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第 97 章 一輛黑色面包車(1 / 1)

餘時年再度接到有關蘇白的電話, 是淩晨十二點,餘塵打來的。

“小白不見了。”

餘時年豁地一下從床上坐起來。

兩分鐘後,許婠的房門被敲響。

她睡眼蒙矓的打開門,餘時年站在門口, 沉聲道:“我們現在可能需要回一趟蓉城。”

許婠愣了一下, 一股不妙的感覺油然而生, 不覺開口:“蘇白還沒回家?”

餘時年點頭:“他失蹤了。”

……

蘇白失蹤了,程錦雲聯係了蘇白的班主任,也給班上的同學逐一打了電話,但沒有一個人知道他的去向。

許婠和餘時年很可能是最後兩個見到他的人。

“下午兩點左右, 他給我發了短信說已經到家了。差不多兩個小時後, 我表姐到家, 發現家裡的門上了鎖。不過這不能證明期間蘇白沒回過家, 他有出門就鎖門的習慣。然後是晚上六點過, 我表姐給我打電話,期間她給蘇白打過電話, 沒打通……不過這是常有的事,蘇白喜歡出去上網, 有時候上網的地方很偏僻,手機信號不好,會有打不通電話的情況……”餘時年邊開車邊梳理思路。

許婠跟著餘時年的思路接話:“但這是正常的情況下。如果他和我們分開後就沒回過家呢?有什麼情況會導致他外出這麼久?”

答案似乎顯而易見, 即便許婠和蘇白隻見過短短兩面,但她看得出來, 對方雖然性格跳脫, 但看待事情很有自己的分辨能力,對外界的危險也有一定的感知。

她話音一轉,手在餘時年的肩上輕輕拍了拍:“現在下定論還太早。一個大活人, 不可能憑空消失,更何況蘇白年齡也不算小,就算真遇上危險,說不定也會給我們留下信息。”

“你說得對 。”餘時年冷靜下來。

汽車在高速路上飛馳,黑夜像一張大網將人籠罩得喘不過氣。

這注定是個不眠夜。

另一邊,西林春天彆墅。

在暴雨裡瘋了一整晚的覃安從浴室出來。

這是個令人興奮的晚上,他耍了那些警察一道。漫無目的的在街上疾馳,釋放了這些天他憋悶的火氣,他當然知道那些警察會跟著他,事實上,他也沒想過自己能甩掉他們。

疾馳、瘋狂,再悄無聲息地收到信息。

如他所料,那個人主動聯係他了。

他想起路上那張被他碾碎的紙,上面寫了他們下次見面的地方,而那些警察並不知道。

“謊言……真相……”他低低地笑出聲。

額間的水珠隨著笑聲顫抖滴落,覃安整個人止不住地激動顫抖。

很快,他就能知道為什麼。

……

餘時年突然回城的消息,沒有驚動曹啟華。事實上,曹啟華也沒有精力顧及他。

覃安的瘋狂,終於還是讓他露出一絲馬腳。那個穿著小黃鴨雨衣的電動車主,被人用五百塊錢收買,要求就是給覃安傳遞一條消息。

“什麼消息?”曹啟華問。

電動車主搖頭:“我不知道,就是給了我一張紙。”

“上面的內容你沒看?”

“沒看。”車主解釋說,“他說會在附近盯著我,看了就會找我追回錢。”

曹啟華吸了口氣,追問:“給你錢和紙的人,你看清了嗎?”

車主點頭:“看清了,是個女人。”

“女人?”

這個答案出乎曹啟華的預料。據他所知,Killer內部鮮少有女人的痕跡。他就這樣順著車主的線索查了下去。這一查,正如他所想,給錢給電動車主的女人,也隻是其中的一環。

當他一層一層查下去,直至淩晨,查到第五個人時,同樣收了錢的中年男人說:“我沒看見他的臉,他坐在車裡,窗戶貼了防偷窺膜,給我錢的時候隻伸出了半截手。是個男人,年紀應該沒我大,手很光滑,出手又闊綽,雖然開的車不算好,但不像是乾體力活的。”

曹啟華問:“開的什麼車?”

