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人嫌第八天(1 / 1)

萬人嫌第八天

很快的,澈老爺子的視頻電話就打回來了,賀爾豪叫苦不迭地閉了閉眼,然後調整好表情重新接起。

“老爺子,不好意思,剛才忽然有事。我現在正好去找穆桓,我叫穆桓來給您看一眼?”賀爾豪假裝無事發生,自然而然地抬腳往澈穆桓那頭走去。

“等等等等。”澈老爺子忽然叫住賀爾豪,他頓了頓說道,“不用特意把那孩子叫過來了,你就給我支著鏡頭,我這麼看著就行了。”

賀爾豪聞言稀奇地挑了挑眉頭,開口調侃道:“老爺子,您不會是近鄉情怯了吧?前面不還催著我帶他回來麼?”

澈老爺子一頓,旋即惱羞成怒般地揮揮手:“去去,彆跟我在這兒沒大沒小的。”

他確實沒準備好直接和澈穆桓對話,他已經習慣了這麼久以來,一直通過間接的渠道來了解這個孩子的成長和改變,而真正面對面的交談,他們屈指可數。

賀爾豪沒想到還真被自己戳穿說中了,他不由摸了下鼻尖,今晚的自己真是刀山火海雷區蹦迪。

他當下不敢再多說什麼,拿著手機開著視頻去找澈穆桓。

“你的腿還好吧?”澈穆桓見自家經紀人慢吞吞地挪過來,開口關懷了一下。

“下次我會小心點的。”賀爾豪假笑。

澈穆桓揚了揚眉梢:“耳力不錯。”

賀爾豪:“……”真是一點不帶遮掩的啊。

他氣笑了,心裡笑罵了一句小兔崽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澈穆桓。

不得不說,澈家小少爺長得是真的好,身材比例優越得像是國際超模,這身定製夜行服將青年的身形完全勾勒出來,勁瘦的窄腰在寬帶皮製的束腰下更有視覺的衝擊。

整個人一出現,就仿佛這一片空間都為之一亮了。

董晟看見澈穆桓過來,不由揮了揮手:“穆桓!”

走在澈穆桓身側的燕將池一下抓緊輪椅的扶手,臉上表情頓時冷了下來。

偏偏董晟壓根沒注意到燕將池,他徑直走向澈穆桓,忍不住上下打量幾眼,眼睛都亮了:“你這身可真帥,我都羨慕了。”

“等下就是我倆對手戲了,我們走走戲?”董晟邀請道。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澈穆桓帶資進組,身上這套夜行裝比董晟作為男主的服裝還要精致,直接壓了男主一頭,但是董晟絲毫沒有露出不滿的樣子,仿佛粗線條一般,仍舊大大咧咧的。

先前澈穆桓還未到片場的時候,董晟的助理就先替董晟打抱不平地嘀咕過了,但被董晟直接嗬斥攔下。

一共加起來也就不過隻有十來分鐘戲份的角色,就算服裝再精致也好,又能壓到哪裡去?就算火了,對劇、對作為主演的他而言,也並沒有太大壞處。

比起對方所代表的背景資本,董晟很清楚與澈穆桓保持良好和睦的關係,遠比嫉妒生嫌隙要有利得多。

澈穆桓看向董晟,他沒有異議地點點頭應下,然後又低頭去看燕將池:“會不會太無聊?你想去……”

“不,不會無聊,我就在這裡等你。”燕將池打斷了澈穆桓的話。

他露出一點恰到好處的落寞和淺淺的依賴,就好像一頭受傷的大型野獸蜷縮著、慵懶而信賴地露出自己的脆弱部位,等待著被主人安撫。

澈穆桓見狀微微頓了頓,心臟像是被什麼輕輕騷撓了一下,他不由伸手搭在燕將池的脖頸上。

他捏了捏男人露出的蒼白脖頸,壓低聲音道:“我很快就好,我就在你能看見我的地方。”

