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人嫌第九天(1 / 1)

萬人嫌第九天

賀爾豪不敢再多看,生怕再多看一眼都要被燕家那個剜去眼睛。

等回到了公寓,澈穆桓便立刻被催著脫下衣服。

肩膀上的傷口滲血已經乾透了,和身上的布料微微有些粘連著,大周一沒注意,手上的力道稍重了一些,衣服都還沒脫下呢,就先看見一道細細的血痕從扯開的傷口處流了出來。

澈穆桓沒吭聲,隻是呼吸一下子重了一些,微微皺起眉頭。

“對對對不起澈老師……”大周嚇了一跳,壓根沒想到澈穆桓肩膀上這一片的面積那麼大,頓時有些不敢繼續下手了。

燕將池驀地死死攥住拳頭,要不是大周的手還搭在澈穆桓的肩上,他生怕自己對大周做點什麼,對方動作幅度一大,再扯痛了澈穆桓。

大周注意到了燕將池的視線,頓時抖得更厲害了:“澈、澈老師要不我們還是去醫院處理一下吧……”

澈穆桓扭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肩頭,又納悶地看了一眼大周:“去什麼醫院,就這點小傷。”

“你處理不了?”他看大周的樣子,確實不像是能處理的,他歎口氣,“算了,我自己來。”

“你住手住手,也彆去醫院了,我讓邵叔把住家醫生叫來處理。”賀爾豪皺眉阻止道,直接轉身給管家打了電話過去。

澈穆桓頭疼地捏了捏鼻梁:“大半夜的彆折騰了,邵叔都睡了,我也要睡了,趕緊處理完了事。”

“你睡你的,等醫生來了再說。”賀爾豪不容拒絕。

“澈家老宅離這兒車程一小時,等醫生來了,傷口都露在外面多久了,不得發炎感染?”澈穆桓一邊說著,一邊就要上手,看得賀爾豪心驚膽戰的。

燕將池深吸了口氣,喊住了澈穆桓:“你坐下,我來。”

澈穆桓聞言停下手上動作,偏偏頭看向燕將池,便見男人臉色緊繃著,如臨大敵一般地盯著自己肩上的傷處。

他見狀頓了頓,聲音輕快地道:“好啊。”

“大周扣工資哈,加給阿燕。”澈穆桓見燕將池繃著臉,便玩笑道,調節著氣氛。

大周要笑不笑地乾巴巴地扯了一下嘴角,工資全加給燕將池都行。

他真不敢在燕將池的視線下動手,那麼大一片粘連的料子,想也知道不管多小心也得有多疼,真不知道他家澈老師是怎麼那麼虎得直接穿上衣服的。

大周直搖頭。

澈穆桓坐了下來,扭頭看向燕將池,就見男人眼色沉沉,手指湊近了他肩膀,卻不明顯地微微顫抖著。

他見狀便伸手抓住了燕將池微微顫抖的手指,笑笑道:“你彆緊張,我都不怕呢,你怕什麼。”

要不還是他自己來吧,也就沾了點結痂了,能有多疼?忍忍就完事了。

他想著正要從燕將池手裡接過鑷子和棉簽,卻被男人拒絕了。

燕將池低低道:“彆亂動,鬆手,坐好。”

澈穆桓眨眨眼,聞言低笑一聲,規規矩矩地把兩手都放在膝蓋上,一副學生乖巧的樣子,調侃一般地看向燕將池:“這樣可以了吧?”

燕將池抿抿嘴,低低應了一聲。

他不是第一次處理這樣的傷口,不論是前世,還是在他車禍後經曆的那些大大小小的手術、清創、縫合……包括複健過程中的不斷受傷也好,他早就習慣了如何處理這些傷口,何況澈穆桓的傷隻是一些皮肉傷,看著唬人了些罷了。

但燕將池卻覺得這比他過去所處理過的任何一次傷口都更加棘手。

他小心得不能更加小心。

賀爾豪看了一眼燕將池這邊的情況,他對燕家這位車禍後的一些事情也有所耳聞,燕家這位對彆人心狠手辣,對自己更是,所以他知曉燕將池完全能夠處理這些,加上考慮澈穆桓說的有些道理,便也就不再堅持等醫生過來,先由燕將池代勞。

——但是該打擾的還是得打擾,該半夜趕來的還是得趕來,賀爾豪必須確保澈家小少爺的傷口不會發炎感染,更不會留下疤痕。

“你現在倒是知道會傷口發炎啊?前面在劇組換衣服的時候怎麼不想到這一茬?現在傷口都結在一塊兒了,反倒考慮上了?早乾嘛去了?”賀爾豪瞪了澈穆桓一眼,又好氣又好笑。

澈穆桓摸摸鼻尖,他隻是以為那點淤青隻是淤青而已,天知道會變成這麼一個麻煩。

他沒有再吭聲,低頭專心看著自己肩膀上的傷口被鑷子挑出一根根細微的毛料,尖銳但輕細的疼痛拉扯著他的神經。

燕將池抬眼看向賀爾豪,警告一般地瞪了眼:“不幫忙,就閉嘴。”

賀爾豪:“……”

澈穆桓不明顯地挑了挑眉,掃了眼居然不再作聲的賀爾豪,若有所思地看向燕將池,微微扯了一下嘴角。

大周乾笑兩聲:“我去樓下接邵叔和醫生,澈老師應該也餓了吧?我再帶點夜宵回來?”

