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更(捉蟲)(1 / 1)

“牛建平, 35歲,於7月25日在蓉城第一人民醫院潛逃。潛逃時,身上除了從脅迫的醫生處扒來的衣服外, 身上並無財物。初步懷疑對方潛逃後可能藏匿的地方有以下幾處——

一.蓉城市區及周邊的工地居住地。牛建平從十五歲開始跟隨其父外出打工, 至今工齡二十年, 常年在各大工地流竄,對工地周邊租房和居住地非常了解。

二.人員混雜的棚戶區。牛建平身上沒錢, 又要躲避警方追捕。不管是為了更好地躲藏, 還是保證自己正常的飲食生活, 魚龍混雜的棚戶區都十分符合他的藏匿需求。

三.橋洞,以及周邊流浪漢的居住地。這些地方人員流動性大,彼此也很少產生交流, 多一個人少一個人, 也不會有人關注。

四.牛建平的家鄉翠屏村附近,以及報案人許婠的家周邊,受害人張明濤所在的醫院附近……”

“等等……”聽著餘時年在追查會上的分析,周宇突然出聲。

7.24襲擊案雖然沒有造成大面積人員傷亡,警方也及時趕到得以阻止這場可能發生的悲劇。但因其社會反響惡劣,加上現在嫌犯潛逃, 市裡對這件事十分重視。呂良舟身為市局局長,以及此案的負責人曹啟華自然也在會上。

兩人聽見周宇出聲, 示意對方繼續。

“我有一點疑問, 為什麼你會把前面三點單獨強調, 是想作為重點排查區域?那為什麼不著重排查牛建平家?一般犯人出逃, 會更願意選擇自己生活熟悉的區域。”

刑偵隊的會議向來強調集思廣益,大膽發言,面對周宇的疑問, 餘時年沒有詫異,而是看向除呂局、曹啟華外,同樣投來疑惑目光的同事,很自然地解釋。

“因為他家,並非他熟悉的生活區域。剛才我也提到過,牛建平15歲離家外出打工。”餘時年邊說邊調出電腦裡的資料,投放在LED屏幕上,“牛建平的父母一共生了五個孩子,牛建平在家排行老三,上面一對哥哥姐姐,下面一對弟弟妹妹。因為家裡孩子多,家庭條件不好,再加上牛建平學習成績差,初中就被父母要求輟學外出打工。”

屏幕上,牛建平的個人信息拉了整整一頁,但放眼掃去,幾乎每個字都在訴說著家庭對他的不公平。

“牛建平的父母沒有讀過什麼書,據翠屏村的村民說,牛建平的父親牛富個性武斷,對五個孩子動輒打罵。帶牛建平外出打工的第一個地方就是工地,後來又輾轉各地化工廠,做的是底層最苦最累的活。然而即便如此,牛建平也沒有存下什麼錢,全被他的父親以養家為由收了過去。”

“18歲以前,牛建平的工資是打在父親牛富的卡裡。”牛建平未滿18歲,有些地方的老板想找價格便宜的工人,又不想擔雇用童工的責任,就把牛建平的工資算在了牛富頭上。

“滿18歲後,牛富要求牛建平繼續把工資上交,牛建平並未反抗。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牛建平33歲,查出肺癌。也是這一年,牛建平的大哥36歲,即將娶親。”

餘時年回憶起詢問牛富時,對方說的話。

“他不願意。”詢問室的牛富低著頭說道,對方長相憨厚老實,如果不是打聽過同村人對牛富的評價,很難想象到就是這樣一個看起來和善老實的父親,會對兒子說出那樣絕情的話。

“我跟他說家裡沒錢,而且他哥都36了,要娶媳婦了,人家家裡要彩禮,三萬塊,拿不出怎麼辦?婚事黃了不說,還要被村裡和女方那邊笑話……”

“那可是肺癌,富人都不一定治得好,更彆說我們家這種情況……”

“彆治了吧。我當時是這麼跟他說的。”

血脈至親的父親讓他彆治了,身為兒子的牛建平會是什麼反應?

