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066(1 / 1)

大家都被這種渾話氣得說不出話來,怎麼會有這麼胡攪蠻纏的人。

“同誌你不要胡攪蠻纏,我們是看不過眼你這麼欺負一個女同誌而已,我們都不認識她是誰,什麼叫姘……”小夥子們紅著臉。

氣的。

“不是姘頭你們這麼護她?警告你們,這小賤人可是已經跟我兒L子結婚了,孩子都生倆了,早就不是什麼冰清玉潔的大姑娘了,哼!”

眾人回頭看女孩,見她沒反駁,知道這就是真的一家人,頓時也有點不知道如何是好,畢竟家庭矛盾不好解決啊,公安來了也隻能調解。

“即使有什麼矛盾,家人也不是故意傷害的理由。”李修能冷冷地看著她。

“我……我自己家花錢娶的媳婦兒L,就是打……打死也是我家的事,你管得著嗎你是公安啊?”但她也知道眼前這個男人不是那些愣頭青,看著老陳不少,說話的聲音分明小了很多,眼神也是飄忽不定。

“不管她是誰,她都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打人就是不對,就是犯法!”有個短發女孩站出來反駁。

“就是,還說什麼媳婦媳婦,你自己不是媳婦嗎?當初你婆婆怎麼沒把你打死?”這是忍無可忍的清音。

老太太差點氣個倒仰。

“得了吧,打人就是打人,咱們最後一場了,有什麼回去再說,彆來這兒L搗亂。”

“對,不許搗亂!”

這幾個女孩一出聲,其他無論男女都開始聲援,老太太氣得一張老臉漲紅,“這小賤人偷偷來考試,我們全家都不同意,她是偷跑出來的,我肯定不能讓她考!”

“你們評評理,她嫁給我兒L子,吃我家用我家的,現在翅膀硬了想考大學,那我兒L子咋辦?誰伺候我兒L子?她出去還不得跟外頭的男人鬼混啊,我兒L子豈不是要戴綠帽子?”

“媽你放心,我不會,我保證一定會好好念書,以後把富貴和孩子們接到城裡生活,我一輩子記著你們恩情,我不會忘。”女孩的聲音非常沙啞,冷得瑟瑟發抖。

“好啊,既然你記著咱家的恩,那現在就是報恩的時候,跟我回去,這高考有啥好考的,回去伺候男人才是要緊事。”

其他同學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因為石蘭省這個地方,就是重男輕女,絕大部分人都認為女人伺候男人就是天經地義,解放前女人都不被允許上桌吃飯的地方啊。

清音心裡來氣,但也知道扯頭花沒意思,馬上就要進考場了,這事不解決老婆子有可能闖進考場讓女孩考不了。

多少人盼了這麼多年才盼來的機會,讀書真的能改變命運,三代人甚至世世代代的命運就在這一天,最後一場。

而且,現在的關鍵還是得看女孩夠不夠堅決。

清音輕輕走到女孩跟前,見她已經收拾好自己的狼狽,看皮膚黝黑粗糙,但看五官卻十分清秀,再看手腕以上露出來的皮膚也比較細膩雪白,不像是從小到大在農村長大的姑娘。

“你還好嗎?”

“沒事,謝謝你,謝謝你們。”女孩很誠懇地說。

“大家同為女同誌,我就問你一句,最後一場你還想考嗎?”

“想,我一定要考大學。”女孩沙啞著,眼眶紅紅地說。

清音於是也不囉嗦,轉向婦女,“聽見沒,她說她自願參加考試,任何人也無權乾涉,更不需要任何人同意,如果你繼續胡攪蠻纏,就彆怪咱們找公安。”

說時遲那時快,那個短發女同學往街對面跑過去,叫住幾名正推著車子準備上班的公安同誌,她說了幾句什麼,又指指這邊,公安們立馬推著車子過來。

“就是你,無故打人?好啊,正好咱們今天第一個案子,有了。”

“啊我不是,我不是無故,這是我家媳婦,她沒經過我家同意就來考試,我要把她帶回……”

“等等,你打的還是高考考生?那就是擾亂考場秩序,你知不知道現在全國上下都在關注高考這件大事,你這是妥妥的違法犯罪啊,帶走。”兩名公安直接抓著她就走,婦女都快嚇死了。

她沒想到,她隻是做了一件所有農村婆婆都會做的事,打媳婦而已,怎麼就犯法了?

