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1)

李春晝跟穀夌凡都是春華樓裡的頭牌,兩人平日裡都想壓對方一頭。

穀夌凡比李春晝大三歲,從十五六歲的年紀就開始展露出過人的天賦,與盛京城內的達官顯貴交集不淺,五年前在春華樓內也算得上是一枝獨秀,獨占鼇頭。

但是近幾年,隨著李春晝名聲鵲起,她在樓中的地位已經隱隱有了些蓋過穀夌凡的意思。

美人總是相似的,曾有人戲稱她們兩個是春華樓裡的並蒂蓮,但是兩人對這個稱呼都避之不及,於是在衣著打扮上,一個表現得越發清冷,另一個則越發鮮豔明媚。

穀夌凡名氣雖然大,可要是想跟她春風一度也不是什麼難事。

盛京城裡好舌的人沒少拿兩個人比較,在俗人眼裡,不管你是世家小姐還是青樓裡的妓女,隻要破了身,好像天然就比彆人矮一截似的,因此隻要是在穀夌凡面前提起李春晝的名字,她指定不給你好臉色。

誰敢撕開穀夌凡的傷疤,穀夌凡必然反擊回去。

而李春晝更不是個善解人意的性子,頭部的資源總共就那些,隻有無足輕重的人,才能做到不招人恨,兩個人不可能不爭。

直到穀夌凡走遠了,齊樂遠才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重新打開頻道看他們都說了什麼。

【穎蕾】:“那個……有沒有大佬能說一下我們現在應該乾什麼?要查殺人凶手嗎?”

【梁文是】:“查出來也沒有用,副本裡殺人的東西一般都是不可抗拒的非自然力量,沒辦法用法律或刑法約束它們,好好找找出去的辦法才是正事。”

【畢袁思】:“@成穎初,你得到的線索就隻有這麼一條嗎?”

【成穎初】:“就這一條,你也不用懷疑我,要是有什麼重要信息,我不可能瞞著你們。”

齊樂遠又翻出成穎初不久之前發的線索看了一眼,按照主神世界以往的規則,凡是出現死者,係統便會自動提供一條線索,但是隻有第一個見到屍體的玩家能得到線索。

【施固】:“這個副本三十個人,看來確實凶多吉少啊。”

【穎蕾】:“不好意思,我參加的副本比較少,麻煩問一下為什麼這麼說啊?”

【嚴清澤】:“雖然這麼說可能有點不合適,但是咱們有三十個人,也就是說……咱們最多能得到三十條線索?”

【古財】:“你腦子有毛病?三十個人都死沒了要線索還有什麼用?”

【籍和】:“@穎蕾每一名玩家的死可以換一條線索,線索越多越說明難度大,這個副本之前的存活率一直是零。”

【梁文是】:“先彆說彆的了,咱們研究一下線索吧。”

【王汝玉】:“這寫的好像是童謠?”

【嚴嘉澤】:“應該是閩南那邊的吧,有沒有人看得懂什麼意思?”

【小石頭】:“我老家是潮汕的,‘挨米’就是磨米,前半段大意就是:養雞用來打鳴,養狗讓它守夜,養豬用來還債,養牛用來耕田。生男孩上學堂,生女孩遭人罵。”

【王汝玉】:“這不是重男輕女嗎……?”

【施固】:“確實是封建糟粕,不過也合理,像這種生產力比較落後的時代,一個家庭裡的資源會很大程度向男性傾斜,但是給了權利的同時也會附帶責任和義務,對於女性,則是低義務低權利,女性不能參與到社會生產活動中,依附關係一旦形成,就會一直輪回下去。”

【畢袁思】:“特殊的社會環境沒辦法,先不提這個,後半段呢,大概什麼意思?”

【小石頭】:“‘新娘生來雅囉雅,雙生二個大逗仔’好像是用來祝福新娘多子多福的話,後面的‘日長穩婆昏花眼,原是你穿衫來我穿褲,你睡床頭我睡尾。’我也不能確定。”

【施固】:“沒事,大家一起查效率更高,先各自找有用的線索,找到了我們再在群裡一塊討論。”

【梁嘉佑】:“可是那個人到底是被誰殺的啊?大哥大姐,你們真的不是在合夥演戲嗎?難道我真不是穿越了?!”

下面有人又耐心給他解釋了一遍,從主神世界到新老玩家各種規則,隨後梁嘉佑就徹底沉默了,不知道是在消化事實還是就此認命了。

【王汝玉】:“我聽周圍NPC說今天的邸報上面好像有凶手寄給報房的信,但是我現在這個身份是庶女,看不到邸報。”

【洪武】:“邸報?我好像可以利用官職去翰林院裡面查一查。”

【鐘誌業】:“等等,你們說的是這個嗎?”(圖片)

在大號標題下面,是用轉輪排字盤印出的幾排豎向文字:

【劉玉明某所殺,久矣,汝等竟無尺寸之端,無能為也。汝非好奇安死耶?某可諭之,至於不能得某,則觀汝伎耳。以所易,則上聞邸報。若三日中無報,即繼殺人。】

【梁嘉佑】:“這某來某去的什麼意思?”

