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第 90 章 他一定會在暗處,靜靜欣……(1 / 1)

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餘時年意識到, 他不僅需要重新調查7.24爆炸案,快遞爆炸案。甚至,需要了解清楚許方書當年案件的始末。

好在他現在時間很多, 曹啟華已經接到內部調令, 最近就會調去新的小組,負責killer組織相關的案子調查以及和國外警方的聯係。因此,覃安這條線的調查, 會交由曹啟華和他所在的調查組負責。

而餘時年接到的新任務,除了養傷,就是重新調查兩起爆炸案。至於女屍案,目前的情況已經明朗。雖說女屍案裡面也有覃安的影子,但魯興權和魯琳參與案件犯罪也是事實, 兩人都逃不了法律的製裁。

電腦上的時間顯示在23點, 餘時年把自己的發現發送給曹啟華, 才離開刑偵隊。

白天下了暴雨, 接近淩晨的夜晚有些涼。

曹啟華收到餘時年的信息,收起手機。

“曹隊,距離覃安的保釋時間,還有一個小時。”

“知道了。”

溪林春天彆墅區,曹啟華雙手抱胸站在覃安臥室的書桌旁。桌上是從覃安常去的娛樂場所和辦公室, 以及他名下的幾處房產搜出的資料。除此之外, 還有幾台電腦和幾部手機。一旁, 技術人員正在抓緊時間分析數據。

原本普通的臥室,此時儼然已經成了臨時辦公區。

期間覃朝陽也來看過一次,但曹啟華來時手續齊全,也說明調查的時間隻有一天,整個過程又十分低調。

覃朝陽對覃安或許沒幾分真心, 保下這個兒子的目的,也是希望不影響公司。曹啟華低調的處事,反倒合了他心意。覃朝陽一想,乾脆主動配合。就連覃安名下的房產、涉及到他個人所在的公司的資料,也讓員工配合處理,對外也隻稱說合作公司要求。

調查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順利進行。

距離十二點隻差最後幾分鐘,技術人員豁地一下站起來:“曹隊,密鑰解開了。”

……

臨近十二點,餘時年輕手輕腳地打開門。

“哢——”

門鎖發出輕響,餘時年怔了一下,才發現客廳的燈是亮的。

許婠躺在沙發上,懷裡還抱著一本書。他輕聲走近,小心翼翼地把許婠手裡的書抽出來。燈光照在女人安靜的睡顏上,也將手裡的書皮照得無比清晰。

餘時年這才注意到,這不是一本書,而是用牛皮革包裝的筆記本。

本子看起來已經有些年頭,紙頁泛黃,頁腳也微微卷起,顯然本子的主人經常翻閱。他的目光從展開的書頁上微頓——

2002年9月21日……

書頁上的字很工整,但依稀可見字跡中隱約透出的稚氣。他恍然意識到什麼,不覺側頭,卻恰好對上許婠睜開的眼。

“是我小時候寫的。”許婠起身,“裡面是我爸當年案件的細節。”

許婠親眼看見過許方書的自殺現場。

出事那天,他雖然特意把她支開,但命運的齒輪或許是從那時開始轉動。她出門前,許方書不小心劃傷了手。其實,現在想來,那時候就有征兆。他鮮少有那樣晃神的時候。

可是,她沒有察覺。

“他的手受傷,讓我順道去買藥……”許婠回憶起當天的細節。

聽到這兒,餘時年不覺眉心一跳。

即使時隔多年,許婠依舊記得很清楚,異常就是那時候發生的。腦海裡,突然多了奇怪的畫面,就像是某種征兆。

“出門後,我總感覺很心慌……”

四分五裂的畫面讓她有種被現實和未來拉扯的割裂感。但那時,她並沒有意識到那是什麼。直到買完東西後,狂奔著跑回家。

還是晚了……

“他算好了時間。支開我,自殺,然後通知呂叔。”

每一步的時間都掐算得剛好。剛好避開她看見他屍體的那刻。

“隻是他沒料到,我會突然回來。比呂叔快一步……”她述說得平靜,手落在餘時年拿著的筆記本一角,還沒把本子拿過來,整個人卻被籠進一股熱源中。

有一雙手,輕輕地摟住她。

“餘時年,我並不難過。”

“我知道。”他沒有說她的眼睛紅了,隻是故意道,“是我手有點痛,想找個肩膀靠一下。”

許婠被他無賴的語氣逗笑,那絲莫名的鬱氣散了。她用手指戳了下男人的手臂,餘時年鬆開。

她恢複如常,說:“你打開本子,夾了書簽那頁。”

餘時年照做,映入眼簾的是一幅用鋼筆繪製的草圖。

“是當年現場的草圖。他倒下的位置、動作,以及自殺工具擺放的位置,雖然不能保證一比一還原,但和現場應該差距不大。”

餘時年心底泛起疼意,他不知道當年的許婠是憑著多大的勇氣畫下這幅草圖。捏著書頁的手緊了緊,他示意草圖的位置:“這是臥室?”

