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057(1 / 1)

時間很快來到年底,因為廳裡批的錢到位,一廠之長親自督辦,新的醫務室很快建成,現在就隻差內部裝修了,清音給出要求,林莉自然會去親自監督,而她自己,隻需要做好診療工作就行。

冬春季節,感冒咳嗽的病人比平時多,清音每天堅持戴口罩,勤洗手,回家也是先把衣服換了才去抱小魚,這小丫頭慢慢就形成了條件反射:媽媽一進門,就先指指炕上給媽媽準備好的衣服,又指指櫃子背後換衣服的地方,“媽媽~”

“衣衣~”

哎喲喂,這聰明勁兒!清音覺得自己老母親濾鏡越來越厚啦,恨不得立馬抱著她親兩口,“好好好,媽媽換衣服,小魚今天在家有沒有好好聽奶奶的話呀?”

“嗯!”

“小魚有沒有好好吃飯喝奶呀?”

“嗯!”

“小魚在家想不想媽媽呀?”

“嗯!”

反正,不管媽媽問啥,她都是很肯定的不帶猶豫的“嗯”,雖然她壓根聽不懂,隻會說這個字而已,但在老母親心裡,這就是聰明。

顧安最近似乎又忙起來,清音隻能在晚上睡覺的時候看見他,上班時候偶爾能遇到,也是匆匆而過,據說廠裡現在準備上馬一個陳老的大項目,廠裡很是重視,顧安天天陪著陳老進進出出的,還要幫忙銷毀上次陳老備份過的資料,他都忙成陀螺了。

清音雖然不確定他到底在外面還做著什麼事,但她可以肯定,顧安能兼顧兩頭已經是非常人能做到的本事,這家夥是不會覺得累嗎?

白天忙成這樣,晚上還有精力折騰她,每天晚上小魚兒睡著後,他都要這樣那樣的三四十分鐘,好一個電動小馬達,清音好想哪天給他把個脈,哥們你腎還好嗎?

顧安的腎好不好不知道,反正隔壁的柳誌強肯定不好,這幾天莫名其妙的清慧慧總是黑著張臉,後院的玉應春說,她好幾次起夜都聽見小兩口吵架呢,而且還是因為那種事……估計她也不是唯一一個聽見的。

正想著,外頭傳來一陣吆喝聲,清音一聽就知道,劉紅旗王鐵柱這幾個男孩子又來了。最近放寒假了,這些孩子就跟脫韁野馬一樣,天天往外頭跑,書鋼家屬區已經不足以滿足他們的活動範圍,自從在清音家嘗到甜頭後,他們都愛往16號院跑。

這一次,一群半大少年中居然還多了個白白淨淨的小男孩。

“童童怎麼也來了?”

“陳童膽小鬼,我們叫他他還不來,我們說來看小魚妹妹他才來,一天隻會看書,沒意思。”王鐵柱大聲回答著,眼睛就在屋裡滴溜滴溜的找,“阿姨,小妹妹呢?”

“啊啊!”裡屋的小魚兒聽見熟悉的聲音,立馬大聲回應他們,於是大家夥一窩蜂就衝進裡屋,跟她玩起來。

整個書鋼都有點陽盛陰衰,不止職工結構是男多女少,就連職工們的孩子也是男孩多女孩少,好不容易有個小妹妹他們都稀罕得很。

有他們看著,清音

倒是放心,她摸摸童童的頭,“最近忙什麼呢,阿姨都好久沒見著你了。()”

爺爺做手術,我去陪爺爺,阿姨,妹妹會說話嗎?№()_[(()”

“嗯,還不會,還要再等幾個月。”

童童歪著腦袋想了想,“那我可以經常來跟妹妹玩嗎?”

“當然可以。”

清音還希望他多出門走動走動呢,總在家裡看書,很容易近視的,小孩還是要多跟小孩玩,那叫社交,對他們性格養成很重要的。可惜陳老忙工作,陳慶芳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他們帶孩子的要求就是有吃有喝不受委屈就行,有空了還得抽查考校一下他的功課,小孩為了受到家長的誇讚和重視,就會下意識的拚命看書讀書,這樣真的不太好。

“以後呀,你就經常過來,多教妹妹讀書認字,陪妹妹玩,好不好?”