“湘玲你快跟公安同誌解釋啊,解釋一下,媽沒犯法,隻是來找你回家給孩子喂奶,孩子餓得慌,你看你倆柰子都漲得不行……”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識看向女孩,其實並不一定是看胸脯,但女孩卻羞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其實清音也發現了,她正在哺乳期,可能是出來太早,排隊太久,胸前的衣服已經濕透了。清音連忙將顧安的軍大衣披她身上,“沒事了,正常的,這是每個人都會經曆的。”

女孩伏在她肩上,哭起來,但又不敢哭大聲,隻能抽泣。能看出來,女孩年紀應該非常小,還不到十八歲,就在婆家生了兩個孩子,很多事應該是沒人教過她,她也一知半解的,對自己身體的變化也非常惶恐。

清音也不知道怎麼安慰了,這婆婆真是用心險惡,走之前還要胡亂放屁,這要是一般女孩還不得羞成什麼樣,待會兒L還有一個半小時的考試呢,她這件單衣怎麼撐得住?這麼一鬨,說不定試都不考了。

“已經是最後一門了,堅持一下,馬上就過去了。”那個叫公安的短發女孩也走過來拍著她肩膀安慰。

清音和她對視一眼,覺得這女孩還挺仗義,一開始也是她第一個站出來聲援女孩的。

不過,清音也注意到,她去叫公安的時候,那幾名公安好像認識她,二話不說就過來了,還一副非要把人帶走的架勢,如果一般人過去,還真不一定這麼管用。

“你好,我叫付文君,我是文科生,你是理科生嗎?”她主動向清音伸出手。

“你好,我叫清音,你怎麼知道我是理科生的?”

“感覺。”女孩笑笑,倆人就算認識了,又安慰了一會兒L,大門打開,大家依次進入考場。

清音雖然被凍得小臉通紅,但心

裡卻有種莫名的歡喜,在這個陌生的環境裡,男孩們願意為了維護一個陌生女孩站出來,女孩們也在互幫互助,有力的出力,有衣服的出衣服,這種感覺真好。()

上輩子看多了各種不好的社會現象,難免會灰心,但在這個年代,她看到的卻是青年們為了保護弱者而共同努力,不分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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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這股激動,她很快寫完卷子,檢查兩遍,打鈴之後就交卷了——頗有種超常發揮的意思。

剛走出考場,顧安已經等在門口,一條大長腿支在自行車上,嘴裡叼著根煙,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人的樣子。

清音上去把他煙拿掉,踩滅,順帶將早上考場門口的打人事件說了。“你說,你要是那男人,你會讓我來參加高考嗎?”

顧安毫不猶豫點頭,“當然。”

“那要是我考上了,不要你跟孩子,你怎麼辦呀?”

“胡說。”

“哎呀你倒是說啊,你怎麼辦?”是千裡追妻還是死纏爛打呢。

對於這種毫無營養的話題,顧安拒絕回答,但他心裡卻擔心另外一個事,“今天下雪了,小魚兒L不會跑出去堆雪人吧。”

小丫頭前幾天被童童他們說的堆雪人給迷住了,早上出發前還說等爸爸媽媽回來陪她堆雪人呢,老太太應該不會讓她出門,但也不可能完全看住她,或許轉頭淘個米擇個菜的功夫,她就偷偷出門了。

