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之巔在山高穀深的極西之地,往來的多是劍修,或者找尋師無方煉器之人。
衛雲疏先前有了往不周走一趟的念頭,可想到了洛水神宮的狀況,又有些猶豫。她抬起頭,極天之上罡風動,四處都是破碎又聚攏來的雲氣。
還沒等她回答,謝知潮就轉向了衛雲疏,雙眸閃爍著粲然的明光:“薄道友,快來我不周做客吧!我們不周有——”話說了一般卡了殼,她還真想不到不周除了劍修外還有什麼特產,好一會兒,她才壓低聲音道,“長老峰頭的金鱗龍魚烤起來滋味很美。”
衛雲疏淡笑了一下,她問道:“師道友,洛水神宮這邊,不周之巔會插手嗎?”
師無方微微一笑道:“雖然算起來是洛水神宮宗內之事,可動靈穴觸動了我等的逆鱗,等到一切終了,宗中長輩會去討要一個說法的。”她並不準備多說什麼,隻是沉靜溫和地望著衛雲疏,也不催促,一雙溫柔的眼眸仿佛看穿了一切。
洛衡君此舉是犯了眾怒,不管洛水宮的人有沒有參與到其中,都休想從中將自己摘出去。就算勉強保住了洛水宮,恐怕也支撐不了多久。已經修到洞天了,還這樣自私,將門人弟子推向了絕路,昔日浮黎仙域四宗並主的格局怕是維持不住了。衛雲疏暗暗想著,抬眸對上了師無方充滿了善意的目光,她柔聲道:“叨擾了。”
“我大師姐煉器是天下一絕,薄道友,你那拂塵若是需要祭煉的話,可找我大師姐幫忙。”謝知潮聞言鬆了一口氣,她笑著望向了衛雲疏,長馬尾在風中甩動,霎時颯爽。師無方瞥了謝知潮一眼,眸中滿是溫和與包容。
不周之巔的弟子間相處很是融洽,不像雲中城,到處都是生死之爭。
往常衛雲疏對不周的印象都是“劍瘋子”,如今前往不周,倒是要好好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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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天之上尚在死戰,洛水宮駐地之中,同樣都是刀光劍影與兵戈的嘯鳴聲。
那開得肆意妖冶的群芳在靈力的掃蕩下凋零,隻餘下一地紅紅綠綠的狼藉。
薑九霄的面色不太好看,她提著劍,有些失神。
溫玉棠的責問一句句在耳畔響起,像是一把巨錘敲擊著她的心臟。
“難怪陰陽柱和天輿盤無聲無息地壞了呢,要是不壞,怎麼放任邪魔光明正大地在地下掘出百屠地淵來?”
“洛真人與邪魔勾結,殺我門中弟子,此事你們得給個交待。”
“想要借助整個南洲靈穴成道,置我等於何地?靈穴是你一家獨有的嗎?此人如何配做我洛水神宮的宮主?他是浮黎仙域的罪人!”
“薑道友,在洗清嫌疑前,你們就彆想著離開了。”
……
薑九霄按壓著脹痛的太陽穴,如果隻是溫玉棠這樣說,她會懷疑對方尋釁,可長老同樣傳來了消息。心中那點兒疑惑在此刻得到了答案,靈台霎時變得清明。她總算是知道為什麼她的父親不讓洛水宮弟子過去了,竟然被湘君說中了!勾結邪魔對
南洲靈穴下手,這哪能是仙門修士乾出的事情?!如果真的被他做成了還好,要是失敗了,那整個洛水宮就完蛋了!有了這件事情做旗幟,另外三家絕對會撲上來將洛水宮撕碎的。
可已經被各家洞天發現了,成事的幾率能有幾呢?薑九霄握著劍往後退了一步,她喝了一聲“住手”,片刻後又對著笑吟吟的溫玉棠道:“我們不會離開駐地。”
溫玉棠也不太想打,邪魔懾於洞天修士之威,全部都退了回去,可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再來。瞥了眼薑九霄,她哼聲道:“算你們識相。”
退回殿中。
薑九霄跌坐在了椅子中,半晌無言。
湘君捏著一柄白色的折扇,不耐煩地走來走去。他隻是隨口一說,哪能想到洛衡君會真的那樣行事?無塵海選擇了跟薑九霄合作,目的自然是想借著她吞下整個洛水宮,哪想到還沒等到那個機會,洛水宮的勢力就要被洛衡君自個兒給毀了。
“做什麼不好,偏偏跟邪魔合作。”湘君有些惱了,他看著焦頭爛額的薑九霄,又道,“準備怎麼甩開與宮主的關係?”
