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01.

一天前, 顧白還覺得那些攻擊他的人不太行。

一天後，顧白才發現他們行，他們太行了。

是自己想的太簡單了, 在數學中一加一等於二, 但是在現實中壓根就沒有這種理想情況。乾擾因素太多, 以至於很多看上去理所當然的事都不能順理成章推導下去。

《哪吒之魔童降世》裡有一句台詞：人心中的成見是一座大山，任你怎麼努力也無法搬動。

目前，電影圈一部分人的聯合發力, 目的就是讓大眾對顧白徹底產生成見。

他們瞄準了一個很犀利的方向：顧白電影的營銷。

因為種種緣故，顧白每部電影都成了經典的營銷案例。

（儘管他對此真的很無辜, 每次看到新的突發營銷事件，他比觀眾還驚訝）

一開始其他電影人想的是宏達傳媒太會營銷了，但後來發現, 這壓根不是宏達傳媒的功勞，是這個製作人太會搞了。

顧白所投資的每個劇組都對他讚不絕口，這足以說明他對於那些電影的作用。

一開始，顧白是以投資人的身份進入到電影圈中的。

所有人都對金主很歡迎。

但當顧白成立公司後, 一切都不同了。

顧白不再是金主, 而成了競爭對手。

這也是他們在此時發力的主要原因。

顧白對於那些突發事件真的很迷惑, 他也不懂為啥自己每次都出額外狀況。

但大眾才不管這些，你每部電影都這樣，就說明你太會搞營銷了。

其實文章中也有胡扯的部分，顧白投資的電影並不是每部都發生類似的事件，比如後來的那個犯罪港片和那個古裝大女主電影，但那兩部電影不是很出名，沒破圈，知名度不高。所以那幾篇抨擊顧白的文章就春秋筆法了, 直接無視這幾部電影。

下面有顧白的粉絲提出了這點，然後被其他網友攻擊：

“你看，那幾部沒營銷的電影撲街了，不就說明他隻靠營銷麼？”

這些留言把顧白（晉江）粉絲氣得不行。

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聽他們的，有人問你們說替身演員和明星並列是把替身演員往火坑裡推，那你們又為替身演員的處境做了多少事呢？

接著就有業內導演過來反駁了，他們說近期他們在全面提升了替身演員的待遇，給替身演員巴拉巴拉一堆。聽著很唬人很靠譜，大家就被說服了。儘管很多業內人士都知道，他們聲稱的這些壓根就沒落到實處，還有一些根本毫無意義。

但幾乎沒人發聲，因為大家都知道發聲就意味著和這幫人對上。

不懂這些的網友們，就真的覺得《星際回航》這波就是在蹭熱度了，這完全是在害替身演員，為了自己的營銷居然做這種事，真的是太過分了。

其實這種時候隻要那三個替身演員出來發聲，很多事情就會不一樣。

但電影圈的人怎麼會忘記這件事？以錢慶景為首的團體直接對那三位演員威逼利誘，大家都是凡人，雖然在台上接受觀眾歡呼時他們也曾感動流淚，但能讓他們走到這一步的並不是天真爛漫的理想，而是環繞在他們身邊的冰冷現實。

所以他們屈服了。

倒是有個彆不出名的替身演員有發聲，當然是被群起而攻之。

再之後就沒人敢說話了。

“如果說以前那些營銷也就罷了，但現在居然是以犧牲替身演員為代價來做宣傳，這也太過分了。”

這樣下去，銀河傳媒的聲譽蒙上一層難以祛除的陰影，可能直接影響到銀河傳媒的電影票房。

畢竟這算是個‘實錘的黑料’，每一次銀河傳媒電影上映時，媒體都可以將這個拎出來說，來鼓動大家不要走進電影院給‘這種爛公司貢獻票房’。

“他拍的電影本來都是些沒有營養的電影，基本都沒獲什麼獎，不看就不看了。”

電影圈事實上不可能因為哪個導演沒獲獎而嘲笑對方，導演在拍電影前就知道自己這部電影到底是要票房還是衝擊獎項的。

所以這篇文章這話就是拿來騙騙大眾的，再說了顧白也有獲過獎的電影，比如路關導演拍的那兩部。但他們偏偏說‘拋開那兩部’，問題是為什麼要拋開？簡直毫無道理。

提出問題的被群毆後，輿論便徹底一邊倒了。

這樣的說法被萬人複讀後，就仿佛成了現實。

目前的情況對銀河傳媒這個隻拍了一部電影的新公司來說，真的是非常危險。

一夜之間，昨天還在被誇讚的銀河傳媒今天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02.

