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68 老同學(1 / 1)

陳翠芳受不了他這一驚一乍的, 直接拉高被子蓋住腦袋,“睡覺!”

趙大根也不叫喚了,乖乖躺下,有些可憐地拉了拉陳翠芳占據了一大半的被子, “給我點唄。”

“皮糙肉厚的, 還怕被凍著啊?”

雖然這麼說, 但陳翠芳還是粗魯地把被子分給他一半。

趙大根美滋滋地挨著她,二人感受著彼此帶來的溫暖,很快便睡著了。

臘月二十二下午,劉耀祖開車送容師傅二人回來,容師傅提著大包小包走進技術部, 像給孩子們發糖的老師。

“老王, 這是你的。”

他遞過去一件老人穿的福字成衣。

“老莊,這是你的。”

又從大包裡抓住一個眼下比較受小男孩喜歡的汽車,還是需要自己組裝零件的那種款式。

“老莊你牛啊, 老容好不容易去一趟省城,你就讓他帶一輛玩具車回來?”

有人笑了。

莊師傅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東西收好,“我小兒子就愛這東西,我家附近的百貨大樓老缺貨。”

趙禮輝排隊似的, 從容師傅手裡接過自己拜托對方帶回來的東西。

等人少一些的時候, 趙禮輝問了價錢,然後從兜裡掏出早上出門時特意帶的錢,數給容師傅。

“師傅, 得了第幾啊?”

趙禮輝問。

容師傅一臉滄桑地掏出煙點燃,“第三名,陪著大師傅去陪跑了一場,他是第一名。”

“那也很厲害啊!”

趙禮輝豎起大拇指誇讚著。

容師傅猛吸一口煙, 神情更加複雜了。

“……其實我壓根沒得名次,是因為最後一名被發現技術作弊,然後他撤走了,正好我頂上去。”

“這運氣也不是誰都有的,師傅很厲害。”

趙禮輝面不改色,繼續肯定地誇誇。

容師傅不想聽他這種沒有營養的彩虹屁,轉身就去找老大了。

下班時,心情很不錯的老大把技術部的大家叫到一起,開了個兩分鐘的會。

第一分鐘表揚容師傅二人這次拿了好成績回來,第二分鐘是讓大家從明天開始,中午吃過飯就聚在會議室,練習廠聯歡晚會大合唱要唱的歌。

下班後,趙禮輝和安常康提著東西走出技術部大門。

自從趙禮輝冬天開始坐車後,就和容師傅分開走了,他依舊跑步。

倒是安常康因為手生了凍瘡,被他家裡人要求不騎自行車,也跟著坐車回家,他比趙禮輝先兩個站下車。

所以這段時間他們都是一起走的。

剛走到廠大門口,劉耀祖就躥了出來。

“聽師傅說,你不是把他們送到廠裡後,就可以回家休息了嗎?”

趙禮輝疑惑地看著出現在這裡的劉耀祖。

劉耀祖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一趟放了東西,就想著來找你喝酒去。”

見他們明顯有事要談,安常康便先坐車回家了。

廠大門往前面走一截就是大馬路,因為下雪,四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趙禮輝兩手都提著東西,顯然這樣去吃飯有點不太方便。

“去你家附近找國營飯店吃,”劉耀祖示意他跟著自己去停車的地方。

到了那邊後,趙禮輝發現是一輛電力三輪車,一問才知道是劉耀祖的爹剛置辦的。

趙禮輝舒舒服服地坐下,“遇到什麼煩心事了?”

“先送你回家把東西放了再說。”

劉耀祖道。

“行吧,”趙禮輝點頭。

他請劉耀祖先帶他去同心巷供銷社。

發現供銷社大門關著後,就繼續坐三輪車回家。

葉歸冬正在幫著洗菜,趙大根則是在清掃雞圈那邊,見他提著東西回來,趙大根指了指雞圈旁邊的幾塊木板,“這是你拿出來的?”