自從能跑會走後,她的活動範圍一下子大了很多,家裡人稍不注意她就溜了。

老父親啊,這是怕她凍感冒。

清音嘿嘿笑,心說小樣兒L,感情果真得培養,這獨自帶睡兩晚之後,果真越來越像個好爸爸了。

“清音同誌你們還在這兒L啊,真巧!”付文君和早上那女孩一起出來,“我倆正好一個考場,唐湘玲還說要把軍大衣還你,生怕你走了,趕著出來呢。”

那個女孩叫唐湘玲,倒是很好聽的名字。

她把軍大衣脫下來,想遞過來,又縮回去,“要不我洗乾淨再還你吧,清同誌住哪兒L,到時候我送去。”

“不用麻煩,我們在東城區,書鋼那一片,挺遠的。”

唐湘玲隻好把衣服疊整齊,遞過來,“謝謝你,謝謝你們。”

清音也不客氣,這年頭一件軍大衣多稀罕啊,不止是貴,還難買,除非軍隊乾部,不然沒有這麼好的東西。顧安這件還是找徐文宇淘換的,來之不易。

顧安接過衣服,也沒穿,隻是拿著,大家聊了幾句,早上一起幫忙的幾個男生也出來,互相做一番自我介紹,就是認識了。

等到最慢的李修能出來,其他人都已經知道彼此姓名和聯係方式,約定到時候甭管考沒考上,都要聯絡,互相告訴一聲,要是考上了說不定還能去同一個省份或者學校呢。

李修能和清音小兩口一路,還在唏噓早上的事,順便說起最後一科,他考的是文科,因為提前複習過,又有複習資料,倒不算太難。清音的嘴角卻是翹著的。

() “很高興?”

“當然。”她上輩子是事業腦,一心拚事業,沒什麼朋友,後來財富自由之後,跟這些小年輕更是聊不到一處去,雖然不比他們大幾歲,但心理上的成熟度不一樣,看著他們總是會不由自主的當下屬安排,見他們戀愛還會不由自主姨母笑。

但現在,她也能跟小年輕們交朋友了。

這種變化,真好。

但她還是擔心唐湘玲,她婆婆為了阻撓她參加高考,冒著風雪走了十幾裡山路來,不可能這麼輕易妥協,她要想上大學可能不會太順利。

從填報誌願到出成績,到收錄取通知書,再到順利去到學校報到,她婆家想要使壞的環節可多著呢,清音得想個法子幫幫她。

這時候的大學含金量多高啊,一個女孩,做了兩個孩子母親的女孩,能排除萬難走進考場,本身就也已經是很了不起的事,她不能眼睜睜看著她的努力白費。

***

“考咋樣?能上不?”

“難不難?”

“要不難的話,明年我也讓我家老五報一個試試。”聽說初中畢業都能考,趙大媽家孩子正好就是初中。

自行車還沒停穩,16號院的鄰居們就圍上來,問東問西。清音可不敢說話,因為她要說不太難的話是會被打的,好幾個同誌都哀嚎一路了。

她覺得不難,那是因為有上輩子的基礎和原主的學霸基因在,還有複習資料助攻,哪裡不會學哪裡,出題的思路是萬變不離其宗,所以鑽研往年高考真題是一個不錯的思路,這不考卷上就有好幾個大題的考點就是一樣的,她一通百通。

其他人難,那是正常的,畢竟荒廢了多年的知識想要撿起來真的很難。

顧大媽抱著小魚兒L,也站在人群後,“回來就趕緊回家吧,外頭怪冷的。”

她看著音音兩個眼袋很重,怕是沒休息好,那也就意味著沒考好,這種不好的事還是不要在外面宣揚啦。

現在雪雖然停了,但溫度更低,呼出來的氣很快變成白霧,小魚兒L就像個不怕冷的小企鵝,戴著護耳朵的小紅帽子,穿得鼓鼓囊囊,撅著小嘴,張著手要抱抱。

“怎麼了這是,想媽媽沒?”