外面是灰蒙蒙的天空，這幾天一直在下雨，S市也一直沐浴在雨水中。

針對目前的情況，銀河傳媒召開緊急會議。

會議室的氣氛十分壓抑，大家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新上任的宣傳部經理路語林此時非常緊張。

她真的是倒黴極了，剛上任沒幾天就要面臨這樣嚴峻的場面。

她認為，如果這件事應對不好的話，想必她在顧總這裡的形象就大打折扣。

顧總雖然寬鬆，但在本職工作上是絕不鬆懈的。

“你怎麼看？路經理。”顧白問道。

路語林定了定神，早有準備：“現在來說，我們要針對的是兩點，第一點是我們的電影被抨擊沒有內涵，擠壓文藝片市場空間；第二點是，我們營銷過度的問題。”

顧白歎了口氣，營銷過度啊，神特麼營銷過度，他壓根就不想進行營銷的好不好。

路語林說道：“他們此舉非常毒辣，如果我們現在針對第一點解釋的話，他們可以將第二點直接壓在我們身上，說我們又開始營銷了。”

顧白點頭：“是這樣的。”

被新宣傳經理一分析，顧白發現銀河傳媒所面臨的情況比他想象得要惡劣的多。

想到這裡，顧白的眼睛不禁亮了亮。

路語林：“我昨晚想了一整晚解決方案，我們目前最好還是低調處理，這是我的具體……”

“等等。”顧白打斷了她，“你說什麼？”

路語林心想道果然顧總是個不服輸的：“顧總是不想低調處理嗎？”她問道。

顧白：“不是，你昨晚想了一整晚？你這算是加班了吧。”

顧白的眼神突然就危險了起來。

抓獲員工加班的雷達動了！

路語林：“……”

路語林幾乎要進行一個戰術後仰了。

在場開會的人也都驚了，正在給大家倒水的狄稷差點把手給燙到。

顧總啊，這都什麼時候了，你怎麼還在抓加班人士啊！

路語林尷尬地說道：“顧總，我的大腦是我自己的，我自己想公司的事情，這個不歸您管。”她被尬住了，她想了各種應對情況，但不包括這個。

顧白蠻橫地說道：“我是你老板，我想管就管，你眼裡還有我這個老板嗎？”

真是鬼一樣的對話。

在場的人聽了都想要用頭去撞桌子。

這樣的對話會發生在其他公司，關鍵就是在這裡，發生在其他公司的公司的時候，氣氛和用意這些完全是相反的。就是這樣的錯落感，會讓人抓心撓肺。

顧白顯然沒打算放過她：“說，你昨晚想到了幾點！然後去按照加班費支出。”

顧白現在對抓這些非常有動力，比之前還有動力。

他覺得這次天時地利人和，下一部電影肯定收不回成本，所以現在花的錢，未來就會直接到他賬上。

在他的堅持下，宣傳部經理路語林隻好去財務那裡象征性地領了一些加班費。

這麼一打岔，會議室的人發現，剛剛的緊張和壓抑消除了很多。

大家居然感到了一些輕鬆。

顧總還有空滿公司抓加班的人，這就意味著顧總並不覺得這是重要的事。

領導的心情是會影響到下屬心情的。

或者說，顧總可能是故意逗他們開心，讓他們輕鬆的。

不然此前顧總對於加班已經鬆懈了很多，怎麼最近又突然開抓了呢？

這個會議什麼都沒討論出來，就按照宣傳部經理路語林說的低調行事安排了。

顧白總結道：“最近我們就低調一些，不要宣傳，其餘的該乾什麼乾什麼。宣傳部這裡可以暫時放個假了。”

“好的，顧總。”大家齊聲應道。

外面雨停了，鉛灰色的雲團被風吹散，露出更淺的同色係天空。

03.