“對,本來想給雞圈改加兩塊木板,”趙禮輝應著。

“它們不會冷的,我在這夾層裡面加了不少草墊,外面再貼了一層厚重的木板。”

趙大根笑了笑。

趙禮輝應著,進堂屋把東西放在桌上,去灶房跟葉歸冬還有陳翠芳說明情況。

“劉哥找我有事,我們就在附近找家國營店吃飯,說了事,吃過飯我就回來。”

“去吧,早點回來啊。”

葉歸冬本想讓他帶劉哥回家吃,可一想既然是有事要說,在家裡確實不方便,於是便叮囑了一句。

“好。”

趙禮輝出了巷子,坐上劉耀祖的三輪車去吃飯。

點好菜坐好後,劉耀祖拉著趙禮輝低聲道,“哥跟你打聽個人,陳萬辰你知道嗎?他親哥哥是陳萬生。”

陳萬生娶了同心巷的姑娘,並且結婚後從廠單身宿舍,搬到丈母娘這條巷子住著的事,劉耀祖和廠裡好幾個人都知道。

“對,”趙禮輝有些驚訝他會提起這個人,“來巷子有些日子了,陳萬生想要給他弟弟找份工作,所以陳萬辰就一直住著沒走。”

劉耀祖的臉色難看極了。

“工作是找到了,才去我表妹上班的地方乾了幾天,就和她搞了對象!”

“……啊?”

趙禮輝掏了掏耳朵,示意他再說一遍。

劉耀祖氣得不行,左右看了看發現沒什麼熟人後,才重複了一遍繼續道。

“陳萬生那小子彆扭得要死,性子也怪,他弟弟能好到哪裡去?再說了,陳萬生家的情況,我可知道得清清楚楚!”

劉耀祖回家從父母那得知表妹有了對象,且知道對方老家在哪裡,叫什麼名字,有一個在機械廠上班的哥哥叫陳萬生後,他差點掄起棍子去逼表妹分手了。

“他家弟弟妹妹的確多,”趙禮輝實事求是道,“既然他們都在一起了,你這個做表哥的,也管不了那麼多吧?隻能稍加提醒。”

畢竟弟弟妹妹真的很多!在這個大孩子帶小孩子的年代,那可真是一群小的靠著上面幾個大的過日子。

“我就是想到這一點!”

劉耀祖拍了一下桌子,聲音有點大引起旁人的注意後,他又放下手,聲音低了點。

“我表妹這人吧,從小就被我舅舅舅媽他們嬌養慣了,跟她吵架我說一句,她能回一百句。”

“我要是直接跟她說,欸,你這對象不靠譜什麼的,她絕對不會聽我的。”

要不是舅舅他們就這麼一個女兒,劉耀祖才不會管這麼多呢。

“可以跟你舅舅他們提一提陳家的情況,窮不是問題,可問題是下面一連串的弟弟妹妹們,這嫁人不僅要看男方,也要考慮男方的家庭成員。”

趙禮輝提醒著,而且原文中,陳萬辰這人可以說是非常自私自利的一個人。

沒有柳向意這些殘疾人做跳板,這輩子陳萬辰沒能進鋼鐵廠做個小工人,自然也就不會認識後面嫁給他的姑娘。

結果卻和原本小反派的表妹在一起了?

趙禮輝覺得這個走向有點怪。

“就是這個道理,”劉耀祖連連點頭,“陳萬辰是家裡的老二,這八個孩子,下面六個可都靠著老大和老二呢!”

劉耀祖說到這抹了把臉。

“我就一個妹妹,我都覺得壓力大,你說那麼多弟弟妹妹,這日子可咋過?上有老,下還有自己的孩子……”

劉耀祖的擔心趙禮輝當然能夠理解,此時飯菜已經上桌,趙禮輝給他夾菜。

“劉哥,你可以勸,但是不能強勸,到底你是表哥,不是親哥。”

還有一句他沒直接說。

按照後世那些肥皂劇,就是親爹親媽也是勸不動的。

更彆提一個表哥了。

他看過太多“多管閒事”的人,基本都落不到好。

況且劉耀祖也說,他表妹性子可不是很好的那種。

就怕越勸,對方越覺得這是遇見了自己的真愛,那可把他們當愛情路上的升級關卡,越難越要衝過去,死活都不願意和對方分開了。

“道理我都懂,”劉耀祖並不是那種不知好歹的人,趙禮輝的出發點都是為了他好,劉耀祖不會不領做這個情。

“可我舅舅他們就這麼一個女兒,要是再來這麼一個女婿,”劉耀祖扒了口飯咽下去後道,“我真為他們家以後的日子擔憂。”

“我懂,”趙禮輝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給他夾了一筷子菜,再拿起自己的筷子吃飯。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先跟你舅舅舅媽透露一點陳家的情況,看他們怎麼想怎麼看的,你表妹什麼態度也就知道了。”

“隻能這樣了,”劉耀祖點頭,“你們住一條巷子,再跟我說說那個陳萬辰,這小子是不是和他哥哥一個性子?”