“對。”許婠向前湊近,手指落在書頁上,“這裡是窗戶,正對著的就是夜跑女屍案案發時的蘆葦蕩。不過當年這裡還沒有建公園。我記得公園是事發後半年才建的,原本窗口對外的位置是一棟廢棄了很多年的違規建築。沒人住,到處都是雜草和野蘆葦。”

“我回家後,他就倒在桌上,人對著窗口。”

那天的天氣也莫名燥熱,她跑回來時,臥室的窗戶大開著。推開門,風卷著滿屋的血腥氣和河道的水腥氣衝過來。

她那時候才知道,人流那麼多血,味道是臭的。

“窗口,刀,電話……”餘時年的手指落在草圖上書桌的位置,那裡,恰好是許方書手邊的位置。

正如許婠所說,許方書似乎早就計劃好了一切。

至少從圖上看得出,他是性格很細致的人。考慮到自殺後,不方便打電話,他會把手機擺放在沒有傷口的右手。

“之前呂局跟我說過,你爸出事前的半年,檢查出抑鬱傾向,並且經常往返醫院,也留下了相關病曆。”

呂良舟也給他看過許方書從Killer內部流出的資料,資料的內容很簡單,除了許方書的生平和家庭情況,隨之一起的,還有對方當年負責過的那起未成年犯罪案。如果僅是這樣,呂良舟也不會輕易判定許方書的死有隱情。

重點是那起未成年犯罪案,是以遊戲demo的形式從Killer內部流出。而許方書則以受害人的身份,躺在demo最後的受害人名單裡。

“demo的內容不全,關於許方書受害過程的部分,好像被損壞了。”事後他追問過呂良舟,然而得到的答案不儘如人意。

餘時年思緒回轉,將這些信息一合,腦海中已經隱隱有了猜測。

他點了點許方書身上劃出傷口的位置:“當時你父親身上,除了手腕上的傷口,還有哪裡?”

“隻有手腕。”許婠說,“割腕的位置很精準,而且現場沒有任何掙紮和自救的痕跡。”

餘時年思索了一下,說:“自殺的人有個普遍特性,很多人以為死亡不過是一瞬間的事,但其實並不是。大多數自殺方式都是痛苦的,即便是幾秒鐘的跳樓,人在快速墜落的過程中,也會因為空氣、重力的因素,讓身體產生巨大的痛苦,而同時,身體的腎上腺素會讓人清楚地感受到恐懼、痛苦,這樣的情緒。隻是跳樓這種方式,不能後悔。但割腕卻不是……”

“割腕的成功率低,痛苦卻不小。所以很多割腕自殺的人會選擇在浴室這個地方結束生命,以緩解痛苦。甚至在自殺後因痛苦,產生自救行為。但是你父親卻沒有……這個漫長又痛苦的過程,沒有求救,沒有自救,他默默地算好時間,甚至還選擇避開你看見他屍體的可能……這是一場計劃周密的‘自殺’。我想,他或許在自殺前的半年時間,就已經在計劃了。”

許婠明白餘時年的意思,這也是她一直以來的想法。

她接話道:“他本來就是心理學教授,也跟過不少案子,如果是他主動入局‘自殺’,是很有可能做到的。偽造自己抑鬱症,並且留下去心理診所看病的病曆,和醫生偽造訴說自己的痛苦。等做完這些,再佯裝無法承受現實的壓力自殺。”

餘時年點頭,他突然問:“當年,你父親因為抑鬱症進出醫院期間,你身邊有什麼異常嗎?比如被人跟蹤?”

能讓一位父親費儘心思做這些的原因,也隻有一個——許婠。

“我記不清了……”許婠皺眉,那時候她年齡不大,遠不如現在敏銳。

但有一件事她記得很清楚。許方書去世時趴在書桌上,手腕的血順著書桌往下滴落。

“啪嗒啪嗒……”

血水落在地上,又粘在她指尖。腦海裡原本混亂得仿如被撕裂的畫面,重新拚湊組合。那些破碎的畫面終於有了出處——

準確地說,那不是畫面,是照片。

帶血的匕首,和許方書同樣位置卻在不同手腕的傷口,還有那句——

“許教授……遊戲結束。”

“沒關係。”男人的手在她肩上安撫似的拍了拍,將許婠的思緒拉回現實。

餘時年說:“至少有一件事我們可以確認,你父親的自殺不是自願的,他沒想過丟下你。至於這是不是逼迫式或是教唆式的自殺,我們還可以繼續調查。”

本子的草圖上指向窗戶的位置,標了個小小的“開”字。餘時年想了下,說:“既然你父親的死不是自願,那麼他所選擇的自殺方式,會不會也不是他自己的選擇?”

割腕……

餘時年在腦海裡構建出現場的場景。他想,如果他是凶手,這樣漫長又令人痛苦的場面,他一定會在暗處,靜靜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