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01.
“顧總！這個月轉虧為盈, 盈利已經五十多萬啦！”
聽著狄稷興奮的聲音，顧白伸手扶住了桌子。
他的五指緊緊按住桌面, 手背幾乎暴起了青筋。
他真的是快暈了。
賺錢了？
真賺錢了？
這都能賺錢？？？
顧白聽著狄稷的彙報，聽著聽著鬆開手指，然後又看起了銀河電競培訓機構的官方號。
越看越目瞪口呆。
因為他發覺了一個問題……
銀河電競培訓機構開始往電競勸退這個方向發展，正是穀遠和自己說要改變宣傳策略的那段時間門。
顧白：……
顧白心裡咯噔了一下。
某個他不願承認的事實出現了。
02.
電競勸退業務的市場非常大。
在很長一段時間門裡，電子遊戲被視為洪水猛獸，被很多人喊管管遊戲救救孩子。
但後來又因為種種原因，比如說資本的支持, 電競視野的發展，電競又被過度被美化了。現在已經出來很多和電競選手談戀愛的影視作品, 這就是證據了。
打遊戲沒有錯, 畢竟遊戲發明出來就是讓人休閒放鬆的, 但無論什麼東西上癮了都會出現問題, 青少年的自製力差, 在這學習的黃金時期沉迷遊戲的話，可能會對自己的人生造成很大的負面影響。
家長們對此非常擔憂, 在顧白原來的世界，甚至還有那種非常慘無人道以用暴力來戒網癮的學校, 那些學校還很火，這和家長的愚昧有關。
現在有一個非暴力的專業機構出來電競勸退，那市場自然是很大的。
銀河電競培訓機構稱, 可以正確引導青少年的電競價值觀。
對外是給家長這麼說的，對內給學員們說的是：堅持不下來這是你自己的問題，說明你不適合職業道路，因為培訓機構裡的訓練就是職業俱樂部的日常生活。
SKT隊員的訓練從早上八點持續到晚上十二點，龍國電競俱樂部每日訓練也是在十個小時以上。從中午到深夜, 而且手機被沒收，不能和家人聯係，不能談戀愛，隻有周末能出去透氣。很多人年紀小，會哭著說想家。①
培訓機構沒有打罵會員，真的隻是複刻職業俱樂部的日常訓練。
老師隻是冷靜的告訴你你哪裡不對，一遍一遍說，告訴你怎麼做，讓你改。
一般進入這個培訓機構的孩子都屬於打遊戲水平還湊合的，所以他們能夠知道自己那裡的確是做錯了。
做錯了，老師說了怎麼改，但自己還是改不過來。
比賽一遍一遍的輸，一遍一遍的複盤。
solo也在輸，狂輸。
基本功不行就拚命練基本功。
每周還會打一場完整的對抗賽，對外直播。
現在銀河電競培訓機構小有名氣，所以看這些直播的人也挺多，他們會像指點職業選手一樣對俱樂部成員指指點點。
老師會在比賽結束後帶他們去看網上那些人對他們的指責，告訴他們職業選手需要承受的是這的上百倍。
在這樣的情況下，倒不至於說肯定會對這個遊戲產生陰影，一看到遊戲就想吐，但大部分人對此興趣大減是一定的。
然後他們就發現，回家學習比打遊戲容易多了。
“在經曆了這段時間訓練，你們覺得自己的天賦好嗎？
那行，勤能補拙。但是我告訴你們，你們現在去上學，全省排幾千名就能上個好大學，但如果要成為你們心目中的電競選手，你們得排全國前幾十才行。”
這話說的當然有失偏頗，畢竟兩邊基數不一樣。
但搭配上此前的訓練，就能起到很好的勸退效果了。
能讓人真正退縮的從來都不是他人的勸說或者強硬的阻止，這樣的話即使停下也會心有不甘，能讓一個人心甘情願停下的，隻有親身經曆過的理智現實。
當然電競勸退業務也沒有神到所有人出去後立馬好好學習的地步，也有個彆成效一般的。
這幾個月以來，隻出現一個一直堅持下去的，然後被直接被吸納到專業戰隊的青訓隊中了。
穀遠對這個自然是大書特書，這可是個很好的宣傳機會。
顧白把這些把這些看明白後，坐臥不寧，愁緒如麻。