面對外面的腥風血雨，銀河傳媒什麼都沒回應，看上去打算直接將輿論的高地拱手送人。

於是外界就出現了‘心虛了吧’‘不敢回應’‘無言以對’這類的說法了。

讓顧白意外的是，那三位替身沒說話，秦子亭反倒在訪談節目時對顧白進行了評論。

當時主持人狀似無意地問道：“秦老師和顧白顧總合作過，秦老師認為顧總是個怎樣的人呀？”

秦子亭思索了一下，說道：“顧白是個很優秀的製作人，是我們電影圈永遠都缺的那類製作人和投資商，如果有機會的話的，希望我還能和他合作。”

如果說第一個問題還算正常的話，主持人接下來的問題就不懷好意了：“最近外界對顧總的評價各式各樣，秦老師怎麼看的啊。”

這回秦子亭沒有思考便說道：“我認為時間會證明一切。”

“意思就是秦老師是站在顧總這裡的嘍？”主持人笑著問。

秦子亭：“啊，我倒是知道你為什麼問我這個問題。其實沒什麼站不站的，畢竟這幾年都沒有合作過，我也沒和銀河傳媒簽約。”接著他頓了一下，淡淡地說道：“但為了節目效果，那我就說，我是站在顧白這一邊的。這樣大家明天也好寫新聞標題，是吧？”

主持人笑了起來，“秦老師可真會開玩笑。”

秦子亭自《爆笑荒島》之後演技有了一個大突破，他被葉泰初導演給點通了。

他外形好，本身也是電影圈喜歡的科班演員，再加上之後又出演了路關導演的《千秋歲引》，這部電影拿了金像獎的最佳男配。

這種獎項很多時候背後有不少博弈，當時路關導演的《千秋歲引》是打算衝獎的，不過沒競爭過同期的另一個電影，丟了最佳男主，但拿到了最佳男配。

當然能拿到這個獎客觀也說明了秦子亭個人的能力，這是肯定的。

第二天果然就出現了《秦子亭稱自己是站顧白這一邊的》這類的報道。

秦子亭wb下面自然出現了不少攻擊他的網民。

顧白看到後非常意外，他立刻給秦子亭發了消息。

顧白：其實你不用為我說話啦，我沒把這放在心上

秦子亭：嗯，我知道你可能沒放在心上

顧白：那你還說啊

秦子亭：因為主持人問了，我就按照我的想法回答了

顧白：你咋就這麼實誠呢_(:з」∠)_

秦子亭：倒也不是

秦子亭：我也有過權衡利弊，首先，我是演員不是愛豆，所以外界這些評價對我本人的影響不是很大。

這倒也是，秦子亭的身份決定著他一定程度可以說自己想說的話，而不是一味的營業。

顧白：但還是會有影響嘛！

顧白：而且你也知道他們背後勢力挺大

秦子亭：我知道會有影響，但我並不是很在乎這一點。我喜歡演員這份職業，如果當演員讓我連自己想說的話都無法說的話，那麼我就不再喜歡這份職業了

秦子亭難得說這麼長一段話。

顧白聽了後有點感動，也有點不好意思。

顧白：你剛剛的這句話裡面有兩個‘的話’

說完後顧白感覺要被對方揍了，自己說了個什麼破話。

秦子亭：啊，我打完這行字的時候也感覺用詞過於重複，也憂慮會不會讓你感覺不好理解，但一時沒想到合適的表述

居然還認真解釋了。

顧白搖頭失笑。

既然對方說的很真心，那他也順水推舟說了真心話。

顧白：我知道你的意思，但站在我的角度，我希望你能保護好自己

顧白想了想，繼續打字：

“真心話啥的可以像這樣私底下對我說哈哈，在外趕潮流罵罵我，這樣反差豈不是很有趣。”

秦子亭：明白了，顧總喜歡這種的啊

顧白：？！

總覺得好像對方理解有所偏差，不過算了。

被秦子亭這麼一整，顧白還挺感動的。

這就有點患難見真情的意思了吧。

顧白：這場談話其實更適合面對面說

秦子亭：是的，所以改天出來喝酒嗎？

顧白：好呀好呀

04.

