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035(1 / 1)

都修到了洞天境界了,不會沒有聽過聖人心。

但凡有聖人心的,隻要沒有中途夭折,無一例外都飛升了。至於聖人心是“原生”的,還是彆處得來的,就說不好了。

此刻,洛泠風悠然的話語一落下,那或是震驚、或是探究的視線就往洛家這對父女身上落來。洛衡君面色沉如水,垂著身側的手指蜷縮起,望著洛泠風的眼中驀地迸射出了冷光。

“泠風,我知道因你母親的事情,你還在怨我,這事可不能胡言亂語啊。”洛衡君微笑道。

“是不是胡言,父親您心中清楚。”洛泠風報之以一縷假笑。

“聖人心現世必有異象,這數百年來,可有人瞧見天現異象來?聖人心在何處?我又如何得到聖人心呢?”洛衡君連連追問。

這問題不好回答,一旦將當年的真相揭露,洛泠風自身就會暴露在溫顯仁他們的視線之下。可要是答不上來,又很難取信他人。

“是啊。”湯問天漫不經心地接了一句,他斜了洛衡君一眼,倒不是與他交情有多好,完全是帶著一副鄙夷的姿態。他瞧不起洛衡君,雖然對方靠著雲砂和先人的恩澤也修到了這地步,他依然瞧他不起。如果洛衡君得到了聖人心,還會如此落魄嗎?

洛泠風眼波微動,她看著前方的修士笑了起來:“這事得從母親說起了。”她沒再看面色陰沉、好似隨時都要暴起傷人的洛衡君,而是轉向了溫顯仁,慢悠悠道,“舅舅,你當清楚母親修的是什麼功法,對嗎?”

溫顯仁耷拉著眼皮子,眸中沉著暗芒。他那妹妹很了不得,修的不僅僅是“水法”,還有推演天機之道。數百年前她就進入洞天境界了,隻是在洛泠風出生的那段時間,她的氣息陡然間衰落了下來,仿佛燃儘了精氣。問她的時候,她隻推脫了與邪修鬥戰時受傷了。再到後來,洛衡君與他另一個妹妹溫丹華的醜事鬨了出來,他便也無心去追溯那麼多了。心念微微一動,他看著洛泠風道:“那件事情發生前,你時常來我小寒山中。可後來,洛衡君說你因母親逝世傷心,纏綿病榻,不願意出門走動。可等到好了之後,你也不怎麼來我小寒山了。洛衡君推說‘觸景傷情’,可你的母親在洛水宮中留下的痕跡,不是更多嗎?”

“很多事情我不記得了。”洛泠風撫了撫額,順著溫顯仁的話,笑著說下去,“隻能模糊記得被關在閣子裡喝藥取血,心口疼得厲害。”話說到這裡,就不必要繼續了。不管是溫顯仁還是另外兩人,都明白過來,“聖人心”是從哪裡得來的了。怪不得,當初洛水神宮四家大亂的時候,嫁入雲中城的洛泠風,會暗中支持他們三家,背刺洛衡君呢。

“洛道友怎麼說?”江黃羽眯著眼,心中起了盤算。要是有聖人心,還真的可能被洛衡君他做成了。可偌大的南洲靈穴可能因他這舉動崩毀了。不過話說回來,洛衡君能做的,他們難道不成嗎?要是取來了這顆聖人心——江黃羽心中泛起了一抹火熱,他眼角的餘光瞥見了洛泠風的笑臉,又陡然間一涼。他差點忘記了

,“聖人心”的主人尚在人間,便有因果存在。眼下隻是元嬰化身,沒法跟他們爭奪,可正身還在雲中城裡啊。這個“後顧之憂”可不好解決。

湯問天笑眯眯道:“虎毒不食子,洛道友忒是心狠。”

洛衡君見場面如此,也懶得再做什麼姿態,他冷聲道:“你們難道不心動嗎?浮黎仙域中三千年不見飛升上升。她是我的女兒,成全我的道果不是理所當然?”他的視線從溫顯仁三人掠過,又譏諷一笑道,“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打什麼主意,也是想得到這顆聖人心吧?那就動手吧!”話音落下,洛衡君身上的氣勢節節攀升,宛如驚濤颶浪一般拍來。他冷冷地看了眾人一眼,縱身前往極天之上。

江黃羽、湯問天毫不猶豫地追了上去,倒是溫顯仁離去之前,轉向了洛泠風溫聲道:“泠風,可不要聽你父親胡言亂語。”

洛泠風抱著雙臂,冷淡地與溫顯仁對視,便收回了視線。她這好舅舅重利,同樣不值得信任,要不然母親當初怎麼不與他聯絡,而是獨自一人將此事肩挑起?他同溫丹華、洛元鯤這對母子走得近,總想著把過去的那件事大化小,小化了,可哪有那麼容易?

