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音有點詫異,但轉瞬反應過來,玉香從小在瀾江邊上長大,一河之隔就是另一個國家,而顧全部隊就在猛州,雖然不一定在瀾江邊上,但同一個地區偶然會見到也不奇怪。
她奇怪的是——“你怎麼還記得?()”
這都多少年了,要知道顧全犧牲是十二年前的事了,那時候她也就十歲出頭吧,偶然一面之緣的人居然看見照片還能認出來,這得是多好的記性。
我記得呀,那年依雅去世,我們家裡沒人,他在我家住了半個月。?()_[(()”
清音不解,看向玉應春,“‘依雅’是……”
“就是奶奶喲!”小魚兒插嘴道,她可是跟著小菊姐姐學過傣語的。
清音這才明白,然而玉應春愣住。
“你確定是那年的事?”
清音見她眉頭緊皺,似乎是哪裡不對勁,沒來由的也跟著心頭一緊,莫非哪裡不對……
“我奶奶去世是五年前,剛好小菊爺爺生病,我走不開,沒回去奔喪,怎麼可能……”她明明記得顧大哥去世已經十幾年了呀。
清音怔了怔,忽然心頭一跳!
連忙拉住玉香的手,將孩子們使出去玩,“玉香妹妹你跟我好好說說,五年前的什麼時候,大概什麼地方,你確定真的見過這個人?”
玉香很肯定地點頭,“那是依雅去世前兩天,爸爸去隔壁寨子幫人看病,瀾江漲水,爸爸在江邊撿到一個人,把他帶回家醫治,後來依雅去世,爸爸媽媽去幫忙,讓我一個人留在家裡,照顧他。”
“你再好好看看,是這個人嗎?”清音翻出顧全中學階段的照片讓她辨認。
玉香仔細看了看,皺著眉,“很像,但那個人比照片上更老,也更黑。”
清音心如擂鼓,但面上還得保持冷靜,想到顧媽媽說的一個細節,連忙問:“這個人是不是左邊手臂上,這裡有顆綠豆大的黑痣?”
玉香搖頭,“不是,他的痣在右邊,再上來一點,這個地方,我給他換藥的時候見過。”她指著自己右上臂某個地方。
清音心頭“咚”一聲,一屁股坐炕上,這個人很大概率就是顧全,她是故意把右邊說成左邊,想詐一下玉香。
可玉香這麼肯定,記得這麼清楚,應該是真的見過!
腦子裡有幾百個疑問,清音全都化成一句話,“謝謝你和你的父親,當時他傷勢怎麼樣?”
“傷得很重,爸爸說是槍傷,讓我不能告訴彆人,他身上還有好多好多傷疤,爸爸說他應該是死過幾回的人了,能活到現在很不容易,一定要想辦法救活他。”
“他流了很多血,應該是漲水之後從上遊衝下來的,上遊的地方,我聽人說是那些壞人的水牢,我問他是不是從那裡來的,他不說話,我以為他是啞巴,但後來他還會跟爸爸說話……後來,他就悄悄走了,我也不知道去了哪裡,爸爸讓我彆打聽。”
水牢,一身死過幾回的傷,受了槍傷之後被衝到下遊
() ……清音心裡隱約有個猜測,但感覺太像電視劇,不敢往那方面想。
“他有沒有說自己叫什麼名字,要去哪裡?”
玉香搖頭,“他一直不說話。”
好吧,清音一想也是,要真跟自己猜測的一樣,這麼多年裡顧全一直在執行秘密任務的話,連父母親人都不知道他還活著,他更不可能在敵人眼皮子底下留下自己還活著的痕跡。
“玉嫂子,小玉,今天的事能不能麻煩你們保密,不要跟任何人說起。”
玉應春慎重地點點頭:“你放心,出了這個門,今天的事就爛在我們肚子裡。”
玉香雖然有點不解,但也還是附和道:“我不會說的,當時我爸爸就讓我發過誓,不能跟寨子的人說,我會一直保密的……要不是因為姐姐不是寨子的人,我也不會說。”
玉應春糾正:“以後,無論哪裡的人,無論誰問起,你知道該怎麼說嗎?”