“說實話我跟他的接觸並不多,就算是碰到了,他也多是站在陳萬生身後,話不多,但是……”

趙禮輝小聲地把陳萬辰住在陳萬生夫妻租的屋子裡,逼得孫寶珠回娘家住了快三個月的事說給劉耀祖聽。

劉耀祖聽完後,整個就是一個大無語狀態。

“這小子比他哥哥還不是個東西,”氣狠了,劉耀祖反而覺得心情平靜了許多,“哥嫂就租了一間屋子,他倒是好意思,住這麼久。”

“不過,陳萬生不是住他老丈人家嗎?怎麼自己租房子了。”

“這個就不清楚了,”趙禮輝搖頭,“可能是住著不方便吧,婆媳關係有不好的,這翁婿關係也有不好的?”

“有道理,”劉耀祖覺得他說得對。

吃過晚飯後,劉耀祖把趙禮輝送回水井巷。

巧了,在巷子口遇到站成一排的陳萬生三人。

看氣氛就知道三人不是很和諧。

劉耀祖看向陳萬生身旁的陳萬辰。

沒有他哥高,也沒有他哥長得好。

劉耀祖嘖了一聲,收回滿是挑剔的眼神,也沒跟陳萬生打個招呼什麼的,騎著三輪車往舅舅家去了。

趙禮輝倒是假模假樣地跟陳萬生打了個招呼,然後進了巷子。

本想無視對方,結果被對方無視的孫寶珠心裡很不得勁兒。

加上陳萬辰找到工作了,還沒搬過去住,孫寶珠把火放在對方身上,語氣比較衝道。

“萬辰,既然你那邊包住,那今晚我和你大哥就幫你把東西搬過去吧,這樣你上班也方便。”

“天太冷了,那邊宿舍不準用炭,”陳萬辰很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所以我想再打攪哥嫂幾天。”

孫寶珠深吸一口氣,“萬辰,你在老家的時候也沒炭……”

“寶珠!”

陳萬生按住她的肩膀,嗬斥住了她。

孫寶珠扭頭就往孫家走去。

“大哥,我又惹大嫂生氣了。”

陳萬辰很是無措的樣子。

“要不,我現在就搬吧,我搬,你們彆為了我吵架,不值得,還是媳婦兒比較重要。”

“你這是什麼話!”

此時又飄起了大雪。

陳萬生皺眉,“又下雪了,快回去吧,早點睡明天還要上班,我去找你大嫂。”

“……好。”

陳萬辰耷拉著眉眼往安家方向走去。

但離開陳萬生的視線後,陳萬辰居然轉過彎去了趙禮輝家。

剛到家正在鏟院子裡積雪的趙禮輝,帶著幾分茫然看著敲響自家院門的人。

“來看電視啊?”

趙禮輝試探著問。

陳萬辰拘謹擺手,“不是,我想請趙三哥幫我聯係一輛可以搬家的車。”

“抱歉啊,我沒有認識可以幫忙搬家的朋友。”

趙禮輝淺笑著搖頭。

結果陳萬辰卻提起剛才送他過來的三輪車。

這人的臉可真大啊,不提劉耀祖和陳萬生那點事了,趙禮輝也不願意幫忙啊。

“他送我回家的時候就說要去他舅舅那邊,說是有急事,”趙禮輝繼續揮舞著鏟子,“幫不了你忙真是不好意思。”

“幫幫我好不好,我實在是沒辦法了,”陳萬辰可憐巴巴地上前哀求著,“我見過那個人,他之前還開汽車呢,肯定有辦法幫我搬家的。”

“抱歉,他真的有急事。”

“你是不是和我哥哥有矛盾,所以才不願意幫我?但是我哥是我哥,我是我,”陳萬辰顯然不信這個話。

趙禮輝有點不耐煩了,而且因為看過原文,他知道陳萬辰是個什麼東西,所以趙禮輝沒心情聽他在那亂幾把扯。

陳萬辰的目的根本不是搬家,他隻是想製造出自己要搬家的急迫,然後讓陳萬生誤以為他走就是因為孫寶珠不高興。

讓陳萬生對他產生愧疚感,以便後面能多占點便宜罷了。

所以趙禮輝對他的話充耳不聞,繼續乾自己的活兒。

見他不搭理自己的陳萬辰在那乾站著。

“禮輝,彆鏟雪了,明天起來又會堆著,還不如明早起來弄呢。”

堂屋裡傳來葉歸冬的聲音。

“好!”