“表、表姐?”溫玉棠跌坐在了地上,渾身力氣像是一瞬間被抽空了。仿佛做了一場離奇詭異的大夢,她的神色有些恍惚。微微地抬起頭,對上了洛泠風那雙幽沉的、藏著森然惡意的視線,一股寒意躥升。明明沒有高階修士的威壓,可她仍舊覺得墜入冰窟,怎麼也無法喘過氣來。

“你不覺得這是一個機會嗎?”洛泠風朝著溫玉棠笑,她垂著眼簾,慢條斯理地開口。洛衡君當然不想跟他們動手,可這不是沒得選擇了嗎?到了洞天境界,如果是上法成就,力壓一乾同輩也沒有那麼困難,然而那個人不可能是洛衡君。可能支撐不住多少時間,洛衡君就得搬救兵了吧?到時候,四家的洞天真人打起來,就很好看了。

溫玉棠一愣,呆呆地看著洛泠風:“什麼意思?”

洛泠風眨了眨眼:“其他見了洛衡君殘酷行為的人還沒上來呢,隻有你知道靈穴底下的真相。不搶先一步,將消息散出去嗎?如此,由你溫家來牽頭各家針對洛水宮,最後得到的好處,也是最多的吧?”

“你想坐這兒等結果嗎?萬一洛水宮長老來滅口呢?這麼大的疏漏,未必是洛衡君一人做成的。”

溫玉棠神色複雜,她知道父親的目的。洛水神宮四家輪掌,可誰都想獨占。畢竟從中能得的好處太多了。哪家執掌洛水神宮,底下的門人弟子就會暴增,畢竟很多資源,都是緊著自家人。她定了定神,看著洛泠風道:“……你是洛家人。”

洛泠風手指搭在了臂上,輕輕地點動。她隻是笑:“我是雲中城的人。”

溫玉棠心緒浮動,認真地看了洛泠風一眼。她爬起身,目光在到處都是斷壁殘垣的百屠地淵裡轉了一圈,吐了一口濁氣,她朝著洛泠風行了一禮,便駕著遁光歪歪扭扭地向外去了。這個建議她拒絕不了。洛水神宮到了這等時候,已經沒辦法平息風暴了。

直到溫玉棠的身影消失,洛泠風的笑意才在唇畔隱沒。

她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洞淵重水呼嘯聲起,如狂電、如激流,橫掃前方矗立的屋宇和石柱。周身雜亂暴動的靈機衝破了經脈,在軀殼裡橫衝直撞。她卻一點都不在乎,隻想將內心裡鬱積的情緒發泄出來。

洛水宮先前在四家鬥爭中元氣大傷,而這次,最好是讓洛水宮徹底消失!

眼中掠過了一道異芒,她張開雙臂大笑了起來,鮮血淅淅瀝瀝下淌。手一翻,卻是取出了一張古樸的琴來。她盤膝坐地,將琴橫放於膝上,削蔥根般的手指在弦上一勾,頓時發出一道鏗鏘的琴音。隨即琴音如激流、如雷電,在那幽暗的地淵中回蕩。碧綠色的熒光映照在洛泠風的臉上,給她蒙上了一層詭色。琴音急切,瀉出崩崖飛瀑之聲。在洛泠風的指下,琴聲早失了安閒之氣象。十面埋伏的不歸路中,無數泛著凜冽光芒的利劍毫不留情地探出,將殺意催生到了極致。而拔到了最高峰之後,理應變得低緩幽沉,可那曲子她怎麼也補不圓滿。明明結果已經如她所願,怎麼琴音裡寫不出一個極好的結局?

沒有結局是不是沒有到收劍歸鞘的時候?