然後他又想到穀遠前段時間和他散步時，對他說‘顧總做事總是有著多重含義’，‘而現在自己想明白了’。
所以這到底是……
顧白給穀遠打了電話。
穀遠沒第一時間回電話，他將電話掛了。
過了幾分鐘後，穀遠才回了電話。
“不好意思啊顧總，剛剛正在開會呢。”穀遠聲音很輕鬆：“顧總怎麼啦？”
“穀遠啊……”顧白的聲音有些抖，“我看到你給我發的文件了，我們盈利啦？”
穀遠：“是的，顧總。”他說這話時倒沒有喜形於色，因為他知道這應該在顧總的預料之中，現在太欣喜反倒顯得自己沉不住氣了。
顧白：“嗯……你是……怎麼想到的？”
聽到顧白這樣問，穀遠笑著說道：“因為是顧總提醒的呀。果然澤南說的對，想要成功就得先領會顧總的全部想法。”他頓了下，說道：“一開始我真以為顧總是要搞電競，但一直虧損，我就想我可能是不是想錯了。當時我有了隱隱約約的念頭，但不太確定，在顧總的提醒下，我才明白我想對了。”他說到這裡笑了，“可能我有點笨，顧總居然還連著提醒我兩次。”
顧白：“我什麼時候連著提醒你兩次了？”他真的是懵逼，他感覺是不是他打開這個世界的方式不對啊。
穀遠：“哈哈，顧總還是這麼的喜歡考人。”
顧白聽了後感覺自己仿佛被罵了。
神特麼‘喜歡考人’，你彆亂說，我是真不知道。
穀遠開始回答問題了：
“上次散步時，顧總就說的很明顯啦！
顧總說你一開始的方向不對，指的就是讓我思考方向嘛，而且暗示著不必聽你一開始說搞電競的話，要在裡面思考更多的出路。
然後顧總說能賺錢也要賺錢，這就是進一步的提醒了吧。畢竟按照原本的計劃是不賺錢的，但現在顧總改口，就明擺著在提醒我了。”
顧白：……
居然仿佛說得通。
顧白的手抖得更厲害了。
說到這裡，穀遠似乎有些失落：“我此前的想法還是不夠活躍，搞得顧總接連提醒我，下次我一定會好好做的，顧總。我會爭取不讓您失望。”
這話聽著和已經可以獨挑大梁的林澤南此前說過的話好像啊……
壞了！
自己在銀河電競培訓機構這件事上，主要兩個事情判斷都是對的！
第一，顧白認為這個模式沒有經濟價值，這個判斷對了！
第二，顧白認為穀遠是個有才能的人，所以要把他從主公司搞出去，這個判斷也對了！
結果，對上加對，男上加男，結果就出大問題了！
顧白沒說話，穀遠就繼續說了：“我一直在做外宣的工作，自己第一次把控這些東西，真的是多謝顧總栽培了。我感覺我學到了很多東西，我知道顧總為什麼選我，請放心顧總，我會不忘初心，將您的這個電競培訓機構好好做的。”
顧白：“嗬嗬……嗬嗬嗬……”
穀遠繼續認真說道：“旁觀了很多，輪到自己了，真的是非常感動。顧總，謝謝您。”
顧白：“不，不用謝我，這是你應得的……”
顧白的聲音此時聽上去如此的蒼白無力。
掛掉電話後，顧白空虛地坐在辦公桌前。
啊，自己又賺錢了呢。
他感覺自己心好累。
而且怎麼特麼的還是自己這裡出問題了啊？！
助理狄稷在旁邊被動聽了電話，他聽了後很激動，畢竟這個培訓機構前期他也出了不少功勞。
狄稷想到，自己跟著顧總，卻連顧總的心意都沒看出來，自己要學的東西還是很多啊。
自己此前居然覺得這個不靠譜，不行，不能這樣，以後得有堅定的信念才行。
這也不怪顧白。
很多事兒其實沒有死局，山重水複後轉個彎，也許就是柳暗花明了。
顧白做了個決策，他手底下的人因為過於相信他，各種開動腦筋，將這個項目盤活了，客觀上也是可以解釋的。
顧白長歎一口氣，感覺無敵是多麼的寂寞。
狄稷在旁邊忍不住說道：“顧總，原來是這樣，是我想的太簡單了，我一定要向穀總和林總他們好好學習！”
顧白扯開嘴角開了個玩笑：“如果你真像他們那樣，那我可不敢讓你待我身邊。”
狄稷心領神會，他認為顧總的言外之意是：如果自己足夠優秀的話，他會讓他去其他公司承擔重要職務。
