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人嫌第七天(1 / 1)

萬人嫌第七天

《子夜歌》劇組這邊剛試鏡完,第二天劇組裡就來消息,說要調整配合各位演員老師的檔期,澈穆桓的戲份稍稍往後順延了一段時間。

正好,澈穆桓的那套皇子朝服也得重製,賀爾豪索性就把澈穆桓拎去上表演課了。

賀爾豪本想讓澈穆桓和燕將池保持距離,顯然澈穆桓不會聽他的。

但是他叫澈穆桓去上表演課,對方倒是聽話乖巧得很,甚至沒用幾節課的功夫就成了表演課老師最喜歡的學生。

他請的表演課老師是中戲的老戲骨弗格霖,是圈裡出了名的苛刻嚴厲,曾經在訪談中毫不客氣地評價某個對戲的年輕新生偶像演戲像塊爛木頭,想雕都上不去手,後來又吐槽誰誰背影都要用替身出鏡,還有最近新拿了影帝的某個演員是純靠資本量身定製……

總之一張嘴絲毫不怕得罪人,反倒是圈裡人都忌憚極了,生怕被他提兩嘴。

弗格霖淡圈後更是很少出山給人做老師,這次出面,還是因為和澈家是世交的關係上。

賀爾豪在把澈穆桓送去進修前給澈小少爺做足了心理準備,畢竟弗格霖有著把學生硬生生罵哭罵跑的名氣在外。

“穆桓這個孩子,學什麼都快,學什麼都精,有天賦,而且他還有一雙很有故事的眼睛,是我看下來最靈動的苗子。”轉頭弗格霖對賀爾豪說道。

“能得到您這樣的評價真是我沒有想到的。”賀爾豪意外地看向弗格霖。

他甚至忍不住想,關於弗格霖把學生罵哭的傳聞是不是誇張謠言?

弗格霖瞥了賀爾豪一眼,就知道眼前這個經紀人在想什麼東西,他嗤了一聲:“自然是你不會想到的,你若能想到,就不會把穆桓銀幕上的第一個角色交給姚成那樣的導演。”

賀爾豪一噎,好的,他相信那個傳聞應該不假。

“他有一雙經曆過許多事情的眼睛,但他又很年輕,這種矛盾衝突感讓他整個人身上都籠罩著一種神秘的故事感,他就像是一本書,讓人想翻閱他,了解他。”弗格霖不緊不慢地說著,他領著賀爾豪走向他們的練習室,示意賀爾豪往裡看,“這對於一個藝人來說,是最佳的盔甲。”

“我見過許多有天賦、也願意努力的好苗子,他不是第一個。”弗格霖說道。

“但讓他成為唯一的,是他與生俱來的驕傲。”弗格霖在練習室門前站定,他褶皺的臉上舒展開一絲淺淺的笑容,眼底也揚起一抹以之為榮的驕傲,“所以他做什麼都要做到最好,這是他的內驅力,無與倫比。”

在這短短幾天的時間裡,他見到了這個年輕人的許多面,毫無疑問的,澈穆桓是第一次接觸表演的新人,稚嫩青澀的演戲痕跡畢露無疑。

他第一天隻讓澈穆桓去看那些經典的電影作品,那些堪稱藝術大師的作品。

那時候他並不指望澈家這個年輕人能夠看懂什麼,他隻是看在世交好友的份上照顧下對方的小孫子,但是對方給出的回應卻大大叫他意外又印象深刻——

“所以,在這個世界,你們通過這些影視作品,來影響這個世界上更多人的思想。”年輕人徑直看向他,目光深邃沉穩,帶著洞穿一切的世故、老練,還有審視。

弗格霖沒有想到年輕人會直接想到這一層,在青年的視線下,他甚至有一種錯覺,好像所有的念頭都將無所遁形。

不愧是澈家的種,足夠敏銳切中要害,即便被牧家養了那麼久,也沒被養歪。

影視作品,是國家文化軟實力的一部分,也是國家自豪的一部分,隻是現在,這個時代像是正在走著下坡路。

弗格霖不覺得年輕人需要他的回答,他知道對方已然有了一個答案。

年輕人的熱忱與投入是肉眼可見的,就連進步和改變都快得令人咋舌。

“但你需要好的劇本、好的導演、好的演員、好的剪輯與後期、還有宣發……一部可以影響世界的作品需要一個龐大的團隊,還有運氣。”他告誡著年輕人。

面前的年輕人帶著一往直前的火焰,好像總是勇於去嘗試去付出些什麼,他在對方的眼睛裡看到了好勝的躍躍欲試。

所以他必須告訴年輕人,這一切都不是一蹴而就的,更不是一個人就能做到的。

澈穆桓點頭應聲。

他當然清楚。

但他更意識到這個世界的傳播能力有多麼不可思議,任何東西,都能被輕而易舉地看到、被放大,好的一面,壞的一面。

這個時代充滿了機會,也充滿了探向外界的窗口。

“這是一個黃金時代。”澈穆桓對弗格霖說道,“我很幸運。我想試一下,您會幫助我,是麼?”