燕將池抬頭看著澈穆桓,他揚起嘴角,低低應了一聲。

他知道自己就像是一個低劣的騙子,用儘手段想要吸引青年的關注、關心,這些就像是會叫人上癮的毒藥,他越來越貪婪,為此不計後果。

他不知道當澈穆桓發現他的真實面目後會是什麼反應,他也不願去假設,他隻是貪顧眼前所擁有的這一切。

澈穆桓走到董晟那頭去,武指老師也在那兒為兩人再次拆分講解接下去的動作。

這些動作他們已經拆解學習過許多次了,搭救的戲份沒有太多難度。

“等下澈老師你就吊著威亞在林子裡從天而降,將受了重傷的男主帶出包圍圈,晟哥劍斷的同時記得弄破血包吐血。”武指老師提醒著。

董晟飾演的太子被帶到樹下後就基本沒什麼重要鏡頭了,直到最後,在澈穆桓所飾演的俠客要離開時,他開口追問對方的身份,卻被直接捏暈了過去。

考慮到男主此時重傷,兩人之間基本沒有什麼過招合體的互動,更多的花招則在澈穆桓的單打獨鬥群戰中。

導演的要求就是動作流暢、鏡頭好看,場上的鼓風機要給準時機和方向。

“好,董老師,澈老師,準備好了嗎?我們先來一條。”姚成舉著大喇叭吆喝。

賀爾豪見狀看過去,手機屏幕一晃。

“剛才穆桓在和誰說話?你們那兒也太吵了些,我什麼都聽不見。”澈老爺子在手機那頭對著賀爾豪皺眉說道。

賀爾豪沒以為澈老爺子指的是這會兒場上的動靜,便說道:“片場工作人員得調度嘛,肯定是吵的,剛才在招呼穆桓去走戲呢,喏,您看。”

賀爾豪調整了一下,把鏡頭對準了澈穆桓那頭。

老爺子聞言應了一聲,大抵是他錯覺,還以為聽見了燕家那個的聲音,燕家那個此時恐怕忙得腳不沾地,又怎麼會出現在這毫不相乾的地方。

他看見鏡頭裡出現的澈穆桓,連忙拿起一旁的老花眼鏡戴上,往鏡頭前湊近了些,認真地看,就像是小學生在聽網課似地。

賀爾豪撲哧樂了,連忙扭頭憋笑,揮去自己腦子裡不合時宜的聯想。

隨著場務打卡,片場裡鼓風機大作,大堆大堆的竹葉拋灑進來,一股子淩亂肅殺的味道。紛飛的竹葉之下,董晟渾身失血地跌跌撞撞闖進鏡頭裡,身前身後儘是埋伏的刺客。

劍鋒交錯間,隻聽一聲脆響,劍斷,一口血色儘數噴灑出來,直逼鏡頭。

窮途末路。

卻見一襲鬥笠黑衣翩然而下,劍風狠厲直破困局,揚起無數竹葉迷亂了人眼。

竹葉落儘,一張遮擋在鬥笠下的臉出現在鏡頭中。

膚若瓷白,劍眉星目,猶如雕塑一般深邃的眼睛仿佛落滿星辰,哪怕被黑色面紗半遮,也蓋不住對其容貌的浮想聯翩。

“好!卡!”導演喊停,“澈老師,這一條不錯,我們再補一下您吊威亞下來的特寫鏡頭。董老師可以先休息一下補妝。”

董晟點點頭,跑到一旁椅子那兒休息。

他邊上坐著這部劇的女一梁筱璐,此刻正饒有興趣地支著下巴看澈穆桓那頭。

“那個新人就是上回和你對戲的?”梁筱璐掩嘴問,“聽說演技還不錯?背景也挺厲害的?”

