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第 66 章 “有一個人,應該快坐不……(1 / 1)

餘時年說不清此刻的心情。他的目光在短暫對視後, 又飛快地收回。掩飾似地喝了口茶水。

警局對面的餐館樸實又簡單,外表看著乾淨衛生,但改不掉蒼蠅館子的本質, 湯汁渾濁的茶水實在稱不上什麼好味道, 餘時年卻莫名品出一絲甜。

他咳嗽一聲,沒有讓這微妙變化的情緒外泄,見許婠依舊一臉認真地看著他,這才收斂起心緒解釋:“其實我並不是不信自己的判斷。”他不是會自我內耗的人,之所以遲疑,更多是因為魯琳這個人。

“?”許婠側頭。

餘時年回憶起和魯興權的談話,正如他所想, 對方默認了幫凶的事。

“是魯琳。”審訊室裡,魯興權滿是挑釁地看向餘時年。

“不相信?”男人露出嘲弄的神色, “也對,一個十多歲的學生,殺人、搬屍……如果我不是她父親, 如果她沒有背叛我……”

魯興權身體往前一傾, 漆黑的眼珠醞釀著風暴:“艸!那個臭biao子!我要她付出代價!付出代價!”

他的情緒瞬間失控。

餘時年的眸光在聽見“殺人”二字時, 有一瞬微閃,表情卻似藏在平靜湖面下的暗湧, 愈發平靜。

“不,我信。”

他鎮定的神色讓男人不覺安靜下來。

魯興權瘋狂的表情還殘留在臉上,不可置信:“你信?”

餘時年目光深邃地凝視著面前的男人:“你剛剛提到魯琳殺人,她殺了誰?”

“嗒嗒——嘩——”

桌上茶杯碰撞, 餘時年給許婠的茶杯添好水,回憶間簡單把大概的情況說了一遍。

許婠抿了一口茶放下:“所以這是一起家庭合作犯案?”

餘時年點頭:“是。”

許婠:“那你和同事的分歧是?”

如果魯興權隻是因為被背叛,對魯琳的心態發生變化, 這才暫時配合警方。那這件事未免太過簡單。

餘時年回憶起後續。

審訊室裡,魯興權重複著餘時年的話。

“殺了誰?”魯興權眼裡閃過一絲怨毒,“查啊!你TM不是警察嗎?有本事自己查啊!哈哈哈哈……呸!去你媽的!”

魯興權的動靜把隔間的吳鵬和曹啟華吸引了過來。地上是魯興權吐的穢物,原本是衝著餘時年的,但被對方躲了過去。

事後,魯興權被人帶了出去。吳鵬皺著眉道:“這人精神有點不穩定,對我們也有惡意,他說的話未必可信。”

曹啟華沒吭聲,反倒看向餘時年:“你的意思呢?”

餘時年的目光落在門外,似乎想透過魯興權離開的方向看出什麼,默了好一會兒,才道:“我想去周燕那邊看看。”

餘時年去見周燕時,康成正從詢問室出來。

“她承認了,幫魯興權處理了唐婉的屍|體。”康成說,又問,“魯興權那邊怎麼說?”

餘時年把魯興權的話重複了一遍,聽到對方承認幫凶是魯琳時,康成表情微妙。

“怎麼了?”餘時年注意到康成表情不對。

康成皺眉,說:“巧了,周燕也說魯興權可能會汙蔑魯琳是凶手。你剛才沒在,沒聽見周燕說的話,魯興權這個人渣,原本是想拖魯琳下水幫忙一起處理屍|體的。這人心黑,腦子倒是靈光,知道除了自己,其他人再親近也靠不住。但當初他殺唐婉時是激情犯罪,又是第一次殺人,心理素質不行,就想到了讓家裡人一起幫忙處理屍|體,但是周燕膽子小,他怕對方說出去,就想到魯琳……周燕的死穴是魯琳……”

這個邏輯很簡單。沒有母親不愛孩子,哪怕這個母親時常怯懦。隻要魯琳也參與了案子,周燕死也不會出賣魯興權。但同樣的,因為愛孩子,周燕寧死也不願把魯琳牽扯進來。

詢問室內,交代情況的周燕說:“我當時不同意,跟他說,要麼把我也一起殺了,要麼我現在喊人,大家一起死,琳琳還落個乾淨。總比一輩子被圈在我們這樣的父母身邊好。”

“所以魯興權妥協了?”聽到這兒的餘時年問,他直覺這事沒有這麼簡單。

果然,康成搖頭:“沒有。作為交換,周燕答應幫魯興權找到下一個目標。”

餘時年皺眉,想到了一個人——

“謝苗!”

康成點頭:“對!這事解釋起來有點複雜,我先去找老吳。”

“等等!”聽到這裡,許婠明顯皺眉,“也就是說,幫凶之所以主動自首交代,是因為她擔心凶手會倒打一耙,把自己女兒牽扯進來。而且她也擔心凶手拿女兒繼續威脅她。那在這之前,凶手的女兒之所以報警是因為無意中在家發現帶血的T袖,而剛好,在案發的時間段,對方也發現自己的父母行為詭異。”

或許是因為站在旁邊者的角度,也沒有親自和三名當事人接觸,許婠看待整件事情的角度反倒跳出了對幾人的主觀印象。

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那是之前餘時年無意間提到的。凶手的女兒報案時,餘時年明顯是認識對方的,因為在這之前,餘時年剛好因為校園案曾經到訪過凶手的家,和對方的女兒聊了受害人的事。

許婠敏銳地察覺到這事有些違和。

“太巧了。你前腳才去過對方家裡,後腳晚上對方就報案。”這樣敏銳的反應,很難不讓人生疑。

許婠瞬間明白了餘時年的顧慮。

但同樣的,她也明白了為何其他人會和餘時年的意見相悖。

“一個十多歲的高中女生,發現家人行為異常,又找到了切實的證據。從行為上來說,確實沒有嫌疑。而且她所報的案子,跟校園案也沒有明顯關係,最重要的是……”許婠看向餘時年,“她在其他人的面前,所有的表現都符合常理,對吧?”

