誅心(明天請假一天,去醫院看牙科,又蛀牙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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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生說他昨日一大早就去了縣城,在春玉樓晃蕩大半天,酒醉正來意,可誰知那往日的相好玉香拿了錢,卻怎麼也不肯與他成事,他本沒多少錢財,攢一段時間才能去一次春玉樓,哪裡還有錢找其他姑娘泄火,又不敢在城裡亂來,隻得憤憤出了春香樓,快腳回了村。

“那會大概是酉時,我曉得阿茶那會肯定是要回家洗浴做飯的,等我回來吃,我這著急,一會去就想找她做那事兒,實在忍不住....卻不知一進屋就瞧見了門檻上的外衣,再進去,地上有她的衣物,而她倒是光著身子躺在榻上不省人事,身上痕跡那般明顯,桌上還有酒跟兩個杯子,這賤人!我哪裡還不知她做了什麼,當時怒極,上前要質問她,她卻是跟死豬一樣,怎麼也弄不醒......”

張叔忽然打斷,“她當時還活著。”

陳生眼珠子一轉,想說人已經死了。

江沉白看了一眼不言語的羅非白,未免陳生這人巧舌如簧不斷為自己做謊言推罪,主動推一把,冷厲道:“你見弄不醒她,憤怒更甚,因為本就喝醉了,帶著酒意掐了她脖子,把她掐死了,待事後反應過來,惶恐之下欲出逃,所以鬼鬼祟祟躲在小路中逃亡,卻剛好撞上下涼山的羅公子不甚從橋上掉入水中,當時你心生一計,要拿她頂替罪名,這樣一來你既免於成為亡命之徒,一無所有,亦能以通奸罪名從江家那合理拿到所有好處,畢竟這罪名也會連累江家,江家隻能認下,至此拿回你入贅後失去的尊嚴,還能騰出一個妻子位置,日後任你再挑選其他女子供你為你做牛做馬,可謂是一箭三雕。”

“之所以用繩子來做證據,一來是為了掩蓋江茶脖子上的手指掐痕,二來是讓羅非白手頭留下殺人證據,卻不想偷雞不成蝕把米,慌亂之下沒思慮好,留下破綻。”

此時在場的趙鄉役可是憤怒了,怒喝道:“陳生,你雖是入贅,但江家倆老厚道,從未苛待於你,給錢給酒無二話,你身子弱,凡事都是江茶事事親為,你沒下過一次地,她且為你養家生子,如此辛勞,你竟殺她!你於心何忍啊!”

陳生臉色發青,忙討饒辯駁:“不不不,我真沒有掐死她!我那是喝醉了,隻是憤怒之下捏了幾下她脖子,她就暈了,何況我是男兒啊,堂堂七尺男兒,見到妻子與人通奸,我怎能不怒,換做諸位,你們能比我好到哪裡去?!”

這樣的反問十分惡毒。

在場男子一時說不上話,但羅非白慢悠悠說:“你沒到七尺。”

似乎覺得不準確,又嚴苛補充一句:“遠遠沒到。”

此話一說,本無言以對的江沉白等人一下繃不住了。

啊啊啊!

奇恥大辱。

這小白臉欺人太甚。

陳生怕她,也恨她,眼珠子都紅了,咬牙切齒。

但羅非白不把他當回事,隻散漫笑著道:“成婚這麼多年,你自是十分了解江茶的,作為一個贅婿,吃人家喝人家的,啥事不乾,你都有膽子拿家裡私財去青樓消遣,她若是真要通奸,何必偷摸來?”

“光是你上青樓消遣這事兒就足夠拿捏了,且她已成功養育子嗣,你又於她沒半點用處,足以讓她將你一腳踹開,我想你入贅時的江家協議裡面應該言明這些條款吧。”

在場人無異議,因這在哪個村子都能見到,招贅的人家也不是傻子。

贅婿之所以地位低下,就是因為吃了條例分明的軟飯,且有司法可管束,朝廷在這協議的前提下是偏向主家的。

給錢吃飯皇帝大。

何況江家做派實在沒得說。

所以趙鄉役還說江家人厚道,而張叔等人對陳生這樣體弱無能的人能被選為贅婿,也是蠻迷茫的,就為生孩子?哪個男人做不到嗎?

這陳生其貌不揚,又矮小無能,無半點好處可見,實在想不通。

反推江茶還能這般待陳生,已是賢良大度得不行了。

“明明清楚這件事,合該在回家後瞧見自己妻子人事不知疑似遭受玷汙,就第一時間猜到是有人下藥害她,但你一味顧著自己發泄,還認為這是男兒必然的尊嚴,可見你心底是厭憎贅婿這個身份的,也厭恨江茶。”

陳生仿佛被戳中了內心,面色猙獰,“你們沒當過贅婿,怎知我心中苦楚屈辱,兒子都不跟我的姓,逢年在外都沒人看得起我。”

羅非白:“簽署協議的時候,你不知詳情?是上當受騙的嗎?是你不識字,還是當初見證作保的村長跟鄉役不識字?”

陳生:“.....”