“是他。”董晟半閉著眼由自己的化妝師為自己補妝。

“有點意思。”梁筱璐眨眨眼,“長得真不錯。”

董晟抬了抬眼皮看過去,又無語地翻翻白眼繼續闔上眼補妝。

他這個工作搭檔顏控得很,當初劇宣的時候想炒作一波戀情緋聞,就被她直接拒絕了,揚言自己這款不是她的菜,還有之前一部小爆的古裝劇《笙語賦》,也沒配合炒作,像是看誰都不感興趣似的。

“彆想了,這個一看就是你招惹不了的弟弟。”董晟提醒。

梁筱璐聞言無趣地撇撇嘴:“招惹不起也總能看看聊聊,做朋友總行吧?膚淺。”

董晟:“……”

澈穆桓那頭補了三次鏡頭特寫才算過,放他下來補妝。

“感覺怎麼樣?”賀爾豪來到澈穆桓身邊詢問道,“第一次拍戲的感覺如何?”

“挺有意思的。”澈穆桓彎彎嘴角,“不過吊威亞就沒那麼有意思了。”

說真的,他一點也不喜歡從上往下俯衝下來,失重的感覺讓他覺得自己的心臟都都有那麼一瞬間仿佛停滯了,而且威亞也將他的肩膀勒得生疼。

賀爾豪聞言笑了一聲:“習慣就好了。”

澈穆桓也彎彎嘴角,沒再說什麼。

他這邊很快補完了妝便又被導演喊去拍下一條戲,董晟則被安排倚在一棵大樹下做工具人。

這幕戲是澈穆桓的單人打戲,也是這個角色比較出彩的印象點之一,凡是這個角色出場的鏡頭裡,十有八九都在打打殺殺。

也為此,澈穆桓才格外加訓了力量訓練。

姚成對鏡頭美感的追求尤為著迷,更不說這一次澈穆桓這一身讓他眼前一亮,靈感迸發,恨不得拿場上所有的鏡頭都來拍澈穆桓才好。

於是一遍、兩遍、三遍……燕將池皺起眉頭,剛想插手警告姚成不要再折騰人了,就聽對方興奮地喊了“卡”:“太好了澈老師!很棒!這條可以過了。”

燕將池剛剛挪動了幾公分的輪子又不明顯地停了下來。

澈穆桓臉色微微蒼白了一些,下了威亞後,他徑直走到了姚成的後頭看鏡頭裡呈現出來的畫面。

竹林中與群演的打戲也得綁威亞,隻不過上上下下的幅度沒有先前那麼劇烈。

但畢竟和平時練習時沒有威亞的狀態不同,許多動作都有些跑偏了,澈穆桓皺著眉頭,並不滿意自己在鏡頭裡展現出來的水準。

他眉頭微微皺起一些:“再來一條吧?動作沒到位,怎麼不跟我說?”

“啊?”姚成愣了愣,又看看鏡頭,又看看澈穆桓,再去看看武指,“這還不到位嗎?”

澈穆桓抬眼看看他。

姚成隻好把不遠處的武指老師招呼過來。

不過對於澈穆桓的要求,他是一百個樂意答應,他巴不得能有多一條的鏡頭保底,要是能更到位,那就更好了。

“非常好!澈老師!非常流暢的動作!力量和柔軟度都很不錯……”武指看見姚導招呼自己過去,便快步走過來,邊走邊高興地誇獎道。

“還需要一些調整。”澈穆桓打斷,“等下再來一條,你幫我看看。”

武指臉上的表情微愣:“上一條能用了吧?”

他不由看向姚成那兒,這都來回拍了七條了。

他見姚導朝自己比劃了一下,示意聽澈穆桓的。

最大的“金主”就在片場,澈穆桓想要再來一條,精益求精的事情,他沒有好拒絕的理由。

武指見狀隻好抓抓腦袋,一邊看方才那條戲的動作回放,一邊針對性的動作再度調整了一下。

“小新人還怪較真的。”梁筱璐掩嘴與董晟說道。

董晟聳聳肩膀:“看來今晚得熬大夜了。”

梁筱璐打了個哈欠:“我那邊再補一條就差不多了,你加油。”

