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第 74 章(捉蟲) 你抓不到他的。……(1 / 1)

半個小時後, 警局,吳鵬辦公室。

餘時年推門進來。

“來了。”吳鵬起身,把手裡的筆錄紙遞給餘時年, “你先看看這個。”

魯興權雖然對魯琳和校園女屍案沒有鬆口, 但或許是意識到證據確鑿,無畏狡辯並沒有意義, 在其他兩案上交代得還算徹底。也正是如此,今天吳鵬帶著人去現場指認作案細節時, 才發現了端倪。

“你看最後兩句,魯興權交代殺害謝苗時的細節, 他明確說到是‘一次勒亡’。”吳鵬著重強調了“一次”兩個字。

“你之前提醒過我,要我注意核對屍檢報告和案發現場的實際情況,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麼?”

屍檢報告上, 導致謝苗最終死亡的是二次勒亡。凶手不止一次對謝苗進行過勒殺行為, 對方脖頸上留下的痕跡也不止一處, 雖然這點可能跟受害人當時在掙紮有關,但單純掙紮和主動勒殺留下的痕跡還是有細微區彆的。

“魯興權沒必要撒謊。”吳鵬說。

畢竟他身上背著的,不止一件案子。

“吳隊,周燕怎麼說?”餘時年問。

說到周燕, 吳鵬心情微妙:“她在撒謊。”

餘時年:“?”

吳鵬無奈:“她心理素質太差, 雖然說之前詢問時回答得沒有紕漏。但一帶到案發現場, 壓根什麼都不知道,隨便詐兩句就漏嘴了。而且我懷疑她之前說的答應幫魯興權找下一個目標,也是在撒謊。她對謝苗不熟, 除了知道對方的長相,以及是在夜跑途中受害外,並不清楚其他信息。而這些信息, 之前新聞已經對外公開過。”

“也就是說,她當時不在案發現場。”餘時年說。

吳鵬點頭:“是。”

這一點,對餘時年而言,不算太意外。從懷疑魯琳開始,他就想過,或許周燕隻參與了作假證,至於所謂的幫忙處理屍|體和尋找新目標,很可能隻是增加可信度的說辭。

屋內,百葉窗的陰影隨著窗外陽光的移動,緩慢遊走,在餘時年的臉上投下道道割裂的陰影。他沉默片刻,突然道:“我想先見見魯琳。”

吳鵬有些詫異。

餘時年解釋:“不是懷疑她。”

雖說三件案子彼此間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但並未正式並案,吳鵬還不清楚魯琳背後還有其他人。但這事,如今也沒有隱瞞的必要,並案是遲早的事。

餘時年把魯琳那邊現在的情況大致說了一遍。

吳鵬在屋內踱步:“你的懷疑是對的。如果真是你說的這樣,魯琳未必會輕易開口,除非……”

……

審訊室。

時隔一天,再度和魯琳見面,對方臉上依舊是面無表情的冷漠。

餘時年緊盯著面前的人進門,莫名的,卻從對方身上察覺一絲微妙的變化,但這變化悄無聲息,他說不出來,更像是一種微妙的感覺。

“餘師兄,人到了。”一旁的警員小聲提醒。

餘時年挺了挺後背,收回思緒。

“魯琳。”他喊出對方的名字,眸光已然變得嚴肅。

屋內的氣氛不自覺緊繃起來。

魯琳緩緩抬眸,餘時年說:“我知道你背後的人是誰了。”

門口有人敲門,一名警員遞了一張文件似的紙進來。

“筆錄。”警員說,又緩緩把門關上。

魯琳的眸光閃了閃。

“今天,你父親去案發現場指認。就是你母親自稱幫忙挑選出下一個目標受害人的那位受害者的案發現場,這樣聽起來似乎有些繞,不過我相信你明白我的意思。”餘時年敲了敲放在桌上的筆錄紙,“很奇怪的是,我們在現場發現了第二人的痕跡。當然,不是你母親,畢竟她隻是你和你父親之間的提線木偶,沒有膽量乾出這種事。你覺得這個人會是誰?”

