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洛泠風的身影消失不見後,薑九霄才跌坐在了地上,鬆了一口氣。被衣袖拂過的面頰仿佛還殘餘著那種陰森冷峭的觸感,仿佛一條吐著蛇信的毒蛇從她的身上爬過。薑九霄臉色變了又變,那種從鬼門關走過的驚懼之感始終消除不了。
洛泠風知道了那件事情,但是沒有殺她。
她才不相信洛泠風那種人有什麼“姊妹情深”,那麼她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薑九霄蹙眉,想不出所以然來。她慢慢地吐出了一口濁氣,朝著巫桓的屍身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胃裡翻江倒海,到底沒有忍住,“嘔”了一聲,四肢有些抽搐。
那頭寰瀛真形圖的真靈繞著洛泠風旋轉,輕輕地問:“真人,怎麼不打死她?”
洛泠風掩著唇咳了一聲,左掌心籠著一團觸目驚心的血跡,她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漫不經心道:“還不是時候。”
真靈“喔”了一聲,又拍了拍腦袋:“您需要找個地方休養。”
洛泠風隨意一指,笑道:“就混沌樹吧。”這是一株比四宗曆史還要長遠的樹,一半在落日墳丘,一半則是連通罪惡長廊。過去的洞天真人也曾想解決這個問題,可惜最後還是失敗了。後來陸陸續續去嘗試,結果都不儘如人意。之後,仙門修士想明白了這點,也不再混沌樹上下功夫,而是將這當初一個界口,築起防線。
洛泠風當然也沒有將混沌樹連根拔起的本事,但是她在雲中城的寶庫中找到了一枚寄生樹種,名喚“血棘”。這樹種是雲中城祖師帶來的,一直封在了寶庫中,生機幾乎流儘。洛泠風在這三年耗費了不少天材地寶將它催活。這樹種有些邪性,以“血肉”為食。一旦種下,罪惡長廊的修士想要從混沌樹穿渡,就得付出相應的代價。當然,仙門這處也要小心謹慎了,他們得時時前來清理叢生的血棘,這樹種吞噬血肉可不分敵我。
種下血棘並非一勞永逸的辦法,可除此之外,也找不到什麼抑製混沌樹之物了。
“祖師留下的一些寶物,瞧著不像是浮黎仙域中有的。”洛泠風蹙著眉輕聲道,雲中城先祖就不提了,光是洛家的那位名喚“洛無情”的先祖,行蹤也是極為莫名的,不知從何處而來,同樣不知歸於何處。洛泠風思忖了片刻,想起了不久前驚鴻一瞥的《上清密錄》。
要說是誰人玩笑寫的話本吧,可上面的都是蘊藏著道韻的文字,而且還涉及了一些無法記錄之名字,至少是出於某位洞天或者更高境界的修士之手。洛泠風一目十行地瀏覽,瞧見上清神域中六尊神君的名號時,她的目光驀地一凝。除了為首的“太歲”之外,餘下的五人分明是罪惡長廊的五位尊者,分彆號為“雍和”“朝靈”“窮桑”“計君”以及“羅睺”!
不過這冊子是從邪修弟子手中取出的,他們將五尊邪魔洞天奉為神君,似乎也沒什麼不妥的。洛泠風嗤笑了一聲,繼續往下看。隱約瞧見了“甘淵”“斬斷”“碎片”等字眼,其中一些內容被人塗抹掉了。再往下看,出現的名號裡有“雲淮”“姒珺”“洛無情”以
及“桑不為”四人。洛泠風面色驟然一變,因為這四人正是仙域四宗的祖師!冊子上記載著他們是“上清神域”出身。那麼上清神域是個什麼地方?是浮黎仙域眼中的“上界”嗎?洛泠風快速地翻動著,可往後就很少有用的訊息了,大概重要的都被撕去了。她的神情漸漸地斂了起來,垂眸看著這半本《上清密錄》,她又笑了起來,慢條斯理將其扔入乾坤囊中。
上清神域也好,浮黎仙域也罷,跟她有什麼關係呢?