“好。”小夥子挺了挺胸膛,這說明阿姨也很喜歡,很鼓勵他看書學習呢!

“不過呢,你要答應阿姨一件事,就是以後每天少看點書,多活動活動,你看劉紅旗和王鐵柱,他們活動量就很大,所以長得就很高,你也不想當小矮子的對吧?”

小家夥點頭,“嗯呐,我要長高高!”

很快,幾個小子把小魚兒抱到屋外玩,清音一面做自己的事,一面看著點,倒是不擔心會摔到孩子,這幾個都是從小就帶弟弟長大的,小男保姆似的,除了換尿布不用他們,清音也經常指派他們乾活。

前頭玩著,後院的海花和小菊也聞聲而來,在一旁伸著脖子的看,她們也喜歡愛笑愛鬨的小魚兒,見她吃手手就開始出謀劃策:“妹妹餓啦!”

“妹妹想喝奶啦!”

“妹妹放了個屁,好臭呀!”

“妹妹放屁還舒服呀,她還笑啦!”

清音:“……”大孩帶小孩,真香。

他們好像有無窮無儘的精力,妹妹皺個眉頭放個屁他們都能推理出一個小故事來,嘰嘰喳喳,而小魚兒也喜歡這種熱鬨的場景,她會跟著咿咿呀呀的叫,一雙大眼睛怎麼都不夠用,這些對她來說都是一種很好的鍛煉。

玩到中午,清音隻來得及給他們每人吃塊蔥花餅,孩子們就跑回家,各找各媽,倒是一群免費小保姆。

***

今年的春節對清音來說,是值得一輩子回味的春節,因為在這一年裡,她有了自己的小寶貝,她對春節有了更多的期待,提前半個月就開始給孩子買新衣服新鞋子,還給她囤了足夠吃很久的奶粉小零食。

小魚兒開始吃輔食了,什麼南瓜黃瓜洋柿子,什麼豬肝芝麻核桃,隻要是能補充營養,能增寬食譜的,清音都給備上。

幸好,小魚兒也是個天使寶寶,吃啥都不會過敏,吃啥都喜歡,每次小小半碗輔食吃完還得再喝點奶補充補充,而清音就打算,等開春後天暖和的時候,把母乳斷掉。

年後,新建的衛生室正式投入使用,到時候門診量肯定會大增,她會變得更忙,背奶媽媽也不好做了呀。

() 這天,顧安破天荒的在家,還說要帶孩子出去溜達溜達。清音看外面沒下雪,還是個大晴天,路面都是乾燥的,“行啊,正好帶她出去曬曬太陽,記得彆曬太久,彆讓她眼睛直視太陽。”

“得嘞!”顧安把小魚兒兜在胸前,出了胡同,沿著河邊,走著走著,岔進附近的小巷子裡,七彎八拐的繞了半個多小時,就跟迷宮似的。

要是清音在,肯定會驚呼,她已經算是很能認路記路的人了,上輩子但凡去過兩次的地方都不用開導航,但依然被顧安的“迷宮”式走法給震驚到。

他個子高,腿又長,走起路來比普通人快,小魚兒在這樣的“快速列車”上興奮得不得了,“咿咿呀呀”叫著,兩個小腳丫蹬在爸爸硬邦邦的肚子上就想往上爬,仿佛一隻靈活的小四腳蛇。

走了大概半小時,終於來到一座戒備森嚴的鐵門前,有扛槍的衛兵敬了個禮。

衛兵雖然對他很熟悉,但依然按規章給裡頭去了個電話,很快,有一個年輕人出來接他。

“喲嗬,安子還把乾閨女給我帶來了,早說嘛,我派車去接你。”出來的人是清音曾接觸過幾次的年輕軍醫徐文宇。

徐文宇往他們身後看了看,“清醫生沒來?”

“沒。”

“你今天來是找建軍,還是……”徐文宇也有感覺他倆關係不一樣了,隻是男人嘛,也不好打聽這些。

“就不能隻找你?”

徐文宇“嘿嘿”一樂,“正好,走,上我宿舍去。”

“對了,你閨女小名叫小魚,那大名叫啥?”