“那你得成為這些人裡的佼佼者,並且你得知道,有許多已經很優秀的人,可他們最後也放棄了。”弗格霖說道,他輕輕歎息了一聲。

“但我會成為最好的。”澈穆桓毫不猶豫地看向弗格霖,他微微彎起嘴角,“我會是最好的。”

弗格霖微微一怔,心臟劇烈地跳動了一下,他很難說自己有多久沒有因為一句話、一個眼神而感覺到一股酥麻的熱意蜂擁上來,但他切切實實地因為眼前年輕人而感到了久違的力量,就好像這不僅是一句話,更是一個篤定的事實。

弗格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在短短幾日的相處中,被一個年輕人輕而易舉地吸引、由衷地欣賞,就像是有魔力一樣。

他收回思緒,看向一旁仍舊十分驚訝的賀爾豪,他低笑一聲,拍了拍賀爾豪的肩膀:“你找到一個寶貝了,他會成為焦點的。”

不論是這個世界的,還是這個時代的。

賀爾豪微微愣住,他看向弗格霖,這簡直是至高評價了,甚至都讓他有些恍惚。

誰還記得他帶的這個是24k純新人啊?

“你今天過來是有事?”弗格霖詢問道。

“啊對,姚導那邊重新排了檔期,今晚有場夜戲,我來接他過去。”賀爾豪點點頭說道。

弗格霖聞言輕輕“嘖”了一聲,不太舍得放人,但也不得不放,他嘟噥道:“你手上就沒點好些的資源角色?給他找這麼個劇?”

跟著這麼個導演也學不到什麼東西,就連角色也跟個花瓶似的,白瞎了他學生。

“……新人嘛,先體驗體驗,也不能一口吃成個大胖子啊。您欣賞他就是最好的鼓舞了,咱一步一個腳印著來。”賀爾豪乾笑著回道,他接戲的時候也不能預知這些啊。

賀爾豪輕咳一聲,敲了敲門,打斷了澈穆桓的練習。

他一走進練習室,這才注意到練習室的角落裡,燕將池坐在輪椅上靜靜地陪著,他腳步一頓,不由看向弗格霖——這人一直在這兒??!

弗格霖目不斜視地略過,那能怎麼辦?燕家這個要待,他還能趕不成?更何況他這個小徒弟也樂意答應人家待這兒,他更沒理由趕人了。

橫豎不影響澈穆桓,那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唄。

賀爾豪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糟心地略過燕將池,徑直走向澈穆桓。

“結束了?”他詢問道,注意到對方正在收拾劍穗,擦拭劍柄。

澈穆桓聞言道:“你不是來接我了?”

一旁大周小聲向賀爾豪解釋:“澈老師平時練習的話,做完這些還要再做三套力量訓練才算結束。”

賀爾豪眨眨眼,力量訓練?這是澈穆桓自己加出來的訓練內容?

“我給他安排了基礎的,他自己又加練了兩組。身體底子太差,上了力量做動作才好看。”弗格霖在一旁說道,微微皺著眉頭看了賀爾豪一眼,“牧家怎麼養的?”

賀爾豪摸摸鼻子。

澈家也不是沒想過把澈穆桓接回去,奈何對方始終不願意,牧家也不放人,礙於澈穆桓還住在牧家,甚至他們連兩家的合作也不敢終止,每個月都定期往澈穆桓的卡裡打一筆足夠豐厚的生活費,牧家那頭仗著澈穆桓在,不知道吃了多少甜頭。

不過現在,看澈小少爺義無反顧搬出來的態度,怕是打算和牧家脫離關係了。橫豎如今也滿十八歲成人了,做什麼打算牧家都不能乾預,隻要澈穆桓想要離開牧家,哪怕牧家要做什麼,也得看看背後的澈家。

賀爾豪這麼想著,心裡也暢快多了,笑眯眯地向弗老道了聲謝,然後招呼著澈穆桓。

澈穆桓擦了擦汗,起身推著燕將池的輪椅到門口,賀爾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燕將池的輪椅扶手——

