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1 / 1)

聞青輕上午剛征得師父的同意,下午就興衝衝跑去後山。

江醒院中的仆役早已眼熟她了,見她來此,也不通傳,直接放聞青輕進去。

聞青輕一路暢通無阻地進入正院。

院子南側,一樹白梅將將盛開,鮮嫩清冷的白色如碎雪般,點綴在枝頭。

宋書安靜跪在樹下,他一身雪青衣裳,脊背挺拔,神思不屬,聞青輕頓住腳步,宋書已注意到院門的動靜,回首望來,看見她的瞬間,眼中流過些許赧然,臉頰因為尷尬泛起一層微紅,宋書乾咳一聲:“姑娘如何這個時候來。”

“我來請你一起過冬至,”聞青輕聲音猶豫。這個時候,她似乎不該出現在這兒,她在門口躊躇了會兒,上前把自己寫好的請帖遞給宋書,在宋書身側坐下,問,“宋書,你怎麼了。”

宋書將請帖內容大致瀏覽了一番,有點不好意思,說:“我在請殿下降罪。”

聞青輕眼睛睜得圓圓的,“你、這……這是為何呀,宋書,你做什麼了。”

“我寫了一封信。”宋書將請帖收起來。

冬至將至,他代太子殿下寫下一封手書寄往京師,問君父平安。他去年寫這種東西殿下都默許了,今年卻不能容忍。

宋書在心裡歎了口氣。

殿下與陛下的關係越來越不好。這幾個月從京師寄來的信,也都是苛責的多,心平氣和的少;當然,殿下一封也沒回過。

宋書愈發擔憂。

殿下待在青要山,離京師千裡之遠,可是陛下面前可還有幾位受寵的皇子呢。殿下若隻是一個閒散皇子便罷了,可他是儲君啊!儲君不爭,焉有命在。

寒風一吹,宋書打了個冷顫。

聞青輕不知道他心裡的想法,聽見宋書的話,並不覺得有什麼,小聲為宋書抱不平:“我知道了,他好凶。”

宋書害怕極了:“姑娘,此事是我自作主張;殿下也並未降罪於我啊。”

“哦,”聞青輕戳戳地上的青苔,宋書給她送魚吃,在她心裡已全然是個大好人了,她堅持己見,“可是他都不理你……”

“……”宋書拽了下她的衣裳,語氣驚慌,低低喊她,“姑娘。”

地上的青苔被聞青輕戳出了一個小洞。

聞青輕不解地看了宋書一眼,繼續發表觀點: “他凶……”

“誰凶。”平靜冷淡的聲音落在梅樹下。

宋書神色絕望。

聞青輕呼吸一止。

“宋書凶,他好凶!”

宋書挪了挪跪得發麻的腿,低下頭,不敢反駁。

一眨眼的功夫,聞青輕飛快從地上爬起,跑到少年身側,輕輕抓上少年袖上鮮紅的錦緞,仰著小臉,眉舒眼笑望著他,問:“殿下什麼時候來的。”

江醒微微垂眸看她,眼中情緒稀薄,微笑著:“從你請宋書過冬至開始。”

聞青輕心裡緊張,下意識捏了捏袖子,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捏的是他的,不經意捏到他的手腕,隔著一層薄薄的錦緞,少年的手腕冰涼如雪。

……這算不算不成體統。

聞青輕小心地望他一眼,迅速把目光收回,裝無事發生。

江醒安靜一會兒,罕見地沒有斥責。

“還不放開。”他語氣清淡,少頃,將頭偏到一側,微微咳嗽兩聲。

聞青輕連忙把手放開。

江醒攏了攏袖子,掃一眼她的手,說:“宋書,帶她去洗手,再給她換身衣裳。”

聞青輕站在原地,舉起自己的手仔細看看,洗手倒沒什麼,她剛剛戳青苔了,可是她的衣裳是乾淨的呀,隻是在地上坐了會兒罷了,聞青輕嘟囔:“我衣裳是乾淨的。”

江醒冷淡地笑了一下,轉身走進正堂,言語十分矜貴,散散落下一句話:“臟兮兮的,不換就彆進我的屋子。”