中年男人回答:“一輛黑色面包車,不算新,我也沒看清牌子,反正感覺就幾萬塊錢的樣子。”

……

早上七點。

許婠和餘時年趕到片區警局調監控。

餘塵和張倩陪了程錦雲一晚上,又不是最後接觸蘇白的人。陪著去警局也沒用。反倒是程錦雲,因為蘇白突然失蹤,急得進了醫院,還需要餘塵和張倩看顧。

這事兒自然落在了許婠和餘時年身上。

片區的警察是餘時年的熟人,名叫王浩。對方聽說了蘇白的事,皺眉問:“你外甥離開前沒有任何異常嗎?”

“沒有。”餘時年肯定道,又說,“雖然他之前有過偷偷出去上網的經曆,但從來沒有超過晚上十點。而且我問過之前他常去的那家網吧的老板,昨天他沒去上網。”

蘇白是個矛盾的個體,一邊叛逆,一邊又很好的掌握了叛逆的分寸。

王浩了解完情況,也沒囉嗦。

他知道自己負責的片區,前段時間才丟了一個女孩兒,跟餘時年的外甥一樣,也是立德中學的。

“你說下位置,我查一下監控。”王浩當機立斷。

許婠和餘時年最後一次見到蘇白的地方是立德中學校外。

中秋節的學校外,人不如往常多,平時賣資料和本子的店,人流量也少了一半。

校外的監控裡,蘇白買完資料,一如往常地往回家的地方走。

立德中學離蘇白家不算遠,隻隔了條街,中間有五個紅綠燈。蒞臨市區的中學四處都是監控點,人在監控器前,很容易就找到了蘇白的蹤跡。

兩點十五分,蘇白從學校到達小區樓下。

小區街道對面的監控,露出零零散散的行人,和緩慢頓步的蘇白。

少年拿出手機,似乎在編輯短信。

餘時年掃了眼監控的時間,兩點十六分,正好是蘇白給他發短信說到家的時間。

監控到這裡,一切如常。

直到身旁許婠突然發出聲音:“蘇白給你的短信,一共有幾句話。”

“一句。”餘時年拿出手機,短信裡,少年簡潔明了地報平安。

——“表舅,我到家了。”

“六個字,他打了兩分鐘?”許婠緊盯著監控器上還在繼續跳轉的時間,“他在聯係誰?”

監控裡的少年指尖在屏幕上快去敲擊。

“網友?”

許婠記得,第一次和蘇白見面時,對方聊天途中好幾次提到過網友。

她腦海裡閃過些許猜測,恰在此時,屏幕裡的少年收起手機。

蘇白沒有轉身進小區,而是朝著小區街道對面的馬路走去,逐漸消失在監控畫面中。

王浩眉頭一皺,正要切下一段監控。

餘時年看著蘇白消失的方向,表情有一瞬古怪:“我想看下永安路這個時間段的監控。”

監控畫面切換,五分鐘後,一道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現在監控畫面中。

餘時年蹙眉,終於確定了心中所想:“我知道他要去哪兒了。”

許婠側頭:“?”

餘時年說:“星際網吧。”

星際網吧距離蘇白家不到兩公裡,蘇白是那裡的常客,餘時年也曾在那裡逮過對方。

然而來之前,他已經跟網吧的老板確認過。

蘇白昨天,沒有去過那兒。

“難道是臨時換了目的地?”王浩不確定道。

隻是這話一說完,他掃過身旁兩人同樣凝重的面色,頓時噤聲。

王浩並不認識許婠,但餘時年他是知道的。對方會一大早給他打電話,讓他幫忙調監控,一定是已經找過一切能找的地方。

那個叫蘇白的少年,消失在了去網吧的路上。

這個念頭從腦海中一閃而過,王浩吸了口氣,鄭重道:“我負責的片區的監控我都很熟。如果你說的永安路南段的星際網吧的話。我可能要提醒你,雖然那片地段還算繁華,但挨著網吧周圍的一段路很偏,監控也很少……”

