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捉蟲)(1 / 1)

正如許婠所想, 當她把T袖泡進盆裡時,凝結的血液散開,很快把盆裡的水暈染成淺淡的粉色。

許婠把手伸進去, 溫熱的水溫沒過皮膚, 昨晚看見的畫面如同回播般重現——

灰白的天空、下雨的天氣……而這一次,許婠比上次看到了更多的細節。

牛建平被害的地點雖然有樹,但並不是什麼人跡罕至的山林。許婠從牛建平雙眼的倒影裡,注意到那些樹的形狀、高低一致,並不是呈現毫無規律的錯落狀。

應該是在某處有人工移植的樹木, 且人煙稀少的地方。

隻可惜,她預知未來的方式不僅奇葩,所看到的畫面也沒有規律性。再加上畫面裡,牛建平眼睛呈現的倒影有限。她看不見樹葉的顏色,也不是跟植物相關的專業出身, 分不清樹形可能代表的樹木品種。

至於那個戴著黑色口罩的男人, 雖然許婠沒有看見對方的臉, 但也找到了幾點線索。

男人的眉骨略高,眼睛處沒有明顯的細紋,雖然看不出具體年齡,但能隱約估算出一個大概的年齡值——應該是在25至40歲的成年男性。

還有他的臉, 雖然戴了口罩,但有一點可以確定——這是一個辨識度很高的男人。

否則對方沒有必要在一個將死之人的面前遮住臉。抑或者, 他的臉上有明顯可以辨認的特征。

傷疤?胎記?還是……通緝犯?

許婠腦海閃過幾個猜測。

然而這些範圍太廣,在沒有明確看清對方臉時,即便知道這些信息,也無異於大海撈針。

但這並不妨礙許婠得出其他信息。

比如,牛建平被害時表情驚愕, 對口罩男沒有防備,說明雙方是認識的。其次,口罩男殺了人沒有馬上離開,而是慢條斯理地檢查了牛建平的情況,還戴著手套。

這是一個有經驗的犯人,且心理素質強大。殺害牛建平的地方,應該很少有人過去,對方的殺人地點要麼經過事前踩點,要麼十分熟悉,否則不會這麼悠閒淡定。當然,也不排除天氣原因。

灰白的天空像是蒙上了一層霧蒙蒙的色塊,這樣的天氣,夏天突臨暴雨的蓉城也不少見。上午,抑或者下午,都不能排除。細想下來,反倒不像是晚上。

如果是晚上,以蓉城夏天下暴雨的情況,天色應該更黑更壓抑。

想到這,許婠拿出手機查了下最近一周的天氣。天氣預報顯示,未來八九天都沒有雨。

她緩了口氣,心知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一旦確定牛建平三人有同夥,特彆是那天她和牛建平撞見時,對方耳朵裡塞著的耳機,和突然轉身對她發出的攻擊,都說明一件事——牛建平的同夥在暗處提醒他。

這是一個有團隊協作能力的同夥,甚至有可能背後的人不止一個。

最重要的是,蔣誌遠死了,趙偉現在還躺在醫院生死不明。還有那天的火災、持刀行凶的男人……更巧的是,蔣誌遠三人是前後腳同時選擇的出逃。

一切發生得太巧。如果結合牛建平被害的情況來看,蔣誌遠和趙偉的意外,更像是對方的一種滅口行為。

牛建平三人很可能是在接收到某種信號後,被欺騙誘導才導致的出逃。

然而令許婠頭疼的還不止這些信息。一直以來,她就覺得蔣誌遠三人對外展現的關係很奇怪。

這三人看似不和,但中間又仿佛有一根看不見的紐帶,讓他們無法進行分割。而這種奇怪的感覺,在知道還有口罩男的存在時,許婠隱隱有了彆的猜想。

或許這三人的作案動機後,隱藏著除金錢以外的某種目的。比如……

宗教信仰?抑或者暴力崇拜?還是彆的什麼……

她理不清頭緒,思路又不自覺飄到餘時年那兒。

作為警方,餘時年他們有查過蔣誌遠三人的社交軟件或者短信之類的交流工具嗎?依照對警察辦案的了解,許婠隱約覺得應該是查過的,隻是很可能沒有任何收獲。不然她早上跟餘時年提起關於案發時,她通過三人行為模式引出的猜想時,對方不會那麼驚訝和感興趣。

