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1 / 1)

聞青輕頓時開心起來。

雖然不知道宋書什麼時候來,但她現在就可以將這隻匣子送去,阿兄流了這麼多血,一定很需要這些。

聞青輕這樣想著,蹭的一下站起來。

江醒手一抖,盞中清茶晃出去幾滴,茶水濺到手指上,有點燙。

江醒拿起案上乾淨的帕子擦拭手指,抬眼看她,青年清淨漂亮的眼睛好像會說話,眉眼稍彎,要笑不笑,道:“你這樣著急,是要去做什麼好事。”

“我去找阿兄。”聞青輕停了一會兒L,不知想到什麼,又慢吞吞坐下,頂著江醒的目光往他身側挪了挪,又乖又軟地蹭蹭他的衣裳,江醒說,“你去就是,又想求我什麼。”

聞青輕眼巴巴道:“阿兄為殿下治病,很辛苦的,他此次的傷也是幫殿下采藥時受下的,殿下該給阿兄診金吧。”

“這些藥材還不夠嗎。”江醒說。

聞青輕搖搖頭,聲音糯糯:“不夠,不夠的。”

江醒見她貪心的小模樣,微微一哂,道:“我此來不剩幾個銀錢了。”

聞青輕忙道:“其他的也可以。”

望見她一副滿心滿眼全是許兼的樣子,江醒好氣又好笑,於是冷冷笑了一聲。

聞青輕這時注意到他被燙紅的指尖,於是蹭蹭他的手,聲音輕輕軟軟地發出幾個模糊的音節,聽不清在說什麼,總之在撒嬌。

“殿下。”聞青輕喊道。

江醒淡笑一聲,他算什麼殿下,於她來說許兼才是真的殿下,垂坐高堂,清貴無雙,心中冷笑,撿起案上一支筆倒過來,指尖輕轉將筆倒過來,很輕很輕地敲敲她的臉頰。

聞青輕抗拒地揉揉臉,江醒單手撐著下巴,道:“你為其他人求的所有東西,往後都應當拿旁的一點一點等價還給我才是。”

聞青輕眼睛圓圓的,看起來像一隻懵懵的小貓,問:“我還不起怎麼辦。”

江醒語氣溫和,道:“你斷不會還不起。”

聞青輕聽他這樣說,頃刻間將懸著的心放下來,那就好那就好,於是很快樂地點點頭:“我知道的,我記住了。”

江醒又笑,說:“你想要什麼,自己去拿吧。”

聞青輕確實想好了要給許兼帶什麼,興衝衝跑進南側一間小舍,太子殿下此來帶的貴重物品都堆放在這裡。

聞青輕不可能親自搬,於是幸安跟著她進去登記造冊。

江醒坐在廊下,看她在舍中忙忙碌碌跑東跑西,心中有些吃味,她在幽州待的時間不過短短幾載,他在青要山上了也養了她很多年,她倒是一點都不在意。

江醒不知不覺想到這裡,又覺得自己可笑,抿一口茶水,不再看她。

江醒喝完一盞茶,見幸安從舍內出來,問道:“她想要什麼。”

幸安訕訕說:“姑娘看著都想要。”

完全不出所料。

江醒點了點頭,道:“那都給她。”

他目光垂落望杯中的茶葉,單手端著茶杯往海棠樹下一潑。

茶水浸濕土壤。

江醒攏攏袖子起身。

他睡不足一個時辰,此時有些困倦,想要進門補個覺,又看見聞青輕抱著那隻匣子跑跑跳跳著過來,從袖子裡拿出一堆金葉子遞給他。

這件事過於稀奇以至於江醒沒有反應過來。

聞青輕連忙蹭上去,語氣輕快,帶著一點開心,軟軟喊殿下。

江醒:“嗯。”

他好冷淡。

聞青輕心裡哼了一聲,決定原諒他,隻一瞬就將他的冷淡拋之腦後,像塊放軟了的的麥芽糖一樣貼在江醒身側,意欲趁此良機實現自己兒L時的遠大誌向,睜著烏黑明亮的眼睛望他,說:“我很有錢的,我可以養殿下。”

江醒停在案前,怔了一怔,覺得稀罕,很輕地笑了一下,說:“你養我?”

