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才扯謊說來了例假，晚上就坦白自己男生的身份。

這衝擊力還是太大了些……

鬱棠決定一步步來。

從坦白假照開始，試探陸寒舟態度。

沉默隻持續兩秒，聽筒裡傳來陸寒舟問為什麼的聲音。

他語氣還是很溫柔，嗓音低而緩，像是夜晚裡的風，將鬱棠忐忑不安的心一點點撫平。

“就是之前我沒想到，我們會發展成那樣……的關係。”

“哪樣的關係？”

“就，談……談戀愛。”

向來口條流利的少年，眼下說起話來卻磕磕巴巴：“結情緣那天不是說就隻是搭子嘛……我沒想過要和你奔現。”

片刻的靜寂，陸寒舟垂下眼眸，輕聲問：“是沒想過，還不是不想呢？”

發好看女生的假照還容易解釋，發醜到類似於外星生物的假照，隻能叫人聯想到小酥棠對線下見面有多麼不情願。

在這個看臉的時代。你瞧，我長這麼“彆致”。

都拿出醜照攻擊了，你還有跟我繼續保持情緣關係的欲望嗎？

誰知道對方用行動證明還真有，不僅有，還將小酥棠喚為女朋友，邀請她在現實裡見面。

“我……”鬱棠被問得噎了噎，支支吾吾的。

他以為陸寒舟生氣了。

卻不清楚，在這短暫的沉默間隙，另一頭要年長他幾歲的男生陷入了反省。

然後誠摯而認真地說：“是我沒考慮周到，我還欠你一聲喜歡。”

“可能遲了點……小酥棠。”

“在！”鬱棠下意識應。

陸寒舟嗓音裡的笑意頓時濃烈了幾分：“騙人不好說，但你騙我，我不會怪你。”

“因為我喜歡你。”

“所以你在我這裡做什麼，都不會被責怪。”

如果這都不算表白，還有什麼能算？鬱棠激動得小腦袋瓜嗡嗡的，試圖張口說話。

對方下一句話來了：“不隻是在遊戲裡，我也想成為你現實中的對象、你的戀人，想與你談戀愛。”

“你願意答應我，成為我的女朋友嗎？”

男人的聲音低而緩，一字一句充斥著蠱惑力，很難想象這般真摯動情的話語是從陸寒舟嘴裡說出來的。

腦海裡浮現的還是平時陸寒舟那張冷臉、直播時那不近人情的命令式語調。

而眼下，他卻用那麼溫柔的聲音與小酥棠告白。

溫柔之餘，還帶著步步緊逼、讓人難以察覺的強勢，不給人留有退縮的可能。

如果不是“女朋友”三個字刺激到了鬱棠神經，令他大腦清醒一瞬，他現在恐怕已經繳械投降了。

喃喃自語道：“一定非得是女朋友嗎？”

“嗯？”陸寒舟沒有聽清，“什麼？”

“啊沒有，我的意思是，寒哥哥，我也很喜歡你……可我是第一次談戀愛，我還沒有準備好。”

“我也是第一次。”陸寒舟失笑道。有這一句“我也喜歡你”就夠了。

他說：“先從確定關係開始，我們可以慢慢來。”

……關係都確定了，還算慢慢來嗎？

鬱棠將內心想法問了出來。

“怎麼不算？”陸寒舟一字一頓說，“我還想讓你喊老公呢，當著直播間水友的面喊我。”

“……我才不喊呢！”

“真的不喊？”

“對，不喊！”鬱棠凹了那麼久的直男人設，喊老公這兩個字簡直和他命裡犯衝。

他狠狠摁下掛斷。

掛斷前一秒，隱約聽見手機裡傳來笑聲。

笑聲清淺，鬱棠聽得心癢，醞釀半晌，無聲地面對牆壁做口型：老公，老公？

回過神的鬱棠：“……”不是，我有毛病嗎？

啊啊啊啊啊啊太羞恥了！

當晚，雪岸汀舟的直播間。

小酥棠沒有上線。

坐在電競椅上的男人第四次“不經意”回答彈幕：“我老婆今晚不上線了。”

“她這周身體不適。”

“為什麼喊老婆？因為我在追她。”

【追她……我沒想錯吧，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是你想的那個意思。”陸寒舟操控著鼠標點擊匹配，神色淡淡，“我喜歡她。想讓她做我現實裡的女朋友。”

公開告訴全世界，那陸寒舟就沒有退路了。

鬱棠的選擇卻有很多。

他可以選擇接受，順理成章地成為對方“女朋友”；

也可以拒絕陸寒舟，令對方陷入不尷不尬的境地——反正一開始明確說過隻是情緣搭子，擅自喜歡上我的人是你。

倘若陸寒舟的腦殘粉因為這事噴他，也隻會給正主招黑。

最後一種，解除情緣關係，徹底離開陸寒舟。

……陸寒舟應該是從下午的通話中聽出來，自己並不想離開他，再怎麼樣也不會選擇第三種，才會有恃無恐地在直播間說這種話。

鬱棠撇嘴，開始不知道，逐漸了解後才發現，這個男人真是太壞了。

祁燦回了宿舍，他也在看直播，見陸校草這反應，就知道鬱棠又沒向人坦白男生的身份。

在微信上問他究竟什麼時候準備坦白啊。

“我瞧陸校草這樣，他是百分百認定你了！敢問這天底下有幾位公眾人物敢向全世界宣布自己喜歡誰的？！”祁燦語重心長，“棠寶啊，聽我一句勸，早死早超生。”

