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蘭真(1 / 1)

和熱心的司機告彆後,天幕已經漸漸暗下來。

他們徒步沿著小路走了一段距離後遠遠地看見有個長頭發的年輕女孩站在儘頭,像是在等人。

“是她嗎?”牛延峰問。

薑銘書翻了翻剛剛和本次委托人的聊天記錄,對方說已經在山下等他們了。

“應該是。”他得出結論。

牛延峰沒多想,直接朝遠處喊:“你——好——”

蘭真本來在為與陌生人見面緊張,聽到這聲高亢的呼喚急忙抬頭,邊將視線投射過去邊在心裡暗想看來來人是個比較豪爽的性格。

“在這裡!”

她衝那邊揮手。

等到人走進了,蘭真才借助沒徹底黯淡的天光看清他們的樣子。

一個膀大腰圓,看著孔武有力的寸頭大叔和一個戴著口罩戴著墨鏡背著吉他看起來有中二病的年輕人。

這組合怎麼那麼像要去打架的?

讓她猜猜……難道那架吉他另有玄機,其實裡面裝著狙擊槍以及它的配件?

啊,思想跑火車了。

回過神來的蘭真趕緊開口:“你好!是‘寄樂’的人嗎?我是蘭真。”

對方點頭確認了身份。

“好的,呃這裡不太方便說話,而且你們應該還沒吃飯吧,要不我們先到我寄住的地方去?”

自從來了這裡,蘭真就很少接觸同齡人或者比她年長的人了,習慣了對小孩子的說話語氣,現在正常說話還有點不利索。

三人邊走邊聊。

蘭真這才知道,會寫歌的是年紀輕一點的那位,不由好奇地問:“請問你多少歲呀?”

薑銘書不自然地扯了扯口罩,說:“快二十了。”

牛延峰沒注意雇主故意模糊的目的,心直口快地說:“老板可年輕了!還要過幾個月才成年呢。然而成就已經這麼大了。”

想要從年紀上更令人信服的薑銘書:“……”

罷了。

聽了牛延峰的話,蘭真驚訝地望向那個疑似是“中二病”的人。

太年輕了。

就連自己都是大他將近十歲的姐姐了。

她的目光瞬間變得慈祥了起來,仿佛在看班裡那些聽話的好學生。

不過薑銘書看上去並不是那麼“好學生”,全黑的裝束讓他多了幾分冷酷——放在蘭真眼裡就是,是個耍帥的小弟弟呢。

“嗯……想問一下,你為什麼要戴口罩和墨鏡?啊我沒有什麼彆的意思,就是單純好奇,如果你有什麼不方便說的理由也可以不說的。”她猶豫片刻,還是按耐不住自己的探究欲,問薑銘書。

“沒什麼不方便的。”薑銘書說,順手摘下墨鏡,露出他那雙形狀漂亮的眼睛,“忘記摘了。”

說著將口罩掛在耳廓上的線取下。

原本看他的眉眼就覺得有些眼熟的蘭真,在看到他整張臉的時候瞪大了雙眼。

“流年?!!”她驚呼,面上帶著不可置信。

蘭真雖然不是薑銘書的粉絲,但會聽他的一些歌,也會看劇,算是有好感的路人。不過這並不意味著她見到其本人時不會激動。

——仔細一想,如果是流年的話,那麼先前一切描述可不就對上了嘛。

可是為什麼沒人告訴她“寄樂?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請的人是流年啊?

這也太突然了。

大腦短路了幾秒鐘,蘭真終於重拾理智,聯想一下這個項目的立意,頓時對眼前之人充滿了敬意。

她由衷地說:“如果每個有影響力的人都像您一樣有覺悟就好了。”

尤其是那些領著遠遠大於他們創造價值薪水還要帶壞社會風氣的人。

說話間三人到了蘭真的住處。

那是一座土屋,外觀是規規整整的方形,邊角上鈍鈍的。

裡面空空蕩蕩的,除了床再無彆的,也沒有吊燈,隻有一盞小台燈孤零零地利於床頭。

唯一值得稱道的地方大概就是很乾淨,沒有很多塵土,為了防止土牆上沾著的灰落到被褥上,四面的牆壁都被用報紙貼了起來。

隨便瞥一眼,是全國發行量最大的中央報紙,大概是蘭真從外邊帶來的。

儘管土屋異常簡陋,但和周圍一圈屋子比起來條件竟然已經算不錯了。

注意到兩人打量房子的視線,蘭真不好意思地解釋:“這是我自己蓋的,村民們也幫了我很多。”

她猶豫了一下,又指指另一邊,“不知道你們是留宿還是到外邊找賓館住……我還是把對面那間空屋理出來了,如果有需要的話今晚你們可以住在那裡,不過這裡條件並不好。”