餘時年回憶起審問牛建平時對方說話的模樣,還有耳旁牛富印象裡的兒子,不覺在腦子裡勾勒出當時的場景。

“不治?你這是要我死?”牛建平不可置信地說。

他知道自己在家一直不受待見。像他們這種家庭,年輕時孩子不要錢的往外生,養孩子不過是多添個碗添雙筷的事,跟養條阿貓阿狗一樣容易。

工地上,牛建平和牛富坐在堆積的砂石堆裡。時下已是中午,冬天的風吹得人臉頰生疼,像是用刀在磨刀石上刮似的,牛建平的臉上被風吹出乾涸的裂痕。他節儉慣了,每個月工資四千,三千三交給家裡,三百是父親和他跟人合租的房費,另外四百是平時吃飯和偶爾抽煙的煙錢。冬天一到,他連三塊五一袋的大寶擦生了凍瘡的臉和手都舍不得。

“我可是你兒子!”他怔怔地盯著牛富身後的工地大門口吼道。

中午的工地沒什麼人,一到飯點大家都衝到門口去買盒飯,隻有大門口守門的大狼狗豎著尾巴,滿臉戒備地左看右看。

聽說那是工地老板從狗肉車上買下來的。兩三百,不貴,後來被送來工地看門,每天大魚大肉地喂著,不過一兩年就長得膘肥體壯。

“明年工地施工一結束,就要被老板接回彆墅養老呐。這狗,命好。”

連看門狗都有個善終,他呢?

“我這些年給家裡掙的錢呢?你不是說幫我存著娶媳婦嗎?我現在要用!”

“錢?我哪來的錢?家裡修房子不要錢?你妹的陪嫁不要錢?還有你大哥娶媳婦?錢是天上掉的!”

餘時年收回思緒,看向周圍正認真聽他說話的同事。

“兩年前,牛建平查出肺癌,決定從此不再把工資上交家裡。也是這一年,他和家裡斷絕了關係。於他而言,家不是避風港。再加上,政府打造新農村計劃,翠屏村這些年早就進行了翻新重建,牛建平對家鄉也不再熟悉。他身上沒錢,冒險偷偷乘車回家鄉的可能性很小……”

餘時年的分析有理有據,大家找不出話反駁。會議室裡一時陷入沉默,曹啟華開口:“排查階段的思路很重要,趁著今天會議,大家有什麼想法都可以暢所欲言。”

有新來的實習警員默默舉手:“我有個想法,會不會往山裡跑?”

蓉城是典型的盆地地貌,四面環山,如果想加大警方的排查難度,山裡確實是不錯的選擇。但這話一出,大多數人都給予了不讚同神色。

坐在會議室正中的呂良舟放下手裡的鋼筆,不管參加任何會議,隨時做好記錄是他從業多年的習慣。

“不太可能。”

實習生沒想到自己才開口,就被此時會議室裡最大的boss反駁,他瞬間漲紅了臉。呂良舟卻擺了擺手,表示沒事,又隨手指向周宇,道:“你來說。”

我?

周宇正了正身子,嗐,這題他會呀!

“牛建平有肺癌,再加上他收入不高,平時大半時間都在工地。沒時間、沒錢,也沒有爬山的閒心。這也導致他很有可能對周邊的山裡不熟,依照牛建平三人犯案時粗糙的作案手段來看,他不太會離開自己的心理安全區,去往陌生的山裡。”

周宇回答流暢,餘時年看了眼對方挺起的胸膛,補充道:“最主要的是——”

“他不想活了。”

餘時年想到之前許婠提供的分析,還有他今天再次去醫院詢問張明濤幾人關於當時案發時的細節。

“據之前的報案人許婠,還有受害人張明濤、張荃、秦木幾人的證詞。當天案發時,牛建平表現得很急切,他對趙偉讓秦木毆打張明濤的行為很不滿,似乎是覺得對方的行為拖延了時間……”

