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將腦海中所有的記憶過了一遍, 他不是個聰明人，從接手這具身體以後沒遇到過大事件，除了和本體失聯, 突然發瘋, 交了幾個朋友，意外獲得神力，成立教團……

呃……這麼一算，好像已經經過了很多事, 可那都是日常，根本和那些書中主角跌宕起伏的生活一點不一樣。

路易晃晃腦袋, 他的身體已經融化到下半身，身後的祭台支撐著後背, 羅索和幽藍緊盯著他, 很顯然他們在防止路易逃跑。

其實他們可以不用盯這麼緊，路很無奈，在法陣中他的所有手段全部無效, 今夜路易注定成為祭品, 他的死亡也許會給這個城市帶來新的篇章，誰讓此“路易”非本路易呢。

真是從頭坑到尾啊，路易歎氣，他的師傅相殺他，他自以為友好的城市想殺他, 他的朋友什麼都不知道, 他的合作合伴在旁觀, 最關鍵的是整件事沒有一絲一毫的準備。

當一座城市想要算計你時，你怎麼可能逃脫，從來到諾克貝裡的那一刻起, 自己恐怕就已經離不開了，或許在更早之前，幽藍收他為弟子本身就不為好意，金屬製的鐲子牢牢的貼在皮膚上，一切早已注定。

他想起莫名丟失鑰匙的飛羽，鑰匙突然被借走的戴兒，一直沒有申請下來的報告……

最後路易想起那句晚安，小貝，從一開始就說謊了。

“不和我解釋一下麼？小貝？”路易的語氣中帶了幾縷幽怨，他是真的將小貝當成了妹妹，哪怕她給出的消息總是不準，哪怕她經常給自己挖坑，可他從來沒有怪過她。

路易知道小貝有秘密，可他沒想過這個秘密居然會要他的命。

“你在和誰說話？”羅索表情嚴肅，抬手就是高級檢測魔法，在查詢四周無人後神情也沒放鬆。

“嗬”路易嗤笑一聲：“都到這個時候了還要裝麼？”

【他們聽不到我說話，隻有這一點你不需要懷疑。】小貝的聲音出現了，她的語氣很平淡，那個愛撒嬌的女孩仿佛是路易的錯覺。

“聽不到？”得到這個回答，路易愣住，他以為小貝是對方的同謀，結果居然不是麼？

【我的確要吃掉你。】小貝的話打消了路易的疑惑，【我是諾克貝裡，是城市之靈，是比生命體更高等級的存在，世界有五層，意識也一樣，除非擁有特殊聯係，否則普通人感受不到更高等級的存在……】

【其實你也可以稱呼我為神明。】說到最後，小貝有些嘲諷，【明明最討厭神明，卻製作出我這麼個玩意，還真是可笑。】

“製作？”路易追問，神明能被製作？如果小貝說的是真的，那麼眼前的情況就解釋通了，創作出這裡的人留下了關於維護城市的方法，而小貝也一直在使用這個方法。

城市支持城市的守護者，城市的守護者守護城市。

【你不用想太多，馬上你就能知道真相。】

“你在和誰說話？”路易和小貝的談話激怒了羅索，他驚疑不定的一遍一遍釋放檢測魔法，全都毫無結果。

“夠了，不管他在和誰說話，我們隻要看好他就行了，已經到最後一步了。”幽藍阻止羅索的行為，他說的很對，路易完全不可能逃脫，他的身體慢慢融化到了胸膛。

一點也不疼，反而有些詭異的幸福感，路易任由自己被吞噬，他不是很慌張，因為路易知道，自己隻是露西的一部分，否則露西出事，所以某種意義上他是不死的。

隻是他注定回不去本體了，這叫什麼？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也不知道本體沒了個分身會不會傷心。

既然已經認命，路易和小貝聊起天來：“吃掉我你會傷心麼？”

【不會。】

“對於你來說我是個驚喜麼？”

【是的。】

“你想過要放跑我麼？”

【沒有。】

在場三人一靈中，路易也就和小貝熟悉些，至於幽藍，本就不深厚的師徒情，在他出現在路易眼前的那一刻已經清零。

羅索和幽藍看著路易自言自語，他們認為對方瘋了，不然怎麼會說出這麼多奇怪的的話。

慢慢的路易感覺意識開始模糊，他的眼睛逐漸看不清畫面，他知道消融的部分已經來到大腦，看來這次傳教又失敗了，路易歎息著閉上眼。

【再見，路易。】

再見，小貝，路易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

這是一個夢，路易清晰的知道這是一個夢，他仿佛一個飄蕩的幽魂，無數場景在他的意識中出現。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氣，將天色蒙上了一層血紅，成堆的屍體，無數的殘垣斷壁，對質的人類，或許說不止是人類，從外表上路易能認出異種、血族、狼人，剩下那些長得奇怪的他不確定對方的種族。