聞青輕頷首,矜持地點了點下巴,說:“我真的有很多錢。”

江醒笑出聲,抬指捏了捏眉心,說:“知道了。”

也不知道是誰給她的這麼多錢。

聞青輕:“嗯嗯!”

她注意到江醒眼中倦怠的神色,意識到他困了,青年穿著紅白的衣裳,身上藥味清苦,臉色蒼白無血色,再加上眸中的倦色,整個人看起來比以往更加脆弱,好似將要融化的碎雪,很讓人憐惜。

聞青輕指甲蓋大小的良心罕見地痛了一下,她回來之後,殿下一直在照顧她,似乎一直沒有休息,他昨晚哄她睡覺,肯定也沒有睡好。

聞青輕牽住青年的手。

江醒不理解她想乾什麼,神色略有一些迷茫,又感受到聞青輕手上溫軟的皮膚,一直回不過神,出神間和她一起走到榻前。

江醒垂眸望著她瑩白的鎖骨,神思遊於九霄之外。

他這樣的不專注,以至於聞青輕推一推他,江醒就真的被推倒在榻上。

聞青輕非常滿意,拉出一隻小圓凳坐下,像望著一隻枯萎小草一樣望著他,說:“殿下睡覺吧,我哄殿下睡覺。”

江醒有點不敢相信,又怔了一怔,“你哄我?”

聞青輕點點頭。

聞青輕從來沒哄人睡覺過,但殿下經常哄她睡覺。

她學著江醒從前哄她睡覺的樣子將被子拆開,之後……幫她脫鞋,幫她拆頭發,喂她兩口溫水,把她卷到被子裡,摸摸她的頭,陪她說一會兒L話,或者給她講個故事。

聞青輕正回憶著,江醒已經將被褥搭在自己身上,長發披散靠在床頭,清瘦修長的手搭在竹青色被褥上,望來愈發清冷蒼白。

似乎有點不適應,江醒連說話的語氣都和平常不同,有點彆扭,輕聲說:“你不是要去找許兼麼,再晚一些,隻怕他會出門。”

不會吧。

聞青輕眨了眨眼睛,說:“那殿下快點睡著。”

江醒被她逗笑了,意識到她真的想哄自己睡覺,心中又酸又軟,摸摸

她的頭。

聞青輕想了想,說:“要先把藥送去。()”

江醒說:去吧。‰()‰[()”

她有這個心思已足夠讓江醒動容,至於做不做倒沒什麼關係,她這樣乖,江醒不介意放她去見許兼,翻開竹簡看了一會兒L,聞青輕又推門進來,很細心地把門關上。

她在小圓凳上坐下,趴在榻上,說:“我讓幸安先去送藥了,我一會兒L再去找阿兄,殿下快睡著。”

江醒垂眸笑了一會兒L,說不出是什麼感受。

他把竹簡收起來,吹了燈,半掩窗牖,見她趴著,又將霜白的外袍披在她身上,而後才側躺下來。

聞青輕趴在案上,望見太子殿下清雋好看的眉眼,呼吸輕下來,揉了揉眼睛。

江醒見她眼睛上的紅還沒有消下去,又令人取來浸了冷水的濕帛布敷在她眼睛上,指尖隔著濕布給她揉了揉眼尾,江醒動作很輕,聞青輕覺得舒服,很快放鬆下來,聞著青年身上清苦的草藥味闔上眼睛,窗外風過海棠樹,發出輕緩的聲音,聞青輕聽著這樣的聲音,沉沉睡了一會兒L,待醒來時,發現時已至正午,江醒已經睡著了。