換!有什麼不能換的。

聞青輕往宋書身側挪了挪,軟軟喊:“宋書。”

宋書對著聞青輕彎了彎眼睛,他知道殿下剛剛的話是讓他起來的意思,心裡歎息,他站起來帶聞青輕去洗手,又給她找了一件合身的乾淨衣裳。

這衣裳還是聞青輕上回淋雨之後換下來的,洗乾淨之後一直沒再穿過。

幸而聞姑娘沒有殿下那種一件衣裳隻穿一回的習慣,很好養活,宋書等在門外,看見聞青輕開開心心蹦蹦跳跳地出來,竟然覺得感動。

宋書領著聞青輕去找江醒。

江醒在看書。

屋子裡炭火燒得旺,饒是如此,江醒身上還是披著一件霜色的裘衣,時不時垂首咳嗽兩聲,臉色蒼白,目光垂落,聞青輕在他對面坐下,她正糾結著怎麼開口邀請,江醒丟給她一本書讓她看。

一本兵書。

聞青輕看不明白,但是上面有圖,有的畫了幾個點,有的畫著大大小小聚在一起的小人,比字好看多了,她專心致誌地翻圖看。

宋書站在一側,跟江醒說起近日發生的要事。

“揚州的山匪沒以前鬨得那麼凶了。”

“說來也是上天保佑,殿下尚未上書陳情,這些山匪自己先不成氣候了。前幾日塢山上最大的寨子裡死了兩個匪首,隻剩一個老三主持大局,下面小的跑了不少,都想另投他門,下山時被陸刺史帶人圍捕進府衙了。”

“隻是,這位三當家帶著殘留的山匪在塢山一帶東躲西藏,為禍百姓,陸刺史很為難,在府衙貼告示,以千金懸賞他的人頭。”

江醒平和地嗯了一聲。

“千金?”聞青輕驚歎,“他真值錢。”

宋書情不自禁笑了。

江醒不置可否,指節微彎,輕叩她面前攤開的書頁:“看你的書。”

聞青輕揉了揉臉。

宋書又換了個話題說,他早猜到聞青輕的來意,見她為難,刻意提起冬至,聞青輕眼睛亮了一下,往江醒那邊蹭蹭,插話道:“殿下,殿下的冬至打算如何過呢。”

“冬至?”江醒一怔。

“是呀,殿下有事要忙嗎。”聞青輕追著問。

宋書恭敬立在一側,等著江醒的態度。

江醒翻過一頁書,“你想如何。”

聞青輕拿出一張請帖,仔細推到江醒面前,語氣期待,眼巴巴看他:“殿下,我們一起過冬至吧。”

江醒對上她的目光,靜默片刻,少頃,垂下眼簾,答道:“不了。”

他拒絕得乾脆,以至於沒有回旋的餘地。

聞青輕有些失落。

“殿下為何不來呢。”她喪喪地枕在書上。

江醒隨口說:“不喜歡出門。”

聞青輕才不相信他。她把書一推,悶悶告退。

聞青輕離開後,江醒把她攤開的書收攏起來,宋書望了望聞青輕氣呼呼的背影,感歎:“還是難得看見聞姑娘不高興。”

江醒怔了一下,把書推進書櫥,說:“你既應承了,冬至時候便去陪一陪她,我給你一日假。”

宋書擔憂道:“那殿下怎麼辦呢。”

“我難道是離不開人的小孩子嗎,”江醒掃他一眼,語氣平靜,“冬至也不過尋常日子,也就聞青輕看重。”

宋書訕訕,摸了摸鼻子,連聲應是。

——

聞青輕回到前山,崔町看她神色,便知結果不好,並沒有提起此事,隻問她明日想不想下山。

聞青輕在山上待了幾個月,懷念山下的熱鬨,聞言一下子跳起來,頓時活潑,開始在衣櫥裡扒拉漂亮衣裳,脆生生道:“我去!我去的!”