“想噠~”甜甜的。

清音這心窩子啊,頓時暖得不像話,倆人用手把臉頰搓暖和,就拱上去,把小丫頭拱得“咯咯咯”笑個不停。

一時間,大家夥都笑了,說沒見過他們這麼疼孩子的。

“小魚兒L你可彆高興太早,明年你媽就要給你生個弟弟了,到時候你爸你媽就不愛你了喲。”偏偏,就有人要掃興。

清音看過去,是最後頭住著的一個老太太,她常以家裡有三個大孫子為豪,平時也最見不得魚魚小女孩子好吃好喝,穿的比她大孫子還好,總覺得這麼好的東西要是留給她孫子該多好。

“喲,原來是有三個大孫子的丁大媽啊,咱們家不一樣,咱們家以後就隻小魚兒L一個孩子,這吃的穿的不給她,給誰?”

丁大媽心裡正埋怨著呢,冷不丁一下就禿嚕嘴:“當然是給我。”我再給我孫子。

“哎喲,那你可得叫我一聲媽。”

哄堂大孝啊鄰居們,全都不懷好意逗她,“丁大媽你這到處給自己認媽的毛病得改改。”

本來清音也是不會跟老人開這種玩笑的,可她實在是受夠了這臭老太婆,動不動就是她家仨孫子,動不動就是小魚兒L丫頭片子,清音自己都舍不得說重話的孩子,天天被她罵丫頭片子,心裡早就窩火了。整個16號院,除了柳老太,就屬丁大媽最招人煩。

“叫你一聲大媽是敬你,但人得有點數,不能啥樣的便宜都想貪,誰都想算計,我這這個人說話直,您這麼大年紀肯定不會跟我一晚輩計較的,對吧?”

丁大媽被氣得胸口起伏不定,可又說不出一句在理的話,隻能氣呼呼的甩著袖子走了。

顧安看著她的背影,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等人一走,秦嫂子悄悄拉清音袖子,“誒你剛才是說氣話?”

“當然不是,我們隻要小魚兒L一個孩子就夠了,這生孩子養孩子可不容易,這種苦我受一次就夠了。”

“雖說外面開始提倡計劃生育,但咱們廠裡也睜隻眼閉隻眼,你給小魚兒L生個伴兒L也挺好啊。”

“得了吧,要伴兒L左鄰右舍都是,再不濟還有蒼狼。”

清音才不會說,她實在是太愛太愛她的小魚兒L了,她一想到將來會有人分散小魚兒L的愛,哪怕這個人是自己生出來的,她也會替小魚兒L心疼。

小臭丫頭,就應該得到爸爸媽媽全部的愛!

“唉,那你家小魚兒L可就要成咱們杏花胡同第一個獨頭蒜咯。”

獨頭蒜,嘿,還真好聽,跟那臭屁丫頭可真像!

忽然,清音想起個事,他們家結婚比自己和顧安還早,但到現在依然沒動靜,今天說起這事,“莫非嫂子你有了?”

秦嫂子羞澀的點點頭,但也隻是一瞬間,就開始訴起苦來。

他們結婚好幾年了,不是不想要,是一直要不上,中途懷上過三次,都沒保住,不到三個月就掉了,這種事畢竟不是好事,也不好往外說,且都是在清音“穿越”之前就發生的事,她也沒跟清音提起過,是後來倆人處熟了,她才說起來。

清音於是就幫她開方子調理,囑咐他們最近一年之內先避孕,不著急,等身體調理好了再要,小兩口年紀也不大,就答應了。

從兩個月前開始,清音看她恢複不錯,就囑咐她把藥停掉,可以開始備孕了,“小清你的藥是真靈啊,藥一停我這肚子就有動靜咯。”

但高興之餘,又有點害怕,“你說這次會不會還像以前一樣?”

