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做什麼？是想通過這種方式讓她看見謝圓圓的被害過程？

不是！

許婠很快就否定了這個想法。他不會把錄像寄給她——破綻太多了！她所預知的未來裡, 機車男並沒有任何偽裝自己面容的方式。即便經過後期剪輯，以覃安謹慎的態度，也不會大咧咧把有兩名凶手的事直接擺在她面前, 這不符合他一貫藏頭露尾的特性。

等一下！

許婠腦海中突然閃過什麼。

兩名凶手……

這一瞬, 許婠全身血液凝固, 手臂泛起雞皮疙瘩。

她突然想到了那晚和餘時年談到最近的女屍案時, 關於兩個凶手的聯想。

是巧合嗎？

街對面的綠燈亮了, 許婠深吸一口氣提步。

一直以來, 她都沒有找到覃安犯罪的主因。從快遞爆|炸案來看, 對方挑選的對象，都是家庭幸福的普通人。這一點，倒是和覃安自身的情況相反。

是出於嫉妒？還是隱藏在身體裡的破壞欲？

會以這種形式犯罪, 許婠當然不會把覃安當做普通人看待。她和對方短暫接觸過, 當初在育林小學時，對方佯裝陌生人與她搭話。從外表來看，顯然是個再正常不過的男性。但知道對方真面目的許婠明白，他善於偽裝，喜好刺激冒險, 甚至以戲耍人為樂，否則也不會在當時故意和她交談。

這一點，和她剛才所預知到的未來也十分契合。

所以……他會和女屍案有關嗎？

想到這種可能, 許婠心中警鈴大作。如果真是這樣, 謝圓圓的處境, 恐怕比她預想的還要危險。

街上行人揮汗如雨，許婠此刻卻覺得遍體生寒。

當把覃安和女屍案聯係在一起，某些細節就一下清晰起來。

那段預知的畫面裡，並不像單純的殺害, 更像是對被害人近乎戲耍的虐殺。這讓她不由想到自己唯一親自接觸過的夜跑女屍案。

那晚她發現屍體時，被害人明顯也有過中途逃跑的經曆……真的是因為凶手一時不察，才被掙脫的嗎？

她腦海中閃過機車男尤似戲耍獵物般追擊謝圓圓的畫面，莫名的，這一瞬，謝圓圓的臉和女屍案受害人重合在了一起。

“砰——”

肩膀突然被人撞了一下。

許婠回過神來，踉蹌了半步。

“不好意思啊。”拿著冰飲的男生滿臉歉意的道歉。

“沒關係。”許婠掃了眼男生手裡的冰飲，抬頭一看，才發現她不知不覺走到了街對面的冷飲店門口。

酷暑難耐，冷飲店的玻璃門關著，時不時有人推門進去。許婠收回目光，抬步走了進去。

……

“手打檸檬、西瓜啵啵、葡萄凍凍，還有冰奶茶，你們喝哪個？”警局，周宇提著一大袋飲料進辦公室，笑嘻嘻喊，“曹隊請客哦！”

聽見聲音的眾人爭先恐後地起身，周宇拿了杯冰奶茶放在餘時年桌上，看了眼桌上用紅線勾出的路線區域圖：“先歇口氣，反正我們也知道蔣婷月的男友是誰了。又知道他的大概活動範圍，找人也就是時間門的事，急不來。”

蔣婷月男友的信息是早上洪斌那發來的。

對方是一名高三畢業生。全名季景川，19歲，高考結束後突然和家裡說要靠自己賺學費，留了封信，獨自離家後就沒有再回來。

季景川家教嚴格，他成績不賴，在校也是個好好學生，家裡沒給配手機。離家將近一個多月，靠的全是他用各處公用電話給家裡報平安。大概是怕暴露自己的位置，被父母找到，每次用的電話並不一致。

地圖上用紅筆勾出的路線區域圖，就是餘時年根據每次公用電話的位置劃出來的。範圍不小，幾乎囊括了大半個蓉城。

周宇說話間把奶茶遞給餘時年。

“呐，知道你不愛喝酸的，特意沒給你拿檸檬，還是我好吧。”他笑嘻嘻的打趣，有意想讓餘時年放鬆心情。

餘時年應了聲“嗯”，接過奶茶放在桌上，沒有馬上打開。

周宇注意到餘時年的動作，無奈地撇了下嘴。

餘時年沒注意到周宇的小表情，拿起筆在原本的紅線內勾了一圈。周宇怔了下，手搭在桌上，抬了抬下顎：“你畫個圈乾嘛？”

“季景川的活動範圍很奇怪。”餘時年說，筆尖在標注著⑦和⑧的標識上輕點了下，“季景川給家裡報平安的頻率是每周一次，你看這裡，從第六次報平安開始，對方的行為軌跡開始有了明顯變化，特彆是最近兩次，距離原本的活動圈越來越遠，這說明什麼？”

“他故意的？等等！”周宇收起嬉笑的姿態，“這人反偵查意識這麼強，到底是在躲家裡人還是知道蔣婷月出事，在躲我們啊？”

周宇邊說邊拿出手機，翻出洪斌傳來的季景川的相關資料，滑到記錄對方給家裡報平安的時間線，把手機放在桌上。

“你看這裡，季景川第七次給家裡報平安的時間門是8月7號，第八次是12號……蔣婷月屍體被發現的時候是8月9號，法醫給出的死亡時間門是8月5日晚22點—8月6日0點……這也太巧了，對方是從蔣婷月死亡後行動軌跡才開始出現偏移的，他是在躲我們？”

