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1 / 1)

“明香”呆呆地看著不遠處那個五官精致秀美的少女,莫名感覺她很熟悉,但是怎麼想,都覺得自己並不認識她。

可是眼前的少女實在是太漂亮了——鼻梁挺俊,唇紅齒白,紅潤的臉頰透著健康的光澤,雙眼明亮有神,一頭烏黑的長發紮成馬尾,發尾微微晃動著。“明香”看得有些挪不開眼睛。

“明香”看著李春晝,心裡忽然彌漫起一股摻雜著自卑和羨慕的酸澀感,她想,真好啊,誰不想活得像眼前人一樣,漂亮、自信、聰明。

眼前的少女亭亭玉立地站在那裡,帶著少女的活力和朝氣,簡直就是“明香”理想中的自己,偏偏又永遠不可能是她自己。

“明香”又默默低下了頭,埋首進枯燥單調的課本中。

她確實聽到了李春晝剛剛說的話,但是卻沒有任何按她的建議行事的想法。

齊樂遠匪夷所思地問:“明香居然沒有認出你來?不應該啊,明明就隻是換了套衣服和發型而已……”

“因為她開始真的相信這個幻境了。”李春晝毫不驚訝,撇開頭,望向窗外風雨交加的世界。

越是恐懼這個幻境,幻境的真實度就會越清晰,“明香”現在已經忘記了比較淺層的記憶,副本、春華樓、還有小院裡的眾人,“明香”都已經不記得了,她現在真的認為自己還處於高中時期。

對比齊樂遠,他則是仍停留在比較淺層的記憶中,李春晝在他的幻境中並沒有看到他人生中重要的經曆,齊樂遠更多想起來的,是發生在這個副本世界中的事,因此他在幻境裡還覺得自己是一隻雞,反而忘掉了自己是一個玩家的事實。

齊樂遠看著悶頭學習的明香,歎了口氣,跟李春晝商量道:“要不直接把她帶出去吧?”

李春晝搖了搖頭,“現在還不行。”

“但是她看起來很痛苦啊……”

“她一直很痛苦,”李春晝絲毫沒有被齊樂遠說動,“隻是我們現在才知道而已。”

幻境中的時間再一次被加快,李春晝和齊樂遠聊天期間,外面的天色便已經黑透了。

月光灑在校園裡,樹影在微風中搖曳。時鐘指針已經指向深夜,校園裡寂靜無聲,隻有孤獨的鳥鳴和風聲。

班裡的學生消失得一乾二淨,“明香”像是看不到李春晝一樣,她在前面走,李春晝便在後面跟著,走廊上的燈光昏暗,投下詭異的影子。

突然,前面輕微的腳步聲在樓道中響起,但是當“明香”停住腳步認真看過去時,卻什麼都沒有。隻是一陣冷風從她面前掠過,讓“明香”感到毛骨悚然,走在後面的李春晝和齊樂遠也看過去。

沿著熟悉的路走進校長辦公室裡,“明香”剛走進去,沉重木門在她身後猛地自行關上,發出一道刺耳的響聲。

被關在外面的李春晝和齊樂遠:……

齊樂遠看向李春晝,用眼神示意:這咋辦?

李春晝沉默片刻,無視木門,穿模走了進去。

屋內漆黑一片,忽然一陣啜泣聲響起來,“明香”想要打開屋內的燈,反複按了幾下,卻發現辦公室內停電了。

外面的暴雨的聲音越發大了。

恐慌和不安在“明香”心中蔓延,仿佛有無形的力量在將她吞噬,這個深夜的學校裡充滿了無法言喻的詭異氣息,讓人莫名感到無助和恐懼,而在黑暗的角落,“明香”仿佛看到了一個陰影在晃動,但當她定睛一看,卻又什麼都沒有。

一道閃電猛地亮起來,借著電光,“明香”終於看到了袁青彩那張熟悉的臉,即使是朋友的臉,此時依舊顯得尤為詭異,“明香”腿腳發軟地走過去,顫抖著手打開記號筆的筆帽。

“轟隆!”