“我說了難道就算了嗎?”薑九霄抬了下眼皮,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氣濁氣。陰陽柱和天輿盤無故損壞是真的、洛衡君覬覦靈穴並對三家小輩出手是真的、她洛水宮無一人去援助也是真的……凡此種種,皆讓她卷入局中,找不到一個推脫的理由。她的臉色有些發冷,慢慢地說道,“就算我等選擇了割席,那也要看他們同不同意。”
“不如直接投入我無塵海?”湘君提議道,他笑眯眯地望著薑九霄,“帶上你的心腹以及洛水宮寶庫中的法器和寶材,直接前往無塵海,我就不信他們會追過來。”
薑九霄微微蹙眉,她瞥了湘君一眼,見她臉上滿是自矜和喜色,心中暗暗地罵他愚鈍。她正色道:“他們會。”頓了頓,她又問,“我要是藏身於龍宮之中,妖主會為我出頭嗎?”
湘君的笑容驀地一僵。他雖然是龍宮的少主,但並不是父王唯一的子嗣,隻是在眾兄弟姐妹們比較得臉,爭到了“少主”這一位置。可父王壽數無儘,在他之前已經有好些兄弟姐妹當過“少主”了,每個人都等著他也變成“前”呢。如果他在洛水宮將洞天真人惹回無塵海,怕是會失去父王的寵愛。“那要怎麼辦?”湘君心浮氣躁地開口。
薑九霄沒有回答他,隻是涼涼道:“彆忘了,我們與邪魔也有過往來。”
湘君神色倏地一凝,周玉霄事敗後,他倒是將此人此事給遺忘了。
薑九霄一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她垂著眼睫,淡淡道:“如何行事,我將與長老們商議。”
湘君不依不饒地問:“要是保不住洛水宮呢?”無塵海的妖修已經有不少來到洛水宮,他早已經將此處視為自己的地界。
薑九霄感到了一絲疲倦,她抬起手壓住了眉心,沒有應答。
她還在努力向著洛水宮之主這個位置爬呢,哪知道她的好父親直接將一切都毀了。
也是,他從來都是個負
心薄幸的人,能指望他顧念什麼感情?
駐地中。
巫桓等到了外間的兵戈聲消散了?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立刻放下手頭的病人向著外頭大步邁去。兩名奉劍童子在前方開道,對洛水宮弟子的勸阻罔若未聞。他來此處是接到了熟人的邀約,又想著刷一刷名望,從而抹去先前造出的“業”,誰想到會遇到這樣的情況?
洛水宮並非久留之地,巫桓立馬做出了判斷。世人都說他隨性,他也確實如此,不打一聲招呼,就直接出了洛水宮駐地。等到薑九霄得到消息追出去後,早已經不見巫桓和兩位奉劍童子的影子了。
“早知道不來這處了。”巫桓沉著臉抱怨道,可偏偏這處傷員多,最容易刷他的名望和功德。他走得這條道是以“懸壺濟世”為成道之路的,先輩們都是如此做的。然而他在踏入道途中,猛然間發現自身的癖好與旁人不同,他根本無法克製住那股殺戮和破壞的欲望。而這種欲望不收斂則損壞功行,在破壞後,他想要將自身功力修回來,就要付出更多。久而久之,“妙手善士”之名傳遍天下,而他實際上是個披著人皮囊的惡鬼而已。
“罪惡長廊啊——”巫桓深知自己的缺陷,然而他並不想更易。睨了眼持著劍的兩名小童,他又笑說道,“混沌樹可通往北洲,你們說,投過去會如何?”