“我不知道,沒見過,不認識。”
倆人離開之後,清音趕緊去前院找顧安,他剛好幫忙把崔小波的東西搬完,“酒今天就不喝了,改天,改天我請崔哥。”
顧安看見清音,又往後院的方向看了兩眼,果然很快的就傳來丁大媽哭爹喊娘的咒罵,“哪個缺德玩意兒把我家窗戶打破了?”
“天殺的,這一扇玻璃窗多貴啊,一扇不算,還全給我打爛了,這大冬天的是準備凍壞我三個大孫子嗎?”
“肯定是這個大院的人乾的,今天就沒生人進來過。”
她還在罵罵咧咧,有人輕輕扯扯她,向正房的方向擠擠眼,這不很明顯嘛,整個16號院最遊手好閒的,除了安子還能有誰?加上丁大媽剛不知死活的說小魚是丫頭片子,把街溜子惹惱了,這不就報複上了?
顧安要是不報複,不采取這麼簡單粗暴又囂張的方式報複回去,那就不是混跡市井的街溜子了!
丁家人大眼瞪小眼,最終隻能罵罵咧咧著,心疼地把玻璃碎片撿起來,企圖想要從中找出幾塊稍微大點的,用膠布粘一粘,看能不能頂幾天。畢竟,玻璃貴不說,還稀缺,即使買也不是拿著錢立馬就能買到的,這幾天天天下雪刮西北風,能把人活活凍死。
至於顧安,他們敢怒不敢言,要是惹急了這街溜子下次直接把他們房子拆了咋辦?
他們倒是想去街道辦告啊,可他們跟柳老太一樣,都以為“官官相護”,隻能低頭吃悶虧。
要是平時,清音肯定要誇幾句顧安,可今天,她心裡還有一件更大的事,挽著他胳膊的手微微顫抖。
顧安反手握住她的手掌,發現掌心居然是汗濕的,“沒事,就是我乾的,他們拿我沒轍。”
“不是這個。”
“怎麼,出什麼事了?”
“先回屋再說。”
回到屋裡,把門關上,清音才小聲道:“我懷疑大哥還活著。”
“你說什麼?”顧安原本漫不經心的眼睛裡,射出一道銳利的光芒,仿佛出鞘的劍,
有一閃而過的寒光。
清音將今天發生的事跟他說了,尤其是玉香的父親五年前救人的事,“如果她沒說錯的話,大哥至少在五年前還在猛州出現過。”
顧安的手也微微有點發抖,“這個玉香是什麼情況,你好好跟我說說。”
十分鐘後,顧安摩挲著下巴,“你的意思是,大哥很可能還活著,隻是去執行秘密任務,不得不與家裡斷絕聯係?”
清音點點頭,“你想想,梁師長和你說的,還有那個什麼何局長,他們為什麼明明已經答應幫忙,很久之後卻又暗示你不要再查下去,還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再查下去,或許就要查到顧全是假死脫身了。當年顧全雖說“死”了,但家裡卻沒接到他的遺體或者骨灰盒,甚至連他的個人物品也沒能拿回來。
“柳紅梅陷害大哥的事情,你不覺得太順利了嗎?咱們一直推測她在部隊裡是不是有內應,卻沒想到,或許這就是上面在將計就計,順勢將大哥摘出去,改頭換面。”
顧安點點頭,但又覺得難以置信,要讓他相信這個說法,除非能見到活生生的哥哥。
“彆著急,總有家人團聚的一天。”至於原書中顧全從頭到尾就沒出現過,甚至連姓名都沒有,最後有沒有活著回來更不得而知。
但清音忽然想起來個事,原書中顧媽媽去世後,顧安也消失過好幾年,正是因為他不在,清慧慧柳誌強才能順利搶走清音的嫁妝和房子。那幾年裡,是不是顧安也在調查真相?或者也在執行什麼見不得光的任務?