“白鸞,顧白鸞。”

徐文宇念了兩遍,“真好聽,不錯,這麼冷的天可彆把孩子凍壞,快進屋吧。”

顧安卻不以為意,他一直覺得孩子就是要多動,平時沒事就經常給她放炕上趴著,拿那些草編的小動物和布偶小玩具引著她練抬頭和翻身,再拿她最喜歡的小熊貓引她爬行,這不才半歲多大運動就比彆的孩子靈活多了。

想著,手卻下意識將閨女黑溜溜的小腦袋按進懷裡,用暖烘烘的軍大衣裹著,隻露出一雙黑葡萄一樣的大眼睛,滴溜滴溜。

徐文宇對這有女萬事足的朋友很是羨慕嫉妒,“你啊,就饞老子吧。”

他可還是個單身漢呢,顧安真是不顧他的死活。

徐文宇的宿舍是一居室,有二十來個平方,透露著軍人的樸素與整潔,除了幾張凳子,也沒什麼多餘的家具,站在窗前望出去,正好能看見遠處的山頭。山尖上積了一層雪,看久了有點刺眼,顧安很快收回視線。

“我平時也喜歡站這裡看書,看風景,你彆說,那山腳下的水庫更有看頭,等到了春天,咱們過去釣魚春遊,今年正好帶上小魚,咱們的隊伍又能壯大了。”

顧安笑笑,把閨女從背帶裡解脫出來,抱在自己臂彎,“你以前去過?”

“那當然,離這兒不遠,沒事的時候我經常去。”

雖說是飲用水水源,但因為管理不嚴格

,裡頭總會有些野生的小魚,他就喜歡去釣,不圖吃,單純就是圖個樂子,打發時間。

顧安就著水庫的話題聊了一會兒,徐文宇忽然神秘兮兮地說:“聽說沒,建軍好像跟他對象鬨翻了?”

顧安一愣,這是他沒想到的。

“看來你還不知道,我也是前頭遇到他,尋思好久不見,正好問問婚期定在啥時候,到時候我好去吃喜酒,結果他臉黑得鍋底似的,說不結了。”

“可惜啊,我都來不及問問為啥鬨翻的,這談了也有一年多是該給人一個名分了。”

顧安不置可否,他一開始是天真的盼著建軍哥和柳紅梅分手的,可經過這一年多的曆練,他已經沒這麼“天真”了,分不分手好像也不重要了,現在他得到的,都是靠自己和清音。

他隻是想不通,既然都談婚論嫁了,沒對柳紅梅做點調查?

正聊著,一名小戰士進屋給他們打開水,熱水碰撞在搪瓷杯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原本已經打量夠準備睡覺的小魚兒立馬就精神一振,探出腦袋看那茶缸。

“同誌恁娃真好看,跟年畫上的一樣!”小戰士忍不住誇讚,他也不知道這人是誰,隻知道徐軍醫很重視,交代必須好好招待。

“嗯。”

小魚兒看了會兒茶杯,忽然指著外頭“啊啊”叫,小腿還蹬啊蹬的,恨不得親自跑出去看看。

顧安凝神細聽,一開始好像沒什麼聲音,但幾秒之後由遠及近傳來幾聲狗吠,“怎麼回事?”

小戰士顯然也聽見了,抬頭看了他們一眼,失望的低頭。

徐文宇歎口氣,“嗐,是防.暴隊裡的蒼狼,它訓導員前段時間犧牲了,軍犬也到了退役年齡,隊裡想把它送出去,但它不吃不喝也不願離開這兒,咱們好幾名戰士把它弄上車它又自己跑了,幾個小時後自己抄小路又跑回來……”

所以這是再一次從車裡出逃,回來被門口警衛逮住吧。

而那名犧牲的訓導員戰士,就是排雷的戰士,當初為了提醒前去“尋寶”的群眾,自己被活生生炸死。

顧安面上不動聲色,按理來說他現在的身份是不可能知道這件事的,自然不能多說。

小戰士年齡很小,頂多十八.九歲,話也挺多:“它叫蒼狼,西北高原狼的後代,是訓導員從小養到大的,執行過多次任務,榮立多次戰功……要……要不是在楊樹林受傷,不能繼續服役,才六歲不可能退役……”說著說著還抽泣起來。

“我要是能養就好了,我天天給它好吃好喝,我給它洗澡,給它梳毛,給它撓癢,給它……嗚嗚……”

小戰士是真把它當成了自己的戰友,因傷不得不退役的戰友。

顧安面上依然淡淡的,甚至還喝完了一杯水,倒是懷裡的小魚兒,嘴裡“咿咿呀呀”叫著,小手一會兒指指外面,一會兒摸摸肚肚,一會兒又衝小戰士露出幾個白白的小牙尖子。

但她實在太小了,還不會控製面部表情,那口水滴滴答答流下來,顧安

擦都擦不過來。

小戰士本來正傷感呢,被她一逗,沒忍住“噗嗤”一聲,一個大鼻涕泡就冒出來。

徐文宇一回頭就看見那大鼻涕泡,“像什麼話!”