“我知道的，顧總。”
狄稷點頭。
顧白狐疑地看了狄稷一眼。
他真的知道自己的意思是讓他擺爛嗎？
算了。這已經不是自己能夠決定的事情了。
顧白讓狄稷將自己今天的行程表發過來，然後發現整整一天安排得滿滿當當。
在顧白的攤子越鋪越大後，他發現自己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儘管他把大部分工作都散了出去，但仍是得處理各式各樣的事情。
在這樣的情況下，每天學習+健身就變得格外奢侈了。
他讓狄稷給自己泡杯咖啡，然後打開了那堆文件。
剛開始看，林澤南那邊給顧白發信息說，基金會那裡臨時有會議需要顧白參加，是政府那裡來人了。
顧白隻好讓狄稷改了行程。
狄稷立刻行動起來，將文件打印出來，將咖啡泡好放車上，等顧白在去會場的路上看。
去基金會那裡需要一小時二十分鐘的路程，不能浪費。
先看了幾份文件，顧白中途休息的時候，開始思考銀河電競培訓機構成功的原因。
總結成功經驗，吸取教訓，之後不犯，爭取下次失敗。
首先，還是老生常談的問題，自己的話反倒成為他們的靈感。
自己這次已經儘量少插手了，基本都沒看，但那還是出問題了。
……
……
好吧，無法總結。
顧白做出個癡呆的表情。
手機震動。
打開，是秦子亭的消息。
秦子亭：現在有時間嗎？
顧白看了眼表，回複：五分鐘吧，然後我就要看文件了
秦子亭：那就不說了，給你看貓[圖片][圖片]
顧白：哈哈哈怎麼就不說了！貓貓很可愛！
秦子亭：最近劉姨批評我要和你好好交往
劉姨就是秦子亭的經紀人。
顧白：0.0然後呢？
秦子亭：所以我剛剛想到，如果我忙的隻剩下五分鐘休閒時間門話，那我是不想聽其他人逼逼賴賴的，而更傾向於看一張貓貓照片
顧白：哈哈哈好的！
顧白：等等，逼逼賴賴這個詞是你自己想的麼？
秦子亭：是劉姨說的，她前段時間門問我平時和你聊啥，我說了討論小說，她就說我彆逼逼賴賴這些事兒打擾你
顧白：哈哈哈哈不是逼逼賴賴，和你聊天挺高興的
秦子亭：收到
顧白真的忍不住笑了。
秦子亭在很多方面格外耿直，這種耿直讓他顯得有一種不同於林以川的有趣。
顧白看了眼，還有兩分鐘。
所以他很隨便問了一句。
顧白：中午吃啥了
秦子亭：劇組盒飯
顧白突然想起了穀遠說的那句話，然後他腦子一抽：吃午飯了啊，都會吃午飯啊，讓我考考你，午飯用英語怎麼說啊
秦子亭：abandon
顧白：噗！！！！
顧白：告訴我，你是怎麼在一秒內想出這樣的回答的
秦子亭：有在被劉姨逼著看網絡梗
秦子亭：最初不是很願意，不過看到你很開心，感覺有被安慰到
顧白：哈哈哈是很開心！
顧白：好了好了，你有啥事兒可以給我留言，我要去看文件啦
秦子亭：好的
想一想秦子亭一臉認真地研究這些梗，就覺得很好玩。
結束這短暫的對話後，顧白開始在車上爭分奪秒看文件，布置工作，助理狄稷將顧白布置的快速記錄下來，等顧白下車後，他再將這些工作一一分配下去。
02.
秦子亭打算和顧白說的是工作上的事情。
最近他一個商業合作，甲方那邊要求他的形象和《爆笑荒島》那裡相仿，這就牽扯到了版權問題。但甲方想打個擦邊球，讓他形象微調。
這方面其實挺灰色的，如果秦子亭不打招呼的話這邊一般也不會追究，但秦子亭顯然做事很謹慎。
顧白那邊給了秦子亭肯定的答案，讓那邊象征性的付了一千塊的形象費用，給了個友情價。
和秦子亭的聊天吹散了不少沒虧錢的憂傷心情。
‘係統，這可咋辦，你能不能再給我申請一次機會啊？’
【暫時不可以，宿主。】
顧白：？！
意思是以後還會有額外機會啦？
‘我該如何做才能獲得下一次機會呢？’
【請宿主專心拍攝電影。】
好唄……
03.