審訊室內,莫名有種劍拔弩張的氛圍。兩人眼神在半空交彙,彼此沒有退讓。

“不知道。”魯琳開口。

隻是話才出聲,她突然發現自己嗓子嘶啞得厲害。

餘時年突然笑了下,從凳子上起身,將桌上的紙杯放在魯琳面前。

“喝口水。”

牆上的時鐘哢噠哢噠地轉動,屋裡誰也沒有說話。

又有人敲門,這次是進來的是吳鵬。

魯琳見過他,她聽見過彆人喊他“吳隊”,應該是負責夜跑女屍案的隊長。

外面的案子似乎有了新進展,那名叫吳鵬的隊長站在門口跟餘時年說著什麼,魯琳看了門口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她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隻能通過虛掩的門縫,隱約猜測著……或許是真的有了進展。

須臾後,餘時年再次進門。

這一次,對方手裡多了個證物袋。不大,袋子微鼓,有什麼東西裝在裡面,似乎是個棉質的衣物。

餘時年把證物袋放在魯琳面前。魯琳這才看清裡面的東西——是一件沾著血跡的貼身衣物。

她身體不自覺繃緊,已然意識到裡面的東西是什麼。

“凶手就是用這件凶器殺害的謝苗。”餘時年頓了頓,“前後兩次,不同的人。”

餘時年的目光在魯琳面上停頓:“看來這個人對你也不是那麼誠實,至少這件事,你看起來似乎並不知情。”

魯琳臉上的愕然轉瞬即逝,她避開餘時年的目光,木然道:“聽不懂。”

“那就說些你能聽懂的。”餘時年收回目光,轉身坐回位置上。

“他的年齡、身高,以及……犯罪動機。”

“魯琳,你應該明白,這是你最後的機會。”餘時年說。

屋裡靜得可怕,似乎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魯琳神色複雜地抬眸,黝黑的雙眸微閃,似有什麼在其中翻湧,又很快被強壓下去。

“他年齡不算大,二十五歲到三十歲左右……”

時間在男人的聲音中變得漫長又遲緩起來。

他在賭,賭她坐不住。

魯琳明白,這些警察一定是掌握到關鍵性證據。

“很高,這讓他力量十足,處理起犯罪現場也遊刃有餘……”

魯琳嘴唇微動,又很快緊抿在一起。她的思緒有一瞬恍然,耳邊空空曠曠的,男人的聲音似乎從很遠傳來,在一旁飄蕩,似有回音。

“哦,犯罪動機……”餘時年一瞬不瞬地盯著魯琳,“他背後不止一個人,對嗎?一個龐大的,令人畏懼的……組織?”

“轟——”

恍然間,那些強壓的情緒,在聽見“組織”二字事,轟然倒塌。

“有反應!”

審訊室隔間,一直注意著裡面反應的吳鵬突然說。

屋裡除了他,曹啟華、康成、周宇都在。

周宇有點跟不上一屋子大佬的思路,忙問:“餘師兄怎麼突然知道這麼多信息的?”

康成和吳鵬不覺看向曹啟華。

曹啟華仿若未覺,盯了周宇一眼,說:“很難嗎?楊牧是嘴硬,但他不是沒嘴。”

嗯?

周宇眨了眨眼:“哦。”

他怎麼感覺曹隊在瞪他,說話陰陽怪氣的。

楊牧?

康成和吳鵬對視一眼,反應過來。

就是昨天鬨得沸沸揚揚那個車禍的主謀?還有組織?

這點,康成和吳鵬都沒聽餘時年和曹啟華提過。但現下也不是過問的好時機。

審訊室那頭斷斷續續傳來說話聲。

“你畏懼他,崇拜他,又不得不聽命於他。畢竟他看起來神通廣大,很明白你想要什麼……”

說到這,餘時年沒有繼續下去。

他目光鎖在魯琳身上:“還要我繼續說下去嗎?”

