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055(1 / 1)

“怎麼,不舒服嗎?”石母緊張得心都快從嗓子眼跳出來了。

她下意識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現在才夜裡三點半,要是出個三長兩短……

石磊卻皺著眉,很是難為情的樣子,“我,我想上廁所。”

石母一愣,清音卻反應過來,“解放趕緊扶你石磊哥去,你在廁所門口等著。”

“知道,不能離開半步。”秦解放也不嫌臟,直接攙著他就走。

石母想跟去,又怕自己跟著石磊不好意思,可不跟吧,萬一真……那豈不是最後一刻不能陪在他身邊?她記得自家老人就是上廁所的途中沒了的,據說很多人要離世前都會想上廁所,上著上著就……

“想什麼呢。”石父拍拍她,“我們,儘力了。”

清音卻說:“要是能拉出來,就說明起效了。”

“什麼?!”

“真的嗎?”所有人的眼睛全都看過來。

清音也不多做解釋,果然,三分鐘後倆人回來,秦解放也不嫌臟,繪聲繪色的描述石磊剛才拉肚子的情況,具體到顏色、性狀和氣味,“不多,就這麼點。”

清音看他手比劃的大小,確實是不多,“飲邪已動,但藥效不夠,先睡一覺,明早六點,同樣是十顆大棗,但大戟、甘遂、芫花每樣用量增加到兩克,六點準時服下。”

“怎麼樣?”石父石母看向兒子,見他的呼吸好像沒剛才困難了,有點舒緩的感覺。

石磊點點頭,“舒服。”

昏暗了兩個月的心情,終於能看見曙光,兩老的眼睛亮得不像話,“好好好,清大夫放心,我們一定準時喂他,你們先回去休息,明天什麼情況我們再派人去請清大夫。”

清音已經確定自己治法沒錯,確實是想回家了。主要是小魚兒五個月了自己還沒夜裡離開過她呢,這丫頭平時不黏人,但晚上睡覺必須找媽媽,小胖手要摟著媽媽,小胖腿要搭在媽媽身上才睡得著。

“姐你先回去休息,還得照顧小魚兒呢,我在這兒守著,有啥情況第一時間去叫你。”秦解放自告奮勇。

“行,那你警醒些。”

石家人一聽還把她的助手留下,頓時大喜,連忙讓司機開車將蘇小曼和清音送回杏花胡同,

剛回到家門口,就聽見顧媽媽在說話,聲音壓得很低,估計是小魚兒在睡覺。

“媽跟誰說話呢?”

“呀,你回來啦?”

快一個月不見的顧安,正坐在炕沿上,一眨不眨地看著炕裡靠牆的地方,那個白白的小人兒。他一身半舊的洗得發白的工裝,頭發胡子都是剛刮過的,看著倒是十分清爽。

“外面冷嗎?”他起身,把目光從大胖閨女身上收回。

“怎麼去這麼久,你閨女都快忘記她爸長啥樣了。”倆人同時開口,問的卻是不一樣的問題。

清音笑了,顧安卻神色一緊。

清音白他一眼,“就隻惦記你閨女

是吧,那我這黃臉婆呢?”

“你不是。”顧安一把摟住她的腰,在她腦門上親了一口。

顧媽媽不自在的輕咳一聲。

可能是聽見媽媽的聲音,小魚兒揉了揉眼睛,慢悠悠的醒過來。

清音本來想去抱她的,但想想老父親也怪可憐的,“你去抱抱看。”

一團小小的,軟軟的,卻很有勁的東西,就這麼窩在他懷裡,像……忽然一隻白嫩的小胖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啪”一聲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

空氣瞬間凝固。

清音也傻眼了,即將半歲的小魚兒第一次打人!這娃帶出去整個胡同都說乖巧都說不認生,誰逗她都給面子,更彆說會動手打誰!

關鍵這揍的還是她爹!

“啊啊!”小家夥可不管空氣凝不凝固,手腳並用的踹老父親身上,眼睛卻瞄著媽媽這邊,似乎是在求救——快把這偷孩子的家夥弄走!