奉劍童子沒說話,劍上浮現了一抹寒光。
可尚未等到他們動手,兩名劍童子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胸口處露出了個拳頭大的破洞來,心臟更是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徹底搗爛了。
這一切俱是在電光石火間發生,巫桓先是一愣,隨即勃然大怒。元嬰大圓滿的威壓儘數釋放出來,如浪潮般向著四方橫掃。眼神中冒出了一抹凶煞的紅光,他宛如一隻猛獸般一步踏出,可在瞧清楚前方出現的那道身影時,四肢仿佛被什麼禁錮住,變得無比僵硬。
洛泠風微微一笑,慢條斯理道:“巫真人,許久不見。”
巫桓僵著臉,抬袖朝著洛泠風行了一禮:“見過真人。”
他在一百多年前,曾跟洛泠風相處過一段時間。彼時他雖才金丹,可早在仙域中顯名,被邀請到了洛水宮替洛泠風“治病”。白駒過隙,眨眼百年光陰。當初面色蒼白的女童長大了,從一個靈力亂竄尚未蛻凡的小丫頭,成了洞天修士,成了萬人簇擁的雲中君夫人。明明已經被推上了絕路,怎麼還能修到這種境界?
“巫真人不是擅長治心嗎?怎麼不試試挽回?”洛泠風瞥了地上兩具屍體一眼,雲淡風輕道。
巫桓驟然間回神,他的眼皮子一跳,一顆心跳動的速度加快,掌中竟是沁出了汗水。當初給洛泠風治療時,可不是用的“治心”這個理由,她是不是知道什麼了?可要是知道了,以她的修為,怎麼不找洛水神宮報仇雪恨,甚至還願意替對方料理落日墳丘的邪修?巫桓心中亂糟糟一片,他吞了吞口水,強迫自身冷靜下來。他的眼神幽沉,面色冷峻,沒有回答,而是對著洛泠風喝問道:“無故傷我弟子,洛真人不給個解釋嗎?”
洛泠風輕笑了一
聲,一抬手將洞淵重水儘數召了出來。她凝視著巫桓,幽幽道:“我最不愛解釋,既然如此,那就把需要解釋的人給解決了吧。”她沒想到會在落日墳丘遇見巫桓,此人名重一時,要麼行醫濟世,要麼縮在他的洞府裡不知道做什麼陰暗的事,少有這般落單的時候。她要是在這裡打死了巫桓,也沒有人看見。
巫桓面露驚駭,他修到元嬰,可畢竟是個醫道修士,不管是攻伐、守禦都比不得同境修士,更彆說是洛泠風了。他壓根沒有戰鬥的打算,想也不想就將一件圓盤形的法器擲出。這是替某位煉器師治傷時他贈送的法器,盤中能放出萬丈豪光,宛如利劍。然而這樣的法器在洛泠風手中都撐不了一息,隻聽得“當”一聲響,圓盤就被洞淵重水撞得破碎。
“洛真人,若不是巫某,你恐怕活不過十歲,你便是這樣恩將仇報的?”巫桓冷汗涔涔,朝著步步逼近的洛泠風大聲叫道。
“巫真人說得是真的?”洛泠風露出一抹訝異之色,她抬起手指了指腦袋,笑吟吟道,“巫真人也知道的,很多記憶都消失了。”
巫桓有些心虛,可轉念一想,確實是他讓洛泠風續命的。他抬起右手,手指並攏做發誓狀:“若是有一字虛言,就讓巫某天打雷劈!”
“如此重誓,看來是真的了。”洛泠風伸手一點,那滾蕩的洞淵重水立馬收住了攻勢,隻懸在了半空中,發出一陣陣雷鳴之聲。洛泠風抬袖朝著巫桓行了一禮,眸光流轉如秋水橫波,她溫聲道,“是我誤會真人了,既然巫真人是本座救命恩人,當為我雲中城座上賓,巫真人準備幾時出發。”
巫桓:“……”他啐了一口,暗想道,鬼才會去雲中城。他抬手理了理袖袍,沒仔細想洛泠風奇怪的舉動,扯出了一抹僵硬的笑容:“巫某尚有要事在身,改日再去叨擾。”
洛泠風輕飄飄地問:“什麼要事?巫真人又要去刓誰的心嗎?”
