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083(二更+8w營養液加更)(1 / 1)

蒙舍詔王可以確定,自己的視力並沒有任何的問題。

那確確實實是一片煙霧,還在鄰近山頭的半山腰位置大肆地往外擴散。

若非那煙霧略顯灰白之色,甚至隻見煙霧不見火光,蒙舍詔王險些懷疑,那是這青城山中的山林著了火。

可此時早已過了清晨還有山霧的時候,也根本不應該隻在那一處出現!

他再顧不上什麼觀賞山中美景,視線全部都聚焦到了那異樣之地。

然而他隻看著那頭的霧氣越來越盛,甚至到了將那一處草木都給儘數吞沒其中的地步。

霧氣掩蓋下,什麼都看不清楚。

“我得去那頭看看。”段寶元的臉上閃過一縷焦慮之色,匆匆開口,打斷了蒙舍詔王的思緒。“這不像是好事。”

這位南詔部落首領完全可以理解段長史的心情。

畢竟,若如段寶元所說,這青城山為道教名山,那麼對大唐來說便是重要遺跡。

此地又在益州都督府的管轄境內,倘若出現了什麼差池……

蒙舍詔王不太清楚李唐境內的職權劃分,隻覺那位長史可能是要因此被問責的。

段寶元又道:“勞駕你在此地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不必不必,”蒙舍詔王插話,“我還是跟著你一起去吧。”

這位段長史如此好客和善,已必然是個好鄰居了。

鄰居遇上了麻煩,總是該當協助解決的,以便將來他要吞並其餘五個部落的時候,段長史也能夠幫上忙。

他沒給段寶元拒絕的機會,“彆猶豫了,我等一塊兒過去吧。”

段寶元顯然也知道,此刻確實不是推三阻四的時候,連忙自他們所站之處,尋到了一條前往那片煙塵彌漫之地的路線。

可還沒等他走出兩步,在場眾人都聽見了一聲奇怪的轟鳴聲從那頭傳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兩山回音,那聲轟鳴聲竟被拉長成了不尋常的音調,令人不由感到幾分恐懼。

兩人顧不上趕路,連忙回返到了方才觀景之地。

不知是不是蒙舍詔王的錯覺,他覺得那頭的煙霧稍稍散開了幾分,甚至讓他能隱約看到,在霧氣之中有什麼東西正在滾動。

他下意識地往前走了兩步,仿佛這樣就能拉近些距離,讓他看到那邊的情況,又被段寶元給扯了回來。

可也就是在這個時候……

“啊!”蒙舍詔王忽然發出了一聲驚呼。

目之所及的視野中發生的驟變,讓他不得不有這樣的反應。

他甚至在驚嚇中反過來抓住了段寶元的手,急切問道:“你……你有沒有看到那邊?”

他人是在和段寶元說話,眼睛卻還直直地盯著那團霧氣所在之地。

那邊,就是那邊!

他可以很確定,自己並沒有看錯。

方才霧氣有一瞬間散開的時候,他竟驚見其中,閃過了一個金

色的龍頭!

哪怕相隔了一段距離,讓人很難完全看清楚那其中的細節。

可這並不影響,當蒙舍詔王看到了鹿角、牛耳、蝦須、蛇鱗、長吻的異獸頭顱自霧中出現的那一刻,他當即憑借著自己早年間在圖騰雕塑與畫冊中看到的圖案,判斷出對方的身份。

是龍!

隻活在傳說之中的龍!

那個頭顱以極快的速度隱沒在了雲霧之中,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但在蒙舍詔王眼中的景象仿佛還有片刻的滯留,依然保存著對方那威嚴的“面孔”和凜冽的目光。

也就是在他話音出口的那一刻,一隻龍爪和一截龍尾在霧氣的縫隙中出現,而後再度隱沒。

像是在那處山腰將身形一甩而過。

他下意識地收回了握住段長史的手,抬手揉了揉眼睛,試圖將其看得再清楚一點。

但這舉動,除了讓他確認自己並沒有眼花之外,好像沒有任何一點用處。

今日山風不興,沒能讓這團煙霧被直接吹散,隻讓他看到了金色的龍脊在遊動之中朝著那方山壁的方向撞了過去,而後再不見了蹤影。

他看到了什麼?