燕將池的輪椅扶手,誰碰誰斷手,簡直就跟他那天闖進燕將池的客房一樣雷區蹦迪。

但顯然澈穆桓是個例外。

賀爾豪艱難地收回視線,他好像必須得先給澈老爺子打個小報告了,彆回頭毫無提防的,他們家的小少爺被燕家這個給拱走了。

回到片場。

姚成再看見澈穆桓的時候,態度更加熱切了,大概是知道那天澈穆桓換裝上不喜有人在旁邊,甚至還格外找了一個小隔間專門留給澈穆桓做化妝間與更衣室。

這樣的待遇讓劇組裡的一乾工作人員和配角演員都忍不住側目。

帶資進組的藝人不是沒見過,但像是澈穆桓這樣恨不得從上到下都明晃晃地打著標簽[帶資進組]的,還真是頭一個。

賀爾豪也沒料到,但是看一旁面色淡淡的燕將池,再看姚導親自迎上來,目光想看燕將池又不敢看的樣子,就知道這些到底是拜誰所賜了。

燕家這位恐怕早就給過壓力了。

也好,反正能橫著走也無需假裝小可憐,免得哪天他一不在一沒留神,真給彆人欺負了。

澈穆桓倒是不覺得專門給他一間化妝室有什麼區彆待遇的,完全沒有這樣的概念,倒是其他人落在他身上的視線叫他有所察覺,不由回望過去,微微挑眉:“今天他們怎麼都盯著我瞧?”

“可能是那天你給董晟走戲得叫人印象深刻,所以這會兒大家都好奇看你。”賀爾豪隨口掰扯了一個理由,澈老爺子給他發來了一個視頻通話的消息。

燕將池聞言掃視一圈,周圍那些打量的視線頓時儘數散開。

澈穆桓若有所思地收回視線,倒也不用和他對上就跟觸電一樣的吧?

他低頭看向一旁坐在輪椅上沉默寡言的男人。

“澈老師,化妝室安排好了,您現在去化妝換衣服?”片場裡的工作人員走過來小聲詢問道。

澈穆桓聞言點點頭,賀爾豪朝他晃了晃手機,示意自己去打通電話。

總得給澈老爺子一周一彙報下進度。

視頻那頭,澈老爺子皺著眉頭看賀爾豪:“你在哪兒呢?背後怎麼那麼亂?”

“片場呢老爺子,帶穆桓來拍戲。”賀爾豪笑眯眯地彎著眼睛。

“這麼晚還拍戲啊?這都快十一點多了,不給孩子休息啊?”老爺子一聽眉頭皺得更緊巴了。

賀爾豪忍不住好笑:“拍夜戲就是這樣了,而且也得候著其他演員的時間來。”

“那下回我們自己做電影電視劇,時間就用不著候著其他人了吧?”澈老爺子眼睛一眯,覺得不是不行,團隊可以買,劇本可以買,能用錢砸下來的都不是事。

賀爾豪頓時頭大,連忙說道:“等下就輪到穆桓拍戲了,您要看看麼?”

“好好。”澈老爺子一口應下,他輕哼一聲又道,“弗老頭都快跟我搶孫子了,你什麼時候把穆桓帶來凜都?你不來那就我去帝京。”

“老爺子您也太急了,這才沒隔幾天功夫……”賀爾豪失笑。

“沒隔幾天,就冒出一個老頭來跟我搶孫子,你還想再隔多久?”老爺子小孩子脾氣上來,瞪向賀爾豪。

賀爾豪再度頭大地趕緊投降,換了個話題:“對了老爺子,和您說個事,燕家燕將池,您有印象麼?”

“燕家那個小子?心狠手辣。”

“最近動作不少,燕家其他幾個怕是加起來擰成一股繩也玩不過他。”澈老爺子聞言笑了一聲,雖然嘴上評價得尖銳,但是眼裡看不出多少不滿,反倒有幾分興趣,“幾年前他自己開辟燕桓集團便可知他野心不小,看現在市值,燕氏與燕桓,相差得也不大吧?”

“燕氏哪怕有他先前撐著,那也是老樹大廈,蠹蟲橫生,中空將傾,依我看,倒還不如燕桓這樣的新生集團,欣欣向榮,乾淨健康些。”

賀爾豪聽著便知道澈老爺子對燕將池的印象極好,也是,澈老爺子自己當年就是打拚下的江山,野心雄心手段各個不缺,也就現在退下來了,才顯得和藹得像個打鳥大爺,天天拍鳥。

“提他做什麼?”老爺子又問賀爾豪,“前段日子聽說牧家要穆桓去與他聯姻,是因為這個?”