-
另一邊。
衛雲疏一行人離開了洛水宮的地界後,便坐上了師無方祭煉的“天樞飛宮”。跟不周弟子的“大道至簡”一脈相承,覷著頗為簡樸。跟那華麗的飛宮比起,它更像是一間草廬。然而這座飛宮是一件具有三十六道禁製的真器,不止飛行的速度極快,能瞬息間騰躍十多裡地,禁製全部開啟時,還可抵禦數名元嬰道人的圍攻。
舟上有三名不周弟子,師無方、謝知潮以及被從洛水宮駐地接回的耷拉著腦袋始終不發一言的嬴月。
也有兩名客人,一個是衛雲疏,另一個則是無塵海過來的妖修禦長風。
“我雖然是無塵海的妖族,但是跟龍宮那一脈沒有關係,按照你們的說法,我是散修。“上了飛宮後,她怕引起誤會,便主動出言劃清與無塵海的界限。嬴月嘴皮子溜,也跟著補充了不少事情,其中更是重點強調南洲靈脈之事,在她的眼中,禦長風就是個大功臣。
謝知潮看見嬴月就來氣,瞧著她眉飛色舞的快活樣,冷哼了一聲:“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做的呢。”
師無方溫柔的視線同一時間落在身上,嬴月頓時感到氣虛。大師姐親自來抓人,雖然回去的道上沒說懲罰,甚至笑得溫溫柔柔的,可嬴月還是心中一涼,有一種“我命休矣”的苦澀。她低著頭,眼珠子轉動著,還是滿臉的不安分。好一會兒,她才抬頭,笑嘻嘻說道:“大師姐,兩位客人來我不周,就讓我領著她們到處走走吧?”
謝知潮一聽嬴月要跟自己搶活兒,更氣了。她白了嬴月一眼:“哪裡用得著你?你才築基呢,不好好鞏固功行嗎?”
嬴月朝謝知潮身上一靠,抱著謝知潮的手臂輕輕搖晃,軟語撒嬌道:“三師姐,你這回受累了吧?等我回去,將那壇‘玉山傾’送給你呀?”
謝知潮下意識地用空出來的手去摸酒葫蘆,“玉山傾”可是師叔釀造出來的上等好酒,一個峰頭也隻得了一壇。她把大師姐的那一壇要來了,至於小師妹的……她還沒到打師妹主意的地步。可現在師妹主動送上門來,就不一樣了。謝知潮已經在腦子中回味“玉山傾”了,她舔了舔乾澀的唇,幾乎要應下來了。但是覷見衛雲疏含笑的面容時,又驀地清醒了過來。她忍痛拒絕了嬴月,義正詞嚴道:“薄道友是我的好友,自然是我領著她到處走動。師妹,你就老老實實練劍吧。”
嬴月“呀”了一聲,立馬道:“那長風前輩就是我的好友,大師姐,讓我來接待吧。”嬴月眼眸中閃爍著明亮的光,她朝著師無方眨眼,像是在說“
求你了”。
可師無方還沒開口,就聽得禦長風道:“聽聞不周是浮黎仙域劍道之巔≦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但凡有意問劍的客人都可以走上問劍道。”
師無方頷首道:“是。”她笑吟吟地看著禦長風,又問,“長風道友是要走問劍道嗎?”來不周之巔的客人一般有兩種,一是來走親訪友、遊山玩樂的,見了這般客人,不周弟子也會壓下好戰的心思,以世俗之禮相待;另一種就是來問劍的,他們走的就是問劍道,踏上這一條路,不管向哪個不周弟子挑戰,對方都會應,而當不周弟子來挑戰你的時候,同樣沒有推拒的餘地。鬥劍時,打傷打殘都是常事。
禦長風眸中驟然燒起了一團亮芒,她朗聲道:“的確有此意!”
嬴月聞言,臉立馬垮下去了,她帶著道友遊覽不周從而躲避懲罰的念頭徹底落空了。她起身繞到了禦長風的身側,悄悄說道:“我跟你說,我那些師兄師姐心狠手辣,他們不會手下留情的……”
謝知潮看著嬴月轉頭就開始“出賣”同門,無奈地笑了起來。不周弟子練劍並不怕被人瞧了去,留影石上到處都有,被小師妹一講,那血腥凶煞的鬥劍倒是有趣了不少。她扭頭看衛雲疏,問道:“薄道友,你要試試問劍道嗎?”