清音想了想,現在沒有那麼多檢查設備,秦嫂子自己也說前三次是孩子“掉了”,也就是自然流產,可具體是什麼原因卻還不知道,“你先彆焦慮,以前的情況我不知道不好說,但這次,你的脈象很穩,應該是沒什麼問題的。”她幾

乎每個星期都會給複診,心裡有數。

秦嫂子連忙拍著胸脯,“這就好,這就好,哎喲喂,這孩子要是能平安生下來,我要讓他認你做乾媽。”

“對了,你們真不要了?是故意說出來氣丁大媽的還是……”

“真話,我們商量好了,要小魚兒L一個就夠了。”

“就給她生個伴兒L也沒啥,又不會減少對她的愛。”又是老生常談,轉來轉去就拿“伴兒L”說事。

清音笑笑,這種話也就是大人說說而已,真正的感受隻有孩子自己知道。她親了親懷裡的小人兒L,“以後啊,咱們小魚兒L就是整個杏花胡同唯一的小獨頭蒜,好不好呀?”

“好鴨!”小丫頭還拍拍自己胸脯,“我是獨頭涮喲!”

顧大媽好笑,“你懂啥呀,什麼獨頭蒜,大頭蒜還差不多。”

小丫頭連忙摸摸自己腦袋,“寶寶頭不大。”

這下大家夥都憋不住了,“行,不大不大,咱小魚兒L就是小獨頭蒜。”

於是,從今天開始,顧白鸞女士多了一個外號。

不過,清音還有個要緊事,找來李修能和石磊,趁著對題目還有記憶,當天晚上就估分。因為這時候的填誌願是估分填,在出分數之前就填報的,得心裡有個數才行。

前幾天不敢估是怕影響考試心情,單憑她一個人記不住所有題目,但四個人的力量卻很強大,尤其石磊李修能的記憶力比自己這重生人士還厲害,連題目順序都還記得。

這時候對於英語科目,有的省份是必考,總分才30分,但石蘭省卻不考,也有的省份則是理科物理化學合並為一科,滿分100,文科則是曆史地理合並為一科,而是分成五科,每科滿分100,總分500分。

三個小時後。

清音政治估分65,這是她的弱勢科目,能及格已經不錯,語文75分,數學90分,物理85分,化學86分,總分預計在401分。

石磊政治80,語文75,數學65,物理60,化學62,總分預計342分。

李修能選的是文科嘛,他早就自己估好了,在381分左右,他因為還在高中任教,每天接觸到的知識面比較廣,所以估分居然隻比清音低二十分。

三個人裡就自己擦邊上了400分,但清音知道自己不是什麼天才,能取得這樣的分數是靠兩輩子兩個“清音”的基礎,跟年代文主角們動不動就接近滿分的狀態相比簡直慘不忍睹,但她已經很滿意了。

“如果不出意外,咱們仨應該都能上本科。”就連曆來保守的李修能也說。

“肯定不能出意外。”

堅定想法後,清音就在心裡計劃著,怎麼才能防止小人鑽空子,畢竟在這年代連錄取通知書都能被冒領,最終冒名頂替彆人人生,她的擔憂一點也不多餘。

不過,現在還沒填報誌願呢,說錄取通知書還早。

***

高考結束,整個廠的氛圍都輕鬆

不少,廠裡又恢複以往的生產秩序,清音又開始診室和家的兩點一線奔波,幸好自己提前培養的人手都能頂點事,她現在不用擔心病房的工作,門診也有人分擔,倒是沒以前那麼忙了。

據說,陳陽幫忙請來的那位針灸大師還有個絕活——針灸治療近視眼。

清音上輩子偶爾看過一些相關的科普論文,但從未在現實中見過,一旦空閒下來就跑到針灸治療室那邊,跟著打打下手,順便學習學習。這種絕活可不是一般人能掌握的,像她擅長的是望聞問切,剛跟診那兩天就有點摸不著頭腦。

這時候的專家是真樸實,一點也不藏私,見她和秦解放都來學習,就邊操作邊解說,自己取這幾個穴位的依據是什麼,臨床意義是什麼,進針和出針手法應該怎麼樣,留針多久,後續還要幾個療程……幾乎是言無不儘。

