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茶香四溢,台下小曲婉轉,叫人萬分愜意。
沈雲商抿了口茶,滿足道:“這樣的日子要是能過一輩子就好了。”
她和裴行昭的世界裡沒有出現過趙承北趙承歡,也沒有崔九珩,就好了。
他們就可以日複一日的過著這般安寧又不失趣味的日子。
清溪聞言但笑不語。
“砰!”
門突然被重力踹開。
沈雲商剛皺起眉欲發作,便聽見了那熟悉的叮叮當當的聲音,不用想便可知道踹門的人是誰。
沈雲商短暫的錯愕後,看了眼一旁的清溪後,本能的起身朝台下望了眼。
清溪忙阻止:“沈小姐跳不得!”
沈雲商轉頭欲哭無淚的看著他,低聲問:“他怎麼來了?”
雖然她真的隻是喜歡喝清溪煮的茶,沒有任何其他意思,也不應該為此感到心虛,但裴昭昭心眼兒太小了,每次她來都要偷偷過來,若是被他知曉,必定要殺上門來大鬨一場。
清溪默了默,回道:“裴公子比沈小姐先來。”
沈雲商一愣。
他先來?
她腦中靈光一閃,急急問:“給他煮茶的是誰?”
清溪:“樓中安排的羽書姑娘。”
沈雲商眼睛一亮,心頭有了主意。
“沈商商!”
“你還想在這裡過一輩子?!你給我再說一遍!”
人未至聲先到的怒吼聲打斷了清溪的欲言又止,他默默起身垂首,退到一側。
門大開著,隨著叮當脆響聲,還有一陣冷風拂來,沈雲商鼻尖微動,皺了皺眉。
怎會有血腥味?
眨眼間,裴行昭就穿過屏風,裹著一身冷氣氣勢洶洶而來,一雙桃花眼裡盛著幾分凶氣。
中氣十足,不像受傷的樣子。
沈雲商心神微鬆,這才哽著脖子,理不直氣也壯的吼回去:“你還有臉說我,你不是說回去養傷嗎?怎麼也在這裡,聽說,還是羽書姑娘給你煮的茶呢。”
然她吼完,卻見裴行昭臉上沒有半點心虛,反倒怒氣更甚。
沈雲商下意識覺得不對,偏頭看了眼清溪,清溪感受到她的視線,輕聲道:“裴公子是與人有約,裴公子到時,羽書姑娘已經煮好茶退下了。”
沈雲商:“......”
沈雲商瞬間氣勢全無。
哦豁,吼早了,完蛋了。
“怎麼不繼續吼了,繼續啊。”
裴行昭逼近她:“在我跟前還跟人眉來眼去呢?沈小商你要上天啊。”
沈雲商小聲反駁:“沒有眉來眼去,我就是來喝杯茶。”
“沈家的茶不夠你喝?你要跑來這裡喝?”
裴行昭上前一步,沈雲商後退一步,將她逼的又坐回椅子上,他俯身咬牙道:“他的茶香些是嗎?”
對啊。
但沈雲商自然不敢這麼回。
“沒,沒有,一般,很一般。”
“那你還來!”
“我,我聽曲呢。”耳邊傳來樂聲,沈雲商忙解釋道。
“你聽曲還非要點他?”裴行昭。
那不正是因為他煮的茶香...
“不是我非要點,是慕淮衣安排的。”
裴行昭咬牙切齒:“但慕淮衣說,是你非要他不可!”
沈雲商:“.....”
這個不安好心的奸商!
“就隻是煮杯茶,離得那麼遠,還有玉薇在呢,且清溪也沒說話...”
“哦,你嫌我話多?”裴行昭打斷她。
沈雲商頗感無力:“....我不是這個意思。”
為什麼吃起醋來的男人他這麼不講理。
“那你是什麼意思?”
沈雲商低下頭不答。
她現在說什麼他好像都能給她堵回來。
且這麼多人在,外頭還有幾個看熱鬨的...
沈雲商想了想,悄悄朝清溪看了眼,示意他先走。
“你還看他!”
耳邊傳來一聲怒吼。
沈雲商感覺耳朵都要給他震聾了:“...我。”
“這麼護著,怕我怎麼著他了?”
沈雲商無奈抬眸看了眼火氣滔天的裴行昭。
她今天出門該先看看黃曆。
“我們真的沒有什麼...”
“你還想有什麼?”
裴行昭不敢置信道。
沈雲商深吸一口氣,不吭聲了。
但垂下的眸光卻不動聲色的瞥了眼那隻裴行昭從進來就一直藏在袖中的右手。
清溪悄然離開,玉薇也默默地溜走了。
很快,屋裡就隻剩二人。
沈雲商這才伸手去拉裴行昭的手,意料之中,他躲開並以左側對著她,沈雲商心中便愈發確定了。
從他靠近她,那股血腥味就越來越濃。
她沒吭聲,而是順勢抓住他左手,輕聲哄他:“彆生氣了好不好,我下次來不見他了。”
“哼!你上次也是這麼說...欸你乾什麼?”
沈雲商趁裴行昭不備突然使力將他拉向自己,裴行昭倒是能掙脫,但他因怕傷著沈雲商而卸了力,因二人姿勢使然,裴行昭就順其自然的跌坐在了她的腿上,她似是怕他跑了,一把就抱住他的腰身。
裴行昭驚的瞪大眼:“你...我告訴你你彆想使美人計,沒用的我跟你說,不對,你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是從哪兒學...”