清音哈哈大笑,“她不認識你啦,以為你是偷小孩的哈哈哈。”

顧安的臉色,比鍋底還黑。

“沒把你踹疼吧?小魚兒的力氣可不小,咱媽天天教她抓壞人。”

顧安搖頭,但總感覺腹部有點輕微隱痛,主要是太突然了,完全沒防備就被幾大個無影腿伺候。

清音趕緊把孩子接過來,“傻崽,這是爸爸,媽媽昨晚還給你看照片的爸爸,還記得嗎?”

她指了指牆上的照片,小魚兒看看照片,又看看“偷小孩的”,好像是有點像哦,眨巴眨巴大眼睛,一把摟住媽媽脖子,撲進媽媽懷裡,小屁股一拱一拱的。

“崽害羞了,沒事,她聰明著呢,一會兒熟了就能想起來。”清音趕緊撩起衣服。

顧安臉一紅,連忙背過身去。

聽著閨女那滿足的“滋滋”聲,他隻覺心跳得厲害,連忙出去了。

吃飽喝足,又擦洗小屁股,換上乾淨尿布後,小魚兒的耐心明顯好了很多,在大人吃飯的時候就看著爸爸,看著看著,忽然把手裡的東西遞過去,“啊啊。”

顧安一頭霧水,小手裡是一隻早就被摸得變形的軟軟的小布偶貓,本來每邊三根的胡須也東倒西歪,像是一隻飽受蹂躪無家可歸的小流浪貓……

“咱小魚兒知道心疼爸爸啦,還把自己最喜歡的玩具給爸爸,真乖,啊。”

顧安這才知道,連忙接過來,想放炕桌上,又怕弄臟,想放炕上又怕不小心壓壞,最後乾脆揣進胸前的兜裡。

可惜,小貓太大,兜兜太小了,一隻貓還露著三分之二在外面,那畫面要多滑稽就多滑稽……清音忍不住又是哈哈大笑。

一隻小布貓,有效緩解了這對父女的尷尬見面,到了顧安吃飽喝足準備補覺的時候,小魚兒已經能夠心無芥蒂的摟著爸爸脖子,嘴裡“咿咿呀呀”不知道說啥。

直到孩子睡著,小兩口才有時間聊這次出差的事,顧安直接遞過來一個信封,“這是這次任務,廠裡發的獎金。”

他吃住都在醫院一分錢不用花,自然是發多少存多少。清音打開一看,居然有整整三百塊,“行啊你,獎金都快趕上一年工資了。”

顧安神情淡淡,心說這樣的話是不是得有點獎勵?晚上……哦不,現在天快亮了,倒是不好……

於是,清音就發現,顧安的神情很是古怪,臉都紅到耳後根了,眼裡有種莫名其妙的期待,就像一隻傲嬌的期待被人rua一rua但它偏不說偏不搖尾巴的狼狗似的。

清音附耳,小聲說了一句什麼,於是本就面紅耳赤的男人,連呼吸頻率都變了……半小時後,清音揉著酸痛的腰,心說咋就沒有想象中的美好呢?本來以為禁.欲一年多,這次應該雷霆暴雨般的激烈,醉生夢死的快樂才對,誰知倆人都弄得滿頭大汗,一個是急的,一個是疼的。

“對了,你回來正好,小魚的大名得確定了,幸好最近都不用打疫苗,不然你閨女頂著個小名打針,多搞笑啊。”

顧安連忙坐起來,把早就想好的幾個名字拿出來,一字排開:顧繁星,顧白鸞,清川,清不凡。

當然,這是清音提議的,孩子最後跟誰姓不重要,重要的是父親和母親雙方都得有個參與的過程,所以公平起見,她為孩子取兩個清姓的備用名,顧安也取兩個顧姓的備用名,然後等要上戶口前讓孩子自己抓鬮決定,抓到哪個都不吃虧。

她和顧安目前隻打算要小魚兒一個孩子,所以無論跟誰姓都隻有一個機會,取名這件事就分外隆重和正式,他出差回不來,她就一直等著。

準確來說,清音隻取了一個清川,因為清姓挺難取的,女孩名很容易取得軟乎乎的,她不是很喜歡。剩下三個都是顧安取的,繁星、不凡這麼高調的名字,真是恨不得昭告天下他閨女像天上的星星一樣耀眼奪目。