趙禮輝應著,他抬起頭一看,發現陳萬辰已經離開了。

但是當趙禮輝準備關院門的時候,忽然聞到一股騷味。

點點從堂屋跑出來,然後走出院門,在院門的右方叫了兩聲。

趙禮輝過去一看,臉立馬就黑了,“這個臭小子!居然在老子家門口撒尿!”

他用積雪蓋住那一團東西,把點點帶進堂屋,跟葉歸冬他們說了一聲後,便揣著電筒出門了。

他本想去安家,但在岔路口那看見孫家門口正在拉拉扯扯的兩個人,便改變主意高聲喊道。

“陳同誌,我找你有點事,麻煩過來一下。”

孫寶珠趁機推開陳萬生,抹著眼淚進了孫家院門,狠狠把門關上了。

和媳婦兒不但沒有和好,反而吵得更厲害的陳萬生,有些頭疼地往趙禮輝那邊走。

“找我什麼事?”

“你弟弟剛才去家找我,”趙禮輝歎了口氣,“讓我幫忙找一輛車,說要搬家。”

“什麼?”

陳萬生聞言把心神又放在自己弟弟身上了,“他找你幫忙是為了搬家?馬上搬嗎?”

“這不是重點,”趙禮輝搖頭,“萬生啊。”

陳萬生被叫得渾身一抖。

他總算感受到上次自己在社區辦的時候,叫趙禮輝名字對方的感受了。

“趙同誌,”他扯出一抹笑,“你向來說話直來直去的,就不用跟我兜彎子了吧?”

“那我就直接說了,”趙禮輝把他拉到一旁說話,“你這弟弟,社會經驗不多,心計倒是挺深的。”

聽他這麼說自己的親弟弟,陳萬生的臉色立馬就拉下來了。

趙禮輝卻還在繼續,“萬生啊,你是個聰明人,彆被血緣關係迷了眼,我一直很欣賞你,可不希望有人故意拖你後腿。”

“你到底想說什麼。”

陳萬生冷下臉。

“你對你弟弟掏心掏肺的好,但他可沒把你和你媳婦兒當哥嫂尊敬,”趙禮輝搖了搖頭,“其實你弟弟來城裡打了什麼主意,又有什麼小心思,你都知道吧?”

陳萬生抿了抿唇,“趙禮輝同誌,這是我的家事,和你無關。”

“是和我無關,我就是好心提醒你彆開這個頭,”趙禮輝嘖了一聲,“小心被拉在腳下當了墊腳石都不知道。”

亂幾把扯了一番話,用來挑撥他們兄弟感情的趙禮輝轉身往自家方向走去。

陳萬生在原地站了很久後,才回到安家。

此時陳萬辰正在收拾東西。

“萬辰,你收拾東西乾什麼?”

“大哥,讓我搬走吧。”

陳萬辰垂著頭,聲音很小。

“你啊,”陳萬生拉開木凳坐下,他垂著眼,聲音很低沉。

陳萬辰心想肯定會留自己,到時候他住幾天再悄無聲息地搬走,肯定會讓大哥愧疚的。

“你啊,就知道為了我和你嫂子著想,既然這樣,那你收拾,我待會兒送你過去。”

陳萬生的話說完時,餘光瞥見陳萬辰,因為震驚他說這番話而露出來的神情。

他繼續道,“萬辰,你現在一個月

十八塊錢,也不用給房租,以後就跟我一樣,每個月往家裡寄十塊錢吧。”

陳萬辰還沒從他剛才那番話回過神呢,就聽到寄錢的事,十八塊錢寄回去十塊,那他還能存下多少?