小戰士敬了個禮,把自己十八.九年人生裡的所有傷心事想了一遍。

顧安也沒久留,又聊了會兒,抱上孩子就往門口走,直到此時,徐文宇都覺得顧安今天怪怪的,思來想去他來這邊好像什麼都沒說,就扯幾句閒,莫非……就是單純來給自己炫耀他寶貝閨女,刺激他個單身漢的?

可惡,閨女誰還不會生似的!

“憤憤不平”送父女倆,快走到大門口,一群人還圍在一起,七嘴八舌出主意。

“嘬嘬嘬……”

“蒼狼這是你最愛吃的白饅頭,來,咱給你攢的,拿肉湯泡過,可軟乎啦,快吃吧。”這可是病號餐。

大家把狗食盆推到一隻灰黑色的大狼狗身邊,可大狼狗的眼睛卻看都沒看一下,兩隻耳朵豎得尖尖的,端坐著,眼睛直視前方,不偏不倚。

“還是不吃……嗚嗚,蒼狼都快五天沒吃東西了,再不吃就……就……”

“哭哭哭,哭什麼哭,不吃拉倒,餓它幾天我看啥都吃!”有性子急的黑著臉大吼一聲,那些小戰士們連忙作鳥獸散。

顧安看著那隻灰黑色的大家夥,心裡歎口氣。這樣的情況他隻在哥哥的故事裡聽過,因為訓導員犧牲或者退伍,有的軍犬也會不吃不喝,但頂多一兩頓,還是會向生理本能屈服。

像這樣鼻子都不動一下的,他也是第一次見。

忽然,懷裡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一隻小胖手忽然伸出來,“啪嗒”往地上扔了個小東西,他定睛一看,居然是顧白鸞的小奶饅頭。

小家夥自從開始吃輔食後,清音就說給她做點奶饅頭,放多多的牛奶,揉在面裡,饅頭搓得隻有成人拇指頭大,入口即化,既能讓她一手拿住又不會卡喉嚨,關鍵是還有股濃濃的奶香味,小丫頭愛極了,每天都要吃幾個才行。

今天出門前手裡就捏著一個,他以為早就吃完了,誰知還耗子存糧呢。

“扔給它也沒用,蒼狼不吃,就是老師長給的肉骨頭都不吃。”徐文宇唉聲歎氣,“這家夥早晚得把自己活活餓死。”

小魚兒卻聽不懂大人說啥,她指著小饅頭,“啊啊”叫了兩聲,又拍拍自己的小肚肚,指指小嘴巴,似乎是在說“快吃叭超好吃噠”。

然而,下一秒,就見原本目不斜視的蒼狼,歪著腦袋看看她,又看看地上的半個指甲蓋大的小饅頭,動了動鼻子,伸出舌頭一卷……

“吃……吃啦?!”

“蒼狼吃東西啦!”

“太好啦!”

躲在旁邊的小戰士們立馬奔走相告,歡呼雀躍。

徐文宇目瞪口呆:“這這這……”

顧安眉頭微挑,他沒想到閨女跟蒼狼居然有這樣的緣分,原本還在想要用什麼辦法呢,現在倒是正好順坡下驢:“

既如此,就讓我們家顧白鸞收養吧。”

反正蒼狼也已經退役了,一直養在部隊也不是個事兒,有它這頭狗王在,其它狗乾啥都畏手畏腳,能給它找個好人家收養也算讓老英雄老有所養……

“行,但蒼狼跟其它狗不一樣,吃得好不好,有沒有肉無所謂,我隻希望你們能養它到老,堅決不能半途而廢。”忽然,身後傳來一把蒼老而威嚴的聲音,所有戰士立正,敬禮。

顧安雖然沒見過這人,但見他的肩章就知道,連忙立正,敬禮。

梁師長點點頭,“蒼狼吃的東西就是你家丫頭給的?”

