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正聊著,門外卻傳來一陣敲門聲,池紅站在門外,低聲說:“姑娘,趙公子來了,正等在外面樓上。”
“來了,”李春晝抱著懷中的麗麗站起來,“讓人備馬車吧。”
出了小院的門,又看到明香正拿著掃帚在掃院子,李春晝頓了頓,把明香叫到了自己身邊,讓她跟著。
明香不明所以,但是在池紅沉默的注視下還是怯生生跟了上去。
李春晝見到趙俊遠後並沒有多寒暄客套,而是直接邀請人跟自己出門。
李春晝和明香坐在車內,她懷裡抱著齊樂遠,隔著簾子跟外面騎馬的趙俊遠聊天。
趙俊遠試圖從李春晝口中聽到一些關於自己阿姐的事,李春晝卻總是能扯開話題。
馬車走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終於停下。
李春晝戴著帷帽從馬車上下來。
眼前是大梁再尋常不過的小巷,窄窄的青石小路蜿蜒曲折,兩旁是斑駁的青石砌牆,盛夏多雨,故而牆角也長滿了青苔。小巷之間,古樸的青磚屋斜倚著,斑駁的牆面透露出歲月的滄桑,門前小小的幾株盛開的茉莉花帶著淡淡清香。
李春晝走在前面帶路,走在她身後的兩人能夠清清楚楚看到李春晝身姿玲瓏窈窕,身材曲線優美,纖細的腰肢如柳枝般柔軟婀娜,步姿也極輕盈。
儘管湊得並不算近,趙俊遠依舊聞到了李春晝身上流轉著的淡淡幽香,她身上所穿的綢緞衣裳隨風搖曳,仿佛翩然起舞的花蝶,飄逸動人,趙俊遠忽然就有些理解了為什麼李春晝在盛京城中名氣這般大。
越是往裡深入,路邊乘涼的百姓越少,不少人家院裡種著老叔,陽光透過綠樹的縫隙灑落在小巷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點綴著小路兩旁的小店和酒肆。偶爾有幾聲悅耳的古琴聲和琵琶聲從窗戶中飄出,讓整個小巷充滿了古韻和閒適的氣息。
李春晝冷不丁地開口:“趙公子,你跟家中父母說過你阿姐的事了嗎?”
趙俊遠回過神,有些為自己剛才的情態懊惱,因此瞥開落在李春晝腰上的目光說:“確實已給家中父母去了信,但是他們現在應該還沒有收到。”
“這樣啊……”李春晝似乎是笑了笑,但是隔著帷帽趙俊遠看不清她臉上的神情。
冰冷的風從趙俊遠的背後吹來,這時候他突然感覺身後有一道目光,趙俊遠疑惑地向後看去,什麼都沒有,隻是在轉頭時,他用餘光瞥見一道人影一閃而過。
大概是路人吧……趙俊遠思索著,徹底扭回頭,隻是心裡莫名提了起來。
他又向前看去,發現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眼前小路上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周圍家家門戶緊閉,明明有人居住的痕跡,卻一個人都看不到,就好像全部憑空消失了一樣。
趙俊遠身後不斷傳出細微的、若是不仔細聽便無法聽清的水滴聲,跟了他們一路,但是趙俊遠不斷地回頭,卻發現什麼都沒有。
“滴答、滴答、滴答……”
趙俊遠剛覺得自己一定是聽錯了,突然聽到背後又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他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依舊什麼都沒有。
趙俊遠帶著劇烈的不安開口:“李姑娘,我們現在是在什麼地方?”
