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第 52 章(捉蟲) 他好像來過這兒……(1 / 1)

傍晚七點, 微風卷著落葉,溪林春天彆墅區,保姆端著晚飯送進小次臥。

覃安正在打電話,聽見敲門聲示意保姆把飯菜放在桌上, 又招招手讓人帶上門。

覃家三父子, 三個常年都不著家。覃朝陽和覃淮之是在外忙碌, 把公司當半個落腳地,覃安則是在外瘋玩。偏今天太陽打西邊升起, 最不著調的小兒子準時到家, 還用起了飯。保姆見了稀奇, 一時也忘了提醒覃安不能在臥室用飯的規矩。

說是小次臥,實際卻有二三十個平方, 更像一個套房。

覃安半靠在書桌上,海鮮粥在旁冒著熱氣,他滑動鼠標,顯然屏幕上的內容要比這碗滿是鮮香鍋氣的粥品吸引他。

“Lin,我剛剛發你那封郵件看了嗎?”

電腦屏幕上,“蓉城又現一具被害女屍!”的標題刺目的掛著, 覃安嘴角扯出一絲弧度,“又是她!”

網民的嗅覺總是最敏銳的, 隻要勾勾手指搜索, 就能發現有趣的信息。

“報案人……嗬。”男人的嘴裡溢出笑,“Lin, 你是對的。這個許婠, 很敏銳。”總是恰如其分的出現在每個他想不到的地方。

男人對許婠的興味無意識流露,卻沒有得到回應。

電話那端的人似乎心情不好。

“Arno,她的事, 你暫時不要插手。”

Lin的聲音有點冷,一句話下了定論。

覃安愣了下,正要說什麼,“砰”地一聲房門被人踹開。

他轉頭看去,臉上剛冒出怒容,就被門口大步而來的男人打斷。

“還有沒有規矩!彆把你在外的那套壞習慣帶回家!”

推門進來的是覃朝陽,在這個家,也隻有他自己有無視敲門這個家規的權利。

突然的意外讓覃安臉上有了短暫的錯愕,他臉色微變,意識到電話那頭的人已經掛斷,順勢放下手機。

“什麼規矩?”覃安起身,吊兒郎當的撐在桌面,歪頭掃視著被踹得微微晃蕩的房門,眼神諷刺,“你不就是最大的規矩嗎?親愛的老爸。”

覃朝陽一直都知道,自己這個小兒子天生反骨。但他接他回來,也不是為了父慈子孝的戲碼。

“這周六空個時間出來,剛好雙方父母見面,把你的婚事定了。”

與其說是父子親情,倒不如說是明碼標價。得了養育,再不成器,總是能尋個用處。

覃朝陽不喜歡這個小兒子,但“有用”兩個字,比“兒子”更有份量。成年人的利益交換,他不需要多費口舌,仿佛隻是下達一個無人反抗的通知,自然也不會等人反駁。

房間的門關合,桌上的海鮮粥涼了。

覃安用勺子舀起,滿嘴腥氣,他不虞皺眉,“哐當”一聲,勺子落回碗裡。

“艸,真TM難吃!”

他的舌頭頂住上顎,目光回轉間落在粥旁的手機上。

雖然他早就撤掉了對許婠的監視,但Lin卻是第一次明確的告訴他不要插手。不對勁,他總覺今天的Lin有點反常,覃安腦海中不自覺冒出一個離奇的念頭。

上次的訂單客戶那邊很滿意,Lin也通知他儘快把訂單信息做成遊戲demo,也因此他大概短時間內出不了國。可依照Lin之前透露的意思,他明顯有把遊戲未來樣本的儲備市場放在國內的意思……

難道他不讓他插手許婠的事……

“是他準備回國?”

……

黑夜中,懸掛的星子晦暗不明。

晚上八點,許婠和餘時年從餐館出來。

“我打車回去就好。”

“好,到家給我發消息。”

餘時年本想送許婠回去,但隊裡臨時有事,他得先回去一趟,也隻能作罷。

街邊的出租車招手即停,汽車轟鳴,餘時年照例拍下車牌號,這才過街走向警局。

車上,許婠從後視鏡目送餘時年的身影消失。手機突然振動,是剛才餘時年推送給她的銷售通過了X信驗證。

這頓飯並不是她單方面的提供線索,也有一點意外收獲。

那次在育林小學加了Arno的X信後,對方便在好友列表躺列至今。她後面分析過快遞爆炸案和Arno之間可能存在的聯係,但搜索排查後發現,不管是她認為的快遞公司,還是幾個受害人上班的公司,都沒有跟Arno相關的信息。這讓許婠不得不從最直接的另一條信息入手——

Arno那天穿的那雙某品牌限量款鞋。

奢侈品牌,又是限量款,國內售賣的渠道說不定能查到相關信息。許婠關注了品牌的官方信息,沒想到吃飯的時候剛好彈了消息出來。

“喜歡這個品牌?”吃飯時,餘時年突然說。

“?”許婠一時沒反應過來,“你知道這個?”