小魚兒冒出腦袋,似懂非懂點點頭,這個媽媽教過的喲。

“喲嗬,小丫頭,多大了?”

“八個多月。”

梁師長再次點頭,“倒是機靈,看來也是蒼狼與她有緣。”順道問起顧安的情況。

“老師長您好,我叫顧安,我閨女叫顧白鸞,目前我在書城市鋼鐵廠保衛科工作,我的妻子是一名很優秀的中醫,我的母親也是一位英雄母親,我們能給蒼狼一個很好的生活條件。”順便還把自己和清音的工資彙報了,證明他們真的有能力養蒼狼。

梁師長聽著,微微點頭,“很好,那你填個表格,留下身份信息,明天自會有人上門核實,至於蒼狼嘛,就先帶回去吧。”

這麼大的事他不敢作假,即使作假,到時候再把蒼狼帶回來就行,要是帶不回來……嗯,隻要它願意吃這丫頭給的東西,也能活下去。

梁師長歎口氣,蹲下.身,摸了摸蒼狼的頭,“老夥計,去了新地方,好好活著。”

它的訓導員犧牲的時候,它也在。訓導員當時第一反應就是將它踢得遠遠的,最終他自己犧牲了,蒼狼活了下來,但強大的衝擊波還是傷到它,昏迷了很長時間,醒來一直迷迷糊糊。

清醒後,它順著熟悉的氣味,找到楊樹林裡去,對著天空哀嚎了很久很久。

從那以後,蒼狼就再也不吃東西了。這就像一個人,自己的戰友犧牲了,而本該與戰友並肩作戰的他,卻在戰友血肉之軀庇護下活了下來,從此以後,自責、愧疚就充滿他的心頭。

看著破天荒的,唯一一次自己主動跳上車的蒼狼,梁師長很是欣慰,它這次中途應該不會再跳車跑路了吧?

“回去好好待它,我會隨時讓人去抽查。”

“嗯!”小魚兒揮揮手,很肯定地說,似乎真能聽懂。

***

且說清音在家,正跟顧媽媽在廚房炸丸子,顧媽媽趁著熱乎給她嘴裡塞了一個,“咋樣,還行吧?”

“這個。”清音一邊吃一邊豎起大拇指。

經過自己的“指導”,顧媽媽現在的廚藝進步很大,已經不局限於做面食了,像炸丸子這種活,都是她操刀。

“對了,小魚兒還沒睡醒嗎?這麼香的味兒,她個小饞貓還能睡著。”

“她爸抱出去玩了。”小丫頭早上為奶奶去買菜沒帶她而鬨了脾氣,

蔫蔫的,顧安就說帶她出去曬太陽。

“哎喲喂,還生我氣呢?”

“高興著呢,摟著她爸脖子,還跟我‘再見’。”雖然還不會說話,但大人教她再見,她已經會揮手了,還知道這個動作是啥意思。

顧媽媽鬆口氣,“那就好,下午我再去買點牛奶,給她做點奶饅頭。”

小魚兒是整個杏花胡同當之無愧的最幸福的崽崽,像什麼牛奶雞蛋都是可著勁的吃,隻要她願意,想吃多少都行,至於肉那些,她還不太會吃多少,隻能吃點燉得軟爛沒什麼鹽味的,她好像不太喜歡。

誰知剛準備出門,顧安兜著小魚兒進來了。

“玩回來啦,想不想媽媽呀?”

被這麼一提醒,小丫頭又奶聲奶氣“啊啊”兩聲,“媽媽!”

清音趕緊將人接過來,親了親,又摸了摸耳朵,發現都是暖和的,估計又是被她爸裹在軍大衣裡當了一路的袋鼠寶寶。

“啊啊!”小姑娘指著門外,大聲“說”。

“哦哦,要下雪呀,下雪怎麼啦?”