“裴昭昭,你手怎麼了?”沈雲商冷著臉打斷他。
裴行昭愣了愣後,眼神閃爍:“沒有啊,我手沒有怎麼...欸你乾什麼呢,女孩子家家的,動手動腳作甚。”
“裴行昭,你再躲試試!”
沈雲商很少叫裴行昭全名,但凡叫了,那就是真生氣了。
裴行昭本能的停下反抗的動作,任由她拉開自己的右手衣袖。
沈雲商見到那裹著厚厚的細布的手掌後,面色一變:“怎麼傷的?”
以他的身手,很難有人能傷得了他。
裴行昭自然不願說實話讓她擔心,遂不甚在意道:“嗐,這就是方才不小心打破了一個茶盞,綠楊小題大做,無礙的。”
沈雲商靜靜的盯著他。
細看之下不難發現,他的唇色隱隱發白,額上的碎發被汗浸濕還未乾,痛成這樣,絕不可能是一個小口子。
沈雲商沉著臉將手指搭在了他的脈間。
她跟母親學過醫術,雖然她在此道上毫無天賦,學的也亂七八糟,但簡單的脈象還是能摸出來。
“你剛才見的誰?”
裴行昭顧左右而言他:“你還沒跟我說清楚呢,那隻狐狸...”
“清溪是這裡的茶師,他泡茶,我喝茶,沒有任何出格的行為,我們之間也幾乎沒有什麼交流。”沈雲商邊摸著脈,邊快速道:“現在可以告訴我,誰傷的你?”
“沒有誰傷我,誰能傷得了我啊。”裴行昭哼了聲,吊兒郎當道。
沈雲商眼神微暗。
他說的不錯,在姑蘇城,確實沒人敢傷裴家嫡公子,便是知府衙門遇著裴行昭也是客客氣氣的,但現在這姑蘇城中有人過於最貴,對裴家無需有任何忌憚。
“是二...姓趙的?”
最後兩個子,沈雲商怕被外頭的人聽見,說的極小聲。
裴行昭不妨她竟就這麼猜著了,眼神一閃便想找個理由混過去,卻聽沈雲商道:“你敢騙我試試。”
裴行昭輕歎一聲,低頭看著她:“好吧就是他。”
“但我是主動受的傷,並不是他動的...”
“裴行昭!”
沈雲商鬆開他的手腕,咬牙怒目盯著他:“失血過多你還有精力在這兒鬨,你不要命了!”
“綠楊,進來!”
裴行昭被她吼的沒來由的心虛,趕忙輕聲安撫:“我沒事你彆急啊,我一點事都沒有,真的。”
綠楊聞聲走進來:“公子,沈小姐。”
“他的傷如何?”
沈雲商盯著他,問。
裴行昭欲給綠楊使眼色,沈雲商一手按住他的腰身,一手高高抬起將他的頭摁下來搭在自己肩上,冷眼看著綠楊:“如實說,若有半字欺瞞,你以後都彆想再見玉薇。”
綠楊看了眼背對著他,但還奮力伸出那隻裹著細布的手警告他的裴行昭,欲哭無淚。
這...沈小姐拿玉薇威脅,那他就沒轍了啊。
於是,綠楊隻能如實將方才所看到的說了一遍。
話落,屋內一片沉寂。
綠楊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沈雲商鬆開按著裴行昭腦袋的手,眼中落下一行淚,緊緊攥起拳頭。
趙承北!
她現在隻恨不得立刻衝出去將裴行昭受的千倍萬倍還給他!
裴行昭察覺出不對勁,趕緊從她懷裡下來,半蹲在她腿邊去看她,果真見她眼淚一串串落下,滴在裙上,他的心也跟著一揪,連忙哄道:“商商彆哭,我真的沒事。”
他就不該一氣之下跑過來,就讓清溪在這裡給她煮茶又怎麼了呢?
“你看我現在不是活蹦亂跳的嗎。”裴行昭趴在她膝上,仰頭逗她:“等會兒叫沈伯伯知道我把你弄哭了,肯定得拿著掃把攆我,不讓我進門了,商商乖,彆氣了好不好。”
“再說,我已經跟他談好條件了,他不會再找我們麻煩了,就流這點血,很值得的。”
沈雲商瞪他,帶著哭腔道:“一點都不值得!”
“好好好不值得,我跟你保證再也沒有下次了,彆哭了啊,妝都哭花了。”裴行昭替她抹著淚,輕聲哄著。
好說歹說總算讓沈雲商止住了眼淚,他不由哀怨道:“本是我來找你要說法的,怎反倒成我哄你了。”
沈雲商抬眸看他,眼中含著水霧,似乎下一刻就要化作淚珠兒落下來。
“好好好彆哭彆哭,我哄我哄我哄就是了。”裴行昭趕緊做了個投降的姿勢道。
金珠珠和玉串串隨著他的動作發出清脆的聲響,沈雲商看著看著便破涕為笑,但下一刻她又沉下臉:“沒有下次了!”
裴行昭見她終於笑了,忙舉起兩根手指頭,認真道:“沒有下次了。”
“是三根指頭!”
裴行昭頓了頓,加了兩根。
“裴行行你不識數嗎,這是四根。”
“不識數,你教教我?”
沈雲商:“......”
“快教我快教我。”裴行昭邊說邊往沈雲商跟前湊,沈雲商邊躲邊推他,卻又被逗的忍俊不禁:“裴昭昭你要不要臉。”
“我隻要商商,要臉作甚?”
“嘶,裴小昭你好肉麻。”
“有嗎,還有更肉麻的要不要聽。”
“不要,你走開啊。”
“不,我不走,一輩子都不走。”
屋外,一陣乾嘔聲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