秦子亭此舉不僅給自己招來一些非議，還讓他的經紀人感到不滿了。

經紀人劉姨當時對他說：“我知道你和顧總關係好，但是也用不著在公共場合直接說呀。你私底下和顧總說，他人那麼好會原諒你的。”

秦子亭反問：“好人就該被槍指著嗎？”

經紀人劉姨：“不是被槍指不指的問題，是這件事你處理得太不成熟了。”

秦子亭問道：“劉姨，你知道弓形蟲嗎？”

經紀人劉姨：“那是什麼？”

秦子亭說：“被弓形蟲感染的齧齒動物，會對貓的氣味不厭惡，甚至被吸引，主動過去挑釁。”

經紀人劉姨：“寄生蟲操控了老鼠去挑釁貓？聽著還怪可怕的。”

“是的，老鼠會有這麼一種錯覺，會以為貓是友好的，認為是可以隨意挑釁的，甚至認為自己可以擊敗貓。”秦子亭說，“我想說的是，這些媒體現在有的就是這種錯覺。”

經紀人劉姨沉默了一陣。

“算啦，你現在有自己的想法。我也是為你好。”

秦子亭點頭：“我知道的。”

其實他還有更過分的話沒說。

在他看來，現在電影圈裡的一些所謂的權威人士，對應的，就是寄生蟲了。

而他在顧白身上看到了還電影圈清明的希望。

05.

一般來說到這種程度，媒體們會轉到其他熱點上了。

但那些人顯然覺得還不夠，變本加厲的文章和評論，已經隱隱約約引起一些人的警覺和反彈了。

有的平台出了一些唯恐天下不亂的s-b投票。

你認為銀河傳媒不回應外界是因為慫了嗎？

A、是

B、不是

在這種情況下，整個銀河傳媒都憋著一口氣，牟足了勁好好做《南柯一夢》這部動畫電影。

他們所爆發出來的熱切程度，顧白看著都感覺嚇人。

顧白聽著外界諸多信息，感覺這都是勝利的號角，他雖然依舊忙，但是在公司裡每天都笑盈盈的，每天還抽空和大家說說話，聊聊天。

有些員工認為，顧總這樣做是因為底氣很足，勝券在握，所以他們也跟著自信起來。

有些員工認為，顧總應該是在強撐著，不然發生這麼大的事他怎麼還是笑嘻嘻的，他笑得有點太誇張了，這是因為顧總在演戲，顧總不想給大家壓力。這部分人對顧白的良苦用心非常感動，所以更用心地工作。

高壓能夠讓人奮起，但過於高壓的話，會將人壓垮。

讓顧白沒有想到的是，他輕鬆的態度，恰好讓這個壓力維持到一個很奇妙的水平——壓力隻給銀河傳媒帶來了好處，負面影響基本被他自己給消除了。

要是顧白知道的話，估計恨不得把他的鍵盤吃了。

這一天顧白早上點了油潑面，已經入夏了，大早上吃油潑面可謂是口味很重了。

金紅色的醬料與辣椒讓面條表面泛著誘人的油光，綠色的蔬菜點綴在旁邊起到了臟中和作用，看起來就讓人食欲大振。顧白用筷子夾起面片，撲面而來的辣油香味讓他食指大動。

吸溜——

吃完一碗油潑面，又喝了一杯百香果茶，顧□□神飽滿地坐進辦公室裡，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在秦子亭公開說了支持顧白後，林以川那幫以前和顧白合作的演員表示也要這樣，但被顧白給阻止了。

“彆添亂，我自有分寸。”顧白說，“秦子亭擅自行動我已經罵過他了。”

說完後顧白不禁有點心虛。

目前，銀河傳媒對三棱鏡工作室的收購到了尾聲。

既然是要做動畫，比較穩妥的方案是和動畫工作室合作，按照單翰墨的打算，原本是要和大廠合作的，但是剛開始洽談，顧白就被係統的提示音差點炸了腦袋。

——哦是的，和大廠合作中間會流失很多不必要的錢，這在係統看來是顧白故意違規。

顧白被炸得頭疼，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收購了一家國內的動畫工作室。

三棱鏡工作室在國內小有名氣，近些年上映的兩部動畫都有些小撲，被廣泛認為是空有畫面沒有內容。接連小撲就等於一次大撲，所以這次收購並不是很困難。

三棱鏡工作室的特效團隊不錯，能滿足秦弘亮導演的需求，他們如今的名聲不咋地，能滿足顧白的需求。這波是雙贏。

一個成本上億的電影，其中肯定會有一些花的不值當的錢，涉及太多人，肯定會有一些貓膩在。

但在係統的關注下，這些事兒卻從來都沒發生在顧白的劇組過。

顧白對此真的是‘係統它，我哭死’的程度。

哎。顧白覺得自己虧錢任重道遠。

不過再轉念一想，幸虧自己現在選了這個題材，外界現在對自己還這麼惡劣，這樣一來《南柯一夢》就更穩啦！不愧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