這兄弟倆,真不簡單。
顧安沉默半晌,似乎是在消化今天的事。最終猩紅著眼,什麼都沒說,自己躲到後院,狠狠地抽了兩包煙。
這件事隻是初步的猜想,他們也不敢跟顧媽媽提半個字,甚至顧安都不敢再大張旗鼓追查下去,萬一真如清音猜的那樣,繼續追查就會有暴露哥哥的風險,他早就應該聽梁師長和何進步的。畢竟,現在環境遠沒有表面看起來的和平,說不定暗處有多少眼睛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尤其忽然莫名其妙向廠裡申請搬來16號院住的崔小波。
崔小波,也是個麻煩。
***
但自從那天晚上之後,顧安就有意無意上張家,總要跟玉香說幾句話,雖然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但他有種仿佛透過她能聽到哥哥聲音的感動,她是他認識的人裡最後見過哥哥的人,還幫助過哥哥。
也因為這個發現,讓清音覺得,生活好像比以前更有盼頭了,除了大學,除了事業,家人平安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而在等待大學錄取通知的同時,她也沒閒著,她從那本《萬病回春錄》裡挑出幾個配方簡單的美容丸子,開始著手調製。
第一個肯定是要美白,滋潤,這是非常實用的,因為在不久的將來,這個世界的審美就是以白為美。雖然她不覺得白就是美,但以後大家都會這麼覺得,這個錢總要有人賺,她為什麼要讓韓國人和日本人賺呢?
龍國
的古老醫術裡,明明有效果更好更持久,也更經濟實惠的法子,她想試試。她記得沒錯的話,在原書中,國外資本家拿到這本醫書後,推出很多個係列的漢方本草護膚品,而享譽全東亞的、銷量最好的就是美白產品。
按照劉氏醫書裡的組方結構,清音第一步是將白芨、白芷等幾味中藥按照一定的比例舂成細粉,這個很好辦,藥房就有。
她也不占公家便宜,自己掏錢買了一些,得空的時候就拿石臼舂起來。
“姐你舂啥呢?”秦解放在隔壁聽見聲音貓過來。
“白玉丸。”
“這是啥,吃的嗎?”
“美容養顏的。”
“那就是吃了皮膚能變白,給我試試唄?”秦解放去年去過冀北省參加抗震救災,長時間戶外作業,本就不算白的皮膚曬得更黑了。
清音想想,自己不算黑,要看對比還真得找一個比較黑的,這樣才看得出效果。
“說實話我還沒試過,不知道效果,你確定要試?”
“試試沒事,反正我皮糙肉厚。”
“成,那你再去藥房幫我買一兩蜂蜜來。”
古書中這個方子是做成藥丸子吃的,但清音覺得不確定療效的時候,外敷比內服更安全,一旦發現過敏啥的直接洗掉就成,吃進肚子裡的想要弄出來可就麻煩多了。
正好,這年頭的蜂蜜都是野生的,用來做面膜效果肯定好。細菌微生物寄生蟲啥的,先忽略不計。
很快,蜂蜜來了,清音的藥粉也舂好了,用少量溫水和著蜂蜜藥粉一起調成糊狀,“去,洗個臉,躺治療床上。”
秦解放蹦跳著洗回來,一會兒就被敷上一個灰白色的厚厚的“面具”。
清音剛去洗手,誰承想李姐來找她有事兒,一股腦衝進來,“小清我跟你說……哎哎哎鬼啊!!”
她這一喊,周圍幾間屋子的人都湊過來,“哪裡有鬼?”
“彆彆彆,是我,秦解放。”那個“鬼”小聲說。
“還真是解放的聲音,身形也像,誒你這臉上咋打石膏呢?”
“你的臉粉碎性骨折?”
眾人大笑,秦解放不好意思說自己是想變白一點,這要是說了彆人還不得笑他是娘娘腔小白臉啊。
“行了行了,解放這是幫我試藥呢,你們彆打擾他。”
“試什麼藥?咋敷臉上。”
“美白面膜粉。”
其它兩名男醫生“哦”一聲,興致缺缺,女同誌們倒是眼睛發亮,“真能變美變白?”