【琳琅】:“應該是這個朝代的自稱,也就是相當於我們說‘我’。這段話大概意思就是‘劉玉明是我殺的,這麼久了,你們居然還是一點頭緒都沒有,真是無能。你們不是好奇他是怎麼死的嗎?我可以告訴你們線索,至於能不能找到我,就看你們的本事了。交換條件是把這則消息登在邸報上面讓我看到,如果三天內沒有在邸報上看到這條消息,我便繼續殺人。

’”

【籍和】:“這個‘邸報’是報紙的意思嗎?”

【古財】:“嗯,你倒是不算太蠢,邸報相當於最早時期的報紙,但是編撰印發權在官府手裡,原本是地方縣官向中央傳遞文書用的。”

【籍和】:“……就當你誇我了。”

【鐘誌業】:“這封信是昨天早上寄來的,因為死者是刑部尚書,內閣還沒有決定要不要印在邸報上面,畢竟這封信直接就是在挑釁衙門的威嚴,而且今天又死了一個人,所以一部分人改變注意了。嘶……我感覺內閣這群老頭好像快要打起來了。”

【畢袁思】:“那這個劉玉明是?”

【鐘誌業】:“奧,就是上一任刑部尚書,大概在咱們進來這個副本一周之前被人殺死了。”

齊樂遠正想在群裡說點什麼,忽然被李春晝一把拎起來。

她身子往後一扭,往小院的方向跑,翻出一頂四周有一寬簷,簷下垂著薄絹的帽子,風風火火地往春華樓外面跑。

老鴇在樓上望見她的身影,連忙撐著欄杆問:“春娘,你去哪兒?”

“我去梨香院!”李春晝遙遙地回答她,聲音清脆響亮,透著一股生機勃勃的生命力,好像渾然沒有被剛才看到的屍體所影響。

春華樓的姑娘們大多都裹了腳,三寸金蓮讓她們走起路來腰肢搖曳,更有風情,卻也讓她們沒有長時間走路的能力,凡是要去外面接客的姑娘,都是由龜公馱著去的。

李春晝從小沒有束腳,她出門時便不需要彆人背著,隻是戴了頂黑色的帷帽,換了雙靈便的鞋子,便出門了。

李折旋始終沒有聲響地跟在她身後,像一個沉默漆黑的影子,齊樂遠就是在這時候突然意識到,對於這個副本中的人來說,李折旋的存在感實在是太低了——李春晝的侍女不會疑惑為什麼一個男性會在自家姑娘房間裡,老鴇也像是根本沒發現李春晝身邊跟著一個少年,從始至終,所有人的目光都與他擦肩而過。

齊樂遠想著想著,愣起神來,好久才回過神,又忘了剛剛自己在想什麼了。

李春晝邁著輕快的步子出了春華樓的大門,斜對面就是梨香院,齊樂遠這時候才想明白為什麼老鴇敢放心地讓搖錢樹出門,原來兩個地方挨得這麼近。

這也難怪,都是下九流,在同一條街上再理所當然不過。

梨香院是個戲園子,白天的時候正熱鬨,來來往往女客不少,李春晝換了衣服混在人群裡不算出挑,門口掃院子的下人卻認識她的帷帽,笑著朝李春晝彎腰問好:“李姑娘來了?要不要跟雁哥兒說一聲?”

李春晝停住腳,站在門口開得正盛的六月雪下,擺了擺手,“可彆告訴他,我去嚇唬嚇唬雁哥兒。”

她懷裡抱著雞,兩根手指捏住齊樂遠的嘴巴(喙),躡手躡腳地往徐雁曲院子裡走。

梨香院的戲台裝飾得極為漂亮,各種壁畫、彩繪、木雕、石刻等,後面的扮戲樓則具體形象地描繪著各種人物、角色、臉譜、服裝、道具等等。院裡不少半大小子和丫頭們剛吊完嗓子,上妝的地方更亂,人來人往,畫臉的畫臉,忙著換戲服的人也湊在一塊。

李春晝知道今天上午沒有徐雁曲什麼事兒,他的場在晚上,已經連唱了三四天了,場場門庭若市,這幾天梨香院裡恐怕比春華樓還熱鬨。

門口的小廝看見她,馬上要進去通報,李春晝攔下他,招招手讓他低下頭,在小廝耳邊說:“你去問問你們家雁哥兒,就說李姑娘派人來問,她能不能過來找他玩?”

李春晝撥開鬥笠,露出了小半張臉,小廝看她一眼臉就紅了,不敢再看,連連答應,扭頭就撞進屋裡。

沒一會兒,他從屋裡走出來,小聲道:“雁哥兒讓我出來說‘回去問問你們姑娘來乾什麼’。”

李春晝彎起嘴角,酒窩若隱若現,“你去告訴他‘想他了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