清音上輩子也去跟過一些所謂的“老專家”門診,但人家哪有時間這麼細細的講解?都是自己摸索著總結。

“我覺得這位專家真好,咱們隻是去旁聽學習,她就願意教這麼多。”就連秦解放也感慨,“我聽人說中醫很講究傳承,不拜入人家門派裡頭,專家都不願多教授的。”

清音笑笑,“所以這也是中醫故步自封的原因。”

對於某些家傳中醫,過分追求“派彆”,隻教授自己的門生弟子,門外生人一概保密,但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帶出來的弟子不是每一個都能繼續行醫,也不是每一個都能學懂學精,可能不用幾代人,他們門派裡自己的東西就漸漸丟了。

像劉汝敏家,其實也是走入這樣的誤區。當年劉老爺子雖然棄醫從商了,但要是他們家不過分保守,能夠多帶一些門人弟子出來的話,現在劉家醫術也不會失傳,更何況他們的製勝法寶《回春錄》,隻要裡頭的一些方劑能流傳出來,說不定就是一條絕佳的傳承路子。

“咱們這個行業裡,沒有那麼多神醫,一輩子平平無奇的醫生才是大多數,但隻要前輩不吝賜教,好好培養,從業人員的基數增大,那麼出好醫生的人數也會更多,哪怕概率不變。”

秦解放連連點頭,“是這個道理,老百姓之所以對中醫失去信心,其實就是遇到的好醫生不多。”一次失望,兩次失望,失望次數多了,正常人都會覺得中醫不行。

“所以,我尋思著,以後咱們衛生室規模辦大之後,還是儘量多招一些對中醫感興趣的人,不拘年齡,隻要他們願意學,我們就要好好教授。”

“對!”秦解放雙眼亮晶晶的,“姐,我正想跟你說個事。”

“我不去彆的醫院了,以後就留在書鋼衛生室,跟著姐乾,一直乾到退休。”

清音收起臉上的笑意,看著他堅定的眼神,“你確定?”

“確定,我爸不反對,說隨我,林姨也說隻要我想好,現在不去大醫院,以後就更沒機會去了。”

“那你想好了嗎?”

“想好了,我以前沒係統的學過中醫,基礎薄弱,多虧姐不嫌棄我,一直帶在身邊親

自教授,以後書鋼就是我的家。”

清音笑起來,“好,這事不著急,你先工作一段時間看看。”本來,他的實習期早在一年半之前就結束了,但自覺中醫基本功還不紮實,他就一直沒出去工作,留在衛生室給清音打下手,他要是想去工作,省醫院秦家都能給他安排進去。

“你現在也跟著我學兩年多快三年了,常見病多發病都能應對,但還是缺點經驗。”清音也很客觀,不會無腦捧他。

“知道,所以我想著等姐去上大學後,能不能多給我排點門診班,看得多了,是不是就會像姐一樣什麼病都從容了?”

清音搖頭,“光增加門診量不行,那樣會成為麻木的看病機器,你現在的門診量已經不少了,你得留出看書學習的時間。”

“就是,你去看看你清姐家裡,那一整面牆全是書,中醫西醫的都有。”林莉也插嘴道。

秦解放紅著臉點頭,年輕小夥子,靜不下心來看書,除了清音指名必須看的,他還真沒看過多少書。

“就說上次福寶的病吧,你清姐可是翻了好些書呢,還有常巧音的病例,都是聞所未聞的情況,想要等著師父教,可能你的師父,甚至你師父的師父都沒遇到過,這種時候就隻能靠自己鑽研。”

秦解放點頭,“好。”

清音也不喜歡說教,又聊了兩句就讓他先下班,自己也該回家了。剛走到大門口就遇見有人往裡一件一件的搬東西,“這是誰又搬進來了?”

“柳家隔壁,原來高家那兩間屋子,前兩天廠裡又分配出去,一間分給小崔,一間分給另一戶姓李的人家。”

清音眉頭一皺,“是崔小波?”