衛雲疏搖頭,笑著推拒道:“我不修劍意,就不去浪費時間了。”
“好,那就讓我帶你在不周走動。”謝知潮拍了拍衛雲疏的肩膀,“我不周弟子雖然少,但擁有的山頭和屬城都不少。雖然比不上東洲、南洲的繁華,但也有自家風情。譬如那晴鶴峰,便時時都可見‘晴空一鶴排雲上’的妙景;再說那萬鱗峰,曾有道友題詩在壁上,道‘雪羽?褷立倒影,金鱗撥剌跳晴空’……”
“我看三師姐你就是饞了吧?”嬴月驀地轉頭來看著謝知潮,笑著揭她短,“你先前偷吃了天池中的魚還沒賠償呢,等冉師姐知道你回來了,那就完蛋了。”嬴月的臉上寫滿了幸災樂禍。
謝知潮面色微紅,她瞪了嬴月一眼,可眼神毫無威懾力。
她轉向了衛雲疏,正色道:“薄道友,彆聽我師妹胡說,我才不是那樣的人。”說到最後,明顯有些氣短。先不提宗中的酒,水中遊的、地上跑的以及天上飛的,似乎沒少被她禍害了。
衛雲疏:“嗯嗯,我相信謝道友。”
謝知潮聽了越發覺得不好意思,正想坦白,冷不丁聽衛雲疏問道:“味道如何?”謝知潮一呆,立馬反應了回來,先前那句話其實也是打趣她呢!“薄道友,你——”謝知潮看了看笑容滿面的衛雲疏,又看了看眼珠子轉動不知道打什麼壞主意的小師妹,頓時泄了氣。這事兒解釋什麼呢?她道:“味道好極了!等回到不周,我請你吃一尾!”
嬴月托著下巴幽幽道:“可三師姐,你還欠著錢呢。”
謝知潮:“……”她忽地一拍腦袋,袖子一拂,便扔出了一枚記功之用的玉符來,她扼腕歎息,“忘記在洛水宮那兌換資源了,虧大發了。”她明明是衝著天階的雲砂過去的,可最後一個子兒都沒撈著,還落了一身的傷
。
師無方細聲細語道:“洛水宮自身難保,怕是無暇踐諾了。這樣吧——”
沒等師無方說完,謝知潮便眸光一亮,滿是期待地瞧著她:“大師姐,你願意替我還錢?”在不周之巔,大師姐才是最富有的人。
“想什麼呢。”師無方的語調依舊是溫溫柔柔的,笑起來像是迎面拂來的春風,她繼續道,“你去冉師妹那替她做三年事,應當可以還清了。”
謝知潮:“……”
衛雲疏聽著她們的言語,眉眼含笑。
不周弟子之間同樣有競爭,可同門之間關係卻是不差的,言笑晏晏,不會像雲中城那般話中藏有機鋒。
聽著謝知潮、嬴月她們笑鬨,衛雲疏的心境是少有的鬆快。她不去想過去,也不去想以後,眼中盛下的是此刻的鬆爽。
“薄道友,借一步說話?”一道聲音忽傳入耳中。
衛雲疏抬眸對上師無方的笑臉,她悄無聲息地從殿中走出,跟上師無方的腳步到了另一處偏殿裡。
殿中空曠,除了一擺放銅瓶香爐的矮幾,就隻有兩隻蒲團而已。衛雲疏與師無方在蒲團上面對面而坐,沉默了數息,才聽得師無方溫潤的聲音響起。
“薄道友,你那時接了一物,可是幾位洞天真人搶奪的聖人心?”
幾位洞天真人大打出手,這消息根本隱瞞不住。可知道東西落入她手上的人,當是寥寥無幾。衛雲疏的心思轉了好幾圈,才決定坦白道:“是。”她凝望著師無方,眸中不知不覺帶上了幾分凜冽的冷意。
“薄道友不用憂心,我輩劍修有自己的劍道之心,不需要外物。”師無方溫柔地笑了笑,又道,“我隻是想問一問道友,是否需要借著它祭煉一具傀儡化身。”
師無方語出驚人,衛雲疏心中陡然泛起了一股寒意。她仔細地看著對面坐著的人,神色淡然平靜,目光純然清正,沒有半點邪念與貪婪。
衛雲疏猶豫片刻,歎聲道:“聖人心之事,我知道的不清楚,但是在南洲靈穴中,親眼看著它用邪法祭煉而成的。它不能落入旁人的手中,我也不會使用它。”
師無方又問:“那要毀了它嗎?”