洛泠風的琴越發急切了,那轟鳴聲鼓動著耳膜,音潮如浪橫掃四野,眨眼間,石塊崩碎,砸入了一片狼藉中。琴中似乎傳出了一陣淒哀的低鳴,仿佛這把琴也到了不堪重負的時候。凝聚在指尖足以崩碎山河的力量一撥弦,在刺耳的急響中,那根弦承受不住徹底繃斷。一根、兩根……七根,絕弦琴上,七弦俱斷。這本就是洛泠風的本命法器,一時間逆衝而來的力量如大浪拍在她的身上。洛泠風猛地吐出一口鮮血來。

良久之後,她才抬起手擦了擦唇角的血跡,面容上流露出了幾分淒哀和悵惘來。

不歸路……到底是誰的不歸路呢?曲終之後,唯有斷劍碎琴是嗎?

洛泠風看著絕弦琴兀自沉思。

此時,身後忽地傳來了一句:“終於上來了。”

這聲音很是耳熟,洛泠風回頭,看見了謝知潮那張洋溢著鬆快的笑臉。

先前她們在靈穴之中碰到了洛衡君的數具化身,聯手解決之後,連一句話都沒有說就“各奔西東”了,她去找溫玉棠,而謝知潮她們則是找尋靈穴中其他落單的散修。她不著急,知道總會在某一處相逢。

謝知潮受了點傷,可雙眸神采奕奕的,情緒也極為高昂。當然,在看見一身血腥氣的洛泠風時,她的笑意斂住了。不甘不願地朝著洛泠風行了一禮後,便悄悄地擋在了衛雲疏的身前。她總覺得這位心懷不軌,可不能讓她的好道友淪落到雲淡那樣的下場。

“跟我回雲中城去。”洛泠風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洛衡君已經踏上了一條絕路,眼下除了“衛雲疏”,便沒有了其他的煩心事。

這話肯定不是跟自己說的。謝知潮看了看衛雲疏,又瞥了洛泠風一眼,有些納悶。為什麼要“回”,難道薄道友以前是雲中城弟子?或者說她其實也是因皮相被洛泠風帶回雲中城的一個,然後逃了

出來?現在又要被洛泠風抓回去了?可這樣找“替身”,不管對薄道友還是雲中君來說,都很不公平。不管薄道友是不是跟雲中君有關,她都不能讓洛泠風得逞。心中暗暗想著,謝知潮提刀擋在前方。

衛雲疏的心微沉,猜測洛泠風可能認出她了,要不然也不會說出這般的話來。可對方又沒有真正的證據,隻要她不承認,她就不是雲中君。心思百轉,衛雲疏面上不動聲色,道:“我與雲中城非故舊,不必去了。”

洛泠風深深地凝視著衛雲疏,她將絕弦琴收起,朝著衛雲疏二人走了一步。隻見謝知潮掩著衛雲疏緊張兮兮地後退,她勾了勾唇,無聲地笑了起來。“當真是無關嗎?”洛泠風問。

衛雲疏面不改色:“當真。”雲中君屍體都在雲中城放著呢,跟她有什麼關係?

洛泠風冷笑了一聲:“你應該知道,此事由不得你。”

謝知潮聽得心火噌一下燒了起來,她瞪著洛泠風,拔高聲音道:“我竟不知洛真人這般霸道,這是要不顧薄道友的意願強搶嗎?”

洛泠風不鹹不淡道:“是如何?不是又如何?”碧綠的火映照著穠豔的臉,被風吹動的衣擺仿佛卷著一團團黑紅色的火。

謝知潮道:“目中無人。”

衛雲疏點頭,輕輕地附和了一聲。她心中的洛泠風形象崩塌了又重建,可橫亙在她們之間的距離一次比一次遙遠。是變得越來越陌生了嗎?還是說從來沒有了解過?她們當不了同路人,也沒法做陌路人,衛雲疏歎氣,她從沒有想到過會走向這一步啊。被平靜掩蓋的倦色浮了起來,攀爬到了眉眼間。

“薄道友?”謝知潮察覺到了衛雲疏低落的情緒,心中驀地一緊,生怕衛雲疏因為種種理由鬆口。

“沒事,就是有些累。”衛雲疏笑著回了謝知潮一句。她抬眸望著洛泠風,溫聲道:“我的去留,恐怕由不得洛真人做主。”她性子寬和,很少露出急色,就算是面對著背叛自己的人,說起話來也是溫煦得像一陣春日裡的風。

“是嗎?”洛泠風眼神寂然,她的目光掃向了衛雲疏,混雜著莫名的憐憫與嘲弄,她的笑顏如花,語調轉柔,“你真的不願意跟我走嗎?”