或許是混血？路易看著這場戰爭，這是一場曠日持久的大戰，不知道時間也不知道目的，直到最後一部分人群離開了他們的團隊，他們投靠了敵人，勝利的天平開始傾斜。

有一方贏了，他們慶祝勝利，隨後成片的天火從天而降，大地開裂，勝利者扒下失敗者的皮膚，抽出他們的鮮血……

這是為什麼？既然贏了為什麼還有這麼做，路易不理解也不想理解，這太出乎預料了，在這中間他甚至見到勝利者殺死自己人，任何人都可以被犧牲。

哪怕已經死亡，路易在這一刻依舊感覺冰冷。

“叛徒！你們都是叛徒！”男人大聲呐喊，路易的目光被吸引過去，那是一個被綁在火堆上的人。

“神明會帶給我們新的未來！”一群人整齊呼喊，他們將男人燒死，全然不顧對方拯救過這個城市。

幻影在烈火焚身下消失，路易仿佛在時間中暢遊。

“你們不能這麼對我！你們違反了規定！”女人尖叫，抱著懷中的嬰兒逃跑，身披黑袍的男人將她拖走，嬰兒的哭聲，女人的哀求。

“我詛咒你們！神明走狗注定不得好死！”憤怒的哀嚎響徹夜空。

越來越多的幻影入侵到路易的意識，這不是一個普通的夢，這是這片土地上真正發生過的事，他現在正作為旁觀者容納這一切。

就在路易感覺自己將要被巨大的信息流掩埋時，這場意識的入侵終於結束。

“神明即將掌控世界，我們必須做出新的選擇……”

幻影破碎變成了一個個黑色影子，他們手中端著一隻點燃的蠟燭。

“融合開啟……”

“同調開啟……”

“穿梭開啟……”

“轉化開啟……”

“……”

每一句話過後，都有一個人影消失，路易知道那是他們使用天賦的代價，經過這些幻影的衝擊，他知道那都是什麼，是諾克貝裡的記憶，是這片土地的記憶。

人影越來越少，而他們面前的空間越來越大，逐漸形成了城市模樣，論到最後一個，那是個比較矮的身影。

“精神不滅開啟……”

熟悉的聲音一晃而過，隨著人影的全部消失，這座城市向路易開放，他感覺到自己又活了過來，他看到了埋藏在下水道裡的無數祭台，看到了變成爛泥的“自己”，看到了靜止的城市，看到了守在無數祭台周圍的守護者……

等等？隨便一撇的路易轉回視線，薇婭怎麼在這？還有安東尼？漢娜怎麼也在這？她怎麼沒有頭？

一小隊人馬圍著他們，祭台上赫然是熟悉的面目，和“路易”的主祭台不同，這裡隻是個輔祭。

靠！本體就這麼點人手，羅索你是怎麼給精準包圓的？

來不及了，眼看薇婭就剩個腦袋了，路易抓緊時間運用不熟悉的力量將人踢出去，順便將還沒消化的血肉嘔出去。

“轟”的一聲巨響，時間開始流淌，巨大的轟鳴聲驚醒了沉睡的居民，住宅裡亮起燈光，罵罵咧咧的聲音傳出，這座城市恢複了活力。

“發生了什麼事？”羅索疑惑的詢問前來報告的守護者，代表城市之靈的粉色骷髏光芒正盛，按理說這場獻祭成功了，可為什麼沒到時間城市就蘇醒了，一般不都是徹底吃點祭品時停才會結束麼？

“西南方的一個獻祭儀式失敗了，祭品被吐出去了。”守護者喘著粗氣，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情，難道那幾個祭品不合口味？

“什麼？”羅索愣住，吐出去？什麼吐出去？

不提諾克貝裡發生的事情，另一邊正在閉目養神的露西突然腦海裡多了一個龐大的數據包，就像在電腦裡插入一個內存已滿的硬盤，露西直接躺在地上，頭昏腦漲。

“偉大的…群星之子……”薇婭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出現在神國。

沒管腦海中的記憶，已經和對方失聯許久的露西趕緊跑過去查看，恢複光芒的信仰點非常暗淡，上面蒙了一層不詳的血色，露西一看之下直接愣住，怎麼就剩個頭了？

臥槽！搶救！搶救！趕緊搶救！露西對著草地上的兩顆頭顱趕緊施法，緊急情況下無師自通了許多邪神威能。

一起被丟出來的漢娜隻剩一小半上半身，露西溝通後用這部分包裹住薇婭的腦袋穩定靈魂，流落在四周的血肉露西也沒浪費，論捏人她可是專業的。

血肉魔法真的好用！看著薇婭和那個帥小夥脫離生命危險，露西鬆了一口氣，接下來她才開始梳理多出來的記憶。

諾克貝裡的形成和出現在她面前展開，包括路易的所有記憶，當露西清理完一切後，一道星係憑空出現在祭台周圍，在這一刻諾克貝裡成為了露西的一部分。

所以神明是隱秘種族的敵人？露西沉思，通過這些記憶，她能提取出很多信息，那是一場神明和隱秘種族的戰爭，隱秘種族失敗了，而勝利的神明沒有寬恕失敗者，反而越發暴力，最終一群人研究出了諾克貝裡。

諾克貝裡是完全不屬於五層的另一個小世界，也是一個不完整的世界，正是這種不完整，讓諾克貝裡需要吞噬和神明有關的人類，又或者是神力。

神力啊，真是強大的力量，露西回想腦海中崩裂的大地，原來隱秘種族和神明的鬥爭很早就出現了，可這是為什麼？神明又為什麼不放過隱秘種族？

【祂們會殺死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