“給我們也試一下唄?”
清音當然不能胡亂給人試用,秦解放是大小夥子,糙得很,過敏也壞不到哪裡去,小姑娘們那皮膚可嫩得很,搞不好把人家弄爛臉她賠不起。
畢竟,方子被她從內服換到外敷,到底有沒有用,還有待考證。
女同誌們都不走了,等二十分鐘一到,清音讓秦解放去把臉洗乾淨,一出來——
“嘿,真變白了!”
“秦解放你昨天還黑不溜秋呢,現在也黑,但不反光了!”
秦解放:“……”我謝謝你。
“真是這個面膜粉敷白的?”
“不然你以為?”秦解放美滋滋的,趕緊找來塊巴掌大的小鏡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真的有用,反正他也覺得白了點。
說實話,清音還真看不出來,她對著那堆灰白色的藥粉太長時間,眼睛都花了。
“得吧,你要想看看有沒有用,明天再來,咱連敷三天看看。”
不過,敷面膜這事慢慢來,清音的當務之急,是要給顧媽媽買一樣東西。
今年是顧媽媽五十歲生日,算是過的第一個整數生日,平時她幫著帶孩子哪裡也去不了,最喜歡的打野也好幾年沒去了,清音想送她一份生日禮物,感激她對家庭的付出,也想鼓勵她多出去走走,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顧媽媽這幾年日子好過,手頭寬裕,吃得好,又被清音拉著好好的改造過外形,看著年輕不少,吃的穿的都不缺,清音一時間還真想不出送她個什麼禮物比較合心。
要是再過十年,清音可以送她首飾珠寶啥的,可現在這些東西不好買不說,買了也戴不出去。
“你愁啥,考了就考了唄,咋還愁眉苦臉。”秦嫂子照例來“保胎”。
清音沒說自己發愁的不是高考,而是彆的事,“嫂子來了。”
其實她胎象穩得很,但年紀大了,又過度“迷信”和依賴清音的技術,有事沒事總要來衛生室把個平安脈,心慌了來把一下,胸悶來把一下,想上廁所也來把一下……一天總要跑那麼幾次。
這天也不例外,清音認真給她看了看,很肯定的告訴她:“嫂子以後不用天天來了,您這懷象好得很,隻記得彆吃活血的東西,彆亂吃藥就行。”
外頭那些所謂的保胎藥也彆亂吃,沒有保胎指征就是亂彈琴。
秦嫂子鬆口氣,但清音知道她心裡肯定還是懸著。
要知道,秦嫂子長得非常壯實,平素身體十分健康,一年到頭感冒都不會有一次,加上年紀也不大,吃喝正常,也沒見她乾什麼重活,忽然孩子就掉了,這種不明原因導致的……還是三次,真的會留下心理陰影。
“我家那口子讓我彆信封建迷信那一套,可我這心裡就是不踏實,我打算過幾天悄悄燒點紙,給前頭三個孩子超度一下,讓他們好好保佑我這次一定穩住。”
這種求心理安慰的事,清音也沒阻攔,秦嫂子現在的狀態猶如驚弓之鳥,要是通過這樣的行為能緩解她的焦慮,那就隨她去吧。
“對了,我咋看你愁眉苦臉?”