龍頭,龍爪,龍尾,龍脊。

那條“龍”借著霧氣的遮掩,讓他始終隻能看到一點局部。

可這並不妨礙他的腦子可以將剩餘的圖景全部拚湊在一起,形成一條遊動之中的金龍!

以至於他癡癡地望著那個方向許久,腳下也有些發沉,沒能立刻移動得開。

甚至直到那團霧氣終於徹底散去,那處也全然不見了金龍的影子,蒙舍詔王才緩緩找回了自己身體的掌控權,用近乎夢囈的聲音說出了那一個字,“龍……”

當這個字出口,他也隨即轉身朝著段寶元的方向看了過去,卻發覺對方比他還要為眼前的畫面而震悚。

因為段寶元此時已經跪在了地上,仿佛是在遙遙朝著那條金龍叩拜。

對方臉上的震驚迷茫之色清晰可見,讓蒙舍詔王毫不懷疑,倘若在他的面前有一面能映照出模樣的鏡子,他也極有可能就是這麼一副樣子。

在他伸手將段寶元給拉扯起來的時候,對方還在喃喃自語,“怎麼會是龍呢?莫非這世間真有龍神祥瑞?”

蒙舍詔王可答不上來。

他已被這等非自然出現的景象嚇懵了。

倒是與段寶元同行的侍從提醒道:“長史,我們何不去龍所在的地方看個究竟呢?”

“……對!”段寶元如夢初醒,“我們去那邊看看!”

他連忙領著人朝著那頭趕去。

可惜等他們抵達的時候,在那條半隱半露的山道上,已沒有了神龍身影。

此地殘留的煙霧中帶著一股奇怪的氣味,讓段寶元和蒙舍詔王都不敢擅自靠近,隻能圍繞著那一片小心打量。

他們瞧見,周遭的林木大多是四季常綠的品種,此時也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給掃落下來了落葉斷枝

,看起來極有遍地狼藉之感。

“你們快來看這裡!”

忽然從遠處傳來了個聲音,正是段寶元的下屬發出來的。

當另外幾人循著聲音找到此地的時候,見他伸手指向的土層之上,赫然映著一隻鮮明的爪印!

若說這是尋常野獸留下的,那也未免太大了些。

甚至周邊的土層也都還是新鮮翻開的。

結合方才他們所見到的畫面,那分明是,分明是……

蒙舍詔王和段寶元對視了一眼,幾乎是同時給出了答案——

“龍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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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州見到龍了!

這個消息在經由益州都督府官員的一並協商之下,決定由見到此事的段長史親自撰寫送往洛陽去的奏報。

然後將今日出行數人的名字也都留在上面。

蒙舍詔王被單獨晾了半天,這才看到段長史帶著滿面紅光找到了他,頗為歉意地說道:“抱歉啊,因為這出突然的意外,將你給忘在邊上了。”

他好像渾然未覺自己的失態,甚至下意識地搓了搓手,“朝廷那邊是有詔令的,如果發現了龍鳳麟龜這樣的祥瑞,州府必須如實上報,如果不能將其呈遞到陛下的面前,那就會被懲處。”

“不過嘛,有幸見到這樣的場面,又並非當地官員自己生造出來的,反而能得到重賞。”

“當然,我倒是不指望能憑借著發現祥瑞升官,畢竟我也才在益州境內待了這麼三年,但若能得到陛下的嘉獎與厚待,也算不枉此生了。”

“這是好消息啊,那我該當恭喜你了。”蒙舍詔王答道。

他面上的神情不變,心中卻已打起了算盤。

這出益州見龍的祥瑞到底是確有其事,還是由益州長官偽造出來的,作為其中親身經曆之人,他完全可以給出一個答案。

無論是那無火生煙,還是金龍遊走的場面,都是他親眼所見,也自信絕不可能有人能夠將其偽造出來,騙過他的眼睛。

那麼,益州州府要按照大唐律令將其上報,他這個本來就很擅長借勢的人要不要在其中分一杯羹呢?