被拒絕之後反而變得好言好語,難道說明此事有轉圜的餘地嗎?並不是。謝知潮的頭皮發麻,仿佛一道雷霆在上方炸響。此刻站立在前方的洛泠風身上有說不清的古怪。“薄道友,若是不對,咱們就跑。”謝知潮小聲地傳音道。洛泠風這具元嬰化身受創不輕,可仍舊給人一種恐怖的感覺,仿佛她的隨時會將化身放棄,拉著眾人一起墮入無邊地獄裡。與洛泠風對視時,她像是跌入了深邃的淵海中,情不自禁地驚懼和恐慌。

伴隨著衛雲疏、謝知潮二人動作而起的是刀光,是水潮,是蔓延不儘的雷霆。偌大的百屠地淵已經變得破破爛爛,那原先不見行跡的出口也被洞天真人的靈力一衝,露出了巨大的豁口,泄下了天光。衛雲疏二人心中有了主意,一邊應對洛泠風的攻勢一邊向著外頭飛掠。

陰雲密布,宛如聳

立的山巒,仿佛下一刻就會帶著天穹一道倒塌。不過這如峰巒聚合的雲山並沒有維係多久,就被一股股罡風撕裂,化作了宛如輕紗般的條狀流雲。在最上方,洞天真人大打出手,儘管已經遠離了地面,可仍舊掀起了恐怖的威勢,帶著大地一起震顫的。在天地之間,衛雲疏三人就像是激流中旋轉飄蕩的小舟。

恐怖的氣息如漩渦,謝知潮隱隱有些頭皮發麻。

春秋刀嗡鳴聲急驟,與昂揚的戰意並生的是軀殼上的疲憊。

在長久的鬥戰中,她的金丹顯然不堪重負。

衛雲疏傳音道:“謝道友,你先離開。”

謝知潮搖頭,堅決道:“我不周弟子,從來沒有丟下道友先走的。”

洛泠風看著衛雲疏,依稀間,透過了那雙平靜的眼,看到了過去的場景。雲中君並不好華衣,一身白衣淨如雪,她的臉上總是帶著輕快的笑意,仿佛人間的花草樹木、流雲與輕風,一切的一切都能值得她開懷。雲中城中那些人對她的譏諷,她會不知道嗎?可她不在意,自始至終都懷有一顆赤忱之心。衛雲疏是乞兒出身,在凡間流落了好些年,每日過得都是朝不保夕的日子,甚至幾度瀕臨死境,她怎麼還有這樣的熱情呢?

她為什麼不恨?

“福禍相依。幼時,在生死關頭,我的確埋怨過天地不公,可很快的我就遇見了一個陌生的小姑娘,她舍身相救,還為我取了名;再後來,我遇見了師尊,得以窺見道途,每一回磨難都是對我心境的磨煉,這難道不算幸事嗎?”

“你不必出手教訓那些埋怨我的弟子,他們的愛憎其實都與我無關。”

洛泠風腦海中又浮現了這樣的對話。

那時她坐在樹下撫琴,衛雲疏則是躺在石上枕著雙臂,笑微微地開口。清風吹來,落花滿肩,又輕輕地滾落在地。

她當時在想什麼?

同樣是不幸的,可衛雲疏真讓人羨慕甚至是妒忌啊。

世間怎麼會有衛雲疏這樣的人?如果一切都不是偽裝,那衛雲疏這樣的人怎麼執掌雲中城?她的心思放在大道以及北洲防線的建立上。她延續了雲清子的做法,在北洲防線落子,與雲中城的世家之間固然有種互不相乾的默契,可要是有人打破那均衡呢?

有風從面頰上輕輕吹過,像是有什麼落了下來。

洛泠風回過神,一抬手接住了一縷白色的斷發。

她的回憶和執念都太深了,她要怎麼樣才能解脫?她平靜地注視著衛雲疏,偏著頭笑了一聲,緩緩地抬起手來。

雷霆在聚散的雲層中滾蕩,被極天之上那暴動的罡風攪動,顯得越發暴烈了。

忽然間,洛泠風窺見了一枚晶體自雲中墜落,她神色驟然一變,不假思索地將浩浩蕩蕩的法相鋪展開來!無邊水潮湧動,聲如擂鼓,浩浩蕩蕩的玄氣頃刻間就籠罩了數千裡。定潮珠以及寰瀛真形圖自她的袖中飛掠而出,化出了龍影定住洶湧的靈機。