餘時年把幾人的證詞和自己的分析說了一遍,沒有注意到他在提到“許婠”兩個字時,呂良舟的表情有一瞬不自然。

追查會沒有開太久,一旦確定了搜索排查的主要方向,就很快散會。

餘時年收起電腦,正準備和其他人一起離開。曹啟華看了一旁的呂良舟一眼,突然開口:“時年啊,你等一下。”

……

曹啟華喊完餘時年就出去了,會議室裡,一時隻剩下餘時年和呂良舟兩人。

呂良舟和餘時年的父親是大學同學,兩人畢業一個回了蓉城,一個回了自己老家春城。十二年前,餘時年的父親因個人原因,申請調到蓉城,後來又因為身體緣故,早幾年提前退休了。

餘時年作為呂良舟好友的兒子,在餘時年畢業前,兩人就見過多次,私底下也十分熟悉。因此,呂良舟開門見山:“我聽你們曹隊說,你想申請查一個人?”

“你是指許婠?”

餘時年沒想到呂良舟單獨留下自己,是因為他要想查許婠的事。

呂良舟點頭:“為什麼查她?據我所知,她是7.24襲擊案的報案人,對案件做出了很大貢獻,並沒有什麼問題。”

餘時年頓了一瞬,他明白呂良平的意思。許婠不管是作為7.24襲擊案的報案人還是受害人,都不可能跟案子扯上什麼關係。

首先,作為案件的受害人,她自己就險些因此受傷甚至死亡。就連她才開業的射箭館,也因為這次的事情暫停營業。

其次,作為報案人,雖然許婠在這次案件中見義勇為,救了不少人,還因此登上熱搜。但餘時年也看過網上關於許婠的風評,言論幾乎是兩邊倒。有人因此對她的退役提出了質疑,甚至還有射箭愛好者說了一些比較偏激的話。

“時年,我知道你破案心切,但許婠這個人,我向你保證,她絕不可能有問題。”

呂良舟說出的話堅定有力,人卻不知何時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背對著餘時年,朝向會議室一側的窗戶,雙手背在身上。

這是一個拒人之外的姿勢,又因其背對著餘時年,讓他不能第一時間觀察到對方的表情,探知對方說這話時肢體動作所代表的含義。

但話到這裡,餘時年已經明白了。呂良舟不希望他查許婠,甚至少見地說出來了“我向你保證”這句話。

對待工作一向嚴肅刻板,謹遵紀律的呂局,竟然因為許婠說出這句話。這場看似什麼都沒說的談話,事實上已經透露了太多信息。

餘時年沉默了一瞬,離開會議室前,還是沒忍住問出最後一個問題。

“那關於她的個人基礎資料……”

他在試探呂良舟對許婠的保護程度。然而讓他意外卻又在意料之中的是,呂良舟不過沉默了片刻,就幾乎沒有猶豫道:“她是國家運動員,個人資料在網上隨便一搜就是一堆,還需要問我?”

“把心放在案子上,不要查些有的沒的。牛建平抓到了嗎?這種板上釘釘的案子,還想繼續出差錯?還有,你看看你這身衣服!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打架去了!”

當警察就是這點不好,遇到案子二十四小時連軸轉。餘時年被呂良舟吼出會議室才發現,自己因為一夜沒睡的緣故,連衣服都忘了換。此時身上穿著的,還是那件幫許婠擦了血的白色T袖。

“……”

正常情況來說,私底下的餘時年不僅愛乾淨,對衛生情況也有自己的小要求。可自從上了班,這點要求也隨著煙消雲散。

他皺了皺眉,想著辦公室應該還有他準備的備用衣服,正準備回辦公室換。路過大廳時,卻見同事對他擠眉弄眼:“餘警官,外面有人找。”同事示意他往大廳看,還不忘捂著嘴小聲道,“是美女哦。”

“?”

餘時年挑了挑眉,很意外的,看見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是許婠。

臨近中午,餘時年沒想到一天居然能和許婠見兩次。正當他覺得奇怪時,就見許婠舉了舉手裡的紙袋,對他道:“我來賠你的衣服。”

餘時年:“?”