“嗯。”顧安跟崔小波在工作中的接觸不少,現在過來幫忙搬家也是人之常情,“你先回去吧,有事晚上再說。”

清音探頭看了一眼,崔小波的房子正好挨著柳家,柳老太為了“出氣”,正在家門口燒一個臭烘烘的豬頭。

本來最近天冷,東西都不容易壞,他們家這豬頭卻散發著一股惡臭,也不知道是怎麼弄的,放了多久舍不得吃。清音就在這麼一瞟眼的工夫,居然在上面看見兩條米白色的蠕動的小東西,頓時一陣反胃,趕緊溜了。

就連小魚兒L也會捏著鼻子說:“臭臭。”

小菊也皺著鼻子:“真臭,柳奶奶又做臭臭的東西吃啦。”

孩子們都知道,柳家是大院奇葩,專門殺敵八百自損一萬那種,就是清慧慧也有點受不了,她捂著鼻子衝炕上養病的柳誌強埋怨,“你媽又做啥了,怎麼這麼臭?”

“誰知道,管她呢。”

話說,自從柳誌強吐血搶救回來後,清音已經很久很久沒見過他了,因為也算重病,廠裡照顧,給他批了長長的病假,隻發基本工資勉強維持生計,他就天天在炕上躺著,不見人影。

清音其實很想告訴他,這種病一時半會兒L死不了,最好還是下床走動走動,躺久了萬一形成血栓啥的,也是要命的。用中醫的理論來說,久臥傷

氣,氣不足則推動無力,淤血痰凝各種問題就來了……可她不會當這“壞人”。

“得意啥呢,不就是考個大學,能不能考上還不知道呢,你看她就抖起來了。”清慧慧“嘭”一聲把門摔上。

“我肯定能考上,我都跟同學對過答案了,估分至少也在三百分左右,等我大學畢業重新調崗就能分配更好的房子,到時候我把你接出去,咱們一家三口過好日子。”她摟著柳誌強,滿懷期待的說。

但柳誌強卻面色平靜,甚至有點不耐煩,“得了吧,你當大學誰都能上,你就好好工作彆想這些有的沒的,要是閒得慌就把我衣服洗了。”

他整天躺炕上,連大小便都在炕上解決,每天最大的活動量就是翻身,四肢變細無力不說,就是身上也總有股臭味,清慧慧一想到那些衣服上的惡臭味就頭大,但不,這可是她的愛人,她一點也不嫌棄。

“好,我這就洗,你就等著我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吧!”

柳誌強眼皮下的眼珠子動了動,什麼都沒說。

***

清音抽空給付文君打了個電話,問問唐湘玲的事,她總擔心唐湘玲的婆婆會使壞,可惜她回來就沒得空過,一直沒抽出時間親自去看看。

幸好,付文君的時間比清音多,已經去過幾次唐湘玲家,也知道她的情況:唐湘玲原本是京市來的知青,十三歲就來了,在生產隊沒少吃苦和受欺負,但她一直懷揣著期望,就是有一天她爸爸能把她接回去。

“至於她父親是做什麼工作的,她沒細說,我感覺應該是乾部之類的,而且級彆不低,因為她是在父親被關押審查期間,作為‘可被教育’的對象下鄉的。”

可惜她沒能等來父親結束審查的消息,而是不久後聽說父親生病去世了,驟然失去依靠的小女孩就一直在鄉下艱難的活著,後來正好遇到一個對她還不錯的農村小夥子,可能是想找個依靠,也可能是沒了唯一的親人,對生活失去熱情,有點隨波逐流,就這麼稀裡糊塗的結婚了,在未滿十八周歲的時候就生下一兒L一女。彆的城裡來的知青,家裡有點關係的下半年就在陸續想法子辦回城了,她無父無母,據說以前父親那些老部下也急於跟她家撇清關係,居然沒一人主動幫忙。