……

正如王浩所說的,網吧周圍的公共監控很少,甚至可以說是沒有監控。

做好報案記錄,許婠和餘時年出了警局,隻能親自前往網吧的必經地。王浩則在餘時年的拜托下,去查蘇白這期間的通話記錄和短信,以及網絡賬號。

陽光照亮大地,早上八點。

許婠和餘時年重複著監控裡蘇白的路線。

即便是清晨,毗鄰市中心的街道依舊有不少人流。街上有人一大早出門上班,也有人提著早餐回家。這樣的人流量,換算到下午人隻會更多。

街上,每個人都疾步匆匆,誰也不會注意到在人群中多了誰。但也正是這樣,一個具備風險預估能力的初生,才更難憑空消失。

許婠和餘時年從街道各處一一走過,又逐一排除,直到走到一處巷口,餘時年才突然頓步:“穿過這裡,再繞過後面的居民樓,就是網吧。”

面前是一條逼仄長巷,堪堪隻能容下一輛車左右的寬度。長巷外的街道雖不算繁華,但依舊車水馬龍。

許婠觀察了一圈周圍,毗鄰巷口的兩邊是商鋪。除了一家超市門口頂部有一部監控,正對著超市門口的搖搖車外,周圍各處的頂部都空蕩蕩的。

“沒看見什麼私人監控。”許婠說。

四周建築林立,巷子兩邊是建築物高聳的牆壁。避光、狹長,恰好將大片的陽光割裂,猶如一條通往未知深淵的暗廊。

巷裡巷外,似乎是兩個世界。

兩人面朝巷口,不覺同時陷入沉默。

“走吧。”餘時年打破沉寂開口。

許婠應了一聲。

光影鬥轉,兩人一同踏入黑暗。

而就在此時,超市門口的搖搖車晃動,有小朋友爬上去。超市老板拿著錢打開開關,音樂聲緩緩傳出來,又慢悠悠地飄進巷內。

“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個好朋友……”

……

巷子裡,歌聲細小得幾乎聽不清。

許婠和餘時年走過長巷,又繞到後面的居民樓。

居民樓外的路明顯開闊起來。

許婠抬頭示意餘時年往樓上看:“這裡一共有棟居民樓,每一棟都有窗戶正對這裡的小路。再往前走五百米,拐彎就能看見網吧。如果我是蘇白,在這裡遇見危險,明顯逃跑和呼救的可能性很大。”

餘時年表示讚同。

蘇白愛玩兒,但並不是全然不懂事的性格。少年很會拿捏分寸,即便真的出事,那也一定是在他無法逃跑,也無法反抗的地方。

兩人的目光再度回到那條逼仄的長巷。

許婠順著牆角往前走,她想,以蘇白的性格,如果對方真是在這裡消失,一定會給他們留下線索。

長巷經過一夜暴雨的衝刷,地上還有濕漉漉的水汽,和夾雜著不知從哪兒衝來的紙屑垃圾。

許婠一步步往前走,鞋子帶起泥水,發出啪嗒啪嗒的響聲。她幾乎是半躬著身在往地上看,突然,一束細微的光進入視線。

許婠一怔,蹲下身,伸向那縷光。

……

蘇白做了一個夢。

夢裡,他的表舅和未來表嫂找到了他消失的那個長巷。

他齜著牙站在巷口揮手,扯著嗓子喊:“表舅,我把手機卡丟地上了,你快撿啊,撿起來就能找到我了!”

手機卡上的芯片在地面發出一絲微光。

蘇白捏著拳頭,嘴裡不停地念著:“撿起來!撿起來!”

然而,還沒等那雙大手觸摸到光,手機卡突然被一道刺目的白光包裹。蘇白難受地伸手半擋住光,手臂卻突然傳來一陣刺耳,伴隨著耳邊“砰”的一聲巨響。

“嘶——”

蘇白捂著手臂的刺痛處,猛地坐起身。

他眼睛一睜,這才注意到夢醒了。原本在褲兜裡的老式手機不知何時被人拆成了兩半,砸在地上,露出空蕩蕩的電話卡槽。

蘇白心裡哦豁一聲。隨即聽見頭頂處,一道略帶笑意的男聲傳來。

“電話卡呢?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