餘時年聽懂了許婠的話外音:“是。”如果不是提前和魯琳接觸過,如果沒有那晚對方報案時,他在隔間短暫的觀察,他大概也不會對魯琳有所懷疑。

而這些,除了他,無人知道。

周圍一時陷入靜默,店裡隻有後廚響起的炒菜聲,轟隆轟隆,伴隨著菜香,滿是煙火氣。這樣的氛圍實在不適合沉默,然而此時兩人心裡都記掛著事。

許婠想到剛才餘時年提到夜跑女屍案的受害人是凶手的妻子挑選的,這樣看來,似乎不管是夜跑女屍案還是無臉女屍案都跟覃安沒有聯係。

但她心裡的疑惑沒有減退,想了想還是問起夜跑女屍案的細節。

“前後兩次傷口?”餘時年聽見許婠的問題不由一怔。

“為什麼這麼問?”他有些不解。

許婠低頭蕩蕩杯裡的茶水,渾濁的茶湯倒映出她閃爍的眸光:“你剛才不是說,受害人是凶手的妻子挑選的嗎?所以我才想,以凶手的謹慎,有沒有可能會讓他妻子也動手,才覺得放心。”

許婠的話不無道理,餘時年沒有懷疑,隻是對於這點,他肯定道:“沒有。雖然案發時是下雨天,當時的痕跡已經被雨水衝刷,但從屍檢報告來看,死者是被自己的隨身物勒死窒息而亡,身上沒有發現第二人的痕跡,而且……”餘時年想到謝苗當時受到的侵害,以周燕的性格,對方未必能接受那一幕……

想到這,他有些詫異地盯了許婠一眼。然而此時許婠的頭低著,抿了一口茶水,並沒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停了一會,又飛快地挪開。

當時謝苗的屍|體被發現時,許婠也在。作為報案人,當晚許婠錄完筆錄的時,他送對方回家,在車上兩人也討論過屍|體的情況。他沒記錯的話,那時他對許婠提過,被害人頸部有兩道較為明顯的勒痕。

許婠當時查探過現場的情況,應該沒有錯過那兩道勒痕。此時卻特意強調“前後兩次傷口”,這話明顯具有很強的時間指向性,如果是因為他剛才提到周燕和魯興權的情況,正常思維,更應該問周燕是否參與了作案,而不是具體到兩次傷口……

他心裡湧出一絲怪異的感覺,又覺得自己過於敏感。

許婠聽完餘時年的解釋,心裡一沉,面上卻不顯的點頭:“原來是這樣……”

這樣一看,她所預知到的未來,與夜跑女屍案的情況並不相同。

說話間已經過去大半個小時,服務員端來幾道菜。這個點,來吃晚飯的幾乎沒有。時間還早,要不是餘時年晚上還要工作,又不想讓許婠空等,也不會現在過來。

許婠才吃完午飯不久,她和餘時年一樣,並不餓。但兩人今天卻有種莫名的默契,誰也沒有提,慢悠悠地吃著飯。中途自然也提到了餘時年手上的校園案。

照理說,作為最早開始的案子,本應比二隊和三隊更快,三個案子間又微妙地有著線索聯係。但自從魯琳報案後,接二連三的線索跳出來,卻似無形的將校園案排除在外。

對於這點,就連周宇有時都忍不住在隊裡哀嚎,難道他們一隊要成為警局之恥,落在二隊和三隊後面。

餘時年卻好似沒有感覺,許婠問到時,比起已經明顯有進展的夜跑女屍案和無臉女屍案,面對校園案,他明顯淡定得多。

“我在等。”

許婠:“?”

餘時年放下筷子,語氣肯定道:“有一個人,應該快坐不住了。”

……

望英中學高中部,辦公室。

上課鈴響,何溪坐在辦公室,盯著桌上的手機沒有動。

隔壁工位的女老師拍了拍何溪的肩,提醒道:“何老師,響鈴了,這節不是你的課嗎?”

何溪被肩上的動作嚇了一跳,她回過神來,強行將注意力從桌上的手機轉移,扯了下嘴角,僵硬道:“我記錯了,還以為是下節課。”說著,從凳子上起來,急匆匆地拿起手機出門,隻是才走兩步,又倒回來拿起桌上的教案,這才出了辦公室。

“……”提醒了何溪的女老師被對方一連串動作搞得一臉蒙,嘀咕道,“搞什麼呐,盯著手機摸魚一上午了……”

才出門的何溪,並不知道同事的吐槽。她腳步匆匆,餘光卻依舊落在手裡的手機上。直到突然一陣鈴聲傳來,電話響起,她忙接起電話。

電話那頭,蒼老的女聲傳來——

“小溪,景川這周還沒打報平安的電話回來,我剛剛午睡又做了個夢……”女人的聲斷斷續續,無外乎就是擔心兒子出事的話。

何溪聽得心煩意亂,臨了,想到電話那頭女人逐漸增多的白發,還是溫聲道:“乾媽,我現在正要去上課。等我下班,就過來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