如果沒有這場高考,她注定要在鄉下伺候男人公婆和孩子一輩子。

“恢複高考的消息,全家人都瞞著她,還是報名截止前的一天,她跟著去公社交公糧才知道,要不然差點連名都報不上。”付文君唏噓不已,“她的錄取通知書我會幫忙留意,絕對不能讓她婆家人截胡,你放心吧。”

清音知道付文君家庭條件不錯,應該是有點這方面的人脈關係,連忙說:“好,那我就等著她的好消息,如果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你就打這個電話。”

知道不止自己一個人在關注這件事,清音就放心了,她相信,唐湘玲要是想考大學改變命運的話,也一定會關注通知書的事,隻要多方共同努力,上天不會辜負努力的人。

剛掛掉電話回到家

門口,清音就見顧安和崔小波在大門口站著抽煙,不知道說什麼,她也沒刻意回避,大大方方打個招呼:“崔同誌,上家裡坐唄?()”

她的年齡其實比崔小波小,但她心理年齡大呀,同齡人都是直接叫名字,也不叫哥啊姐什麼的,總有點彆扭。

不了,我跟安子聊兩句。?()”

清音走到自家門口,聽見屋裡十分熱鬨,聽著是玉應春母女倆在跟顧媽媽和小魚兒L說話,嘰嘰喳喳的。

“哎喲,今天咋這麼熱鬨呀?”

“媽媽,姨姨,姨姨。”小魚兒L自己順著炕沿倒退著下來,抱著清音的腿。

炕上除了玉應春母女倆,還坐著一個皮膚略黑,但五官深邃,眼睛很大的年輕女同誌,看著跟玉應春有兩三分相似。

“小清,這就是我以前一直跟你說的我堂妹玉香,你叫她小玉就行。”轉頭又對著玉香說,“這就是我跟你說的清大夫,治好了咱們小菊的病。”

玉香下炕,很是熱情地叫了一聲“清醫生”,然後就看著清音笑。

清音跟玉香真是神交已久,倆人相視一笑。

“清醫生真好看,比我們寨子裡最好看的姑娘還好看。”

“那是,我媽媽墜漂釀!”小魚兒L雙手叉腰,挺著奶呼呼的小肚子說。

大家都笑起來,說起這次玉香來書城的事。本來去年她父親去世的時候,玉應春就寫信讓她過來住段時間,但她一直沒來,現在快過年了,怕她一個人沒伴兒L,再次打電話邀約,她才過來。

不過,因為她父親是寨子裡的村長,還懂漢話會寫漢字,玉香的“漢化”程度似乎比玉應春還高一些,漢語十分流利,跟大家夥基本是無障礙溝通,就連小魚兒L說的童言童語她都能聽懂。

小魚兒L也很喜歡這個姨姨,獻寶似的把自己的玩具搬出來,一樣一樣的說這是乾嘛的,怎麼玩。顯擺完玩具,又去翻家裡的相冊,自從她出生後,清音就讓家裡形成一個傳統,就是每年過生日那天去拍一張全家福,留作紀念。

雖然到目前為止也隻拍過三張,但小丫頭還是饒有興致地介紹著:“這是奶奶,這是媽媽,這是爸爸,這是顧小魚。”

翻著翻著,翻到以前顧家人的老照片,她也認識,“這是爺爺,爺爺做小板凳,魚魚最喜歡喲!”

“這是伯伯,打壞人。”

清音沒湊過去看,估摸著是翻到顧全的照片了。以前顧家雖然清貧,但每個人都照過相,留下過痕跡,尤其是對已經去世的顧爸爸和顧全,這也算一種懷念。

顧全留下的照片裡,除了他專門從部隊寄回來的穿軍裝的,還有中學時期的,以及入伍前剛拍的證件照,攏共四五張。

忽然,玉香看見那張穿軍裝的照片,“咦”了一聲。

“怎麼啦姨姨?”

“這個人,我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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