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晝看著這些人身上奇怪的服裝,問:“他們這是在乾什麼?”
“好像是校園霸淩……?”齊樂遠帶點懷疑地說。
李春晝示意李折旋變成一隻小鳥落在自己肩上,然後她又揉了揉自己,把自己身上的服裝變成了跟他們一樣露著胳膊和大腿的奇怪衣服。
李春晝現在看上去已經完全是一個青春洋溢的高中生了,她伸展開兩條胳膊,轉著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齊樂遠忽然反應過來:“春娘……你剛剛是不是也看到我在幻境裡看到的東西了?”
李春晝點點頭,沒有拆穿他剛才說的大話,而是微笑著說:“好多豆角哦,好可怕。”
齊樂遠肢體僵硬了片刻,尷尬地咳嗽兩聲,然後才有點不好意思地問:“那你是怎麼從自己的幻境裡走出來的?”
李春晝坦然地說:“她讀不了我的記憶,所以就從你和明香的記憶裡看到我們平時生活的地方,編造了一場幻覺,但是沒有嚇到我。”
“為什麼它看不到你的記憶?”
李春晝指了指站在自己肩上的小黑鳥李折旋,齊樂遠感覺自己好像一瞬間明白了——怪不得李春晝每一次輪回開始時都記得前面所有輪回裡的記憶,原來是因為有李折旋。
這種恍然大悟的感覺很快又在李折旋的乾涉下被齊樂遠徹底遺忘掉。
凶煞製造的幻境裡面時間流速與外界不同,儘管李春晝在自己和齊樂遠的幻境裡面已經度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但是在外面的世界裡也不過一瞬而已。
李春晝沒有過去乾涉,隻是不遠不近地跟著“明香”,看她接下來要乾什麼。
圍著“明香”的那群人裡面一個男生開口:“喂,你不是跟袁青彩關係很好嗎?她跳樓了,你怎麼不去陪她啊?”
周圍立馬響起一片飽含惡意的嬉笑聲,齊樂遠收回打量四周環境的目光,“看樣子像是十多年前的學校。”
“學校?是私塾的意思嗎?”李春晝走出陰影地,來到陽光垂直照耀的空地上,仰頭看看太陽,然而不過一會兒,陽光又很快消失不見,陰雨天的學校裡,一片壓抑的氛圍籠罩在空氣中,教學樓外的樹木在陣陣淒涼的秋雨中低垂著枝葉,似乎在訴說著久違的怨氣與委屈。
眼前的場景很快一變。
李春晝收回視線,不慌不忙地隨著“明香”往前走,跟著她走進教室,與此同時,李春晝開始查看腦海中憑空多出來的“明香”的人生經曆。
從進入這個幻境的一瞬間開始,李春晝便跟這個副本裡的凶煞一樣,可以隨時查看“明香”所有的記憶。但是剛剛進入齊樂遠的幻境時她卻沒能看到多少記憶,大抵是因為齊樂遠下過很多副本,他的精神防禦等級遠高於新手“明香”,所以屬於他的幻境也透著一絲荒誕可笑。
老師在講台上旁若無人地講著課,根本沒有與下面的學生互動的意思,整個教室裡亂糟糟的,乾什麼的都有,尤其是後面的學生,動作和聲
音簡直比講台上面的老師還大,認真聽課的人不多,‘明香’算是其中一個。
李春晝找了個沒有人的位置坐下,新奇地聽了會兒講台上老師講的古文,這堂語文課上所講的內容對李春晝一個真正的古人來說其實沒有難度,但是這樣坐在教室裡學習的體驗對李春晝來說確實很新鮮。
風吹過校園,帶著濕漉漉的氣息,讓人無端感到陰冷與蕭條,教室內的燈光昏暗,窗外的雨滴在陰沉的天色下,滴滴答答地敲打著窗欞,仿佛是在呼喊著無言的哀鳴,讓人心中難免湧起一絲壓抑和無力,仿佛是跟隨著陰雨天一同,心情也變得陰鬱與沉沉。
李春晝扭頭掃了一眼屋內的環境,問齊樂遠:“這些人為什麼都不學習啊?”