“我明白啊，可我也不能草率地跟他說：老子是男的，你現在知道了，還要不要喜歡我吧！”

光是想象那個畫面，鬱棠就被自己無語到打寒顫。

而且知道自己是男生後，陸寒舟或許真像他說的那樣不會生氣，卻不代表他不會傷心跟失望。

祁燦：“那你打算怎麼做呢我的小祖宗？”

“暗示他，洗腦他，掰彎他！”鬱棠小手一揮，“讓他明白男孩子也是很香的！”

“……”祁燦不明覺厲，但還是對鬱棠說你加油。

接下來兩個月時間裡，鬱棠每天都在見縫插針地試探陸寒舟對男同性戀的看法。

具體表現在用“挽棠予君”的賬號給陸寒舟砸禮物，遊戲裡主動找人聊天、下副本。

陸寒舟每次都會回複他，但態度也就那樣。保持著前輩與後輩間應該有的距離。

鬱棠多半以為沒戲，對方卻又會在彆人黑他的時候，出面幫他澄清與洗白。讓他享受著“背後有人”的待遇。

“謝謝學長。”偶然在學校裡碰見，鬱棠會當面道聲謝。

“沒事。”陸寒舟朝他笑笑。轉身的瞬間，臉上的笑以肉眼可見速度收斂。

夜晚，陸氏集團的公司總部。

陸寒舟指尖夾著煙，冷眼望向彆人恭敬朝他遞來的照片。

拍的是網吧一處角落，某個男生找水軍汙蔑“挽棠予君”的證據。

這名男生正是祁燦的室友，林晨辰。

上次“挽棠予君”深陷照騙風波，險些被網暴也是他的手筆。

…

鬱棠撓撓頭，既然以“挽棠予君”的身份摸不準陸寒舟的態度，那就以“小酥棠”的身份吧。

他把“小酥棠”的人物捏臉，從可愛圓臉蘿莉，改成擁有刀削般輪廓的偽男臉。

再將身高數值拉滿，乍一瞧真跟男號似的。

顛顛地跑過去問寒哥哥，我好不好看？！

“好看。”月濯寒選擇公主抱動作，抱起小酥棠就親。

還會特地找同性戀題材的電影安利給他看，在陸寒舟看完後，問他對此道看法與觀後感。

鬱棠：“怎麼樣，你對兩個男孩子的愛情有什麼感想？覺得厭惡不？”

陸寒舟心說沒什麼感想，如果安利他這類電影的是齊歡宇，他還會讓對方滾。

但他肯定不能這樣對待戀人，尤其察覺到戀人似乎對男同性戀之間的事頗有興趣：“不會厭惡。”

“電影的主人公是因為同對方靈魂契合，聊天對頻才喜歡上的，並不是因為那個人是男生。”陸寒舟認真回答道，“我覺得這樣很好。”

鬱棠內心頓時一喜，充滿期待地問：“那你會喜歡上男生嗎？”

陸寒舟：“死也不會。”

“……”

*

周五，聽他講述完這些天是怎麼試探的，以及陸校草的反應和回答，祁燦笑得直呼肚子痛：“這也太大費周章了，你不如乾脆把校草約出來得了！”

“算下來，你倆認識都快半年，也是時候該面基了。”祁燦興奮地小聲說，“你也不必用提前告訴他自己是男生。是死是活，就看見面後的結果。”

鬱棠點頭，試探來試探去也沒個結果，不如現實裡硬碰硬：“下周末我生日，我約他出來吃飯。”

“那就是鬱棠？真長得挺漂亮。好想去要個微信。”

“又不會少塊肉，去唄。”

“可聽說他不加男生的微信？我找我們班裡女生去要。”

這些竊竊私語在偌大的食堂聽著並不算明顯，鬱棠習以為常。

吃完飯，他端起餐盤和祁燦一起離開。

坐在他們後一排的林晨辰緊跟著起身，直勾勾盯著眼前在跟祁燦說笑的鬱棠的背影。

林晨辰眸色一暗，加快步伐，與鬱棠擦肩而過時忽然伸腿，在他跟前用力絆了一下。

脫手的餐盤飛出去數米，“哐啷！”一聲，聽得人頭皮發緊。

鬱棠身子猛地向前傾去，入眼的是光潔也堅硬的大理石地板。

……操。他下意識閉緊眼睛。

哪個傻逼絆老子，彆讓老子逮到你！

祁燦手裡還端著餐盤，根本沒來得及拉他。

就在他準備尖叫的時候，眼睜睜瞧見少年跌入了另一個人懷裡，被穩穩扶住。

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來臨，少年被另一股溫暖的氣息包裹了起來。

男人身上有股很好聞的味道，猶如冬日雪鬆，溫暖又清冽，隻有在這樣的距離下才能聞到。

偌大的食堂陷入寂靜。

帶著差點摔破頭的後怕，鬱棠顫顫巍巍抬起臉，與一雙狹長漆黑的眼睛對上視線。

是陸寒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