一句話讓巫桓汗毛豎起,整個人如墜入冰窟之中。什麼是“又”?她還真是知道了?她來這裡是專門截殺自己的?巫桓的反應比腦子轉得要快,乾坤囊中可用的法器一氣擲出,他手中一張閃爍著金光的法符更是被催動,眼見著要被金光裹挾著遁走,那道金光倏然一熄,一枚拳頭大的墨色水珠朝著他的胸口打來。護體寶光宛如紙張糊成,一瞬間就被撕扯得粉碎。巫桓整個兒被摜了出去,在地上砸出了一個人形的深坑。
洛泠風笑了笑:“這一趟收獲不小。”她為太一劍而來,卻又不僅僅是為了太一劍。血棘種催活,混沌樹那邊需要處理,除此之外,還想看一看洛水宮的陰謀。她那好妹妹薑九霄暗中勾結邪魔就不必提了,洛衡君更是進一步,要將整個南洲靈穴毀去。都到了這地步了,苟延殘喘活著不好嗎?非要做無謂的掙紮,最後將洛水宮推上死路。可悲可歎又可笑,洛衡君既有此心,她怎麼能不助上一助?至於這巫桓,更是天賜之禮了。
“聽說巫真人是煉心的高手,若不是久浸於剖心之術,恐怕也煉不成吧?”洛泠風抱著雙臂,她笑吟吟地看著躺在坑洞中一身狼狽
的巫桓,笑吟吟地問道,“本座倒是想知道,當初的那顆心臟,巫真人是用什麼煉成的?那時候巫真人僅僅是金丹期吧?”
她知道了,她真的知道了!巫桓的思緒瘋狂轉動,那雙藏著陰翳的眼眸此刻被恐懼所填充。明明那時候用藥物抹去了那段記憶,她怎麼會知曉的?他驚恐地看著一道白芒落下,那薄如蟬翼的劍光輕輕一挑,便斷去了他的經脈。可這樣還不夠,那縷白芒貼著他的軀殼,正遊刃有餘地劃開他的肌膚——像是在解剖一隻獸。他的元靈……被整個兒拉拽了出來,眼睜睜地看著肺腑臟器被取出。
“本座未曾學過醫道,真人看本座這手法如何?道法中有‘庖丁解牛’之招,想來與此相差無幾吧?”洛泠風的臉上充斥著愉悅而又快意的笑。
巫桓與軀殼之間的聯係並沒有切斷,根本無法屏蔽剜心刺骨的痛苦。他口中發出了淒厲的尖叫,元靈蜷縮成一團,在地面上翻來覆去。他甚至無心想元靈遁離的事情,而是浸在了痛苦的海洋裡,怎麼都無法掙脫。
洛泠風抱著雙臂,盈盈笑道:“你所遭遇的痛苦,不及本座遭遇的萬分之一呢。”她欣賞著巫桓的慘像片刻,冷不丁又將話題轉了回去,“現在可以說了嗎?那顆心,是用什麼製成的?妖獸的?人的?還是混雜了其他的東西?”
“妖獸的心、長生草、鯨淚……”巫桓忍著痛苦,說了一長串,最後他忽地停止了翻滾,而是驟然抬起頭看著洛泠風,大笑著說出了最後一味材料,“太歲金砂,還有太歲金砂!”他的笑聲越來越放肆,眼中沁出了血淚來。太歲金砂,是北洲的特產,能夠放大一切負面的情緒。對邪魔而言,是增進功行的寶物,可對仙門修士而言,是一種催生心魔的毒物。你若心中有恨,那在太歲金砂的催動下,恨意會層層攀升,直到徹底地遮蔽理智,一顆混雜著太歲金砂煉製而成的心臟,會成就一個怎麼樣的人?
巫桓死死地瞪著洛泠風,卻沒有在她臉上找到半點神色波動,他一愣,問道:“你不怨?你不恨?”料到了自己必死的結局,他滿是惡意地看著洛泠風,“天生聖人,最後墮落了。”
洛泠風笑了起來:“那又怎麼樣?”她日日夜夜沉淪在深淵裡,怎麼可能會希冀著成為聖人?她不想要現在,難道就想要那種“成聖”的可能嗎?洛泠風輕嗤了一面,低頭看了眼本能讓她大快的場面,忽地心生出幾分厭煩來。她抬手打出了洞淵重水,將巫桓的元靈徹底抹殺。
她的仇人,是一個都不能放過的。
洛泠風忽又問:“小瀛,我這具化身還能支撐多久?”