“小魚奶奶快過生了,也不知道送她個啥。”眼看著生日越來越近,她的禮物卻一直沒買到,愁死了都。
“嗐,這有啥,我這正好有個好東西。”
清音湊過去,“嫂子有啥好東西可不能獨享。”
“我嫂子去年發
的縫紉機票還沒用,你要的話拿去。”這年代的自行車縫紉機那可是大件兒,一般人搞不到,就是書鋼這麼大的廠子一年也就隻有個位數的供應。
去年她娘家嫂子正好評到一個名額,獎勵了一張縫紉機票,但她不是很喜歡做針線活,就一直沒去買。
“成啊,那嫂子幫我遞個話,先勻給我用用,我按市價給錢。”
顧媽媽以前對做針線活什麼的不感興趣也沒天賦,這從顧安小時候那些橫七豎八歪歪扭扭的衣服補丁就能看出來,但自從魚魚出生後,她仿佛點亮了另一個技能點——做玩具。
沒事兒去鬼市淘點碎布頭子,回家做成各種套子形狀,再塞點棉花進去,很快就做成一個個栩栩如生的小動物,魚魚喜歡,她就可著勁的做,現在家裡都有二十幾隻小動物玩偶了。
清音不圖她做什麼,就想讓她打發一下時間。
這麼大個大件兒,秦嫂子也不客氣,“行,就按市價,你給我二百塊錢,我待會兒正好要回娘家一趟就送過去,成不?”
清音爽快地回家拿錢,晚上拿到票,第二天就跟秦嫂子上城中區買東西去。
票上有牌子、型號,剛好這種牌子的縫紉機東城區沒有,最近的代銷點都在城中區,她倆就約上大院幾個媳婦兒一起去啦。
當然,魚魚小跟屁蟲也是要一起去的啦。
兩歲半的顧小魚會走會跑,就是帶著也不怎麼累,清音難得請假,也想跟寶貝閨女多待待。
顧安直接用破車送她們過去,他自己去辦事,說好下午三點集合,清音幾人就直奔百貨商店。
本來這種緊俏物品光排隊都得排十天半月,但秦嫂子有個沒出服的弟弟正好在百貨商店工作,一聽說她們要買縫紉機,立馬就安排她們去倉庫等著,先拿錢和票到櫃台開個條子,拿著條子就能領,甚至還能挑選一番。
當然,清音也不好意思挑三揀四,隻是打眼看去指了個紙盒子最新的沒拆開過那種。
搞定大件兒,幾人又去買了點吃的喝的,攢了快一年的票票們,可終於派上用場,見啥都想買。清音也不例外,自從有了孩子,她買東西總是會第一時間想到小魚兒,看到布料,心裡想的不是自己要做個啥,而是——這種料子小魚兒穿著一定很舒服。
但衣服暫時還不用買,石夫人買的衣服還有好幾套是全新的。
“小清那裡有毛線,咱去稱兩斤,給孩子織件毛衣。”
寒冬臘月的,要是能有件毛衣,該多暖和。
清音連忙跟過去,這時候的毛線還沒什麼鮮豔顏色,就是黑白灰,甚至還有將白手套拆了織毛衣的,勤勞的龍國婦女們甚至想出用各種花草石榴皮染色,憑借著靈巧的雙手讓孩子穿上帶顏色的小毛衣。
清音記得,大院裡好幾個嫂子都會這麼一手。
她也有點蠢蠢欲動,作為一名勤勞的,心靈手巧的媽媽,她也想讓小魚兒穿上自己親手織的小毛衣。
結果剛要開口問價格,胳膊就被人輕
碰了一下。()
清音下意識趕緊捂住自己錢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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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同誌,是我呀,付文君。”
清音回頭一看,真是上個月考試時候遇到的仗義女孩付文君,她此時手裡正拿著串糖葫蘆,圍著紅圍巾,整個人顯得青春俏麗極了。
“誒這是你閨女?都這麼大啦,我以為你還沒結婚呢。”
清音看著胸前的小袋鼠,“小魚兒跟姨姨打個招呼,好不好?”
“姨姨~”軟軟的,甜甜的,小腦袋靠在媽媽胸前。
付文君哎喲叫了幾聲,連忙跑到剛才買糖葫蘆的地方,一口氣買了滿滿一大把,跑得氣喘籲籲,“來,小魚兒是吧,姨姨請你吃糖葫蘆。”
小魚兒:“……”瞳孔地震!
她長這麼大還沒吃過呢!