“大哥,其實我覺得可以這樣,你我加起來一共十塊錢寄回去,家裡用錢多的地方,也就爹娘的藥錢,咱們一人五塊,是不是剛好?”

“也行,”陳萬生放下手笑著點頭,“等以後你的工資漲起來了,咱們再商量每個月往家裡寄多一點。”

“當然,我很願意和大哥一樣為家裡減輕負擔。”

陳萬辰扯出笑。

當晚,陳萬生把陳萬辰送到他上班的地方,回來後他把孫寶珠接回安家。

夫妻二人躺在床上,孫 寶珠因為得知他把陳萬辰送走後,心情好了很多,也就沒和他繼續吵了。

但她發現自己心情好了,陳萬生卻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孫寶珠生怕自己提了陳萬辰,讓陳萬生心軟又把人接回來了,所以就當沒發現一樣繼續睡覺。

趙禮輝可不會這麼輕鬆地放過陳萬辰,敢在他家門口尿尿,真是找屎!

於是趙禮輝反手學陳萬生在原文裡乾的事,趁著上午休息的時候,寫了一封建議信,匿名寫的,並且用的是左手。

接著去路邊找了一位,要開車路過那邊的師傅,給了對方一毛錢,請對方把建議信送到那邊負責人的手裡。

他把信給師傅的時候,故意用方言說了好幾遍,並且穿的私服,圍巾把半張臉都包裹住了。

也不會擔心自己會暴露。

這年頭也沒個監控啥的。

得虧陳表叔貪那件事,現在很多廠或者是合作社,都大力鼓張社會人士給他們提出建議。

乾完壞事的趙禮輝 ,美滋滋地回去繼續乾活了。

陳萬生今天上班有些不在狀態,上午被領導批評了幾句,中午吃飯他又去了二食堂那邊。

然後打了飯,在趙禮輝身旁坐下了。

趙禮輝要針對他弟弟,見此很熱情地招呼他坐。

“萬生,以後啊,你常來咱們二食堂吃飯,”趙禮輝使勁兒拍他肩膀。

陳萬生忍著疼,“趙同誌,要不你還是改回原來的稱呼吧。”

“也行,”趙禮輝也不想惡心自己,他沒搭理對面安常康和黃追嶽怪異的眼神,繼續和陳萬生說話。

“你們一食堂的白菜燉得爛一些,還是我們這邊的食堂?”

“都差不多,”陳萬生夾起盤子裡的白菜吃著,“一個味。”

吃過飯後,趙禮輝和陳萬生在食堂外面的石梯上站著說話。

“趙同誌,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對我弟弟有那樣的誤解,”陳萬生溫和道,“但我希望你彆帶著偏見去看待他。”

“他搬走了吧,”趙禮輝卻回了這麼一句話,“還是你幫忙搬的。”

見陳萬生看過來,趙禮輝挑了挑眉。

“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作為和他生活了這麼多年的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我隻是不想你在這方面被人糊弄,你那麼聰明,有才華,看待事情應該更全面才對。”

“這就是你昨天說那番話的原因嗎?你真的,”陳萬生眯起眼,“因為我的才華和聰明,所以很欣賞我?”

“當然,”趙禮輝一臉真誠,“我就是這麼想的。”