真靈從寰瀛真形圖中飛出,朝著洛泠風打了個稽首,認真道:“不足三日,而且主人不能再動手了。”
洛泠風眉頭一皺,三天的時間太短,化身崩散後,再過來恐怕不易了。她的正身需要在雲中城中鎮著那些老家夥,更是不可能擅動。思忖片刻後,她道:“圖中還有多少靈機?要是將它們儘數灌入身軀中,能支撐幾天?”
真靈認真地思索了一陣,答道:“兩個月。”頓
了頓,她又有些擔心道,“可這麼一來,您的這具化身會徹底崩壞了,流失的洞天精氣回不來了。”
洛泠風眸色暗沉,混不在意道:“無妨,反正浮黎仙域也不能飛升上界。”
真靈:“……”
洛泠風說著,忽地想起了一本從邪修手中取來的密冊,她當時沒看就收起了起來,此刻念頭一動,當即將它取出。書封上題著《上清密錄》四個字,隻餘下上半本,後頭的不知道被誰撕去了。洛泠風翻開了第一頁,第一行便是“上清神域”四字,她眼皮子一跳,正待繼續往下看,耳畔忽地響起一道驚怒交加的斥責聲。
卻是那費儘心思從駐地出來的薑九霄找到了兩位奉劍童子的屍身。
薑九霄原想著以巫桓的修為,斷不會出事,可等瞧見那被卸下的屍體,一股寒意直衝天靈。她扭著僵硬的脖子,轉頭就看見了微笑著的洛泠風。
她怎麼可能會死於周玉霄之手。
薑九霄頭皮有些發麻,隻是此刻她不再是偽裝面容的“邪修”,而是洛水宮薑九霄、洛泠風同父異母的妹妹!她眼角抽動著,不甘不願地抬起手,向著洛泠風行了一禮,溫順道:“不知姐姐在此——”
洛泠風毫不客氣地打斷了薑九霄的話:“知道了又怎麼樣?”
薑九霄心中發寒,雖然早知道洛泠風是什麼德行,可聽了這話語,仍舊恨不得一劍抽到洛泠風的臉上,然而就她一個人在此,她完全不敢這樣做。不在客套話上下功夫,她瞥了眼死得尤為淒慘的巫桓,又道:“巫真人他……”
洛泠風笑問:“不該死嗎?”
薑九霄被她的眼神逼得後退了一步。
看著洛泠風的笑容,她不由回憶起剛被母親送回洛水宮的時候……雖然都是洛衡君的子嗣,可她是薑姓人,是異類,自然也會被那幾個公子排斥,一眾兄弟姐妹們隻有病弱的長姐不會欺負她,她便想著先抱著長姐這條大腿。
可長姐在洛水宮中,其實也沒有那樣自在。
那時候最受寵的還是洛元鯤的母親,長姐名義上的姨母,同樣也是傳言中害死她母親的凶手。
洛元鯤這廝想方設法找長姐麻煩,可他也怕被父親責罰,暗暗地使喚溫家的小子動手。她無意間聽見洛元鯤的謀劃,在糾結一番準備告訴長姐時,她看到了溫家小子被洛泠風摁死的一幕。
那時候長姐的神色靜得可怕,一雙眼烏沉沉,像是深淵。
她害怕了。
“姐姐,你是不是——”薑九霄的話語戛然而止,她一臉驚懼,恨不得將剛才說的幾個字收回。
而洛泠風溫煦地笑著,將薑九霄的未儘的話補全。
“你想問我,是不是發現什麼了?是嗎?”
“九霄,知道太多秘密的人,通常是活不長的。”
薑九霄身軀緊繃,仿佛下一刻就要拔劍出鞘。
洛泠風從她的身側走過,抬手拍了拍她僵硬的肩膀。
“想殺我,靠自己,少跟罪惡長廊的人往來。你也不想變成第二個洛衡君吧?”
寬大的衣袖帶著濃鬱的血腥味拂過了面頰,薑九霄幾欲作嘔。
可那隨之響起的話順著風鑽入耳中,讓她一動都不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