崔町莞爾。

聞青輕屋子裡點著燈燭,燭火跳躍,暖色的燭光給屋子染上一層柔和的味道。

崔町身上減去幾分清冷氣,他把聞青輕的被子鋪好,枕頭理好,連小貓都被十分細心地抱到了床頭,此時,聞青輕忽然從一堆衣裳裡抬起頭來,嚷道:“不可以。”

前言不搭後語,說的什麼。

崔町微微抬眼:“什麼。”

聞青輕把自己不穿的衣裳通通丟出來,語氣十分快樂:“明日!我明日要再去請一請他,這次請不來,哼,考驗罷了,明日我再去,殿下一定會被我打動的!我明日要再去!”

她說完,又埋頭翻發帶,明日下山,她要讓師父給她紮一個好看的頭發。

崔町心中歎息,卻也沒有阻止。

他把聞青輕丟出來的衣裳一一收攏規整,擺進衣櫥裡,捏捏她的後頸以示警告,聞青輕頭也不抬發出模糊的聲音,意思是知道了再也不敢亂丟了。

這一夜,揚州又開始落雪,待到天亮,院中積了一層厚厚的雪,天上洋洋灑灑還飄著銀白的雪花。

聞青輕今日穿一身深藍色長裙,外披霜白的裘衣,崔町為她梳順長發,又用紅色綢帶將發尾紮起,在肩前留出一條紅繩紮起的小絡子,她跑動間,紅繩一晃一晃的,活潑極了。

聞青輕乖乖牽著他的手走在集市裡,遠遠瞧著,粉妝玉琢,柳眉星眼,像個漂漂亮亮的小神仙。

崔町單手撐一把素白紙傘。

集市上並沒有什麼人,連攤販也沒有幾個,好在集市兩側的鋪面還開著。

崔町在一家糕點鋪前,給聞青輕買了幾塊剛蒸好的溫熱的白玉糕,讓她邊走邊吃。

路上行人隻有零星幾個。

聞青輕聞到淡淡的鮮血味道。她晃了下神,下意識回頭。

鮮血氣息來自剛剛與她擦肩而過的人。

他披著黧黑的外袍,頭戴黑色帷帽,黑紗掩映下,並看不清這人清晰的模樣,隻能識彆出是位非常年輕的郎君。

他行資端正,負劍而行,手裡有一個打開的油紙包,蒼白的手握住油紙,指節清顴瘦白,油紙裡包著梅花糕,糕點在空氣中散發著清甜的氣味。

聞青輕愣了一下。

崔町低頭問她:“怎麼了。”

“剛剛那個人,我好像認識的。”聞青輕目光怔怔往前,微微叩緊師父的手。

“……”

“許是看錯了,”崔町並未注意,遙遙望一眼黑衣人的背影,很快便收回目光,摸摸聞青輕的頭發,“外面冷,我們先去米鋪。”

崔町此次下山,目的地正是城中的幾家米鋪,這些都是書院在山下的產業。

其中一家就在不遠處。

“院長。”米鋪的夥計像書院中人一樣稱呼他。

夥計恭恭敬敬送上賬簿,崔町接過,淡聲吩咐:“去煮碗薑茶來。”

薑茶很快被端上來。

聞青輕坐在椅子上,捧著薑茶小口小口地喝,一邊喝茶,一邊蹭蹭師父,望他手上的賬簿,她先學經史,對算學並不了解,現在什麼都看不懂。

崔町注意到她的動作,輕笑著跟她解釋了幾個數字。

“這些就是昨日早上的賬。”夥計指著崔町翻著的這頁,插話道。

昨日一早,一個謀士打扮的人走遍揚州各大米鋪,無論新米陳米,一律定了個乾淨,茲事體大,崔町正是為了此事而來。

他問:“來人可說了是做什麼用。”

“說是籌措軍餉,往年邊軍的糧草從冀州下,今年北邊鬨雪災,大雪封道,糧草運不到邊關,故而南下揚州來籌糧,定金、字據都是齊全的。” 夥計小心觀察崔町的眼色,接著說道,“哦,聽說,屆時邊軍的將軍會親自來運糧。”

“親自來?”崔町輕輕垂眼,捏了捏頁角,紙張微顫,發出清脆而微弱的響音,他語氣平淡,問,“可知是哪位將軍。”