賀爾豪點了點頭,目光遊移了一下,去瞄燕將池的方向,沒見著人便鬆口氣,繼續安心地打算打小報告。

澈老爺子又道:“聯姻這個事情,不是燕家那小子會甘心去應的,哪怕坐輪椅上,也影響不了他打造自己帝國的野心。至於牧家,要是還要穆桓去跟誰家聯姻,我自會去警告牧向東,不必掛心上。”

賀爾豪:“……”

有沒有可能燕家那個是真的對咱家小少爺有點不正當的心思啊?

誰家好人會一眼就注意到一個男人半小時前剛哭過的痕跡?誰家啊?

賀爾豪剛要開口,就見燕將池操縱著輪椅從不遠處正面滑過來,兩人目光一交接,賀爾豪甚至心虛得一個手抖,直接把老爺子的視頻給掛斷了。

澈老爺子:??

是我打鳥多了太好說話還是怎麼的?

“燕總。”賀爾豪臉上掛上假笑。

燕將池來到他面前,目光掃過賀爾豪臉上掛著的假笑,他扯了扯嘴角:“笑不出來,就彆笑。”

賀爾豪收起了笑臉。

他目光微微銳利了些許,開口道:“也好,燕總,我們直接開門見山,我想知道您究竟……”

“你用不著知道我想做什麼。”燕將池打斷了賀爾豪的話,他冷淡地看向對方,手指摩挲著尾指上的翠扳指,淡淡道,“你隻需要知道一點,我不會傷害他,也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他,哪怕讓他生氣動怒,都不允許。”

燕將池抬眼,他操縱輪椅驀地拉近距離,聲線一冷,出聲警告:“賀爾豪,不要做多餘的事情,你知道我是認真的。”

“你就能確定,你做的是正確的?於他,是最好的?”賀爾豪微微繃緊身體,他微眯起眼,“澈穆桓是澈家人,澈家自會給他最好的,一個外人的話,你覺得我能相信你?”

“澈家會給他最好的?澈家便是讓他摔進池子裡,這樣保護著他的?”燕將池目光驟然狠厲起來,他猛地操縱輪椅往前逼近,徑直撞上賀爾豪的小腿,看著賀爾豪吃痛皺起來的臉,他聲音陰冷,“這筆賬,我會替他算,那幾個人,一個都彆想就這樣過去。”

賀爾豪一驚,對上燕將池目光的瞬間,他背後頓時一片冷汗,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你們倆聊什麼呢?”不遠處化妝室的門打開,澈穆桓已經換好了衣服化好了妝容,他隔著點距離招呼了一聲,笑眯眯地彎起眼,“我看著如何?”

燕將池拉開距離,然後轉向澈穆桓。

今天拍夜戲,搭了外景,拍的是男主與女主矛盾分開後,男主遇刺,被穿著夜行服出來摸魚的七皇子順手搭救。

澈穆桓一身黑色勁裝,黑紗蒙面,一襲鬥笠近乎遮住了大半張面孔,腰間束帶修飾著身形,更加襯得人修長挺拔,寬肩窄腰,遠遠走來猶如從畫布裡出來的人。

燕將池很快操縱著輪椅來到澈穆桓的身邊,他微微抬起臉,目光柔和下來:“很有俠義的味道,很好看,像是從掛畫裡走出來的一樣。”

他曾經畫過澈穆桓,但是怎麼畫都不像,後來儘數一把火全燒了,連著自己的宮殿一道,全在火舌裡化作灰燼。

澈穆桓聞言彎起眼,心情極好。

這身黑衣勁裝極有質感,看著就與服裝間裡其他衣服的廉價感完全不一樣。

燕將池也跟著微微翹起嘴角,這是他親自找了一個團隊,二十四小時輪流趕製出來的作品,壓根不是那些被各色藝人輪番穿過的影樓服裝,自然不一樣,最關鍵的是舒適度,面料極為精細,不會引起皮膚敏感不適。

這樣一身衣服的價格,幾乎是男主劇中所有服裝的投入總價了。

賀爾豪抬眼一看,就知道這套服裝的門道,也就難怪先前整個劇組上下見到澈穆桓都是那副表情了,這可比找一間專門的房間做化妝更衣、導演親自迎接什麼的,都來得更加直觀誇張。

他見燕將池和澈穆桓說說笑笑著,不由低頭彎腰去揉自己的小腿,狠狠齜牙咧嘴了一下。

絕對青了,絕對的。

“賀哥怎麼一瘸一拐的?”澈穆桓望過去,微微挑眉,“前面還好好的。”

“輪椅不小心撞著了。”燕將池低聲說道。

澈穆桓頓了頓,憐憫地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賀爾豪,然後轉過來安慰看起來有些內疚的男人:“他怎麼那麼不小心,那你沒事吧?”

正朝這邊走來的賀爾豪:……?給你個機會再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