聞青輕伏在案上,靜靜望了他一會兒L,覺得好看,伸手摸摸太子殿下纖長的眼睫,是軟的,隨著青年的呼吸一上一下。

聞青輕指尖癢癢的,心裡也莫名有點癢。

她覺得奇怪,摸摸自己的胸口,晃了晃腦袋,很快將這點異樣的情緒甩出腦海,輕手輕腳推開門出去。

她剛剛讓幸安將藥材還有她要的東西全部送去無病館,這會兒L什麼都不用帶,獨自一人興致勃勃行至熟悉的小巷。

進了無病館,許兼正在給人看診,見到她也沒有什麼反應。

隻有小七,嗓音清脆大喊了一聲聞娘子,從櫃台上蹦過來,捏肩捶背,端茶倒水,阿諛奉承,極儘諂媚,聞青輕便知是剛剛送來的那些東西起了效果,非常快樂得享受著他的侍奉。

聞青輕喝了一會兒L茶,眼巴巴望著許兼,想要阿兄誇一誇。

阿兄沒有誇她。

他讓聞青輕過來摸脈。

哼,果然阿兄隻有哄她的時候才會對她笑一笑,或者說點讓她開心的話。

其他時候冷得要命。

聞青輕恨恨譴責他一番,懷念早上給她抹眼淚的阿兄。

許兼喊:“輕輕。”

聞青輕乖得不得了,走過去喊阿兄。

來的病人是一位上了年紀的老伯,似乎認識許兼,看見聞青輕之後,對著許兼笑道:“許神醫,這是你徒弟嗎,真是個漂亮的娃娃。”

許兼笑著:“是我的小妹妹。”

老伯有些驚訝,點了點頭。

聞青輕在老伯對面坐下,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給人看病,有點緊張,手心出汗,心跳都快了幾分。

許兼不說話,倚著牆安靜看她。

聞青輕更緊張了。

老伯哈哈笑了一會兒L,面容和善,很溫和地

() 安慰她,讓她慢一些,不要急,聞青輕才輕鬆一些,試探著說了幾句話,得出一個結果,悄悄去望許兼,許兼沒有反駁,讓她開藥。()

聞青輕鬆了一口氣,提筆蘸墨,思忖了一會兒L,愈長大,愈知道敬畏,因此不敢像小時候那樣胡鬨,斟酌良久才敢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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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伯也不著急,有一搭沒一搭跟許兼聊天。

“許神醫,從前沒見過你妹妹,她不在小月城嗎。”老伯問。

許兼說:“她在揚州長大。”

“揚州?”老伯驚了一下,笑嗬嗬道,“揚州和並州,相去何止千裡啊,許神醫和你的小妹妹很久沒見了吧,這次來是為了什麼,結親沒有,有沒有喜歡的小郎君,許神醫的小妹妹肯定不愁嫁,隻怕許神醫這兒L的門檻快要被踏破咯。”

聞青輕不知道話題怎麼變成了這個,有點懵,擱下筆揉揉臉,聽見許兼說:“她現在還太年幼,這些事等她長大再說吧。”

老伯笑道:“十五六已經不小啦,阿銜這個年紀的時候,已經跟人結親啦。”

“還是個孩子。”許兼不想提聞青輕的婚事,轉移話題,提起老伯那個叫阿銜的小孫女,提著這個,老伯又是笑,又是擔憂。

許兼說:“無礙的,莊子裡的病不怎麼傳人,您要是實在擔心,我下次去的時候幫您看看。”

老伯點了點頭。

聞青輕這時已寫好了藥方,拿給許兼看。

“可以。”許兼說。

聞青輕抿住唇角,眼睛亮亮的,喜悅的心情止不住地湧上來,她甚至沒有把藥方拿給小七,自己蹦蹦跳跳跑到藥櫃前抓的藥。

待送走老伯,陡然放鬆下來,回到醫館中,聞青輕才覺察到自己剛剛緊張得出了汗,

聞青輕蹭到許兼身側,等著他誇她,軟軟喊:“阿兄。”

許兼揉揉她的長發,說:“做的很好。”