周宇猛吸一口飲料，大腦快速轉動，很快反應過來餘時年畫出的那個圓圈的意思：“我明白了！他繞路了！案發後，他既擔心自己突然不給家裡報平安，家人會報警。又害怕露出自己的真實活動區域後，某天事情敗露，會暴露自己的行蹤。所以……”周宇在餘時年圈出的小圈上點了點，“第七次之前的報平安電話，才是他的真實行動軌跡！”

“這人有點意思啊……”周宇感歎，心裡對季景川的嫌疑又加深了幾分。

餘時年自然明白周宇的懷疑，他沒有反駁，想到早上和魯興權的談話。心裡卻不覺湧出另一個猜測——

如果這條路線，不是季景川自己主動規劃的呢？

周宇見餘時年發愣，一巴掌拍到對方肩膀：“回神！我還沒問你呐，你上午不是審魯琳他爸去了嗎？我剛剛還看見魯琳一個人往外走，她媽也不在，審得怎麼樣？確定是夫妻作案了？”

餘時年動了動唇，正要回答，兜裡手機震動，他劃開屏幕，還沒看清X信彈出的消息內容，就聽見門口響起敲門聲。門沒關，敲門的人從門外露出一張滿是八卦笑意的臉。

“餘師兄，有人給你送東西來了！”

餘時年：“？”

他微微一愣，手指已經本能點開X信。許婠的消息彈出來——

“剛好路過，給你帶了點喝的。”

他回過神，身體比大腦反應更快，走到門口接過飲料。

東西還是冷的，亮澄澄的滿滿一杯，杯子上貼了張標簽，寫著“青桔檸檬”四個字。大概是不知道餘時年的口味，點單的人本能的按照自己的喜好選了五分糖。

“我去，誰給你買的？”周宇跟過來，看著裡面幾大片厚實的檸檬和綠幽幽的青桔，誇張地捂住腮幫，沉默了片刻，一臉自我犧牲道：“算了，這杯給我吧，你喝奶茶。”又假意伸手去拿，隻是才有動作，餘時年的手不出意料地躲開。

本就是故意的周宇：“……”笑死，當他沒看見剛才X信是誰發的消息嗎？

他憋著笑繼續演：“不好吧，你不愛喝酸的……”

反應過來周宇在憋笑的餘時年，一把把吸管插進杯裡，睨了對方一眼：“……現在喜歡了，不行？”

周宇：“……”

……

餘時年忙完出來找許婠的時候，已經是半個小時後的事。

今天是周一，原本是該他調休的。之所以還來警局，一則是因為魯興權，二則是洪斌查到了季景川的消息。隻是他沒想到自己昨晚送許婠回家時，不過是順嘴一提自己明天可能要到隊裡加班，今天許婠就順路過來給他送奶茶。

對於這點，許婠自己也頗為意外。

她其實並不是順路過來。謝圓圓的事對她來說衝擊太大，關於覃安和女屍案的猜測，又難以佐證。追根究底，還是她對女屍案的線索了解太少。而這一點，隻有餘時年能給她答案……

許婠本是想打電話的，但隔著手機，有太多難以推斷的因素。比起電話，似乎面對面的交流，判斷更為精準。因此，這才有了這次見面。好在，她良心發現，也沒有空手過來。善意的謊言，總能讓人和人的距離更近些。

餘時年來時，額間門還帶著薄汗，男人腳步輕快，顯然最近案子確如他昨天所說，進展很快。

許婠放下心來，沒有徑直問對方案子的進度。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寒暄兩句，她才開口道：“突然過來，有沒有打擾你？”

她問得隨意，看似客氣的話，語氣卻不顯拘謹，尤似問“吃了沒”般的平常。餘時年沒有多想，見到許婠，似乎聲音都輕快不少：“還好。”他笑了笑，想到今天和魯興權的談話，目光微閃，“快收尾了。”

許婠：“？”她敏銳地察覺到這話後面的含義，“凶手……找到了？”

餘時年沒有反駁：“算是吧。”

“算？”許婠皺眉。

許婠不是第一次對案子產生興趣，餘時年見狀，撿了些能說的：“之前我們討論的部分推測，是對的。”

這話一出，許婠很快想到之前關於“兩個凶手”的猜想，再結合剛才餘時年語焉不詳的“算是吧”，幾乎不用多想，她就大致推斷出情況：“隻抓到了一個？”

“也不算。”餘時年解釋，“隻是確認了一個，另一個……存疑。”

他回答得很保守，想到局裡其他人跟他明顯相悖的看法，莫名的，他還是在許婠面前說出了自己真實的看法。

許婠看出了餘時年的遲疑，隻是也從這細微的態度裡，大致明白了目前的情況。

女屍案正如她之前所想，有兩名凶手，而能讓餘時年加班的，多半是兩人都在警方控製中，否則餘時年不會得出這樣的結論。

存疑……至少他是和嫌疑人進行過對話的。

她的目光從餘時年的面上劃過，很快明白。不管是目前確認的凶手之一，還是那位在餘時年口中存疑的嫌疑人，至少對方不會是和覃安相關的人。她之前就拜托過餘時年幫忙打聽覃安的消息，如果與覃安有關，餘時年不會這樣淡定地坐在這和她說話。

許婠一直懸著的心莫名鬆了一分，但這並不能說明什麼問題。謝圓圓被害的現場裡，覃安如同一個偷窺者的畫面揮之不去。

她不敢輕言斷定一切隻是巧合，也不能草率的把覃安排除在嫌疑之外。隻能將目光看向面前的餘時年，也是這一看，許婠微微一頓，察覺到餘時年神情短暫的遊離。

她很快反應過來：“你和隊裡其他人意見不一致？”

餘時年驟然飄離的思緒被許婠打斷，他微微一怔，目光和面前人對視。

“你該相信自己的判斷。”許婠說。

女人的聲音輕飄飄的，他卻聽得莫名發熱。

許婠堅定又肯定道：“至少，我是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