而前面的李春晝隻是沿著這條路往前走,對他的話充耳不聞,這條小路漫長得像是沒有儘頭。
趙俊遠扭頭向一邊看去,同樣跟他一起跟在李春晝身後的明香也是一臉疑惑又微微帶著點恐懼的神色。
這一次,趙俊遠終於從明香恐懼的神色中意識到了什麼,他再次回頭,看到一個女人正捧著一隻陶罐,水滴聲正是從她身邊發出的。
恰在他回頭的這一瞬間,女人手中精美的陶罐從手中滑落,幾乎是慢到可以聽見心跳的速度掉落在青石板上。陶罐落地的一刹那,寧靜的小巷仿佛被撕裂,清脆的撞擊聲劃破了死寂般的寧靜,罐體粉碎成無數碎片,在陽光下閃爍著微微的光芒,刹那間,一切都仿佛凝固了,時間還有周圍的空氣也變得凝重起來。
陶罐碎裂的聲音回蕩在整條小巷上,宛如命運開始轉動的聲音。
趙俊遠面前一陣刺眼的亮光,他不由得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眼時,一副熟悉又陌生的夢場景出現在面前。
正是他曾經最恐懼的,困擾了他七年的夢魘。
***
李春晝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春華樓後面的小院裡。
此時正是深夜,涼風陣陣,門窗都大開著,李春晝看見一輪銀色的月亮高高懸掛在天上,但是窗外的景色卻濃黑,好像連月光也無法將其照亮。
風聲呼嘯,吹得人渾身發寒,李春晝叫了兩聲池紅,好像是要叫池紅來把門窗都關上。
沒有人應答。
隻有燭火搖晃了兩下。
李春晝後知後覺地發現,就連麗麗也並不在自己身邊,她面無表情地站起身來,準備自己去關窗。
可是剛一起身,餘光瞥見地上的影子,李春晝的動作頓了頓。
她回頭定睛仔細看了一眼,地上的影子有兩個腦袋。
李春晝確信這是自己的影子,可是兩個腦袋卻以奇怪的角度擺在肩上,正隨著搖曳的燭火微微晃動,正朝著她一點點靠近。
“劈啪。”
原本就搖搖晃晃的微弱燭火忽然被一股森寒冷風吹滅,恰在這時,外面傳來敲窗戶的聲音,李春晝借著月光向外看去,遠處仍舊漆黑一片,但是借著月光依稀能看見床邊空無一人。
敲窗戶的聲音還在源源不斷地響起。
李春晝安靜地站住腳,循著聲音望去,這時才發現,原來敲擊聲是從鏡子裡面傳出來的
鏡子裡面的李春晝注視著她,忽然露齒一笑。
李春晝沒有害怕,神色淡淡地看了鏡中的自己一眼,按照回憶找到櫃子裡的火折子,準備重新點燃燭火,可是剛一摸到竹筒,緊接著就感受到了另一股柔軟冰冷的觸感。
李春晝摸到了同樣放在竹筒
上的另一隻手。
明明屋內隻有她一個人,這隻手是誰的……
李春晝被這一而再再而三的帽子戲法弄煩了。
略一使勁兒打開那隻手,大聲叫道:“阿旋。”
隨著李春晝話音落下,李折旋修長的手便握住了她的手,李春晝用力地閉了下眼睛,再睜開眼時,眼前春華樓裡的一切已經消失。
眼前看到的場景依舊是那幅巷子,李折旋站在她身邊,老老實實地握住她的手。
李春晝一把掀開帷帽,喃喃自語道:“看來猜對了,這個子副本裡凶煞的能力是‘記憶’。”
紅豆作為凶煞時的能力是‘幻覺’,淑妃是‘結界’。
在她身後,明香和趙俊遠已經倒在地上,而齊樂遠則是僵硬地立在地上。
李春晝實在好奇麗麗記憶裡最害怕的場景是什麼,於是一手牽著李折旋,另一隻手抓住呆呆站立在地上的麗麗的脖子。
她閉上眼睛,再一睜眼,眼前出現的場景是一隻雞站立在高高的長豆角山面前。
麗麗一邊流著眼淚狂叨豆角,一邊說:“吃不完啊……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長豆角,俗名也叫豆橛子,夏天的豆橛子就像農村裡的貓貓狗狗一樣,一到季節,送都送不出去,家家戶戶一聽誰家中的豆橛子吃不完要往家送,都愁得不行。
齊樂遠吃豆橛子吃得很絕望,因為它面前的豆橛子實在是太多了,根本吃不完,齊樂遠停下來,望著面前的豆角山,眼神裡透露出一絲絕望。它拚命地啄豆子,但無論怎樣努力,豆子還是綿延不絕,仿佛永遠吃不完一樣。很快齊樂遠開始感到焦躁不安,它左顧右盼,試圖找到一個解脫的方法,卻發現四周儘是堆積如山的豆橛子,齊樂遠內心徹底充滿了無助和沮喪。最終,它放下了嘴裡的豆子,抬起頭來,高聲叫出一聲哀鳴,仿佛在訴說著自己的無奈和絕望。
李春晝先是沉默,很快無語地開口道:“算了,把他弄出來吧。”
當齊樂遠再次睜開眼睛時,依然沒有完全回過神來,嘴裡喃喃著“不吃了,我真的不想吃了……”
熟悉的聲音響起來,“麗麗。”
齊樂遠睜眼一看,李春晝正笑眯眯地注視著他,齊樂遠神情恍惚一陣,接著一副他鄉遇故知的激動神情,扇動翅膀飛進李春晝懷裡,就差一點就要落下淚來。
李春晝輕輕順著麗麗的羽毛,想到剛剛看到的場景,又看看懷裡麗麗委屈的模樣,還是覺得好笑,她忍不住問:“麗麗,你在現實中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聽了這個問題,齊樂遠清清嗓子,一臉嚴肅地說:“我?我其實是‘一位魁梧男子,身形高大強壯,雙臂有力,步履穩健,身軀壯碩得好像一堵牆似的,身軀凜凜,相貌堂堂,肩膀好似雙開門冰箱。一雙眼光射寒星,兩彎眉渾如刷漆;如同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間太歲神,好一個能讓小女孩依偎的寬大肩膀!’”