小七捧臉在櫃上看著,又驚又喜,不自覺想起許大夫最初看到聞娘子字條時的反應,腦中靈光一閃,抓住了真相,情不自禁屏住呼吸,心中隻有一個想法:

萬一許大夫真是聞娘子的哥哥,那許大夫豈不是也是士族,他也會變得很有錢的吧,那他們以後是不是頓頓都有肉吃。

小七帶著這樣的期待跟在聞青輕身邊認真打探,可惜還沒打探出來,許大夫就讓聞青輕回去補覺。

“我不困。”聞青輕說。

許兼不知道從哪兒L抽出一本醫書,道:“你也可以留下來背書。”

“……”

這萬萬不可。

聞青輕悄悄往門口挪了挪,“我還有要事。”

許兼莞爾,說:“去吧。”

——

聞青輕剛剛在江醒那兒L趴著睡了一會兒L,此時沒有一點睡意,當然不可能聽阿兄的話補覺,她回到小院,推開屋門,看見案上的青梅酒。

她這幾日想著阿兄,一直沒心情喝,此刻再見,頓時起了興致。

聞青

() 輕拎著酒壺出去,推門去找太子殿下,他還沒醒,聞青輕有些遺憾,回到海棠樹下,叫來長生一起品酒。

春和景明,海棠簌簌,本是很適合飲酒取樂的天氣,可惜天公不作美,剛喝完一杯,天上就落了淅淅瀝瀝的雨水。

雨打海棠,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聞青輕撐著下巴,一面品酒,一面聽風雨之聲,待雨勢變大,瓢潑大雨砸在回廊上,如灑在地上上下起落的珍珠,天色陰沉,長生衣衫半濕,往前望,瞧見聞青輕醉醺醺的小臉和半濕的衣裳,從枕席上爬起來,扶住她,讓她不至於因為身子不穩跌下去,說:“姑娘往裡坐一坐,我先去給姑娘備水。”

聞青輕點點頭,望長生離去的背影,捧著酒杯,低頭啄一口清酒,又記起太子殿下每每哄她睡覺,半夜都會來看看她,給她掖掖被子,於是也爬起來,輕輕推開門,又回身把門關上。

雨聲好像變得模糊了起來,屋子裡有些昏暗,聞青輕走到榻前,看看榻上竹青色的錦被。

太子殿下沒有亂翻身的習慣,被子安安穩穩蓋在他身上,但聞青輕是一隻非常遵守規矩的聞青輕,哄睡覺應當包括整理被子這一流程,於是給他扯扯被子。

做完這個,聞青輕在圓凳上坐下,雙臂交疊趴在榻上,江醒還在睡覺,黑發散開,指節搭在被褥上,望著冷白漂亮。

聞青輕抓著他的手玩了一會兒L,握起來貼貼自己的臉。

冰冰涼涼的,很舒服。

聞青輕覺得喜歡,像小口小口喝青梅酒那樣,對著青年的指節啄了啄,而後將其握住擺在榻上,聞青輕倒伏下去,側臉壓著江醒的手闔上眼睛,打算遵照太子殿下的習慣,守上一刻鐘再離開。

她在心裡慢慢數著時間,不知不覺中,意識陷入一陣黑暗。

江醒從前不會睡得這麼沉,隻是今日睡夢中發病,意識格外不清醒,昏昏沉沉間,感受到有什麼東西壓著被子,他睜開眼睛,偏了偏頭,嘴唇擦過什麼軟軟的東西。

江醒愣住。

床側有一隻睡得很乖的聞青輕,離他很近,中間隻隔著幾張紙的距離,江醒甚至能感受到她溫熱的呼吸。

聞青輕臉上帶著一點酒醉後的醺紅,卷翹的長睫抵住他的下頜輕輕撲閃,呼吸輕輕細細的,很有頻率。

江醒的心也隨著她的呼吸一下一下跳動。

有風吹來,雨水打上窗牖,窗外燈火明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