蒙舍詔王越想越覺得,其中大有可為!

他若作為其中一個目擊人證的話,不僅能因為在大唐境內看到了祥瑞而討好於那位陛下,還能因為佐證了益州州府之言,而得到段寶元的友誼。

益州這邊能提供給他的物資,是不是還能再削減一點價格啊……

說不定這金龍所帶來的確實是福祉。

那他也寫吧!

這個上呈奏表的舉動,起先還讓他有些猶豫。

甚至有點擔心,這個稍顯魯莽的舉動會不會給他帶來麻煩。

可在十日之後,就有一條對他來說的好消息被送到了益州。

段寶元展開了這封送來的信,臉上的驚喜完全掩飾不住。

他在屋中來回踱步了兩個來回,這才朝著蒙舍詔王解釋道:

“好事!同屬劍南道的梓州有一位縣中佐吏,在走訪山中村寨後要趕在太陽落山前回到山下,與他同行的村民和他都說,他們見到了龍。”

段寶元目光發亮。

從蒙舍詔王的角度看去,隻覺對方像是抓住了什麼財寶。

不過若是這一出上報得到嘉獎的話,說這是財寶也一點不錯!

段寶元一把按住了蒙舍詔王的肩膀,“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意思是我們不需要懷疑送上去的是孤證,有可能會被懷疑造假了。”

“那極有可能是一條剛剛蘇醒過來的龍,正在隱藏蹤跡行遊於山川之間,卻不巧被我們給發現了。”

段寶元深吸了一口氣,仿佛是他心中的石頭終於落了地。

“這不僅意味著我們福澤深厚,所以能有幸見到這樣一幕,也意味著……”

他朗聲大笑,“我們可以重新坐下來商量合作交易之事了。”

好像是為了證明這出合作有著上天庇佑,證明蒙舍詔王選擇投誠於大唐乃是順應天命的舉動,又過了幾日,新的見龍傳聞抵達了益州。

這一次是在山南西道的利州。

見到金龍的也不是利州的官員了,而是幾個在州中官學讀書的學子,和一個為他們引路的樵夫。

那學子之中還有一位長於詩賦的,在親眼見到了這樣的一幕後詩興大作,直接寫了一首讚頌天子有德,故而有神龍吉兆的詩文。

利州刺史大喜過望,連忙將見龍的消息和那篇詩文一並送往洛陽。

倒是同行的人中有一個倒黴蛋,說是屬相與龍相衝,在見到了那景象之後直接就病倒了。

當然,按照當地的醫官說,病得並不重,至多就是遭到了驚嚇而已。

這驚悸之病當然也被利州的府官給寫在了信中,用來佐證,那神龍出現的景象,絕對不是他讓那些學子瞎編亂造出來的。

在梁州做客的許圉師在聽唐璿說起這趣聞的時候,不以為然地笑了笑。

他轉頭問道:“你不想順勢提出在梁州也見到了龍嗎?”

唐璿搖了搖頭,“相鄰的利州有這樣的福澤,那是他們的幸運。我不僅不能在並未見到此事的情況下盲目跟風,博取陛下的好感,更應當將庶人李忠留在此地的舊部給全部安頓妥當,將這梁州給治理好。”

許圉師讚許,“不錯,對你來說,這出升遷已經很快了,所以你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腳踏實地。”

暫居梁州等待消息的這段時間內,他跟唐璿的往來不少,也就越發欣賞對方的本事。

想著等到回返洛陽後,他還該當在陛下的面前為其美言兩句,不能因為他舉報了廢太子,就覺得對方是個善於把握時機的陰謀家。

算算時間,他也差不多是到了要回去的時候了。

果然,就在兩天之後,走水路將李忠送去黔州的使者回來報信,他們已經安全地將李忠給送入了李承乾的舊宅。

他之後會不會因為地位大

跌、不複自由而尋死覓活,不在許圉師需要管的範疇內。

他隻知道,自己這出宣旨的任務,已經徹底完成了。

既然如此,他就不在此地多叨擾了。

他都在這裡過了個年呢!