當然,清川是清音希望閨女的人生能一馬平川,坦坦蕩蕩,倒不覺著太中性,她還不喜歡竹蘭梅菊這種一聽就是女孩的名字呢。

至於顧白鸞,那是顧安強烈要求的,白鸞是《山海經》裡的神鳥,他總覺得閨女是能展翅高飛的鳳凰,要不是鳳凰太出風頭,人還想起名顧鳳凰呢。

清音覺著白鸞白鸞,有點拗口,還擔心以後會被同學取外號白鳥黑鳥,結果她閨女真是老父親的貼身小棉襖啊,天亮醒來吃奶的工夫,一把抓住一張小紙條就不放,打開一看,赫然是“顧白鸞”三個大字。

清音:“……”

第二天顧媽媽知道大名叫顧白鸞,也是分外高興,這名字一聽就大氣,那可是跟鳳凰一樣的神鳥,說明她孫女以後是要有大出息的!

***

另一邊,秦解放和石家人可沒敢睡著,幾乎是睜眼熬到淩晨五點。

幸好,也不知道是折騰得累了,還是藥物起效了,石磊這一夜睡得還算踏實,除了偶爾痛苦的呻.吟,隻要幫他換個枕頭,他又能安穩一會兒。

等六點鐘一到,幾人就將石磊叫醒,把剛好放溫熱的十棗湯喂下去。

剩下的,就是等著他

拉肚子。

不過,這一次間隔時間比昨晚長多了,一直等到天亮,都八點整,石母實在坐不住,想去請清音來看看的時候,石磊忽然說自己惡心。

秦解放反應快,趕緊從衛生間裡端出洗腳盆,剛遞過去,他就“哇”一聲吐出來。

那氣味,真的,仿佛是莊稼人漚肥漚了一個星期的腐臭,又仿佛一籃子臭雞蛋全摔壞……即使是多年以後的秦解放回憶起來依然覺著惡心不已。

一連吐了十幾口,盆底都是臭臭的黃水之後,他又說想上廁所……如法炮製,還是拉肚子。

又吐又拉持續了半個多小時,直到快九點,大家夥幫他擦洗乾淨,想扶他靠坐。

因為喘氣困難,他很長時間都是隻能靠坐。

“沒事兒,我躺躺。”

石母緊張,“躺著不是更憋悶,就靠坐吧。”

石磊撫了撫心口,笑笑,“我感覺心口沒那麼悶了,呼吸也輕鬆很多。”

石母大喜,“真的?”

“真的,不騙你們。”

石母“啊”一聲,連忙捂住嘴巴,兩行眼淚順著瘦削的臉頰滾落,最近每天晚上做噩夢都是兒子那粗重而艱難的呼吸聲,但這不是最害怕的,最害怕的是,當她一覺醒來連這種呼吸聲都沒了……睡著睡著她都會驚醒過來。

自從生病以來,這是他第一次說自己呼吸輕鬆了。

秦解放知道清姐同意自己留在這裡,除了幫忙,也是充當助手,連忙向他們解釋原理:“剛才吐和拉的都是身體內的水飲,隻要胸水量減少,內臟壓迫減少,尤其是對心肺的,呼吸困難和心悸的情況就會好轉,這是疾病好轉的信號。”

石家老兩口這才似懂非懂的點頭,那就再觀察觀察。

石磊這一躺,乾脆就睡著了,呼吸悠長而緩慢,不再是以前的急促,石父石母中途躡手躡腳進來兩次,見他終於能睡個正常覺,真是喜極而泣。

一直睡到中午,正常吃飯不算,還能下地走路,不用任何人攙扶,老兩口也不含糊,當即把兒子送到省醫院檢查,第一要務當然是要看看胸水減少沒,這才是有沒有效果的最終標準。

秦解放自家父親就是搞影像的,當然也要跟著去看看,清音本來是在衛生室上班等他消息的,但他沒來,就說明是好消息,心裡也鬆了口氣。

這不緊張了,就想吃點好的補補,她在家裡走了兩圈,忽然想起,自從生孩子後,已經很久沒吃過火鍋了,得把火鍋安排上。

現在是秋天,燥是燥了點,但火鍋這東西,一年四季都能吃,清音想了想,自從生孩子後,也好久沒跟朋友們見面聊天了,當即讓顧安趁著中午休息時間去喊人。雖然請客吃飯都需要提前,但朋友之間嘛,也不需要這麼客套,啥時候想吃了臨時約都行,也就是沒手機,不然大半夜都能約。