這個公寓多待一分鐘都叫他膽戰心驚。

澈穆桓聞言點點頭應下:“好,多買些吧,大家都餓了吧?”

賀爾豪輕輕哼了一聲,慢吞吞地對大周道:“給我帶份湯粉。”

“好的賀哥!”

澈穆桓好笑,他又問燕將池:“你也吃點?”

燕將池搖頭。

他剛搖了頭,緊接著一聲腹鳴就傳了出來,燕將池手上動作微微一僵。

澈穆桓清了清嗓子,努力壓下嘴角:“那就待會兒隨我一道隨意吃點兒?”

“……嗯。”燕將池緊抿著嘴,耳朵尖都有些紅了,被賀爾豪稀奇地盯著看了好幾眼。

要看到燕家那位這副模樣,想都不敢想,還得是跟著澈小少爺。

大周很快帶了夜宵上來,沒吃幾口,邵叔和家庭醫生也到了,從燕將池的手裡接過了工具。

“你輕點。”燕將池皺著眉頭看那醫生。

牧家的住家醫生原本大半夜被叫起,一看是為了牧家這個最不受待見的少爺還有些不耐煩,結果一到公寓,就看見燕家那位居然也在這兒,當即整個人都清醒起來。

他像隻鵪鶉似地,在燕將池的視線下,連呼吸都不敢大口呼吸了。

大周見狀心酸又憐憫地看了眼那醫生,總算有人能明白他方才的感受和處境了。

澈穆桓瞧著好笑,男人的視線是有些凶,但也犯不著這麼害怕吧?

不過他也察覺到剛才那家庭醫生過來時的輕怠,見燕將池能唬得住對方,便索性什麼也不說,裝作沒看見。

邵叔在一旁看得臉上所有的褶子都皺起來了,忍不住歎氣:“怎麼就受傷了呢?”

是啊,怎麼就受傷了呢。燕將池垂著眼,手指甲死死刺著掌心,他就該在姚成卯勁追求完美的時候阻止,他就不該由著澈穆桓的性子去試一遍又一遍。

家庭醫生也折騰了好一會兒才忙活好,澈穆桓困得連家庭醫生折騰時的刺痛都覺得好像若有若無了,思緒跟著神遊,仿佛半夢半醒著。

“……澈老師,澈老師,回房間床上再睡呀。”大周無奈地低低催促,“在沙發上睡多不舒服,明早您起來肯定渾身都疼……”

大周一邊說,一邊彎腰要去架澈穆桓回房。

澈穆桓闔著眼,眼皮重得好像抬不起來,大周的聲音都好像是從天邊傳過來的似的。

他昏昏沉沉地擺手道:“不疼,就這麼睡。”

“您先回床上,馬上就能睡了,乖啊。”大周覺得自己像是在哄小孩,一邊說著,一邊扛著一米八多的澈老師往臥室裡走。

“定要回去睡?”澈穆桓含含糊糊地問。

“嗯嗯。”

“罷了,去傳阿燕來給朕洗漱。”澈穆桓一偏頭,仍是閉著眼,模模糊糊地哼了一聲。

大周聞言一頓,“啊?”

這都什麼跟什麼?您在我這個生活助理不知情的時間裡都和燕先生玩什麼啊啊。角色扮演嗎?

大周下意識地往燕將池的方向看,燕將池先前被澈穆桓催促著去浴室裡洗漱了,這會兒還在浴室裡。

“那個,您先躺下,先躺下。”大周乾咳一聲,連忙把他家澈老師先放回床上,然後結結巴巴地既不敢往浴室的方向看,也不敢去看澈穆桓,恨不得兩隻耳朵能關門。

賀爾豪送走了邵叔和家庭醫生後回來一看,就見大周奇怪的模樣,又看了眼已經歪著頭睡著了的澈穆桓,舒了口氣:“他睡著啦?那行,你也回去休息吧,今天辛苦了,跟我一道走吧,我帶你一程。”

“……好的謝謝。”大周乾巴巴地說道,看看澈穆桓,又看看浴室,用力閉了下眼睛。

他想起了第一天在這間公寓裡發生的那場對話,所以他決定還是閉上嘴什麼也沒說。

澈老師就是他唯一的哥,唯一的老板,賀哥也是這樣叮囑他的沒錯。

所以他得有澈老師許可了,才能把澈老師和燕先生的事情彙報給賀哥,沒毛病。

難怪燕先生總瞪他,他下回一定注意。

大周一時間覺得自己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脈,什麼都看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