“怎麼,我看起來很像什麼都不關注的老古董?”他開著玩笑,又開口解釋,“我外公喜歡這個牌子。前段時間出了款限量版鞋,剛好他過生日,我買了雙給他當禮物。”

許婠反應過來:“你有銷售的聯係方式。”

“有。”餘時年說。

有時候,有些話不必說得太明白。就像吃飯時,餘時年並沒有追問。

“你要是有想買的東西,可以用我的會員信息。”男人進退有度的報出自己的會員號。

她不是一個會買奢侈品的人,他也知道。

但他什麼也沒問。

X信裡,知道她是餘時年朋友的銷售已經回複了消息——

“不好意思顧客,因為是限量款,已經沒了。如果實在想買的話,倒是有個相似款……”

許婠當然知道沒貨,那款鞋發售的數量有限,蓉城區域調過來的貨應該也不會太多。如果是許婠單獨去店裡問銷售,即便消費了幾筆,也未必能得到有用信息。而且也很難和銷售建立有效信任。

但餘時年現在給她遞了梯子……

許婠思索了下,沒有借著餘時年的關係直接去問購買了那雙限量款鞋的人的信息。當然,即便她問,對方未必會冒著泄露顧客信息的風險告訴她。

她頓了頓,手指滑開X信,搜了下對方推薦的相似款價格,直接轉賬過去。

“就要這款好了。”隻是消息才發出,她又好似猶豫的繼續發送消息。

“但是那款我還是很喜歡,要是有人轉賣的話,你可以聯係我,說不定之前買這款的人,有些我認識……”

許婠聽餘時年提過他外公,本地從商的圈子不大,能叫出人名的就那幾個。顯然銷售也知道這點,見許婠用的是餘時年的會員信息,轉賬又乾脆,也沒多想,主動提了幾個名字。

不是全名,大多以某總,或是某公司的代稱稱呼。但如果許婠真的認識,應該馬上就能反應過來。

“謝謝,那我去問問。”

並不全面的信息,但知道這些就夠了。網絡時代,最多不過是需要花點時間搜索。

停滯了太久的信息,終於有了一小步的推進。夜風拂過頭發,又輕淺的停下。許婠下車,腳步帶著一絲自己沒察覺的輕快。

鑰匙轉動鎖芯,她才開門,餘時年掐著點似的發來消息——

“到家了嗎?”

“到了。”許婠停下動作回複。

餘時年:“早點休息。”

許婠:“你也是。”

手機那頭,突然跳出的三個字讓餘時年有些微晃神。

他的眼底冒出笑意,手指無意識的向上滑動屏幕。過往的聊天記錄露出來,他突然發現,不知什麼時候開始,電話那頭的人不再是清一色的回複“嗯”。

夜風躁動,餘時年停好車從車上下來。

隊裡的事沒有耽擱太多時間,這讓他有了空隙處理私事。

面前的建築滿是歲月的氣息,如果許婠在這兒,一定能認出這就是她昨晚來過的地方。

吃飯時,兩人對話的聲音好似還在耳旁——

“最近不太安全,晚上吃完飯儘量彆出門散步。”

“不是散步。”

餘時年:“?”

“就是突然想……回家看看。”

回家……

餘時年不是沒去過許婠家,但他很快意識到,這個“家”,是另外一層意思。

是她真正意義上的家。

那一瞬,他的心裡閃過無數念頭,此時夜風一吹,全然化作眸光中的複雜。

他好像……來過這兒。

昨晚接到許婠電話時,他一時著急,再加上夜色濃厚,沒有過多注意周圍的街景。此時再回來,卻覺得眼前這棟樓莫名有些熟悉。

這是一處再普通不過的居民樓,樓齡約莫二十多年的模樣。老舊、破敗,樓梯的木質扶手應該是翻新後換的,有種格格不入割裂感。新與舊的碰撞,過去與當下對衝……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隻是憑著記憶深處模糊的思緒一路往上,直到面前的樓道出現一個“6”字。

餘時年停了下來。

他一向記憶很好,哪怕是很多年前的事,一旦觸發,記憶就像泄洪般噴湧。

他確實來過這兒。

晚上九點的樓道,空寂得連路邊的蟲鳴清晰得也像在耳邊鳴叫。他聽見了自己的呼吸,和驟然響起的鎖扣轉動的聲音。

“哢——”

右邊的門突然打開,冒出一個白花花的腦袋。

“誰啊?大半夜在樓道走。”

601的住戶是個七十多歲的老太太,頭發花白,扶著老花鏡眯著眼看人。

“昨天也是你大半夜在樓道走?”老太太上下打量餘時年,“新搬來的?”

餘時年的眸光動了動:“隔壁平時沒人住?”

老太太不再說話,悄悄收回一半的門縫,身子也往屋裡縮了一半:“不是新搬來的?”

小偷踩點?不像……

老太太晃著腦袋,樓道口的燈很暗,她眯著眼半天才把人看清。

挺俊,看著不像壞人。

老人家的戒備來得快走得也快:“來看房的?還是找人?找人你可就走錯地兒了,對門這家很多年沒人住了……”

“是找人。”他的眉眼微垂,“老奶奶,是這樣。我家裡人長輩托我過來……”

……

“許老師家啊,出事很多年啦。當年這棟房子還是教職工樓,後來許老師自殺……哎,有人忌諱,好多人都搬走了。照我說,有什麼好怕的。許老師這麼好的人,就算回來也是安安靜靜的……心善的人才容易抑鬱呐……”

“那許老師的女兒?”

居民樓下的街道燈光昏暗,筆直的小道和略帶臭氣的河道毗鄰相接,幽暗得讓人恍惚。

餘時年站在路口,泛白的月色照亮黝黑的雲層,又從雲層龜裂的縫隙中生長擴散。他抬頭,記憶從龜裂的縫隙中劃開一道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