唐璿似乎還想留他在這裡住兩日,以便多請教些問題,但最終還是沒能如願,也隻能為許圉師準備一艘足夠舒服的渡船,好讓回程的一路舒坦些。

盛情難卻之下,許圉師也隻能接下了這份好意。

春日未到,這漢水江上還有一番砭骨的冷意,許圉師乾脆縮在了船艙之中躺了幾日,直到途徑均州境內的時候,聽聞船夫說及此地的山清水秀,這才探出了半個腦袋打量著外頭的景象。

可這不看也就算了,一看之下他當即嚇了一跳。

“那邊……你快看那邊是什麼?”

許圉師驚駭地衝出了船艙,拉著船夫朝著那方江心洲的方向看去。

在那江心洲上有一座極為平緩的小丘。

當然,這並不太重要。

重要的是在那小丘之下的沙洲之上,竟然在白日裡也籠罩著一層煙霧,讓那座沙洲的情況與其餘各處的景象都不相同。

若非日光正盛,許圉師幾乎要以為,那該當是雨後江洲上才會出現的景象。

可更為震撼的,莫過於看到一隻龍首自霧中探出,而後伴隨著一道龍遊入水的聲音,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許圉師早已叫停了行船。

眼見這樣的動靜,他和眾多同樣在此地圍觀的人一般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直到江上的冷風將那片霧氣吹開,露出了那留有半個爪印在水邊的江心洲。

許圉師小心地登上了這座島,伸手比劃了一番這個爪印的大小。

在確認這絕非自己眼花後,他哆嗦著打了個寒噤,而後終於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衝回到了船上,進入了自己的船艙,翻出了紙筆之後奮筆疾書。

他得趕緊將其寫下來!

起碼要比這均州的州官更快。

這並不難辦到。

畢竟,他不用聽到旁人的口述再來記敘情況,隻需要將自己的見聞給記載下來,就能呈遞到禦前。

他也不需要去反複打聽,這個消息究竟是不是經由了什麼人的偽造,到底能不能送到陛下的面前,而是可以直接隨著他上報李忠之事而一起送達。

他又朝著外頭高聲吩咐道:“快開船,速度再快一些。”

這等好消息,他便是八百裡加急送到禦前也不為過!

什麼?他之前覺得那見龍的傳聞必定有假,還覺得唐璿不去各地搜證,是他做事沉穩?

不好意思,在他親自看到這個場面之後,那金龍就是真的了。

然而他並不知道的是,那個單獨出現過的龍首在被人扛著遊過了一段距離後,悄無聲息地登上了周遭的一艘船。

船上的澄心看著這個龍首、長杆、連帶著裝有“煙霧製造材料”的數

個鐵盒都被一起帶回來後,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要湊許圉師的時間,就算有那船夫的提醒,也比之前的三次表演艱難多了。

好在,這個重要的人證好像已經相信了他們的說辭,證明了她們這出行動的順利。

要不然的話,他也不會讓人將船行駛得如此之快了。

她望著江面的波紋,喃喃道:“現在,我們隻需要表演最後一場了。”

如果找不到合適機會的話,就像是公主所說的那樣,他們也可以直接收工,但澄心好不容易有這個讓她從中發揮的機會,更想做到的還是有始有終。

“先將東西收起來吧,我們回都畿道。”

洛陽就在都畿道。

眼看著船上的人手腳麻利,澄心也有點慶幸,公主沒讓她們非要弄出一隻完整的龍,而是讓她們用龍的局部來誆騙他人的視覺。

借著煙霧的遮掩,哪怕這個露出來的部分沒有到那麼逼真的程度,也能依靠著外人的眼睛去將其補全。

而且,這些“道具”要方便攜帶得多了。

或許是連好運都站在她們這一邊。

當許圉師將途中遇到金龍的消息告知於李治的前後腳工夫,洛州以南,同屬都畿道的汝州龍興縣縣令也上交了一份奏表,聲稱縣中有人見到了龍。

他所描述的金龍特征,與益州、梓州、利州、均州刺史上奏均無不同!