衛雲疏搖頭。她其實也動過這樣的念頭,可看著這枚剔透如紅晶的心臟,不知為何下不了手。這是誰的心?那個有聖人之姿的可憐人還活著嗎?
師無方沒有多想,她蹙眉道:“沾染了邪物的確不好處理。”沒等到衛雲疏的回應,她索性掠過了這個話題,又問,“那薄道友需要一具傀儡之身嗎?”
衛雲疏先前的注意力被聖人心吸引了去,如今聽師無方一問,才驀地反應過來。她曾經有過請師無方打造一具傀儡化身的念頭,可她並不曾跟人提起,師無方怎麼會知道?她能夠看出自己身上的異樣?“道友是如何知道的?”衛雲疏的語調裡隱藏著幾分防備。
師無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不要小瞧一位煉器師。”頓了頓,她又道,“知潮說你是山中修道士,可不管是出身還是名姓都是一種偽
裝吧?不過無妨,我不周弟子不問來曆,你救了我師妹,就是不周的好友。你需要什麼樣的傀儡化身,儘管說來,我會儘可能替你打造出一副完美的身軀。”
衛雲疏看著師無方半晌,正容道:“多謝。”
這位不周大師姐修的是《太上道德劍經》,走得是“上善若水”的路數,整個人呈現出一種盈盈如水的溫柔內斂,可在此刻,她的眼中驟然出一團赤火,像是一輪大日綻放出了刺眼灼目的光華,令人不可輕易忽視。
衛雲疏解下了乾坤囊遞給師無方,抿唇道:“我百年來雖有所積蓄,可攜帶在身上的隻有這點。若是不夠,我設法尋找。”
師無方想著,哪能讓不周的朋友自己去尋找寶材的?不周劍修多困窘,可寶庫中翻翻撿撿還是有點東西的,再不濟她自己添就是。等打開了乾坤囊後,就連見慣寶物的師無方都不由咋舌,哪裡是“一點”?!這分明是尋常修道人百年都積累不起的財富。師無方道:“夠了。”她的視線在乾坤囊中掃動,最後視線落在了一個紋飾簡單古樸的玉盒上。也沒打開,但是靠感應也知道裡面是一朵花。師無方伸手將玉盒取出,遞給了衛雲疏,說道:“此物無用。”
衛雲疏垂眸,神色怔然。
盒中裝著的是“天不春”,是她替洛泠風尋找的最後一朵花。
這種花猶為霸道,所開之處,絕不見其他的草木存在。
它並沒有什麼功效,隻是綻放後像月下的雪蓮,幽雅而清絕。
她昔日隻覺得花開正好,與絕塵脫俗的洛泠風相襯,卻忘記了它的名字——天不春。
“薄道友?”師無方關切的聲音響起。
衛雲疏才恍然回神,她發現自己已經將玉盒打開了。
盒子中有陣法,靈力流淌維持“天不春”三年不敗,可是這樣一朵花,留著還有什麼用呢?
師無方看著玉盒,那張端方清雅的臉上停留著疑惑之色,她問:“怎麼會采這樣一朵花?怎麼會放這樣一朵沒用的花?”