“征西將軍,許融,許將軍。”夥計回憶道。

崔町的目光在書頁上停了一會兒,似乎在出神,俄頃,呼出一口氣,熱氣在空氣中氤氳,他輕笑了笑:“竟是故人。”

“將軍親自前來,倒應提前給她準備妥當,”崔町攏袖起身,將賬簿放在一側,“帶我去看看糧食吧。”

“是。”夥計應聲。

堆糧食的庫房離這兒還有一段距離,雪天路滑,天氣寒冷,崔町沒有帶聞青輕。他把小姑娘安置在米鋪內間,托鋪中夥計照看,又托人買了梅花糕、杏仁酥酪之類的小東西,讓她不至於無聊。

崔町臨走前耳提面命:“我回來之前,不許亂跑,記住了?”

聞青輕乖順應下。

米鋪裡本來有三個夥計,一個跟著崔町出去了,剩下兩個一個算賬,一個灑掃,都忙的很,但照顧她都很儘心。

聞青輕在米鋪裡四下轉了轉,沒一會兒,又嫌裡面太悶,坐在門口等師父回來。

師父沒等到,等來另一個熟悉的面孔。

“宋書!”聞青輕站起來,跳起來朝遠處揮揮手。

宋書走在風雪中,看見她也是一愣,忙迎上來:“姑娘,你如何在這兒。”

“我隨師父一起來的,我等我師父,”聞青輕說著,問,“殿下呢,他隨你一起來了嗎。”

宋書的臉色頓時有些愁苦,他深深歎氣:“原先是一起來也打算一起回的,可是走到一半,殿下讓我獨自先去,他自己出去轉轉。現在雪下得這樣大,殿下一把傘也不帶,受了寒可如何是好,他身子本來就差,受不得風雪啊。”

“他剛剛也在這條街上?”聞青輕忽然有了思路,連忙問。

宋書不明所以,點頭:“正是啊。”

“如此,我知道他去哪兒了。”聞青輕心中頃刻如撥雲見日,心情頓時晴朗起來、

她跑進米鋪裡,抱著一把油紙傘跑出來,小跑著跑進雪地裡,在茫茫雪霧中回頭朝宋書輕快地揮揮手,聲音清脆,揚聲喊:“我去給他送傘,一會兒就回來,宋書,你待會兒跟我師父說一聲。”

“姑娘!”宋書心下一驚,想要追上去,聞青輕已經拐了個彎兒,沒了蹤影。

他心裡一沉。

另一邊,聞青輕跑進小巷,抄近道跑到之前的集市。集市上,白雪茫茫。

難怪那個黑衣人讓她這樣熟悉。

他身上有清苦的藥味,剛剛,這種氣味被鮮血掩蓋住了,故而並不明顯,但現在抓住這一點細細回想,這種味道她簡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不過,太子殿下身上為什麼會有血的味道呢。

聞青輕站在雪地裡,短暫的迷茫了一會兒。

算了不管了,找到他再問吧。

大雪中送傘,何異於雪中送炭啊。殿下一定會答應與她一起過冬至的!聞青輕心情非常明朗,跑跑跳跳走上了尋找江醒的路。

她一路往前,找不到路就問周圍的小商小販,聞青輕循著他們指的方向,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一處荒草叢生的空地。

寂靜的天地間,隻有腳踩雪地和冷風呼嘯的細碎聲音。

聞青輕的腳步漸漸慢下來。

她揉揉耳朵,覺得有點冷,四下望望,不確定接下來該往哪兒走,聞青輕心裡懵懵的。

就在這時,空氣中,忽然響起一陣渺茫的、模糊的悶響,像是兵戈在雪地上拖行的聲音。

聞青輕心跳錯了一拍。

她將傘收攏起來,讓自己儘量變得小一點,腳步慢慢往積雪深重的一側挪,想要把自己變成雪的一部分。

忽然,在茫茫大雪中,她對上一雙凶狠的眼睛。

聞青輕的呼吸停了一瞬。

她深思慌亂,連忙從袖子裡摸信煙,信煙掉出來,在雪地上骨碌骨碌滾了兩圈,聞青輕正欲蹲下去撿。一隻蒼白的手拉住她,把她帶到懷裡,聞青輕嚇得闔上眼睛。

清苦的草藥氣息縈繞在鼻尖,聞青輕悄悄睜開眼,看見黑衣中一截鮮亮的紅色綢緞,她呼出一口氣,心中慌亂的情緒漸漸散在風雪之中,她抓著少年紅色的袖擺,聲音悶悶的:“殿下,我害怕。”