李治驟聞這一連串的好消息,當即精神大振。

他的頭風病經由三個月的治療,本就已好了不少,此前還一度以為要恢複不過來的視力也大有好轉。

隻是體力還大不如前,不得不繼續將部分政務委托給皇後處理,由她上報給自己結果。

現在聽到這些祥瑞吉兆,仿佛正是代表著他的身體將要康複。

照這麼看,他將權柄分給皇後,讓自己得到安心休養機會的決定,一點也沒有做錯!

許敬宗這個慣會揣摩李治心意的人恰好也在此地,當即在旁應和道:“陛下,這神龍蹤跡從道家名山開始,途徑山南西道、山南東道,而後抵達洛陽,可見正是要庇佑於陛下您啊。”

李治也是這樣想的,隻是他不能直接說出來。

但許敬宗可以因為這句話被嘉獎。

沿途通報神龍蹤跡的州府官員可以得到天子的肯定,其中資曆足夠的還有了升官的希望。

此外,當皇後提出要改元迎新,感謝神龍祈福的時候,李治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這個請求。

這對他來說也代表著另一個美好的願望——

他想將自己的疾病留在顯慶年間。

至於這份吉兆是否也會被人覺得是皇後參政所引發的,對他而言並不那麼重要。

如果說,早前能和他就政事談論的皇後,已經展現出了其非同一般的大局觀,那麼當他將更多的事務授意於她去辦理的時候,她就在以一種更快的速度成長起來。

快到讓李治發覺,他的發病並

未帶來朝局的混亂,反而隻見那遠征高麗的計劃正在不疾不徐地推進下去。當他需要親自過問的事務被減免了起碼一半後,他的壓力也減輕了不少,讓他頭一次體會到了甩手掌櫃的樂趣。

這又何嘗不是一種吉兆呢。

改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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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慶六年二月,因多地見龍,直抵洛陽,改元龍朔。

是為龍朔元年。

改元的詔令下達的同時,還伴隨著再一次的賜予天下大酺。

一時之間,神龍現世的討論度不絕於耳。

唐軍征討西域和百濟兩路得勝的戰績,也還依然是眾人津津樂道的話題。

以至於在這春耕之前,起碼在天子腳下,宛然一派和樂融融的場面。

可哪怕有這樣多喜慶的聲音,對於有些人來說,這依然是風雨交加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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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陵讚卓這家夥越來越難纏了。”慕容諾曷缽憤慨出聲,一拳砸在了桌上。

同在軍帳之中的弘化公主朝著丈夫看了一眼,對於他此刻的焦躁心知肚明。

吐蕃的日漸強盛,早在永徽年間就已顯露出端倪,到了這幾年間,更是帶著毫不掩飾的侵吞野心。

偏偏永徽五年的回返大唐,固然見證了李唐隨後剿滅西突厥之戰的決定,和西域各國的陸續來朝,也並未改變一個結果——

吐穀渾從大唐處得到的支持,根本不夠。

李唐再度嫁一個宗室之女過來,難道能幫他們擊敗吐蕃嗎?

顯然不能!

不僅如此,吐蕃內部接連發生的勢力整頓和民生改革,讓其以一種勢不可擋的趨勢崛起。

若非如此,吐蕃將領也不會膽敢在烏海挑釁蘇定方。

這一出挑釁雖然以失敗告終,但吐蕃和吐穀渾之間的交戰,卻變得越來越頻繁了。

“夫人,你告訴我。”慕容諾曷缽行到了弘化的面前,目光中流露出了幾分不在外人面前展現出的脆弱,“大唐到底能否為我等提供支援?”