在蘭真的設想中,“寄樂”的人大概隻要待個一兩天,了解一下情況,就可以回去了,完全沒必要住在條件艱苦的村裡吃苦。但她是個心思縝密的人,喜歡方方面面都做好準備——保不齊用得上呢?這才將屋子收拾出來。

不過看到來的人居然是薑銘書,即使知道他和一般的明星不同,她仍然傾向於認為,“似水流年”是個善良但是不一定吃得起苦的人,很可能接受不了這裡糟糕的環境。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面前的少年聽完她的話後直接說:“我們就住在這吧。”

“誒?”蘭真沒忍住。

牛延峰回想起之前在出租車上雇主與司機的對話,嘿然一笑,自豪地衝女孩示意:“老板說了要在這裡支教一段時間呢!可不得離得近一些,方便去學校嘛。”

蘭真瞪大了雙眼,更加驚訝了。

薑銘書則是又好笑又無奈。

雖然他心中確實升起過這個念頭,但畢竟沒跟相關人員打過招呼,貿貿然說出非板上釘釘的事並不符合他的性格。

不過……算了。

他說:“具體情況還得跟校方溝通一下吧。”

蘭真拍了一下手,高興道:“你找我呀,我跟胡校長熟。依我看胡校長不會拒絕的。”

牛延峰:“為啥嘞?”

“咳,其實我們學校總共就兩位老師,在我沒來之前就胡校長一個人,什麼課都教。我來了之後,胡校長才輕鬆下來,現在因為年紀也比較大了,就教教語文,其他課基本上都是我在上,他正發愁學校招不到老師呢。”蘭真解釋。

隨著她的介紹,兩人終於了解到這邊的一些情況。

三石村因為地理位置不好,常常發生自然災害,經濟十分落後。

全村上下總共就五百多號人,其中大部分都外出打工了,隻剩下老人和小孩在村裡。考慮到山路崎嶇交通不便且離這裡距離最近的村鎮學校都要十幾公裡,孩子們上學非常辛苦,很多乾脆就不上學了,胡校長意外了解到這裡的情況,憂心忡忡,就辦了一所三石中學,專門教村裡的小孩。

三石中學說說是個中學,其實就是幾個小土屋的集合體,因為人員緊湊總共隻開設了一個班。不收學費,不論多少歲的小孩隻要想聽課就能來,因此這唯一的班裡聚集了年齡跨度非常大的一堆人,很難管,又因為家長不在家十分淘氣,胡校長以前經常被氣到。

蘭真不是三石村人,但她是G省其他地方的,家境也不好,可是比之三石村的條件還是要好上不少。

她是首都一所師範類院校的畢業生,大學期間進行暑期社會實踐時第一次來到三石村,和胡校長交流了很多,感觸也很多。

胡校長身上那種對於學生的關愛和對偏遠地區教育事業的重視,令她動容。

回首都後她便一直在思考著三石村的事,思考著自己未來究竟要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思想近乎脫胎換骨。在經過慎重的考量後,她發現比起優渥的物質生活,自己果然更在意精神上的富足、人生的使命感以及成就感。

所以她放棄了去東部一所還不錯的初中任教的機會,義無反顧地回到了三石村,同胡校長一起成為了大山裡一個默默無聞的村老師,堅持著終其一生或許都不會被人知曉、所理解的事業。

“我還記得我回來的時候,胡校長正在他那間破屋子裡喝茶,看見我險些將茶水灑出來、弄臟他最心愛的語文課本。”蘭真回憶,臉上掛著不可抑製的笑,“‘你這丫頭怎麼回來了?來看望我的嗎?’他這麼說。然後我就給了他一個大大的驚喜——我向他宣布我要成為他的同事這個事情。”

薑銘書靜靜地聽著。

就連不大聰明還喜歡叭叭賴賴的牛延峰都沒說話,隻用仰視的目光看著面前的女孩。

她並不高,也不漂亮,皮膚因為這邊水質不好透著黯淡,但是講話時那雙眼睛像在發光,閃著理想主義的光輝。

“我剛開始也覺得自己會堅持不下來,但是沒成想,這一呆就是五年,有感情了,想走也走不掉了。”蘭真摸摸腦袋,笑了一下,“所以我現在在打胡校長的位置。嗯……等他退休了,這校長橫豎得我當吧?再怎麼說我也是老員工了。”

牛延峰附和:“應該的。”

受到肯定的蘭真又笑了一下,談到“寄樂”這個項目:“我其實是希望能寫一首給山區孩子的歌,同時讓更多人了解到這些地區孩子們的現狀,不管有沒有效果吧,但至少能帶來一定影響。這樣也方便我們找新老師——老實說一個人兼顧數學、英語和科學的教學真不容易。備課時間太緊了。”

薑銘書點點頭,緩緩說:“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幫你分擔一些數學上面的壓力。以及,假如胡校長同意了我的請求,我能加上音樂課嗎?”

他的手指輕輕敲了敲背後的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