但她不拿,看向媽媽,一直到媽媽點頭,她才接過來。
“謝謝姨姨。”也不多拿,隻拿兩串,媽媽一串,自己一串,即使那裡有滿滿快十串之多。
“都是給你的,快拿著。”
清音好笑,“你是把人賣糖葫蘆的打劫了嗎?”
“嘿嘿,我一高興,我就想讓你閨女高興。”很典型的花錢不用考慮的女孩子,雖然自己和閨女並不需要那麼多,但清音還是很感謝她。
正好看見她們還有同伴,付文君就一人給了她們一串,幾個嫂子們全都笑得合不攏嘴。
嘿,跟著小清大夫就是好,連糖葫蘆這樣稀罕的好東西都有人白請哩!
秦嫂子記得清音說的孕早期不能吃糖葫蘆,接過來也沒吃,打算拿回去給丈夫吃,“小清要不你跟你朋友聊著,我們先去那邊看看?”
她指的是菜市場方向。
“好嘞你們去吧,注意安全啊。”
清音把糖葫蘆棍子尖尖折斷,以防戳到小魚兒的嘴,這才教她怎麼吃,裡頭的籽籽不能吃,要吐掉,不會吐可以叫媽媽。
小丫頭答應著,早就無師自通的開始舔吧外頭那層糖稀,硬硬的,甜甜的,嚼吧嚼吧,還脆脆的,而裡頭紅紅的山楂又是酸酸的還會粘牙……這滋味,實在是太美啦!
小丫頭幸福得眯眼睛,她感覺自己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魚魚!
“對了,你估分沒?”
上次通電話忙著說唐湘玲的事,都沒聊起這個,清音覺得沒必要藏著掖著,“估了。”
“我也估了,我大概能有360分左右,比我預料的低一些,算發揮失常吧。”但她臉上可一點也不難過,仿佛這就不是個事兒。
“你的呢,你估了多少分?”
“400左右。”
“哇,你真厲害!”她那天就對清音有好感,覺得她特有氣勢,特有主心骨,她從小男孩脾氣,不喜歡跟那些動不動就哭哭啼啼的女娃娃玩,嫌麻煩。
沒想到她不僅做事颯爽,居然連成績也這麼好。
“你也很厲害啦,我是前年才剛高中畢業,知識還在腦海裡留存這麼
() 一點點(),但其實基礎沒你們紮實。
倆人邊逛邊說(),小魚兒豎著耳朵聽,雖然她也聽不懂多少,但杏花胡同的孩子哪個不八卦?那都是從小培養的呀。
“唐湘玲那邊什麼情況,你最近有跟她聯係嗎?”
“上星期我又去了一趟,我已經警告過他們,這是國家級的考試,要是膽敢做手腳,那是要坐牢的,我也會一直幫她盯著,彆的不說,在這書城市一畝三分地上,我還是有法子的。”
倆人又聊了幾句,關於報誌願的事。因為是第一年恢複高考,全國各省份自主命題,考卷、難度、考試時間甚至連報誌願時間都不一樣,石蘭省半個月前才報的。
“我報的公安大學,我就想學刑偵,但估計上不了,那就經偵吧。”似乎是很苦惱,她抓了抓頭發,“我爸怕我落榜,硬讓我報了好幾個英語專業,說學外語吃香,我可看不出來咱們哪裡需要學英語,不懂ABC,照樣能建設社會主義。”
清音想說,付家老爺子可真是慧眼如炬,未來改開的一段時間內,國家可是很缺外語翻譯人才的。
“對了,唐湘玲報的也是外語專業,石蘭省師範大學,我估計她能上,因為她估分有410呢。”
清音咋舌,又來一個學霸。
“我就不一樣了,我隻想繼續學醫,所以報的石蘭中醫學院。”因為破四舊的影響,雖說國家號召優先保證重點院校、醫學院校、師範院校和農業院校的錄取,但中醫跟臨床醫學又不一樣,估摸著報的人不多,她的分數絕對穩上。
“這樣也好,就在當地上學,以後還能顧著家點,你愛人,就是小魚的爸爸,同意你上大學嗎?”