最讓慕容諾曷缽感到局勢難以把控的,無疑就是李唐的態度。

顯慶元年,吐蕃攻破白蘭羌,搶下了進攻吐穀渾的第一塊跳板。

正如弘化在回朝之時所猜測的那樣,這兩方的爭鬥終究還是拉開了序幕。

但凡唐軍有意遏製住吐蕃發展的趨勢,早就該當動手了。

然而彼時,大唐將絕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了西突厥的戰事之中,在吐蕃大相上書大唐,表奏臣服之意,甚至為其讚普求親後,根本沒對此事做出過問。

可白蘭羌被奪,也就意味著,吐穀渾將接受一個可怕的事實:

吐蕃大相祿東讚親自坐鎮青海,劍指吐穀渾。

這足以彰顯他們攻破吐穀渾的決心!

畢竟,吐蕃一旦徹底攥取吐穀渾在手,便等同於高原之上儘數都是他們的領土。到了那個時候……

慕容諾曷缽語氣急

促,繼續追問:“大唐難道就一點都不擔心嗎?吐蕃狼子野心,一旦奪取吐穀渾的地盤,必定攻入甘隴之地,搶斷絲綢之路的通道……”

“大唐大唐,你能不能不要三句話不離大唐!?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弘化公主憤然離席而起,“我早就告訴過你,吐蕃那個大將達延喪命於蘇定方之手後,祿東讚被我去信文成,聯絡芒鬆芒讚罷免其職務,正是我們反擊的最佳時候。”

事實上這個舉動成功了。

祿東讚下台後,隻能由他的兒子欽陵讚卓代替他出戰。雖然這個罷免可能持續不了多久,但起碼是一個機會。

“我還告訴你,你們族中上下的臣子裡,心向吐蕃的人不在少數,我若是你我必定上下一通血洗,確保邊境駐防絕不可能是外人,給欽陵讚卓那小子以奇襲的機會。”

“可你是怎麼做的?”

慕容諾曷缽啞然無聲。

隻聽到弘化公主又抬高了幾分的音調,“你平日裡的事情大多聽我的意見,為何這件事不聽我的?”

慕容諾曷缽又沉默了一會兒,才回道:“那畢竟是我的族人。”

“族人?他們可未必將你當做族人。”

弘化公主冷笑了一聲。

她有些時候覺得,丈夫有些懦弱的脾性對她來說是好事,但在這等生死存亡關頭,這份仁慈卻顯得很沒有必要。

她抬手指向了丈夫的臉,又歎了口氣將其放了下來。

她要怎麼說?

說你父親當年能當上吐穀渾國主,完全是因為大唐進攻吐穀渾,李靖、侯君集等人擊敗了當時在王位上的慕容伏允,迫使其兵敗自殺,才讓他父親那個當時在當質子的有機會回國上位?

說慕容諾曷缽的性格與他父親傳聞之中的簡直如出一轍?

這些話若是說出來,與撕破臉皮也沒什麼區彆了。

更何況,大唐這邊,也不能說全無錯處。

那頭的輕重緩急權衡,顯然是先解決西突厥,先解決東北戰事,卻從來沒將這邊的摩擦放在頭等要事的位置。

吐穀渾,從來都是無足輕重的一方。

就像當年她被指派過來和親,也不過是天子的隨手一指而已。

弘化的目光中隱約閃過了一縷水色,又很快沉沒了下去。

她仰頭看向了面前的丈夫,沉聲答道,“你放心,我會請求還朝省親,再試一次求援。但是——”

她一字一頓地說道:“無論事情能否成功,在我回返之前,你都絕不能輸!”

她有此舉,不是因為她嫁給了吐穀渾國主,就要嫁雞隨雞。

而是因為,十餘年間,她也早已將吐穀渾人當做了自己的子民!

所以弘化絕不甘心,讓吐穀渾落入吐蕃的掌控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