她今天的夜戲在B組導演那兒就剩一個鏡頭了,澈穆桓這邊的進度影響不到她,她幸災樂禍地看了董晟一眼。

董晟:“……”

賀爾豪也沒想到自家澈老師這麼較真,但也不好說什麼,隻好趕緊叫大周去買些夜宵和飲料回來,犒勞加班的片場工作人員和一起走戲的群演們。

等這場戲拍完,已經是淩晨三點了,其他人累得眼睛都快合上了,也就隻有姚成還高興地兩眼發光。

他沒想到澈穆桓說的動作到位與否,差彆能那麼大。

再看最新的這條鏡頭,一招一式銜接得更為流暢,就仿佛是一幅潑墨山水畫一般,瀟灑肆意至極,力量與東方美學的結合,卻是抬手翻雲覆雨間留下一地瘡痍。

姚成高興得恨不得今晚就把這場戲的後期一口氣全做完。

姚成拍得高興了,滿足了,就是苦了現場的工作人員,賀爾豪夜宵送了一輪,奶茶又送了一輪。

澈穆桓回到自己的休息間卸妝換衣,褪下衣服的時候才覺得肩上刺痛極了。

他皺著眉扭頭,就見肩膀上被威亞反複摩擦的地方已經是嚴重破了皮,泛起一片可怕刺眼的紅紫。

因為有內襯的墊底,加上長時間的吊掛、拍戲時的腎上腺素,都讓他有些麻木習慣了遞進的刺痛,直到現在全然放鬆下來,這些疼痛才密密麻麻地泛了上來。

澈穆桓低低嘖了一聲,慢吞吞地抬起胳膊,忍耐著刺痛酸痛感隨著動作變化而驟然加劇的那幾秒過後,換上了自己的私服。

等回到車上,澈穆桓脫下大衣外套,淺色私服上已經微微乾涸住的血跡格外紮眼。

燕將池驀地往前,幾乎要貼上澈穆桓的脖子:“怎麼回事?”

“破了點皮,回去讓大周給我處理下就行。”澈穆桓原本半閉著眼快要睡著了,被燕將池嚇了一跳,帶著睡意懶懶敷衍了一下,又輕輕推了推靠得太近的男人,嘟噥道,“嚇著我了阿燕,睡會兒,彆鬨。”

保姆車是七座的——考慮到燕將池的輪椅上下方便——大周和賀爾豪都坐在前排,聽見澈穆桓的話,兩人都是一個激靈猛地轉過頭看過來。

大周輕輕吸了口氣:“怎麼就破皮了?”

“彆吵。”燕將池慢慢坐了回去,他壓低聲音,冷冷看了大周一眼。

大周:“……”

賀爾豪:“……”

不是,這也聽澈穆桓的?彆太聽話了啊!!

賀爾豪忍不住糾結澈穆桓的傷,又想直接掉頭去趟醫院,結果還沒能開口,就被燕將池的警告視線唬了回去。

行吧,等回了公寓看,要是嚴重,他說什麼也得把澈家小少爺薅起來去醫院。

保姆車裡一片安靜,誰也沒有再出聲,沒過一會兒功夫,賀爾豪甚至還能聽見澈穆桓打起了微微的鼾聲。

他忍不住好笑地去扭頭去看澈穆桓,頭一次拍戲可把他們澈老師累壞了,說真的,他也沒想到今晚會累成這樣。

他剛一回頭,便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直到大周不忍直視地拽了他兩下,賀爾豪才回過神來,驀地收回視線轉了回去。

他意識到哪裡不對勁了。

燕將池仿佛一座沉默雕像,似乎從來沒有變過那個姿勢,始終就這麼看著澈穆桓,擱在膝蓋上的手指輕輕地點著,一下,兩下……隨著澈穆桓胸膛的起伏。

——就像是在數著對方的呼吸。

操。燕家那個真的有病吧。賀爾豪在心裡驚恐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