說完就走了。

陳萬生往嘴裡塞了根煙,他隻是叼著,沒有拿出火柴。

他想起自己剛進城的時候,敏感,拘謹,自卑。

那時候他像雛鳥一樣跟在表叔身邊,後來因為表叔,他進了紡織廠,有了不錯的工作。

他漸漸適應了在城裡的生活,做事認真,怎麼迎合領導,又該如何和同事相處。

在表叔出事後,他選擇保全自己,遠離了表叔,相當於一種背叛。

而現在的萬辰,就像當初剛進城的自己。

陳萬生劃了根火柴點燃煙,他不是不知道弟弟的算計,但那是他弟弟啊。

但當弟弟的算計越來越深的時候,骨子裡同樣自私的陳萬生,隻會比陳萬辰更冷漠無情。

趙禮輝雙手環臂靠著牆,看著陳萬生抽完煙離開。

原文裡陳萬生給陳萬辰在鋼鐵廠鋪了條路,兄弟二人一個在鋼鐵廠,一個在機械廠。

他們混得風生水起,工資不少,補貼票也夠用,當然沒有起齷齪,反而很團結。

後來三弟、四弟等幾個弟弟妹妹相繼進城,原主被陳萬生夫婦算計,吸得一滴血不剩,還賠上了整個家。

趙禮輝想到這冷哼一聲,他可不是原主那個傻子。

陳萬辰上班的地方是紙廠的外包作坊,做的都是紙廠那邊安排的一些雜活。

負責人在看完那封建議信後,覺得裡面好幾條建議都深得自己的心。

於是在臘月二十五這天中午,陳萬生正準備去食堂吃飯時,廠裡的電喇叭響了。

“請會計部的陳萬生同誌到廠東大門來一趟,有一位叫陳萬辰的同誌找你,請會計部……”

陳萬生來到東大門,就看到身上背著被褥,手裡提著一麻袋的陳萬辰。

“你這是?”

陳萬辰喪著一張臉,帶著哽咽道,“哥,領導說我犯了錯,所以把我辭了。”

“犯了什麼錯?”

陳萬生眉頭緊皺。

“……計件的時候,寫錯了數量,領導懷疑我,要把多記上去的紙件挪出來私下賣掉。”

“……是懷疑,還是你真這麼乾過?”

陳萬生沉聲問道。

“哥?!”

陳萬辰瞪大眼,一副你居然不相信我的模樣。

“你先回老家吧,等過了年再說找工作的事,”陳萬生彆過臉,“我還要上班,就不跟你多說了,記得回去後給我拍個電報。”

“……好。”

陳萬辰沉默了一會兒後,應下了。

或許是因為趙禮輝之前胡扯那些欣賞陳萬生的話,陳萬生吃過飯後,又去二食堂找趙禮輝了。

“我讓萬辰回老家了,城裡不合適他,等以後有機會再把他接進城。”

面對忽然跟自己分享家裡事的陳萬生,趙禮輝默默往旁邊移了點。

陳萬生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並沒有發現這一點,他已經單方面地把趙禮輝當成可以分享這些的事的人了。

“不是找到工作了嗎?怎麼忽然回老家了。”

“這份工作不適合他,”陳萬生搖了搖頭,“他還是不夠沉穩,很容易做錯事。”

已經有個貪腐的表叔,他不想再出現一個偷竊的弟弟。

“這樣也好,”趙禮輝一副為他鬆了口氣的樣子,“其實老家也挺好的,可以照顧弟弟妹妹們,還能照看父母。”

“我也是這麼想的,”陳萬生笑著點頭,在黃追嶽喊趙禮輝去會議室練大合唱的時候,他才離開。

“你們關係怎麼忽然好了?”

黃追嶽在趙禮輝走近的時候好奇地問道。

“關係好?是天太冷了嗎?給你凍出這麼大的錯覺。”

趙禮輝搖頭。

他可是男女主黑粉頭子。

關係好那是不可能的,塑料兄弟情他倒是可以演一演。

以便掌握對方那點事,然後正大光明地搞事。

發現怎麼也避不了和對方接觸的趙禮輝,忽然想改變一下策略。

“玩心計你可不如他,小心點。”

黃追嶽不放心地叮囑了一句。

趙禮輝很想問他,怎麼會覺得自己的心計不如陳萬生的,但是他忍不住了,“你說得對。”

一下班趙禮輝就去找劉耀祖,告訴對方陳萬辰卷起鋪蓋回老家了。

劉耀祖上次把陳萬辰家的情況跟他舅舅舅媽說了後,他們倒是跟表妹談了談,結果表妹似乎並不在乎這些。

他也就沒再多管閒事,隻是偶爾打聽一下陳萬辰。

“啥玩意兒?不是才去上班沒幾天嗎?”

怎麼就回老家了。

劉耀祖很是興奮地追問道。

“不清楚,還是陳萬生今天中午找我說的,”趙禮輝搖頭,“但這人走了,他和你表妹估計也懸了吧?”

“陳萬生居然找你說這些,”劉耀祖瞪大眼,“你和他玩了?”

“沒有,”趙禮輝搖頭,“這不是為了多注意點他弟弟的事嗎?當然得用點小手段。”

“你可是我兄弟啊,千萬彆真的和他好,不然我不跟你玩。”

劉耀祖哼了一聲。

“……怎麼感覺你吃醋了?”