“天不春”可謂是靈植中的毒瘤,有它在就彆想見萬木春的景象。它要是到了能壓製它的靈植身邊,壓根成長不起來,將“欺軟怕硬”演繹得淋漓儘致。
衛雲疏無言,恍然出神時的怔然還沒有消儘,她的眼中悲喜難辨。
許久後,她的眼睫輕輕一動,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滯澀於心中的鬱氣。指尖輕輕地點在了玉盒上,那一縷縷的陣紋瞬間就被她抹去,而失去了靈力供養的“天不春”,最終恢複了它的本相,一點點地枯敗凋零。
玉盒本不是尋常物,可抹去陣紋後,它直接從法器變成了凡器。師無方本想問,可在看到衛雲疏神色時,她的心中也莫名地浮現出了一種悲苦和愴然來,像是風雪來臨時的滿片枯寂,像是絕路上始終如影隨形的肅肅寒氣。然而,就在師無方準備驅散心頭那點莫名的情緒時,她聽到了“啪”一聲響。
玉盒被合上了。
一道柔和的風吹來,她的心像是被春天輕輕一扣,寒意頓
消。
“薄道友?”師無方又喊了一聲,她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什麼。
衛雲疏起身,朝著師無方抬袖一拜,她道:“多謝。”
後來她沒去管“天不春”,自以為這朵花就此不存在了,可惜它仍舊留存,隻是恰好避開了她的視野。
師無方忙還了一禮:“不用謝我。”
她看著衛雲疏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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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樞飛宮在,抵達不周之巔隻用了小半月。
不周之巔在極天之上,但不同於雲中城的浮島,而是一座衝入雲霄的高峰。在高峰外,聚攏著一座座參差的矮峰,如眾星拱月,將那宛如天柱的山峰簇擁在其中。原本沒有入山的路,隻不過不周的開派祖師桑不為擬將此山當宗門所在,便抬劍劈出了一條路。劍痕蔓延千裡,劍意數千載都不曾消除,故而這條入山道,也成了不周弟子的悟劍道。
“其實連主峰不周都險些被祖師那劍劈開,如今的正殿就是在劍痕上建起的。不過那一處劍氣凜然刺目,劍意侵骨,尋常弟子沒有得令不能靠近。”謝知潮同衛雲疏介紹道,她伸手又指了指不周殿右側的一座稍顯矮小的山峰,那裡修了三座宮殿,光芒衝霄而起,雄壯巍峨,“那是迎客殿,整個不周最貴的地方,我先帶你們去那邊。”
禦長風出聲問道:“問劍道在何處?”她面容寒峻,沉默寡言,在飛宮中極少開口。
謝知潮冷不丁聽見她說話,頓時嚇了一跳。
師無方望向了嬴月道:“小師妹,你帶長風道友過去。之後,來我殿中一趟。”不是代表著某個宗派來訪,自然可以隨性些。既然禦長風滿眼都是問劍道,那就隨她去了。至於另外一位客人,師無方相信謝知潮能夠接待好。
謝知潮瞧著師無方匆忙離去的身影,感慨道:“大師姐忙於宗中瑣事,無一日放鬆。”
衛雲疏問:“那你怎麼不去幫忙?”
謝知潮面色不變:“大師姐有經天緯地之才,我不周俗事於她而言順手拈來,我當然不能去添亂。”她一把挽住了衛雲疏的手臂,爽朗笑道,“走走走,我帶你去看泉出巨魚長比人,那個作尾——”謝知潮一時間卡了殼。
衛雲疏笑著接道:“丹砂作尾黃金鱗。”
謝知潮飲了一口酒,大聲地應道:“對對對!”回到了不周的地界,比在洛水宮時,越發暢快肆意。迎客殿她也不去了,踩著一道劍光,忙不迭帶著衛雲疏去看天池中的群魚躍出的奇景。正值黃昏,落日的餘暉灑下了一片奪目的燦金色。
“我撈一隻。”謝知潮鬼鬼祟祟地開口。
正待她挽起袖子,準備大顯身手時,一道涼涼的話語聲傳來。
“‘豈知異物同精氣,雖未成龍亦有神’②,怎麼不繼續念下去了?謝知潮,你怎麼忍心下口的?”
謝知潮渾身一僵,下一刻那揮斥方遒的意氣散儘,垂頭喪氣地轉身,喊了一聲:“冉師姐。”
被稱為“冉師姐”的女修沒理她,手一揮便見一道雪色的劍氣入水,將一隻肥大的金鱗撈起。甩給了謝知潮,沒好氣道:“烤了。”一轉頭,就朝著衛雲疏笑意盈盈道,“道友,這尾魚是我請你的,跟那姓謝的沒有半枚丹玉的關係。”
正在刮鱗剖魚的謝知潮頓時不滿:“我付出了勞動力。”
冉師姐眸光一轉,笑道:“大師姐手令,接下來三年,你要聽我調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