李春晝眨了眨眼睛,隻是笑,不知道信了沒有。
“那麗麗剛剛見到自己害怕的東西了嗎?()”
斯……㈦[(()”齊樂遠倒吸一口涼氣,一臉深沉地說:“見到了,那可是非常嚇人啊,我下過這麼多副本,你根本無法想象我剛才那個幻境的可怕程度,你一個單純善良的小姑娘,我建議還是不要追問了。”
“麗麗去過很多不同的副本嗎?”李春晝來了興趣,“那些世界很有趣嗎?”
齊樂遠看著她那雙閃爍著好奇和求知意味的漂亮眼睛,心裡一軟,坦白道:“我去過很多副本,剛開始也會因為害怕睡不著覺,但是最後真正讓人恐懼的事隻剩下一件——因為晚上睡不著導致的早上起床時沒睡夠。”
李春晝笑了一下,問:“那……麗麗你有考慮過主神空間把一批批玩家投放到不同的世界中,到底是為了什麼嗎?”
齊樂遠沉默片刻,然後一臉鄭重地開口:“……這個我還真的知道一點,不過也是聽彆人說的,那家夥是排行榜上永遠待在前三名裡的玩家,一個喜歡搞研究的瘋子,我在副本裡跟他遇到過,他好像說過……主神係統需要的東西跟腦電波與靈魂有關。”
李春晝睜大了眼睛,一副孜孜不倦、主動求教的模樣,問:“什麼是腦電波?”
齊樂遠進入主神空間前本來就是理工生,李春晝這問題算是問到他心坎裡了,齊樂遠開始積極解釋起來:“腦電波簡單來說就是人處於清醒或者精神緊張、情緒激動時,大腦產生的頻段信號。其中頻率最高的成分是人專注於某一事物時或處於警覺時所產生的一種gamma波。”
李春晝點點頭,“腦電波跟人的靈魂有關係嗎?”
“它們兩個之間確實存在一定的關係,畢竟腦電波是大腦神經元活動產生的電信號,但靈魂是一個更為複雜的概念,涉及到大腦的整體活動以及更深層次的認知和情感等多個方面。腦電波可以看做是大腦生理活動產生的一種對外能量輻射,遵循能量守恒定律和熱力學定律。”
“所以,很多副本會設置種種恐怖的場景,很大可能就是為了收割這種外溢的能量,就像這個子副本,可以讀取所有人的記憶,然後製造其最恐懼的事物,刺激玩家大腦放出腦電波等等。”
李春晝歪了下頭,不解地問:“既然要收集能量,為什麼還要讓玩家死呢?”
這次齊樂遠回答的語氣不再那麼肯定,“……因為要收集靈魂,或者說意識,意識是存在於所有維度之上的,一些有經驗的玩家,他們的意識經過了副本的錘煉,也會凝聚更多的能量,就像煉鐵一樣,意識被鍛煉過後價值會更高,收割時帶來的收益也就越大。我們平常生活中不是也經常有人說話會比普通人更有感染力和影響力嗎,這類人能影響彆人,其實就代表著他精神能量高於常人。”
李春晝一如既往地笑眯眯吹捧了它兩句,“原來如此,麗麗懂得真多。”
李春晝扭過頭,看著倒在地上的兩個人,忽然說:“走吧,我們去看看明香在害怕什麼。”
她抬高手,齊樂遠順理成章地站到她頭上,李春晝另一隻手還是跟李折旋手牽著手,蹲下來,用空下來的那隻手輕輕撫上明香的臉頰。
眼前的場景驟然一變。
兩人一雞看到的第一個場景是一個相貌平平,帶著點青春期虛胖的女孩子被圍在一群打扮時尚的同齡人中間,她眼前過長的劉海垂下來,擋住臉上神色,手裡的包被同學搶過去,當著她的面翻找裡面的東西,時不時還大驚小怪地叫嚷一番,最後把包裡的東西全部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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