趙禮輝表情一言難儘,劉耀祖當場給他表演了一個什麼叫聽聲作嘔。

玩笑過後,劉耀祖也是大大地鬆了口氣,“希望他們斷了吧。”

臘月二十八的早上,趙禮輝把他們廠聯歡晚會的票給了陳翠芳,“一共三張票,到時候您和歸冬還有媽一起到廠裡吧。”

“行,”陳翠芳美滋滋地收好,“你有單人表演是吧?一定要好好表演!”

“放心吧,”趙禮輝拍著胸口很有自信地點頭。

明天就是除夕,今天去廠裡第一件事就是參加廠大會,然後回到各自的部門開小會。

最後就是拿著抹布掃帚什麼的,開啟大掃除活動。

中午廠食堂做了肉,吃得大夥兒眉開眼笑的。

“今天這粉條燉肉做得不錯。”

安常康眉眼舒展地吃著。

“白菜也沒有那麼軟爛了,”容師傅最滿意這一點,“天天吃白菜我沒問題,但不能白菜做得都沒有白菜味兒了,簡直就是在浪費!”

“沒錯,”趙禮輝把罐子裡最後一點辣椒醬倒在自己的盤子裡,“而且今天的肉不少,不像之前和點綴似的。”

“就是,”黃追嶽無比讚同,然後眼神略酸地看向趙禮輝,“另外你可真爽啊。”

“還行吧,”想到明天到初五的排班表,趙禮輝也忍不住得意起來,裡面沒有他,意味著他可以在家待到初五以後再來廠裡上班。

“放心,這次沒有輪到你值班,下次就有你了。”

容師傅輕哼一聲,得到安常康他們的附和聲。

“這麼一聽,我舒服多了。”

“對啊,對啊。”

趙禮輝快樂乾飯,“不管你們怎麼酸,我隻享受當下!”

下午老大數了幾個人去幫著布置會場那邊,剩下的人繼續打掃衛生。

“小趙,你那單口相聲準備得怎麼樣了?”

老大走過來低聲問道。

“準備得相當好!”

趙禮輝回答。

老大也不知道信沒信,反正乾巴巴地點了點頭,“那就好。”

因為晚上有晚會,所以大家都在食堂吃的晚飯。

七點鐘,開始收票進會場。

陳翠芳三人排著隊,一人一張票捏在手裡,等過了票後,她們按照那人給的座位號,找到技術部家屬座位相對應的座位坐下。

七點半,一男一女兩個穿著喜慶棉衣的主持人上台了。

“今天,我們歡聚一堂……”

“請廠長……”

廠長上台巴拉巴拉十幾分鐘。

“請副廠長……”

副廠長上台巴拉巴拉十分鐘。

“請欣賞會計部帶來的大合唱,我愛我的祖國!”

葉歸冬三人和周圍的人一起大力鼓掌。

輪到技術部的大合唱時,已經是八點二十了。

看到夾在三十幾個人裡面的趙禮輝,葉歸冬三人把巴掌拍得彆提多用力了。

“接下來,是我們廠職工的雙人表演,首先,請會計部的陳萬生同誌和人事科的霍凡同誌……”

不得不說陳萬生和霍凡的嗓音非常合拍,坐在葉歸冬身後位置的孫寶珠跟左右兩邊的人道,“這是我男人,好聽吧?”

十幾個雙人節目過去後,便是單人節目。

葉歸冬她們看了八場下來,有點納悶了。

“怎麼還沒到禮輝?”

“就是啊,這都快結束了吧?”

“難道他是壓軸的?”

趙禮輝正在後台坐著,剛才因為幾個人有點小狀況,所以他們提前上台表演了,趙禮輝的表演往後推了推。

很快,他就聽到主持人在喊他的名字了。

趙禮輝整理了一下衣服,神采奕奕地上台了。

看到趙禮輝的葉歸冬她們精神一振。

趙禮輝的單口相聲是圍繞著機械廠這個大平層開展,然後把各個部門都揉巴了精華在一起,最後以他們技術部的趣事結束。

“說得好!”

“講得太真實了,我就是這麼勤勞勇敢的後勤部人員!”

“我們采購部真的不是故意給大家買大白菜吃的!”