“同意,還給我創造複習條件呢。”
“真好,我們班好幾個結婚的女同學,都是丈夫和婆家不願意,有的沒報上名,有的報了名沒去考。”唐湘玲就是這樣的例子。
“爸爸墜棒!”忽然,一直埋頭吃糖葫蘆的小人兒,冒出這麼一句,兩個大人怔了怔,忽然大笑起來。
“好你個小魚兒,知道咱們說你爸呢,你說說,你爸怎麼厲害來著?”
“爸爸不打屁屁。”
清音滿頭黑線,敢情你爸不打你你就覺得他好?媽媽打你就不好了是吧?
“媽媽墜棒!”
“那你媽媽怎麼厲害?”
“媽媽會看病,打針針,吃藥藥,寶寶好得快。”
倆人再次大笑,這都是她跟著大院小孩玩學來的,平時老太太們聊清音她也聽了幾耳朵,居然就記住了。
清音覺得,看來以後她跟顧安說話也要注意些,他們以為孩子還是笨笨的單細胞幼崽,其實人家已經能聽懂很多話,並且儲存在腦海裡啦。
又聊了一會兒,付文君看時間不早了,“你們伴兒多,我就不耽誤你,等錄取結果下來,記得通知一聲,啊。”
告彆之後,清音又去買了一斤豆腐和嫩豆芽,家裡還有一把韭菜,炒著吃比肉還香。
() ***
話說,最近的書鋼衛生室可是前所未有的熱鬨,因為三個字——敷面膜。
這年頭還沒聽誰說敷面膜,大家連這三個字都是第一次聽說,但一連三天秦解放都來報道,到第四天連清音都發現,這小子肉眼可見的白了,心裡也不由得驚呼。
這本古書牛掰啊!
就是後世的科技狠活也沒這麼快這麼明顯吧?
但她也覺得,跟秦解放底色比較黑有關,這種後天曬黑的,其實要變白比天生就黑的簡單多了。
沒幾天,所裡其他女同事也躍躍欲試,爭著搶著讓清音給她們敷敷看。
好吧,清音來者不拒。
就這樣,不用一個月,效果就出來了,所有人都白了兩個度,秦解放隻敷三天都白了兩個度,那些先連著敷三天,後來隔天敷一次,後來又變成隔兩天敷一次的姑娘們,效果簡直不要太好!
清音自己都沒想到,效果居然可用立竿見影來形容,於是趁熱打鐵,趕緊把另外兩個美白牙齒和去汗毛的也試驗上。這種純中草藥,每一味藥物都沒有毒性,無論內服還是外用都十分安全,她也就大膽的給願意嘗試的姑娘們試了試。
這年頭的牙膏貴啊,又難買,所以很多人一天隻刷一次牙,甚至兩天一次,牙齒自然白不了,可清音那個美白牙齒的是真神,用一個星期就能明顯白一個度,要是接著用還不知道得白成啥樣。
她也不敢多給人用,每個人最多隔天用,連續使用不超過半個月。
饒是如此,那效果也是驚人的。
元旦節前,她診室的門檻都快被廠裡大姑娘小媳婦們踏平啦!
“小清,聽說你這兒有去汗毛的藥?”看完病,宣傳科的張乾事忽然小聲問。
清音點頭,有是有的,相比之下,去汗毛的沒有美白的那麼熱門,因為這年代汗毛多的女孩本就不多,再加上不穿吊帶熱褲那些,即使體毛重也無傷大雅。大家更熱衷於把皮膚和牙齒變白,這些是裸露在外的。
“你醫術可真高,我聽說人家不長毛你有辦法,彆人長毛太多你也有辦法。”
清音都被她誇得不好意思了,這段時間的火爆跟她個人能力無關,是沾了《回春錄》的光。她自己稍微有點腿毛,但不多,上個月手癢自己試驗一下,彆說,還真彆說,用了半個月腿毛都去得差不多了。
而且這個中藥去腿毛不傷皮膚毛孔,不會留下大大的洞洞,也不會發紅,至今一個月了還沒長出來呢。
這效果,也就比激光去毛差一丟丟,但科技狠活嘛不在一個賽道上,她的方子還有改進的空間,且成本低廉,這就是最大優勢。
“你侄女馬上就能上大學了,最近老說自己估分有三百多,清大夫你聽說沒?”
