁上的刑具。
但他很快就被末廣鐵腸攥住了手背。
“小心劃傷。”
什麼嘛,當他是小孩子嗎?條野吐槽。
剛才條野通過獲得的信息判斷幸田文應該找到了合適的同伴,現在已經離開了地下,但得知了對方已經安全的條野和鐵腸並沒有選擇離開,他們通知了其他軍警刀疤臉的位置,隨後沿著地面上滴落的血液痕跡找到了一處刑房。
桂正作做夢也沒想到,果戈裡其實就把他扔在了‘家門口’,隻要他轉頭回去就可以罵他們一頓。(雖然他並不會罵人)
“應該有人在這裡遭受了嚴刑拷問,但審訊的人並沒有殺死被審訊的人。”條野一進門就嗅到了血腥味,“鐵腸先生,幫我保留一下證據。”
被審訊的人應該就是和幸田文一起離開的那個人,回頭讓軍警找上門盤問一下好了。
作為即將被招聘的管理局職員,條野其實也有自己的劇本,隻不過他的劇本過於簡單,且很多項目和他的日常工作有交集,例如偷偷觀察一下福地櫻癡以及追捕身為死屋之鼠首領的費奧多爾。
後者也就算了,前者他也不知道怎樣的觀察算是正確的觀察,畢竟福地櫻癡幾乎什麼事都會和他說,在他這裡已經沒有秘密了。
不過秉持著認真負責的精神,條野還是找了個U盤和不聯網的電腦建了個文檔把福地櫻癡種種犯傻的行為都寫了進去,隻希望U盤裡的內容被人看到之後他不會被當成變態。
“牆上是不是有什麼文字或者圖案?”搜索過程,靈敏的嗅覺讓條野突然注意到某一面牆上的血腥味似乎特彆濃重,但礙於失明,這方面的事他隻能求助於末廣鐵腸。
“是一個奇怪的老鼠圖案。”
條野知道這是死屋之鼠的標誌性圖案。
“把它拓下來,鐵腸先生。”這下他總算是找到了‘追查死屋之鼠’的理由了。
末廣鐵腸在這種時候十分服從條野對他的安排,他尋了張紙,將它貼在牆壁上準備將牆壁上的圖案描下來。
這時候他們要是帶著攝像機就不用這麼麻煩了。條野抱著手臂,‘看’著鐵腸手忙腳亂的作畫。
也正是在這時,他聽到了一點細小但不容忽視的聲音。
“快離開那裡!”是機關。
作為接受過身體改造的軍人,末廣鐵腸的反應很快,他抓著紙張幾乎在瞬間就退離原本的位置,而比他更快的是條野,不過他不是退後,而是上前一步握住鐵腸的手腕,將他甩出了這個審訊室。
管理局的員工不在拘泥於現世的生死,但鐵腸先生隻有一個,所以要優先保護他。這是深刻在條野腦海的潛意識。
而在鐵腸被甩出審訊室的下一秒,機關帶動了審訊室的大門,鐵門重重的關上,將裡外隔絕成了兩個世界。
“條野!”透過門上的小窗,鐵腸看見白色的煙霧吞噬了條野采菊的身影。
是毒氣嗎?
保持著憋氣的狀態,末廣鐵腸控製住力氣一劍劈開了審訊室的牆壁。
“排風口的按鈕在房間左側。”迷霧裡,他聽到了條野的聲音,他還活著。
又是一劍,精準的觸碰到了排風扇的開關,隨之而來的是嗡嗡的聲音,白霧開始消散了。
“咳咳!”條野趴在地上儘量小口喘息,超五感讓他更早聞到了白霧裡藥物的氣味,這藥讓他渾身無力,意識也開始不清晰,好在他在機關發動後不久就找到了關閉按鈕,在加上鐵腸先生的及時救援才算是逃過一劫。
“條野!”快彆喊了,你個笨蛋。
條野現在很想用力的錘鐵腸的頭,但現實是他隻能癱倒在地上任由對方上下其手試圖把他公主抱起來。連拒絕的力氣都沒有。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不遠處另一道聲音響起,緊接著是一群人急促的腳步聲。
是剛剛路過的中島敦一行人,他們聽到了牆體被劈碎的聲音所以趕緊趕了過來。
哦,還是要慶幸審訊室的牆壁並不是承重牆。
“我是‘獵犬’隊員末廣鐵腸,我的同伴現在中毒了,他需要醫生。”抱著條野,鐵腸向趕來的人表明身份。
“我知道了,我是武裝偵探社的中島敦,偵探社距離這裡不算遠,請先帶著人跟我回去,我們社裡有醫生。”
感謝鐵腸身上的軍裝,敦和警察都沒有質疑他的身份。
就這樣,他們一起去了武裝偵探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