“啊啊!”小丫頭見媽媽沒明白,頓時急了,小嘴叭叭叭的,結果卻一個清晰的發音都沒有。

“我找人要了隻狼狗,以後天黑彆出門,要出門也讓它跟著你。”顧安把門拉開一半,就見門口的風雪裡,坐著一隻半人高的灰黑色大狗。

黑耳朵黑鼻子黑嘴巴,四個爪爪也是純黑色的,其它地方則是灰色,雖然很瘦,但精神抖擻,長手長腳,腰腹間還能看見肌肉線條。

跟大多數喜歡賣萌搖尾巴的狗狗不一樣,這個大家夥兩隻眼睛機警地看著所有人,仿佛要把在場眾人掃描一遍。

清音“哎喲”一聲,這不就是機場高鐵站那些警犬還是緝毒犬啥的嗎,她上輩子每次經過都想摸兩把但從未付出行動過!人家正在工作,她不敢打擾啊!

“誰家養狗興養這麼大的啊,這都養不熟了。”顧大媽嘀咕道,“再說這麼大,一頓得吃不老少,會不會……”

隔壁鄰居也是這麼想的,“太大了,又瘮人,可彆嚇壞咱院裡小孩。”

小魚兒卻異常興奮,蹬著小腿兒“啊啊”叫,指指嘴巴拍拍小肚肚。

清音明白,這是說狗狗肚肚餓了,要給狗狗吃東西。

她對養寵物沒啥感覺,但覺得要是小魚兒喜歡的話可以為她養,可……這狗真的能養熟嗎?都快有人高了,一言不合傷到人咋辦,尤其家裡還有個剛會爬的下手沒輕沒重的四腳獸。

但她又覺得,以顧安的智商,不可能無緣無故領一隻有傷人傾向的大狗回家,於是衝他使眼色,顧安也明白,走過來小聲把事情來龍去脈說了。

清音:“……”半天回不過神。

這是隻英雄的狗狗啊,不是一般寵物狗,“那,在跟大家夥熟悉之前,蒼狼隻能待在我們家門口,還要送鐵鏈拴起來,怕它傷到大院裡的孩子。”

蒼狼的智商跟七八歲小孩差不多,能聽懂大人的話,這不,等

真給它脖頸上拴鐵鏈的時候,它居然乖乖的,沒跑沒齜牙,還知道貓到廚房門外的屋簷下躲避風雪。

大家吃完的餃子湯,和著中午的玉米饃,掰碎了泡軟,清音看著它瘦嘰嘰的樣子心疼,又往裡打了倆雞蛋,算是對這位無言戰友的第一頓歡迎餐。

蒼狼先是聞了聞這個新狗盆的氣味,似乎是確認無毒後,立馬伸出大舌頭,“吧唧吧唧”風卷殘雲,好似抽水機,連湯帶渣一滴不落。

短短兩分鐘,盆就空了。

“它餓了幾天,複食第一頓不要太多。”

清音一想也是,這就跟饑荒年代一樣,有的人餓得太久,好容易發到糧食都一定要吃到飽為止,可這種時候很多人都分不清自己是真飽還是假飽,一吃多就會撐死。

“咦,蒼狼的尾巴為啥不翹起來呀?”趙大媽想摸它尾巴,吃飽喝足的蒼狼忽然“嗷嗚”給她來了一嘴。

顧安趕緊捏住蒼狼下頜,它立馬鬆口,趙大媽趕緊抽出手背,幸好它沒真咬,隻是含了一下,牙印都沒半個,“對不住,這狗脾氣不好。”

趙大媽整個人都被嚇傻了,隻能敷衍兩句,心說這哪是狗,分明就是狼啊!

清音趕緊用肥皂水給她衝手,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遍,“幸好沒破皮,隻是含了一下,不然還得去打狂犬疫苗。”

趙大媽依然心有餘悸,拍著心口說:“哎喲喂,這以後咱們都離它遠些,太凶狠了。”

這時候,一直在圍觀的小張哥忽然說:“誒,你們看它的眼睛不是黑色,而是灰色的,尾巴也下垂著,不會真有狼的基因吧?”

顧安點點頭,“是有點,平時彆跟它玩太近。”這也算是預防針,大院裡沒規定不許養狗,連養雞養鴨的都有,但狗狗總是招小孩喜歡的,就怕孩子沒輕沒重招惹它發狂。

咬到人,可是大問題。

眾人:“……”這叫有點嗎,這分明就是一隻狼崽子!而且是正當壯年那種!