此時某位正要出警,剛好路過的八卦分子周宇:“!”衣服!

什麼衣服?!

……

和餘時年談完,呂良舟就回了市局。

中午十二點半,呂良舟的車剛駛入市局大門,門口的警衛就對他說道:“呂局,您夫人又給你送飯來了,在辦公室等你。”

呂良舟和妻子劉素華是青梅竹馬,兩人結婚幾十年,感情好在市局是出了名的。特彆是這兩年呂良舟得了胃病,劉素華更是不論刮風下雨,隻要呂良舟在局裡,都會準時過來送午飯。

送的飯菜也十分用心,除了兩菜一湯,還有她自己蒸的粗糧,山藥、玉米和紅薯之類的。

“你這哪裡是給我養胃,是喂豬吧。”呂良舟看著劉素華從飯盒裡拿出來的一大堆東西,歎了口氣,“以後彆送了,太辛苦了,你身體本來也不好。”

劉素華把東西擺得滿滿當當,沒有接呂良舟的話,反倒微笑著看他:“是誰又惹我們局長生氣了?你心情不好。”

她說道,最後一句用的是肯定句。兩夫妻朝夕相處幾十年,平時皺個眉頭都能猜到對方心裡在想什麼。

呂良舟接過妻子手裡的筷子:“沒有。”

劉素華也不拆穿,接著問:“是7.24襲擊案的事嗎?我看新聞說犯人逃跑了。”

呂良舟夾起一塊牛肉,想說不是,然而話還沒說出口,劉素華就把湯推到他面前:“先喝湯。”

他接過湯,心裡有無數情緒湧出。這些翻滾的情緒壓在心裡太久,像是蒸騰的熱氣在他心裡翻湧,他很想一股腦倒出來,但熱氣一到嘴邊,他又不知從何說起。

劉素華卻一眼看透他的想法,思慮片刻,才小心翼翼開口:“是因為……那個孩子嗎?”

像是一種不能說出口的禁忌,“那個孩子”四個字一出口,夫妻倆彼此對視一眼,都明白對方指的是誰。

呂良舟端起又放下手裡一口沒喝的湯,一旦有人開了話頭,那些壓抑的情緒也好似找到了宣泄口。

“是。”他點頭,沉默片刻後,終於還是說出了那個名字。

“是因為許婠。”

塵封已久的名字,或許因為太久沒提起過,說話時都不自覺帶著頓挫的繞口。

許婠。

有多久沒提過這個名字,呂良舟就有多久一直在腦海中一遍遍回想起這個人。

“她最近牽扯進一樁案子,你應該知道。”

“是最近那個襲擊案吧。我在新聞上看見她的時候都不敢相信,她已經這麼大了。這麼多年……她把自己照顧得很好。”

提起許婠,劉素華也是惋惜多於感歎。

那是個多好的孩子啊,繼承了她父親的冷靜智慧。

隻可惜,太過驚才絕豔的人似乎總會遭天妒忌。月有圓缺,人無完人。越是聰明完美的人,性格上也總會有些缺陷。

“誰能想到他那樣好的人,居然會想不開自殺。”劉素華想起許婠的父親許方書,不由得歎了口氣,又看了眼面前蹙著眉的呂良舟,問:“是許婠出什麼事了嗎?難道是那個逃出去的逃犯要報複她?”

“不是。”

正如餘時年分析的那樣,雖然不排除牛建平有報複許婠的可能,但……

“應該不至於,他膽子沒那麼大,也不會這麼快現身。而且現在已經安排了人保護許婠,就是……嗐,那個餘時年……”

呂良舟把餘時年想查許婠個人信息的事簡單提了一句。

“他應該是懷疑許婠知道什麼內情,可能是對方無意間說了什麼話吧……”

一提到餘時年,劉素華的表情就有些微妙。倒不是因為彆的,主要餘時年這個名字和許婠湊在一起,總能讓她不自覺想起那些往事。

“難道他知道許婠就是……”劉素華開口,呂良舟卻搖頭打斷了劉素華的猜測。

“不是,是許婠她可能說了些什麼。”

呂良舟說得很慢,提到“許婠可能說了些什麼”時,臉色一時有些複雜,腦海不自覺陷入某道回憶。

那還是十三年前,許婠的父親許方書剛去世。

那時的許婠扯著他的衣角,第一次不似許方書口中所說,那個早慧得讓人發愁的小姑娘。

“呂叔,我爸不是自殺!我看見了……凶手!”