雷聲比閃電更慢片刻,驚醒了猶豫不決的“明香”,她手中的記號筆終於落在了玻璃上,湊得近了,袁青彩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便愈發清晰,直直向前,與“明香”對視的目光像是在審判她。

“明香”到底沒有寫下“四眼女”二個字,而是在袁青彩臉下方一筆一劃寫下了她的名字——“袁青彩”,然後用瘋狂用記號筆把二個字塗抹掉,隻讓人能模糊看出這裡曾落下過二個字。

齊樂遠在伸手不見翅膀的環境中,說:“看來明香是想這樣糊弄過去了,不想用外號侮辱自己的朋友,也不敢不聽那群人的話,還挺聰明的。”

李春晝一言不發。

“明香”寫完字便匆匆逃離了辦公室。

李春晝跟著走出去,外面已經是白天清晨了。

又是昨天那群人,圍著“明香”,那個說話粗暴的男生推搡著“明香”,語氣很衝地問:“喂,你昨天不是答應去寫字了嗎?你怎麼沒去?”

“明香”小聲為自己辯駁:“我去了……已經寫了。”

昨天用記號筆在“明香”臉上亂塗亂畫過的女生冷笑一聲,“你還敢騙人了?!”

她扯著“明香”的頭發就往辦公室走,於是一群人烏央烏央地走進空空蕩蕩的校長辦公室,袁青彩的照片還掛在那裡,但是照片上面確實一個點都沒有,更彆說名字了。

“不可能……我真的寫了!”“明香”眼神逐漸驚恐起來。

她的解釋隻換來更加過分的暴力,霸淩團體中的一人忽然高聲叫道:“這裡怎麼有字?”

一群的目光很快隨著他的聲音轉移,果然看到窗戶玻璃上有二個被塗到看不清的字……

齊樂遠脫口而出一句:“臥槽!”

李春晝慢吞吞地開口:“其實我剛才就想說了,麗麗你還記得咱們昨天看過的遺照嗎?袁青彩明明笑得很燦爛啊,但是昨天玻璃後面那張臉,是沒有表情的,明香把窗戶玻璃當成遺照了……”

“明香”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她尖叫一聲,用兩隻手顫抖地捂住了眼睛,嘴裡一遍遍呢喃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她的眼淚從指縫裡面淌出來,“明香”乾脆放聲大哭起來,“我給你道歉!我把……我把我這條命賠給你

,對不起……()”

像是就在等她這一句話,明香?()?[()”周圍的同學扭曲變形,很快融化在了走廊裡,同時袁青彩那張遺照開始外凸,像是裡面的人掙紮著想要鑽出來。

看到了此時場景的李春晝眉眼卻一鬆,“……原來她最害怕的是自己啊。”

“明香”害怕的正是“卑劣的、平庸的、苟且活在世界上”的自己。

她最害怕的不是鬼,是害怕自己會一點點變成自己厭惡的那種人——活得像蟲子一樣可悲又可惡的家夥。

有時候自厭的人會殺死自己。

李春晝一把將剛剛從畫框裡探出頭的怪物摁回去,沾了一手灰色彩泥樣的粘稠物。

齊樂遠目瞪口呆地看著,難掩詫異,因為按照齊樂遠對李春晝的固有印象來看,他覺得李春晝並不應該是這樣一個隨意而且……生猛的小姑娘。

李春晝甩掉手上的臟東西,她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對著“明香”朗聲道:“你很討厭自己嗎,袁青彩?”

對面哭泣的女孩子詫異地抬起頭,看著眼前笑容像太陽一樣明亮的李春晝,神色怔怔的。

“但我可是很喜歡你啊。”李春晝認真注視著袁青彩的雙眼,直白地說。

“可是……可是我根本不認識你。”

李春晝依舊笑眯眯的,說:“這個嘛,高中時期的你確實還不認識我……但是我會在未來等著你。”

她淌過粘稠的走廊,像是淌過時間的河流,一點點走向袁青彩,非常用力地擁抱住她。

在李春晝親近而柔軟的懷抱裡,袁青彩的記憶一點點恢複,她逐漸想起了副本裡所有事。

袁青彩已經不再感到悲傷或是害怕,卻仍舊克製不住地撲簌簌掉下眼淚,連她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

一陣白光閃過,她們已經回到小巷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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