“啊啊!”小魚兒指著狗狗,高興得手舞足蹈,抱著躺著都不行,她得讓大人豎抱著,扶著,自己雙腳要站直,在大人腿上一蹦一跳,好像立馬就能站穩一樣。

有人歡喜有人愁,跟顧家的其樂融融不一樣,倒座房的柳家氣氛卻是沉悶到穀底,如喪考妣。

“紅梅你倒是快說啊,他為啥跟你分手?你說清楚啊。”

柳紅梅的眼睛腫成了兩個大核桃,“他不知道從哪兒知道我跟張……的事情,還去調查過。”

“那不都是過去的事了嗎,誰還沒個過去啊,他瞿建軍就敢保證自己乾乾淨淨?我不信!”柳老太也著急了,那年這事確實鬨得不好看,紅梅的主任都被擼了,但她覺得隻要過去了就不是事兒。

“當初我就不願,那姓張的有啥,你們偏要,偏要……”柳紅梅恨恨地說,盯著父母的雙眼裡滿是憤恨,要是沒有這糟心事,瞿建軍就不會嫌棄她,現在他們說不定都領證了,她也住進瞿司令家了。

“那當初不也是沒辦法,你

弟要上工農兵大學(),姓張的他爹就管著這口子≦(),他不簽字你弟就上不了,這還不是為了你弟,你弟可是咱家的希望啊。”

柳紅梅從小到大聽的就是這些話,可以前都沒什麼,現在她失去了瞿建軍,就失去了改變命運和階層的機會,他們居然還隻關心弟弟。對,靠著她給張醫生投懷送抱,弟弟是上了工農兵大學,可現在呢?他這個大學生又給家裡帶來什麼?至今不也是在二分廠窩囊著嘛?

柳紅梅忽然牽起一抹冷笑,她想起二妹紅雲跟她說過的,這個家裡,她們姐仨就是對弟弟掏心掏肺,家裡也不會感激她們,那乾脆自己過好自己的日子得了,誰樂意熱臉貼冷屁股啊?當時她覺得二妹沒良心,現在看來,二妹離了柳家,過的才叫日子。

柳老太誰啊,一看她臉色就知道不好,連忙抱著海濤哭起來:“紅梅啊,娘的心肝兒啊,娘也知道對不住你,這麼多年讓你受委屈了,都是娘沒用,招了個更沒用的上門姑爺,才讓你自打出生就跟著吃苦受累,老天爺啊你開開眼吧,紅梅心肝兒受的苦全給我,全給我,讓她好好過日子吧,彆為難她了呀……”像哭,又像唱,催人淚下,感人肺腑。

柳老頭也“啪啪啪”的往自己臉上扇大耳刮子,“都是我這窩囊廢沒用,是我害了紅梅,我該死,閻王爺快收了我吧!”

柳紅梅剛硬起來的心,一瞬間又軟了,是啊,爹娘知道虧欠她,知道她這麼多年的付出,他們全知道,不是他們故意這樣,而是家裡就這情況,說來說去就怪家裡窮……

是啊,家裡窮,家裡無權無勢,她必須要讓自己成為有權有勢的人,要為全家撐腰!柳紅梅捏了捏拳頭,重新燃起鬥誌,“爸媽你們等著吧,沒了瞿建軍,這世上還有其他男人。”

柳老太的哭聲一收,“瞿建軍真是個好苗子,這麼多年難得一遇,要不你把身段放低些,態度軟和些,去求求他?這男人哪有不吃這一套的你說?”

柳紅梅臉一紅,何止是放低身段,比這還低的事她都做了,可瞿建軍就像吃了秤砣鐵了心,說分手半個多月了,她去求了不下十次,他就是不答應,最近連面都不願見一下,這還能怎麼辦?甚至連瞿老爺子那邊,她也使過力了,可那老頭子不知道從哪兒也知道她跟張醫生那一段,現在也不願見她了,還說了不少難聽話。

她柳紅梅混到這份上,也是要面子的,太卑微就是自降身價,現在降低了,以後想要再抬起來可就難了。

“算了,既然他無情,那就彆怪我無意,這世上三條腿的□□難找,兩條腿的男人還不好找?”