這必定是因為他沒有得到過這些信息。

思考的時間總是過得格外快,轉眼就到了下午一點半。肚子傳來咕嚕嚕的叫聲,許婠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家裡。冰箱裡除了雞蛋沒有其他食材,一排排口味各異的泡面正在餐桌櫃裡整齊地擺放著。

那是她給自己準備的早中晚餐,雞蛋是偶爾放進面裡的。

自從退役後,沒了對身體飲食上的一些要求,許婠日子過得越發隨意粗糙。她有時候也會去樓下的餐館打包晚飯,網上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流行起了外賣,許婠點過幾次,對外賣平台上那些五花八門的美食,沒什麼興趣。

美食,對有些人來說能撫慰生命,而對於她這樣的人而言,隻是給生命提供能量的產物。

馬需要吃草,人要吃飯才能活著。

但,也隻是活著而已。

周日的下午,有跟她一樣的懶人才開火。密集的居民樓,飄來熱騰騰的鍋氣。許婠端著煮好的泡面,慢騰騰地吃著。

同一時間,城市的另一個角落。

周宇咬了一口面包,哭喪著臉:“師兄,我喊你爸爸!這次案子結束後,你還能再給我做魔芋燒鴨、肥腸雞、乾鍋牛肉、蜜汁雞翅嗎?”

餘時年吃完一個蛋黃派,瞥了周宇一眼:“你看我長得像雞翅嗎?”

“嗚嗚嗚,絕情!自從我生日後,你再也沒給我做過飯了!”

“……”餘時年扶額,“那是我的入職宴。你生日是順帶的……”

“不管!”

警車上,周宇矯揉造作地吊著嗓子纏著餘時年。抓捕牛建平的行動迫在眉睫,他們也隻有在忙著吃飯的時候,才能這樣苦中作樂地開開玩笑。

“行了,收起你的綠茶音。乾活了!”

時間就是生命,餘時年吃了三個蛋黃派,沒有再耽擱功夫,開口喊周宇上班。

他們負責排查的地方是蓉城某片區的流浪漢常居地,此時因為吃飯的緣故,車子就停在路邊。

“唉,希望有所收獲吧。”

然而有時候,越期待什麼就越容易落空。時間不知何時轉到了晚上,餘時年接到曹啟華收隊的電話。

“都回去睡兩個小時,晚上繼續!”

牛建平這人沒什麼朋友,又跟家裡斷了關係。但就是這樣一個社會關係簡單,身無分文的人,偏偏像人間蒸發一樣,沒有任何音訊。

早上,全隊回去休整,有部分警員換班交替出去搜尋。

餘時年走到辦公室,還沒來得及休息,一通電話就打了進來。

“接到報案,順風街235號幸福小區五樓,發生爆炸焚燒案,一名男性死亡。”

……

與此同時,幸福小區,五樓。

從外地出差回來的女主人打開房門,看著客廳牆上掛滿的氣球和地上鋪滿的紅玫瑰花瓣。

門口,早已設定好定時的錄音鈴聲響起——

“老婆,五周年快樂!老婆,五周年快樂!老婆……”

鈴聲不斷重複,如同詭異的魔咒。而此時錄下魔咒的男人,卻化作了一團黏膩的屍體,破布似的粘合在一起。隻餘下一對黑黝黝的黑洞,凝視著大門打開的方向。

“啊——”

女主人的尖叫劃破長空。

她想起,那對黑洞的位置,是她丈夫曾經深情凝視著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