這話的意思很明顯,這真的是她最後的機會。

時間靜默,長久地靜默……

不知過了多久,魯琳闔目又睜開。

“如果我交代,會減刑嗎?”

餘時年:“有機會爭取減刑。”

他話沒有說死,魯琳反倒安心下來。

屋裡時針哢噠哢噠地走,喑啞的女音低聲響起。

“幾個月前,我撿到了一部手機……”

魯琳陷入回憶。

她這個人,其實沒什麼運氣。想要的東西,總是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得到。偏偏那天,那部手機就像從天而降的寶盒,降臨在她面前。

“是我回家的必經之路,他應該早就注意到我了。”

她不是什麼好孩子,沒什麼拾金不昧的意識。對於這筆意外的不義之財,即便那部手機看起來像是多年前淘汰的舊款式,並不值錢,她還是偷偷藏了起來。

隻是她沒想到的是,當晚,她就收到了短信。

“你好,魯琳。”即便隻是重新念出這四個字,她依舊能感受到當時自己驚恐不安的心情。

“那時候我很害怕,一度想過把那部手機丟掉。但又好奇他是怎麼知道的我,他想做什麼,為什麼會用這種方式找我……”

這些問題,在很長一段時間困擾著魯琳。但很快,在不斷的短信相處中,這些困擾,變成了巨大的驚喜。

他什麼都知道,他很強大,他關注我……支持我!

他們關係的轉折,是在她無意識的一條短信——

“如果她去死就好了!”

她早已不知不覺把他當作傾訴的對象。

——“她?你是指蔣婷月?”

“你知道她!”

魯琳其實一直很不喜歡蔣婷月。

她和她,就像是彼生對照的一面鏡子。隻不過這面鏡子是反的。

“蔣婷月的父母很愛她,即便她成績差,人緣差,早戀、懷孕,甚至想墮胎,她拿著父母給的花不完的零花錢,明明那麼幸福,還在喊著不被愛,為了一個男人要死要活……可能是在炫耀吧……”魯琳說。

“炫耀她什麼都有,即使墮胎,她的父母依舊會愛她。”

魯琳還記得自己那時候問過她:“如果你父母發現了,你要怎麼辦?你會逃走嗎?”

“逃走?為什麼要逃走?我爸媽肯定會很失望啦,但是……應該更會怪季景川吧,要是知道我墮胎,肯定會很心疼我。其實即使我生……”

後面的話,當時的蔣婷月沒說,但魯琳明白了。即便她生下來,即便她做出再出格的事,她的父母依舊會愛她。

好諷刺……

“其實我沒想真的殺她。”魯琳突然說,“但是他出現了……”

就像是自己陰暗的心思突然被放在了陽光下。

“他知道我在想什麼,知道我在痛苦什麼……”

——“把她約出來吧。這世上的“公平”都是要自己創造的。”

那天晚上,魯琳又收到了他的短信。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和她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

準確點來說,更像是網友。

“殺蔣婷月那天,是你們第一次見面?”餘時年突然打斷。

“是。”魯琳點頭。隻是很快露出苦笑,“不過要讓你失望了,餘警官,我沒見過他真正的樣子。”

“?”餘時年蹙眉。

“他警惕性很強,來見我的時候是晚上,穿著黑衣黑褲,戴著鴨舌帽和口罩。但和你剛才說的一樣,他很高,跟你差不多。不胖,身材勻稱,但力氣很大。而且皮膚很白……”

“白?”

“嗯。”魯琳點頭。

她還記得,學校的小樹林很黑。那晚的月亮被烏黑的雲層和樹枝遮蔽,唯獨那點遺漏的月光照下來時,他露出的半截胳膊,像是披著皎潔又聖潔的光。

魯琳突然抬頭,似笑非笑道:“你抓不到他的。他比你們想象的更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