柳老太咂吧咂吧嘴,瞿家的條件實在是目前他們遇到最好的一個了,哪怕紅梅再年輕十歲也遇不到的好人家啊,以瞿老爺子的地位,瞿建軍將來肯定是要步步高升的,嫁進去就是官太太,以後他們在大院都能橫著走,就這麼放棄了,實在是不甘心。

“要不你再想想法子,再等等看,能不能把他的心籠絡回來?你彆看咱們大院裡清音那暴脾氣,背地裡還能把顧安給籠絡住呢,難道你連清

() 音的本事都沒有?()”

不提這茬還好,一提柳紅梅就來氣,瞿建軍忽然去調查我的事,肯定是顧安那小子為了報複我找瞿建軍告狀,故意在瞿建軍跟前挑撥的,以前咱們都小看他了。()”

“呸!我就說這小王八羔子不是東西,以前你還說彆搭理他,看吧,現在他都惹到咱跟前來了。”

柳紅梅也是真生氣了,“他壞我好事,我絕不會就這麼放過他。”

“他不是乾部嗎,乾部就怕被整,你趕緊想法子整整他,省得一天到晚的嘚瑟,一家老小都嘚瑟死了,就連那小丫頭片子也嘚瑟,我真是牙癢癢。”

柳紅梅冷笑兩聲,“等著吧,我有辦法。對了媽,對那丫頭你可彆多手,海濤你也管束著點,彆去招惹人家。”

柳老太想起海濤那還沒好完的爛屁股也是害怕,“你放心你放心,我有多遠躲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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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裡多了蒼狼,辦年貨的時候,清音又多給買了幾根肉骨頭,到時候煮一鍋高湯,湯用來下面條吃,骨頭就給蒼狼磨牙。

這已經是給英雄犬的待遇了,要是彆人家養狗,連剩飯剩菜都吃不上,像胡同裡那兩條流浪狗,那都是在公共廁所吃自助餐長大的,清音每次路過都躲得遠遠的。

順帶的,顧安還給小魚兒買了頂小帽子。

那是一位老太太自己做的手工,做成小兔子形狀,兩隻長長的兔子耳朵特彆傳神,還拴著幾個小鈴鐺,再配上她唇紅齒白的小模樣,真就是一隻叮叮當當可愛爆炸的小兔子。

剛買呢,還沒來得及回家洗洗,小丫頭就戴著不讓拿下來了,清音隻能妥協,心說晚上趁她睡著洗洗,放火爐上烤烤,明天年三十就能戴了。

剛到胡同口,幾人提著大包小包沒走幾步,秦解放就急急忙忙跑過來,“姐,姐,等一下。”

清音於是忙把東西遞給顧安,他一手抱著小魚兒,一手還能拎東西,見小魚兒眼巴巴看著這邊,清音先過去,好聲好氣的商量,“媽媽去工作,你先跟爸爸和奶奶回家好不好呀?”

小丫頭剛在路上睡了一覺,此時精神賊好,嘴裡不會說話,但手卻很誠實地摟住媽媽脖子,表示不願意跟媽媽分開。

“你呀,媽媽又不是不回家。”

好容易把她哄回家,清音才問秦解放到底是怎麼回事。

“自從咱們的特殊兒童門診開起來之後,林主任和張姐她們去學校做講座的時候就做過宣傳,前不久就有人來問啥時候可以開始看病嘛。”

“然後呢?”

“然後,今天那人又來問了,是個中年男同誌,看著還挺斯文,說是能不能先給孩子看一下,錢先欠著,等門診開起來再……”

就是既想不花錢的看病,又等不到正式免費門診。沒見到人,清音也不好評價,隻是有點奇怪,一般這種情況秦解放就能打發走啊,他急慌慌來找自己乾啥?

“是不是還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秦解放點點頭,“對,他帶著一個女孩來的,那女孩……我不知道咋說,反正有點奇怪。”說著,他臉還紅了。

“你小子,咱們都是學醫的,能有多奇怪,你直說就是。”

秦解放抓耳撓腮,“就是,就是她那個胸脯,特彆大。”

“茹房增大?”

“對對對!”

清音奇怪,“多大?”這屬於女性最早發育的第二性征,在正常的年紀合理增大是自然規律。

可秦解放的話卻讓清音怔了怔——“快有一個小碗那麼大了。”

“多大年紀?”

“八歲。”

清音頓時停住腳步,“你確定?”

“確定,那男的帶著來的,問他倆是不是父女,他支支吾吾說不清楚,那女孩的智力看著好像有點問題,所以我越想越不對勁,先讓林主任和雪梅姐穩住他們,趕緊來找清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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