驟然猛烈起來的攻勢嚇了謝知潮一跳,看著躍動的黑沉的

洞淵重水,她的面色煞白,額上冷汗涔涔。

衛雲疏面色微沉,喝了一聲“走”,甩手朝著前方奔湧的重水打出數道雷霆。洞淵重水滾動著,在落入了水汽浩蕩的法相中,頓時如潛龍入淵,聲勢攀升到了極點,水色的光華千百丈長,宛如奔浪,眨眼間便吞滅了雷霆。

可這樣的聲勢下,殺機卻漸漸地隱退了。衛雲疏持著拂塵站定,她擰著眉望向了洛泠風。一道疾光包裹著一樣東西驀地從水潮中飛掠而起的,衛雲疏下意識地甩起拂塵朝著它一拍。那道疾光被打碎,逐漸露出那東西的真形來。

是一顆心臟,可不再是鮮活生動的模樣,而是被包裹在了一層經過火焰煆燒的紅晶中,像是一件漂亮而又神秘的法器。

是洛衡君想要的聖人心!衛雲疏眼皮子狂跳,她伸手將“聖人心”抓來,塞入了袖中,這才抬頭看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的洛泠風。這東西決不能落入洛泠風的手中,誰知道她拿到了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情來。四面都是水澤,她的選擇隻有兩種,要麼拖到洛泠風的元嬰化身徹底承受不住洞天法相崩潰,要麼就是設法從充塞天地的洞天法相中逃出去。洛泠風八成已經認得她了,此刻沒有閒雜人,或許可以——衛雲疏心念一起,眉心便綻出了一點灼目的光華,劍未出,便有鋪天蓋地的劍意瘋狂奔湧來。

可尚未等到衛雲疏動手,天穹之中,霎時出現了一道璀璨的劍氣,撕開了罡風和水潮,一下子蕩開千裡,將這洞天法相劈斬成了兩半。遊走的水潮轟鳴奔湧,可在那殘餘的劍氣下,始終無法彌合,直至徹底散去。

衛雲疏不動聲色地將太一劍納回竅穴中,她朝著劍氣生發的地方望去。

隻見一清雅絕塵的白衣女修踏著劍芒而來,唇角始終掛著一抹溫潤的笑。

“大師姐?”隨之響起的是謝知潮吃驚中帶著幾分喜色的聲音。

來人正是不周之巔的天鑄師無方!

“師道友。”衛雲疏朝著師無方打了個稽首。

師無方抬袖回了一禮,她笑吟吟地望向了踏浪而立的洛泠風,柔聲道:“聽聞洛水宮出了變故,我將師妹們帶回,洛真人應該無異議吧?”

此間隻有一個不周弟子,哪來的“師妹們”?是將衛雲疏也包括在其中嗎?不周之巔要保住她?

洛泠風緊凝著師無方,眼神冰冷。師無方是不周之巔三代弟子之長,其恩師元英真人乃掌門大弟子,並不理事,隻將一切都丟給了師無方處置。饒是俗務纏身,師無方仍舊修到了元嬰大圓滿。不出意外的話,此人便是未來的不周掌門。四宗之中,不周與各宗都顯得疏離,沒有仇恨,隻維持一個面子情。洛泠風沒有理由去得罪不周之巔,她正身在此可不管不顧,但是一具化身,難以達成目的。

許久後,洛泠風才笑了笑,答道:“自然不會有。”

師無方見狀暗暗鬆了一口氣,她一拂袖,將衛雲疏以及謝知潮都裹起,帶著她們向外飛掠。

謝知潮大大咧咧地問:“大師姐,你怎麼下山了?”自從師尊閉關將俗世都扔給大師姐後,便很少見她立宗走動了。

師無方溫聲道:“小師妹。”

謝知潮一僵,她伸手拍了拍腦袋,頓時色變:“不好,將小師妹忘記了!”

“她已經被人帶出來了,正是她傳訊說落日墳丘的事情,我才匆忙趕來的。”師無方答道,又不動聲色地瞥了衛雲疏一眼,“極天之上,洞天真人在打鬥,恩師他們也被驚動了,不知幾時能夠出結果,總之不是我們能插手的。先回不周去,道友你呢?要同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