江醒眼睫覆下,眸中情緒很淺,冰涼的手指撫過聞青輕凍得蒼白的耳朵和臉頰,他語氣清冷:“你該怕一怕。”

聞青輕沮喪低頭。

雪地上,陡然響起一聲包含怨毒的嘶啞聲音:“小畜生!你還我大哥二哥命來!”

江醒指節微抬,黑色的劍鞘重重落在雪地上,素白的雪粒飄揚而起,長劍出鞘,在白雪中反射著冷冽的清光。

他將聞青輕往懷裡攏了攏,單手握劍,單手覆上聞青輕的眼睛。

江醒抬眼往前望。

茫茫白雪中,一個渾身臟亂,面容凶惡的健壯男人目不轉睛盯著他,他背一把血腥氣濃重的大砍刀,臉上刀疤盤虯。

江醒安靜地看著他。

他的手指很冷,蓋在眼睛上,是一種清清涼涼的感覺。聞青輕眼前黑紅交錯,她眨了眨眼睛,茸茸的眼睫上下撲閃,在少年手心來回起落。

有點癢,不是很舒服。

聞青輕不停調整姿勢、想在江醒懷裡待得舒適一點。

就在這時,劍鋒劃過皮膚,就像割破一張紙一樣,血液飛濺,細細碎碎的聲音落在雪地上,聞青輕渾身僵硬,頓時安靜下來。

血腥氣彌漫在雪粒裡。

她掀開江醒衣裳的一角,想出去看看外面的景象。

江醒展開黑袍又把她蓋在裡面,“彆出來。”

聞青輕仰頭看他。

少年微微垂首,照舊是一副病弱清瘦的樣子,側臉蒼白得沒有一點血色。

一道鮮血濺到少年身上,從額頭到耳側,再到肩前烏黑的長發,都染了些鮮紅的血色,他發尾是濕的,鮮血順著發尾向下滴落,落到雪地上,濡濕了一塊潔白。

雪天沒有太陽,天色昏暗下來,蒼茫的蟹青色掛在天際。

江醒黧黑的眼眸中,映出蒼茫白雪和遙遙遠山的倒影,他依舊捂住聞青輕的眼睛,扯下黑袍,往來人屍首上一扔。

橫躺著的屍體蒙上一塊黑布,布料暗處還繡著金絲,倘若有識貨的來看,就會知道這是郡國上貢給朝廷的錦緞,千金難買,珍貴非凡。

這樣珍惜的寶物,江醒看都不看一眼。

他揉揉聞青輕凍得冰冷的耳朵,言語中笑意很淺:“你不是跟著崔君,如何會出現在這兒,倒是很有本事。”

四周皆是風雪聲。

聞青輕冷得一哆嗦,縮縮腦袋。

他怎麼又不高興,他真是太難相處了。

她撐開傘,踮腳把傘往上送,想讓江醒接著,杏眸睜得圓圓的,聲音溫軟,帶著點濕漉漉的尾音,小聲解釋:“我來給殿下送傘的,宋書說你身體不好,受不了風雪。我瞧見你了,我就來了。”

江醒愣住。

“小事而已,你何必親自來,”他接過傘,抖一抖上面粘附的白雪,“走吧。”

聞青輕原本扯著他的衣裳,可他走得快,聞青輕跟不上,於是大著膽子牽上少年的手。

江醒眼睫微垂,並沒有說什麼,不動聲色放慢腳步。

兩人並肩走在風雪之中。

聞青輕還是好奇,問:“後面有什麼。”

“壞人,”江醒說,“你敢回頭,他今天晚上就來找你。”

聞青輕往江醒身側貼了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