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謝長生一怔。
他看著顧緋猗唇角的笑意,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把自己其實隻是被石頭硌了一下,所以才撲在他身上的真相告訴顧緋猗。
謝長生有點不自在地抓抓耳朵。
他突然提高了聲音,加快了語速,問顧緋猗:“在我們的英語交流中,總是想到開心腦袋裡隻有一個happy這個詞,下面是幾個可以替換happy的詞語,請一定要牢記……”
顧緋猗:“……”
話還沒說完,卻聽顧緋猗輕嘖一聲。
謝長生看著顧緋猗黑如鍋底的臉色,識趣地閉上了嘴。
顧緋猗臉色這才好轉了些。
他伸出手,不輕不重地在謝長生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罵:“不解風情的小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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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謝長生正睡著,被一陣顛簸晃醒。
他一邊疑惑著難不成湖上會發生海嘯嗎,一邊探頭出去看。
才發現原來是客船靠岸。
船員們補充著補給,船上的乘客們則下船活動腿腳、看碼頭的小販們攤上的東西。
謝長生本也想下去走走的,但才剛從房間出去,便遇到了從隔壁房出來的顧緋猗。
“正準備去找小少爺呢。”
顧緋猗伸手理了下謝長生衣領,像是知道謝長生在想什麼一樣,問他:“船要靠岸半個時辰,小少爺要下去走走麼?”
謝長生不停點頭。
把歲歲夾在胳肢窩下,謝長生和顧緋猗下了船。
謝長生和顧緋猗二人雖穿著樸素,但碼頭上的小販們見一見到二人長相氣度、走路姿勢,對視一眼後,紛紛用力吆喝起來。
“公子,給弟弟買個甜糕吧!”
“公子,來看看掛墜吧!”
“小弟,吃個糖人不?”
謝長生一一回應:“要甜糕,看看掛墜,不吃人。”
顧緋猗:“……”
他給謝長生買了幾份點心,讓謝長生拿在手裡吃,又帶著他走到賣飾品的小攤前。
他嫌棄地瞥了眼一個粗糙的扇墜,轉身便想走。
謝長生卻駐足。
他挑挑揀揀了四隻墜子,問店家:“多少錢。”
顧緋猗看了一眼謝長生手裡的東西。
漂亮廢物。
他一邊嫌棄地評價著,一邊把一塊碎銀扔給店家。
卻見謝長生把那把漂亮廢物中的其中一個紅色的遞給他:“你的。”
顧緋猗低頭看了一眼那墜子,鄙棄地咋舌一聲,又伸手把自己腰間那塊赤如雞冠的和田紅玉扯了下來。
他道:“給你夫子戴上。”
謝長生拒絕了幾次,顧緋猗卻伸手勾住他腰帶。
大有謝長生不幫他戴上,他就在路上和謝長生一直僵持的意思。
謝長生一邊嘟囔著“這孩子從
小就倔”,一邊上前。
他係墜子時,顧緋猗伸出手,涼涼的手指搭在他後頸上,以旁人不細看便不能發覺的幅度,用指尖細細摩挲著謝長生後頸的碎發。
那攤主收了碎銀正開心,見狀恭維道:“小公子和夫子關係真好!”
顧緋猗眯眼笑笑。
謝長生把那掛墜在顧緋猗腰上打了個亂七八糟的死結,後退了一步。
卻聽到身後有人叫自己:“小弟,慢些,當心撞到。”
謝長生回過頭,看到一個三十出頭、面目儒雅的男人。
二人目光對上,男人對謝長生露出一個和善的笑來。
又在岸上轉了轉,待開船時間到了以後,謝長生跟著顧緋猗回到船上。
小孩子們又聚在一起玩著搶奪石子的遊戲。
謝長生正準備帶著自己的得力乾將歲歲和他們一起玩,卻聽有人在身後叫自己。
“小弟。”
謝長生回過頭,才發現叫住他的又是那個剛剛在碼頭上見到的男人。
男人道:“在下陳涯,不知小弟姓名?”
陳涯?
謝長生覺得這名字有點耳熟。
他絞儘腦汁地想了半天,總算記起來這人是誰。
這人是來自江南的富商,做的是絲綢生意。
原書中,因陳涯熟悉江南風土人情,顧緋猗曾讓他幫忙引薦江南其他商人。
事成後,顧緋猗還賞了陳涯一個官職。
謝長生朝他嗬嗬樂:“我叫蝶影·琉璃·茉莉·冰泉·葬愛。”
陳涯一愣,又笑起來:“小弟真是妙語連珠。”
說著,他朝謝長生伸出手,猝不及防揉了一把謝長生頭頂。
一隻手猛地抓住陳涯的手,生生把他的手抬離了謝長生頭頂。
馮旺沉聲:“陳公子自重。”
而馮旺身後,顧緋猗坐在桌旁,手指漫不經心地擺弄著腰間的紅色掛墜,正笑著看向這邊。
陳涯被那蛇一樣陰涼的目光看得一驚,隻覺得後背生寒。
這人,真的隻是個夫子?
他朝著顧緋猗笑了一下,後退一步,又回頭看了一眼謝長生。
他一向喜歡漂亮的年輕男孩,謝長生男女莫辨的面龐正中他的心意。
在碼頭看到謝長生時,陳涯隻以為是場豔遇,現在在顧緋猗的目光下,卻萌生了退意。
陳涯再可惜地看了一眼謝長生,後退走開。
他隨意吃了個飯,打算回房間休息。
卻沒看到自己留在門口守門的侍從。
他低聲罵了一句侍從光吃飯不乾活,推門進去,卻看到自己房間裡有兩個人。
黑暗中,一人坐著,一人站著,窗外的湖水夾著月光,波光粼粼地落在兩人身上。
陳涯認出來這兩人,正是白日裡那小公子的夫子和侍衛。
陳涯嚇了一跳:“二位有何貴乾?”