齊樂遠語氣隨意地說:“估計是職高吧,不是重點高中,學生不服管,老師懶得管,教學資源也不行,惡性循環以後就變成這樣了。”
“這樣啊。”李春晝點點頭。
“等等!為什麼你都變成女高中生了,我還是一隻雞?我也要當高中生!”齊樂遠像是突然發現新大陸一樣不滿地叫嚷起來。
李春晝樂嗬嗬地對齊樂遠露出一個笑臉來,不緊不慢地回答道:“因為我還是更喜歡作為一隻雞的麗麗你啊……”
齊樂遠被她青春洋溢、生機勃勃的笑容晃花了眼,一時之間竟然也不想細想追究了,聽見李春晝說喜歡自己,便美滋滋地挺了挺胸膛。
教室外面的走廊上,傳來吵鬨哭叫的聲音,教室內無心上課的學生全都迫不及待地向外看去。
原來是死者家屬抱著學生的遺照,非要來學校討個說法,李春晝聽著他們口中叫嚷的種種不堪入耳的話,感覺對他們來說,比起討個說法,更重要的可能是討一筆數目可觀的賠償金。
年級主任很快帶著保安來驅逐鬨事的家長,但不知怎麼,反而叫這一行人闖進了校長辦公室,袁青彩的母親抱著女兒歡笑著的遺照坐在地上哭,袁青彩的父親在一旁對著校長罵罵咧咧,簡直就是一場雞飛狗跳的鬨劇,唯有黑白遺照上的袁青彩笑容燦爛到詭異。
“好離譜……”齊樂遠目瞪口呆,“這學校一看就是經常出事兒的學校,校門口居然沒有保安嗎?被人這麼容易地闖進來了。”
李春晝說:“這裡哪有什麼常理,畢竟是凶煞製造的幻境,你害怕什麼,她就越要製造什麼,不然麗麗真的以為世界上有豆角山嗎?”
齊樂遠心有餘悸地搖了搖頭,“……難說。”
校長辦公室內,因為校長遲遲不肯給個交代,所以袁青彩的父母乾脆就將女兒的遺照大大咧咧掛在了校長辦公室的牆上。
現在正霸淩“明香”的那一夥人曾經也霸淩過袁青彩,見到這副場景,為首的竟然還幸災樂禍地把一支紅色記號筆從書包裡掏出來,扔到“明香”面前說:“你不是跟她關係好嗎?怎麼一點都不傷心啊?”
見“明香”遲遲沒有說話,一個女生拿起記號筆,在“明香”臉上塗塗畫畫起來,畫好以後掰起她的腦袋
給自己同伴看,一群人又笑起來。
齊樂遠看得有點上火了,罵罵咧咧道:“一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真他媽該教訓教訓他們!”
李春晝抓住他情緒激動的翅膀,平靜道:“咱們現在就算揍他們一頓又有什麼用?這隻是明香的記憶和幻境而已。”
那個惡作劇的女生笑夠了,把記號筆強硬地塞到“明香”手裡,另一個翻過“明香”書包的男生傲慢又惡毒地說:“這樣吧,你去校長辦公室裡,在那張照片上寫上三個字——四眼女,你寫完以後,我們之間的事就當做是翻篇了,我們以後也不找你麻煩了,怎麼樣,很合算吧好學生?””
齊樂遠忍了又忍,已經氣到雞冠子都立起來了。
“明香”低著頭,攥緊了那支記號筆,不知道在想什麼,屋內的白熾燈亮著,但是屋外暴雨所帶來的陰沉氣息卻絲毫沒有減弱。
李春晝突然冷不丁地問:“這種事情在你們這個時代很明顯嗎?”
“也不算吧,隻是這種環境魚龍混雜,難免的,明香要是學習好點,上個重點高中,說不定就不需要遇到這種事了。”
李春晝想起“明香”從小到大的人生經曆,對於出生在山村裡的“明香”來說,幼兒時期種種艱難困苦已不必說,等上了學,山下的學校缺乏教育資源,“明香”無法獲得優質的教育,學校條件簡陋,教學設備不足,師資力量匱乏。她需要長時間步行或乘坐交通不便的交通工具去學校,和她一起上學的那一屆學生裡,隻有她一個女孩子順利上了高中,更多的人因為家庭負擔而被迫輟學。
教育上的差距尚可以依靠努力來填補,在學校裡,“明香”還要面對同學間的差異化對待和社會觀念的影響,也可能因落後的家庭條件而感到自卑和無助。
考上這所職高對於“明香”來說已經來之不易的事情了,平時除了上學,她還要找各種時間打零工。
故而李春晝聽了齊樂遠的話,沒有出聲附和,隻是說:“並不是所有人都有過讀書的條件。”
對於“明香”這種家庭條件並不算優越的孩子來說,尤其是女孩子,在她還沒有懂事,理解世界潛在的運行規則時,隻要她在人生的道路上做錯了一個選擇,便會沒有任何轉圜之地地向下滑落下去,沒有人會為她兜底。
兩個人正聊著,那邊的“明香”卻是已經答應了下來。她手裡緊緊攥著那隻記號筆,像是用力地攥著自己的命運。
“不要去。”李春晝扭頭看向“明香”,眼底有一絲悲憫的神色,但更多的是冷冷淡淡的平靜。
“明香”下意識朝著聲音的來源看去,在看到李春晝的一瞬間,她便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