清音對上她期待的小眼神,似笑非笑。
張乾事連忙慌張的低下頭,不敢與之對視。其實清音知道,張乾事和清慧慧不對付,在科室裡總彆苗頭,她現在在自己跟前說清慧慧的事,無非是想挑
撥兩句,最好引得她這小姑姑跟侄女乾架,她好看熱鬨。
“各人有各人緣法,或許她真能考上呢。()”清音淡淡的,將處方遞過去,換下一個病人。
***
這一年,臘月沒有三十,二十九就是除夕夜了,但清音卻覺得這是她過得很有意義的一個年,在後來的幾十年回想起來,這個年也是難忘的。
因為,就在臘月二十八這天,她收到了來自石蘭中醫學院的錄取通知書。
雖然在意料之中,但還是很高興,本來年前成績下來,她比自己預料的還低了八分,心情還有點失落來著。但一想到自己報考的是本省學校,而不是京市和海城的中醫學院,競爭壓力應該會小很多。
那些學校在將來的中醫界肯定是數一數二的,毋庸置疑,但清音要考慮的現實因素也很多,需要有人幫忙打掩護的顧安,三歲不到需要媽媽陪伴的小魚魚,剛剛步上正軌的書鋼衛生室……她要是去了外地上大學,這些工作相當於就全盤打亂,甚至有可能被人摘桃子。
石蘭中醫學院在後世的中醫類院校裡也能排進前八,算第二梯隊,自己現在的成績去雖然是虧()”了點,但勝在離家近,每天都能回家,時不時還能兼顧一下工作,她對自己的選擇一點也不後悔。
石磊考上農大,學的是農業種植與農村經濟相關,跟他這幾年在鄉下的工作很對口;李修能則是京市師範大學的中文係,因為他平時就喜歡搞點詩歌散文創作,也算得償所願;就連付文君和唐湘玲也考上了石蘭師範學院,而且是同一個專業。
幸好,在付文君和清音的努力下,唐湘玲的婆家雖然使了好幾次壞,她還是順利拿到了錄取通知書,隻等報到。
清音身邊所有參加高考的,都考上了理想的學校,唯獨清慧慧,還是沒等到她的錄取通知書。
清音眨巴眨巴眼,“我怎麼感覺,按照她的分數,不可能落榜啊……”雖然比自己低了不少,但她報考的也不是很熱門的專業和學校,按理來說應該能錄取到才對。
顧安扯了扯嘴角,什麼都沒說。
但他們都不傻。很明顯,柳家現在就打算扒著清慧慧不放了,極品老人要她養,病男人要她照顧,熊孩子要她供,怎麼可能放她去上大學?可憐她自己還沉浸在等待的喜悅中,清音看不過眼,隱晦的提醒過兩句,結果人家轉頭就說“小姑姑嫉妒我考大學”……好吧,就這智商,還是彆拉低大學生平均水平了。
畢竟,他們是新龍國恢複高考的第一屆大學生,這將是龍國三十年後的中流砥柱!
顧安拍拍她的手,“她要繼續蹲火坑裡,誰也管不了,但柳家這麼明目張膽私藏大學錄取通知書的事,得受點教訓,不然以後大家都有樣學樣還了得。”
清音點點頭,她喜歡顧安的地方,就是他表面看起來不是個傳統意義上的好人,但其實內心卻富有正義感,敢於反抗看不慣的“規矩”,身上總有種“刺頭”的味道。
“行,你看著辦吧,清慧慧不值得我們幫,我們隻是肅清杏花胡同的風氣。”
顧安走了兩步,忽然說:“對了,我聽人說你母親的房子好像有消息了,要去房管所登記還是什麼,你哪天抽空過去看一下。”
劉汝敏的房子要返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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