兩人都沒回答他。
顧緋猗看著窗外風景,馮旺則上前一步,抓住陳涯的右手,用力一卸——
隻聽“哢吧”一聲脆響,陳涯的右手便軟趴趴地垂在了身側。
陳涯疼的瞬間冷汗從額頭冒了出來。
他咬著牙,卻一聲都沒喊疼,生怕因為自己的叫喊引起這二人對他的殺意。
他又疼又怕又驚,連帶著聲音都在發抖。
陳涯努力鎮定下來,問那冷玉一般的男人:“公子究竟是什麼人?所求何事?若是要錢,在下多少都出得起!”
顧緋猗笑笑。
他想告訴陳涯,他隻是不爽彆人用手碰自己的小寵,可話到嘴邊,卻又把小寵二字收了回去。
既不再是主從,更不可能是乾爹與養子,那他與謝長生又是何關係呢?
這問題簡單又不簡單,顧緋猗很快想出了答案。
他終於回過頭,垂眸用手指撥弄了一下腰間亮閃閃的,被他稱作漂亮廢物的掛墜,又勾起了薄唇。
他甚是愉悅地告訴陳涯:“咱家隻是個妒夫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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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船上飄飄蕩蕩了十餘日。
期間,在謝長生經曆了“和小孩子成為一生的摯友”、“因為反悔了兩顆棋而被當成一生的敵人”、“因為一塊點心被奉為小孩子們的大哥”、“因大哥算不明白六加八等於幾而被卸任”等一係列驚心動魄的事件以後——
南巡的隊伍總算是抵達了江南。
行陸路的謝鶴妙已經提前兩天到了。
他帶著江南總督、各地巡撫、富商,在護衛的包圍下等老皇帝。
浩浩蕩蕩的隊伍,一眼幾乎見不到頭。
碼頭附近的商販、往來行走的路人,見這麼多穿著官袍的人,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才有這麼大的陣仗,但還是好奇地紛紛駐足,伸長了脖子看。
隨著時間推移,岸邊瞧熱鬨的人也越來越多。
人們紛紛壓低聲音,小聲議論著。
“怎麼回事?這幫官老爺到底杵在在這做什麼?”
“抓逃犯吧?”
“胡說!抓逃犯要站得這麼恭敬?”
“那就是有彆的比他們還大的官兒來了。”
“大官?誰?”
“那個比總督站得還前面些的男子又是誰?”
“嗐!彆問……!你沒看到他走路的模樣?”
“噢,原來是……怪不得長得那麼好看貴氣。所以他們要等的人是……”
兩炷香時間後,一艘客船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緩緩駛來。
老皇帝的腳剛一邁出甲板,看到的就是跪倒了一岸、山呼萬歲的人們。
虛榮心得到滿足,老皇帝隻覺得這幾日胸間憋悶的情緒一掃而空。
他看著站在最前方迎接自己的謝鶴妙,隻覺得越發滿意。
於是,老皇帝笑著朝謝鶴妙伸出手:“鶴妙!來朕這!”
老皇帝享受著兒子的恭維與眾人的朝拜,卻不知道人們的目光大多落在他身後的顧緋猗身上。
人們早就好奇這位掌印太監的模樣。
見他和傳聞中一樣,貌若謫仙、喜怒莫測,一時之間既心悸,又心驚。
顧緋猗注意到眾人視線,卻隻是後退一步,把身側正在發呆的謝長生讓了出來。
他微微俯身,幫謝長生把脖子上的長命鎖擺正,又伸出手臂,示意謝長生把手搭在上面。
官員權貴們見狀,不著痕跡地對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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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算平安無事抵達了江南,老皇帝立刻住進行宮,大設宴席、招選秀女。
隻半日不到,便招到了數十名秀女。
其中一位最合老皇帝心意的女子生得相當漂亮——窈窕的身段、潔白如雪的肌膚、仿佛浸滿了春水的眼。
實在配得上絕色二字。
他摟著自己的絕色美人,不停對顧緋猗稱讚。
顧緋猗笑著:“恭賀陛下喜得美人。”
他知道老皇帝大抵是存了一些想對自己炫耀的心思。
可老皇帝卻不知道,這女子也是他按照老皇帝的喜好,找來給他的,隻是為了斷掉老皇帝的念想。
老皇帝更不知道,在顧緋猗眼中,早已沒有任何絕色再比得過謝長生。
他看了一眼下方正和謝鶴妙湊在一處說著話的謝長生,步下台階,給謝長生送了壺果漿。
他給謝長生倒了杯葡萄汁,遞到謝長生手中,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低聲道:“美人,明天隨咱家出門見人。”
謝長生接過果漿。
他用電話客服一樣的聲音,棒讀問顧緋猗:“這位客人,您要選擇哪種出門套餐?像個人樣的話酬金一箱金子,認真穿衣服的話酬金兩箱金子,要是還要洗頭的話,酬金五箱金子。”
顧緋猗:“……”
他的氣息溫溫的撲在謝長生耳上,低笑出聲:“咱家倒不知道小殿下什麼時候變得越發財迷了,看來,聘禮要再多加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