趙鄉役面露尷尬。

羅非白:“旁人看不起你是因為你是贅婿嗎?你在外走動會跟人說你是贅婿?不是因為你不管做什麼生意都失敗嗎?心比天高,懦弱無能,空有野心,總想著利用他人為自己謀利,說什麼男子漢大丈夫,你也配?”

讀書人罵起人來真是鞭辟入裡,振聾發聵。

但她那語氣挺軟的,像是跟同窗閒談風月,一派雅致和氣。

然殺人不見血。

陳生哆嗦著,差點氣得吐血,厲聲道:“我之所以當贅婿,是為了養活阿寶!我是為了她!”

羅非白:“哦,所以在你們爹娘故去後,家裡的活是你乾的,還是阿寶乾的?她會挑水殺魚,你會嗎?到底是她養你,還是你養她?”

陳生被懟得啞口無言,隻能反複罵著:“啊,你這人好生惡毒!枉你還是讀書人!”

羅非白笑了。

“這就惡毒了?你可知羞辱人最好是在人前,知道為什麼此前在村子的時候不與你說這些?那會人多,足夠讓你被明正典刑之後都足夠全村人唾棄百年了,甚至能遠傳到縣城裡。”

“不說,隻是因為你這個當爹的不要臉,你那兒子日後還得頂天立地,而不是被你這個當爹的拖累,不過,也幸好他不姓陳....”

誅心啊,誅心!

陳生喉間幾嘔血,面上肌肉顫抖且發紅,仿佛要吃人,被捆著的繩子忽鬆了,他一下趁機掙脫,撲了上來,卻被江沉白攔住。

“啊啊啊,我跟你拚了!”他嘴上嚎叫著,雙手撲騰拍打,生拉硬拽....

過了一會就沒力氣了,喘著氣癱軟在地上。

江沉白重新束縛住他,張叔剛剛還驚慌他脫困,生怕他傷人,但現在看出一點門道了,那陳生手腕上的繩索...貌似是有人從後面悄然解了些許。

張叔的目光掃過江沉白,再看向羅非白。

後者冷眼相看,眉頭緊鎖,對上張叔目光後,也不明說,但張叔心裡咯噔,又看向江沉白,後者微微眨眼。

三人心照不宣,也不言語。

等倆兄妹各自纏住繩子帶走,三人走在後面。

張叔剛想說些什麼。

羅非白低聲說:“也許需要再驗屍一次了。”

張叔睨她,思索後,道:“你會?”

“不會,但願意長見識。”

“那你等下陪同就是了,畢竟你有功名在身,又是受害者,按理也不算逾法理。”

張叔清楚這羅非白是故意幾番言語逼迫激怒陳生,以此看他體力到底如何,而陳生剛剛雙手拽拉江沉白的氣力看著不如何,未必能掐死江茶。

但江茶當時昏迷,也有可能因呼吸受阻而亡。

畢竟她是真的窒息而死,這點張叔有八九分把握。

真相到底如何,真凶是不是能確定為陳生,就看這次驗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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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將夜,在黃昏最後一段光輝中,吃飽喝足的李二也算沒耽誤,加快腳程趕回了黎村,且帶來了那青樓女子玉香的口供,結果他心急火燎進門來,卻沒瞧見張叔跟江沉白,一問在院子裡跟村長等人烤火的小書吏才知那三人在停放屍體的內屋。

怪了,不是凶手都確定了麼,怎還得看屍?

柴房邊上的小廚房還在煮飯菜,人多,得煮不少吃食,不然這一天忙碌的,誰肚子不是叫喚著。

因是殺人案,實乃村子大事,村長等人作陪,薑婆等人幫忙炒菜。

比起這些村裡人的忙碌跟嚴肅,江家人可就是真的如喪考妣了。

死了至親,還是凶殺案,怎麼說也是潑天大禍,那江河一屆少年,仿佛一日就消瘦了一圈,整個人都萎靡了許多,時時靜默不語。

陳生跟王虎都被關在了柴房,束手腳堵口舌,也算是跟羅非白風水輪流轉。

不過陳阿寶作為女子,被關在另一側房裡,在外的江鬆夫妻跟江河既得招待人,又難掩失去至親的痛苦。

李二管不著江家人,就覺得煙火寥寥的,若非停屍,怪讓人心裡膈應,否則那小廚房裡倒也是香氣撲鼻,勾人饞蟲。

好像又有點餓了,一定是一直趕路太累了,絕不是他貪吃。

李二有些訕訕,問:“他們吃了嗎?”

小書吏:“沒。”

李二良心發現,體貼道:“好,我把飯菜送進去,可彆讓他們餓著。”

他以為人人都跟他似的?還能對屍吃飯?

什麼癲人能想出這種事。

小書吏臉都繃不住了,心中暗腹誹:這人還能當差,吃一口公家飯,沒被上官打死,真是祖墳冒青煙。

屋內,蠟燭已然點了好幾根,也算透亮。

江沉白並不擅驗屍,年紀輕輕,學的是抓人查蹤的技藝,沒法分心再學彆的,但他瞧著站在張叔邊上、對屍體無半點忌諱且雙眸在燭下徐徐生輝的某書生,心裡覺得古怪。

讀書人也懂這麼多查凶探案之事?

這可不是光看書就能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