《南柯一夢》還在籌備階段。
穀遠在去銀河電競培訓機構當校長後，顧白就在原來的宣傳部門隨便提拔了個叫路語林的員工當宣傳部經理。
然後顧白就看到係統給路語林的月薪蹭就漲上去一小截。
顧白頭疼。
這人的潛力真的是無法預估啊。
銀河傳媒的另一個項目《星際回航：異星再臨》也籌備得差不多了，導演蔣臨為了宣傳，開始頻繁出現在各個節目裡，給電影造勢。
觀眾們對他基本都很友好，主要是蔣臨的經曆看上去非常勵誌：懷揣著導演夢漂泊多年，一直積累經驗，最後被顧總賞識，拍出了這麼好的片子。
媒體和網上對他的讚譽非常多。
這就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滿。
而那不滿不僅僅是因為他現在的知名度。
在《星際回航：異星再臨》正式開機後，網上出現這樣一篇文章。
文章先非常可觀的分析了《星際回航》電影存在的問題，接著又評論道：
‘現在很多人盛情誇讚製片方將替身演員和主要演員並列的這一行為，認為這是人性化的表現。但其實這其中問題很大，真的對替身演員重視，就應該從最基礎的地方做起，而不是將他們突然推到這火坑上，讓他們被迫站在萬眾矚目的舞台中接受他人的審判。
所以《星際回航》製片組的行為，大概率是在作秀。’
貌似說的有道理的話，立刻引起了一幫本來就對電影不滿的人的讚同。
但明眼人知道，這是在故意挑事，想要鎮壓近期網上出現的‘所有電影都應將替身演員和主演明星並列’的呼籲。
接著是第二篇文章，這篇文章就直接瞄準顧白開到了：
‘縱觀製作人顧白進入文藝界後的所有電影，每一部幾乎都掀起很多波瀾，而且每一部，他都會在電影內容之外的地方弘揚所謂的正能量。
從《江山社稷》的老戲骨碾壓小鮮肉，再到《青春之歌》劇外的理想和夢想，第一次看的時候沒有意識到，但看的多了後，才發現他的種種行為是如此的商業化，這讓我們沒有看到一個電影人的操守，而隻看到了一個投資人的玩弄手段。
而《星際回航》更是其中翹楚。
在全民稱讚這部電影的時候，我不禁開始焦慮。
《星際回航》本身沒有問題，它的問題在於電影之外的問題。雖然不能用劣幣驅逐良幣來形容這部電影，因為它本身也很優秀。但它大大擠壓了很多藝術片的生存空間門，它的存在，銀河傳媒的營銷，這讓文藝片變得毫無意義，仿佛票房就可以代表一切一樣。——現在文藝界已經出現了很多嘲笑的聲音，票房就是一切，沒有票房的導演不配和有票房的導演叫板。
這是一種畸形的生態。
我們當然需要優秀的商業片，但我們也需要優秀的文藝片。
顧白所製作的片子，除了《江山社稷》外，迄今為止還沒有獲得過國內或者國際的正規獎項。這也說明了這個問題。’
這部文章寫的非常誠懇，而且攻擊性貌似沒那麼強，很多喜歡《星際回航》的人看了後都開始若有所思了。
而顧白的粉絲當然不認了，他們在下面甚至開始攻擊國內獎項了。
顧白看了後趕緊約束粉絲，沒想到自己也有差點被粉絲害了的一天。
這篇文章是個自媒體發的，如果隻是如此那也就罷了。關鍵是行業有一些人也轉載了，甚至wb的老板也轉載了，評論說‘這個角度很有趣’。
這就有問題了。背後有人在推動。
顧白看的是又氣又笑，自己投資了那麼多電影，養活了那麼多電影行業的人，回過頭來自己還成文藝界的禍害了啊。
其實答案很簡單，顧白作為一個外來者，沒遵守他們那些規則，擅自動了他們的蛋糕，所以他們感到不滿。
封肅導演之前遇到的事，已經隱隱約約說明這個問題了。
隻是顧白當時沒放在心上。
而顧白的替身演員和明星並列的行為，更是讓他們感覺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挑戰。
所有有那麼一些人，聯合發力了。
目前的情況對顧白和銀河傳媒這個年輕的公司相當不利。
如果這種輿論形成的話，以後顧白的電影將都會被打上‘爛片’的標簽。
但是……
“你們想的是很好。”
顧白無語地看著自己面前新宣傳部經理路語林提交上來的宣傳方案。
“問題是，我下一部電影還真好是要衝擊國內外大獎的《南柯一夢》啊。”
這不就會形成一個，完美打臉麼……
你們行不行啊。
顧白嫌棄地想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