那也是呂良舟第一次看見許婠哭。

十二歲的許婠,第一次有了小姑娘的模樣。不再是呂良舟見過的那個冷靜睿智得仿佛是小大人的女孩。

“是創傷後應激障礙。”

即便是這麼多年過去,呂良舟還是能想起那段時間的許婠。她似乎很難入睡,每次醒來後都會扯著他的衣袖說:“呂叔,你相信我。”

“好,我相信你。”

他確實是相信過她的。但身為警察,辦案需要講究證據。彆說許方書自殺時,許婠剛好被對方支出去買東西。就單說許方書的自殺現場,壓根沒有任何第二個人出現的痕跡。所有的證據都表明一點——

許方書,就是自殺。

“有沒有可能是刺激太大,產生的幻覺?”

曾有一段時間,他把許婠送進過醫院,也很認真地谘詢過醫生。

“確實有這個可能。有些病人在親人突然離世後無法接受現實,會虛構或者自我完善傾向自己想象中的現實。而且……”醫生回頭看向病房裡正獨自對著窗外發呆的許婠,壓低聲音,“我個人建議進行一下心理乾預,她現在的反應來看,很可能患上PTSD。也就是我們常說的,創傷後應激障礙。”

後來也確實證明,許婠得了創傷後應激障礙。雖然在後來的一年,在藥物和心理的乾預下,她克服也治愈了這個病。

但時隔多年,再次聽見許婠牽扯進案子裡,並因傷退役後。呂良舟還是忍不住皺眉:“也不知道她現在……”

“希望這個案子,早點了結吧。”

……

“吃午飯了嗎?”

另一邊,餘時年沒想到他一天能問兩次許婠“吃了嗎”這個問題。

但這次的許婠明顯沒有早上的好耐心,她似乎有什麼急事:“衣服,拿去換。”

許婠的目光落在餘時年沾著血跡的衣角處,說出的話不容拒絕。

“換了兩清。”

餘時年眉尾微挑,直到許婠跟著他走到男廁所門口,又在他換完衣服,朝他伸手示意他把手裡的臟衣服給她時,他才知道這句“兩清”是什麼意思。

“衣服賠你了,這件是我的了。”

餘時年:“?”

“我不喜歡彆人用我用過的東西。”許婠說得認真,餘時年明顯愣了一下 。

他很想說,你還有這怪癖。然而話到嘴邊,看見許婠的眼睛時,卻突然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你不會要扔吧?”

餘時年家雖三代從警,算不上有錢。可蓋不住他家有個賺錢機器式的外公,外公一輩子就他母親一個女兒,他一出生後,家裡更是寵著他這根獨苗。

物質上,他是不缺的。但習慣使然,他也不喜歡浪費。

“洗了還能穿。”

然而許婠好似早就料到他會說這句話,一本正經:“所以扔得離你遠點。”

“……”

餘時年總覺得大概是自己早上說的話,真的觸到了對方的某些底線。否則不會短短幾個小時不見,許婠的態度跟晴雨表似的,又發生了巧妙的變化。偏偏他還不能說什麼,誰叫他還穿著彆人買的衣服。

他動了動肩膀,也來不及多想,一旁準備出警的周宇早就等候多時。

“餘師兄,出發了。”

汽車聲轟鳴,餘時年上了車。而就在餘時年開著警車出發的同時,警局街對面,許婠提著那件帶血的T袖,衝著路邊的出租車招了招手。

她在想,雖然隔了一夜的時間。但如果把T袖上帶血的痕跡泡進水裡,是不是也算跟受害人間接接觸。

而她,也能再一次看見牛建平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