趙禮輝的單口相聲,被廠長他們點名為晚會單人表演的第一名,獎勵是八塊錢加兩個牡丹瓷盆,外加兩條帶著囍字的毛巾。

而他們技術部的大合唱,勉強擠進部門表演的第三名,部裡每個技術員加貢獻分。

廠長再一次上台,總結了一下這次晚會,表揚了某某某,最後大聲道。

“我也不多說了,希望會計部的同誌再辛苦一下,爭取明天早上把貢獻分進前一百名的名單交給我!”

大夥兒激動得嗷嗷叫。

“上午就給大夥兒發年終獎!下午開始放假,和往年一樣,咱們年假從臘月二十九放到大年初五,初六開始上班!”

晚會結束後,趙禮輝帶著瓷盆毛巾和家人彙合,高高興興地回了家。

趙大根他們廠也有晚會,但比他們先到家,“今年也沒啥有趣的,要不是不能請假,我真想去看禮輝他們廠的晚會。”

“可惜啊,你沒看到,”陳翠芳把趙禮輝的單人表演誇了又誇,“你是不知道鼓掌的人有多少,那聲音有多大!”

“還得了第一名呢!爹您看那邊,”葉歸冬指了指他們帶回來的瓷盆和毛巾,“有八塊錢,還有兩個瓷盆兩條毛巾!”

“還有錢啊?”

趙大根酸了,“我們那表演的可沒錢,頂多給一個瓷盆或者是一個搪瓷杯。”

“還行吧,”趙禮輝撓了撓頭,“我倒是挺期待年終獎的。”

“我也很期待,”葉歸冬拍了拍他的胳膊,“我的年終獎下午就領回來了,是六盒麻餅加六塊八毛錢,這六塊八毛還是因為我們點點抓賊特有的。”

趙大根聞言有點不好意思,“我今年沒有年終獎。”

“沒關係,”陳翠芳難得溫柔道,“平平安安就好。”

“就是,”葉歸冬和趙禮輝點頭。

第二天趙禮輝來到技術部,老大等人全部到了後,開始念他們部門進了廠前一百名的名單。

一共進了十二個,除了趙禮輝,其他人全是六級技術工以上的大師傅們。

趙禮輝的貢獻分排在他們後面,是廠八十二名。

大家鼓掌,然後是老大勉勵大家一起向他們學習,爭取明年他們技術部能進更多人,拿到年終獎。

九點鐘,趙禮輝領到了自己的年終獎。

老大一揮手,“除了今天值班的兩位同誌,其餘人都回家去吧!”

沒有值班的人歡呼一聲,樂顛顛地回家了。

趙禮輝空著手坐車到同心巷下,來到供銷社也不到十點鐘。

“不是下午才放假嗎?”

看到他的葉歸冬有點驚訝。

見客人挺多,趙禮輝也沒待太久打攪她,“老大讓我們回家的,中午我給你送飯。”

“好。”

葉歸冬應著,點點過來蹭了一下趙禮輝,便又回去趴著了。

趙禮輝回到家,陳翠芳已經買了菜回來,明天是除夕,所以她這兩天買菜都買得比較多,就想著除夕當天不出門了,就在家裡做過年吃的東西。

“這麼多小魚啊?”

看見桶裡的是什麼後,趙禮輝有些驚訝。

“今年做一道炸小魚,”陳翠芳回著,“我聽歸冬娘說,他們家每年都有這道年菜,歸冬一定喜歡。”

“娘,您真好,”趙禮輝誇道。

“彆嘴上說,快過來幫媽把這豬腳燒一燒,還有這好幾塊肉,我昨天就醃上了,得燒火熏一熏,熏不成臘肉那樣的味兒,弄成風肉也不錯。”

陳翠芳隻覺得到處都是事兒,可忙了。

趙禮輝沒有二話,撩起衣袖戴上圍裙就開始乾活。

快到中午的時候,趙禮輝麻利做了飯,給葉歸冬送過去。

結果就聽葉歸冬說她碰到了一位老同學,“說是有親戚在這邊,過來看看。”

趙禮輝眯起眼,“老同學啊……叫什麼名字?說不定我認識呢。”

“杜建軍。”

葉歸冬吃著香噴噴的飯菜,隨口回道。

趙禮輝磨了磨牙,可不就是那個毀了歸冬後半生的雜種之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