顧安騎著車,先去喊剛子和英子,蘇小曼,這都是杏花胡同的,然後再去市醫院喊進修的毛曉萍,最後去北城區喊亮子,喊完卻沒直接回家,

而是轉進了北城區一條普通的小巷子,很是熟練地找到一戶人家門前。

這裡,他今天是第三次來。

很快,門開了,是楊三旺,看見顧安他還十分詫異,“安子怎麼來了?()”

馬二爺在家嗎?卍()”

楊三旺沒什麼城府,直接就放他進去:“在呢,在裡屋,你等一下。”

院子裡還是以前的樣子,沒什麼變化,一位白發老太太在屋簷下的躺椅上曬太陽,耳朵非常靈敏,聽見他的腳步聲立馬睜開雙眼。

“老太太,還記得我嗎?”

肖蓮英笑眯眯地點點頭,“記得,我還沒謝謝你和你媳婦兒呢,她今天沒來?”

“沒來,我來這邊辦事,順路來看看您老人家。”

這話老太太愛聽,笑得見牙不見眼,“哎呀我這麼不中用的人還有人惦記,真好,聽說你媳婦兒給生了個閨女,多大啦?”

“快半歲了。”想到白白胖胖的大閨女,顧安的臉上也露出溫和的笑意。

“我人老咯,走不動道,就不去給你們添麻煩咯,這是我老太太一點心意,給孩子的,你收著。”她從懷裡掏出一個小手帕包,顧安不接,她就自己塞過來,顯然是一直揣在身上準備著的。

顧安生怕她摔倒,隻能勉強接下,倒也不是很沉,這才放心,“替我閨女謝謝您,您老福壽安康。”

他大大方方拿著,老太太更高興,跟他聊了一會兒孩子的事,馬二終於從裡屋出來,一副剛睡醒的模樣,“安子來了,進屋坐。”

顧安跟著進屋,首先對上次他給的線索表示感謝,他那兩名內線最終全身而退,自己也算履行了承諾。但隨即,顧安就話鋒一轉,“我今天過來,還想麻煩馬二爺一件事。”

“你說。”

“我想找個人。”

“哦?”

顧安也不跟他賣關子,“那個人外號楊六,真名不詳,以前曾在京市待過,拜在京市製假大師門下。”

馬二爺放下茶杯,“你找這個人做什麼?”

“有點事問問他。”

馬二爺以前可能不知道顧安是做什麼的,但最近哪些倒爺被一鍋端的事,他不由得多想兩分,顧安要找楊六,那就是顧安身後的人在找。他原本是不打算幫顧安了,他是商人,講究的是利益交換,清音救了老太太的命,他感謝他們的方式就是把倒爺窩子出賣,在他這兒,其實已經算還清了。

他馬二又不是做慈善的。

可要是顧安身後的人要楊六,那這件事就值得他思考一下。“行,你先回去等消息,我儘量,但不保證一定能找到。”

顧安說了聲“多謝”,轉身離開。

馬二看著年輕人挺拔的背影,眼睛眯著,不知道在想什麼,楊三旺也不敢打擾他,悄無聲息進屋,將顧安全程沒碰過的茶杯收走,正想悄無聲息推出去,馬二忽然幽幽開口:“上次的花瓶,你確定是真的碎了?”

“真真的,我看清大夫知道咱們願意

() 花錢買回來的時候,她眼裡有一閃而過的高興,但很快就沒了,這說明……()”

行了,就你這點道行,就彆分析了。?[(()”

***

顧安回到杏花胡同,也沒直接回家,而是又去了剛子家一趟,“從今天開始,找兩個眼生的兄弟,跟著馬二的人,尤其是他身邊的楊三。”

“要不我去吧哥,我那三瓜倆棗的小生意耽擱不了啥。”

顧安搖頭,“他知道你跟我的關係,你去太顯眼,記得要找眼生的。”

“成,上次亮子不是說他有倆農村來的雙胞胎表弟嘛,幾乎長得一模一樣,一直在街上當盲流子,有眼色得很,輪換盯梢沒問題。”

顧安沒說什麼,騎車直接去單位。

小兩口下班的時候,顧媽媽已經帶著小魚兒買菜回來,知道要吃火鍋,人還不少,她今天買的種類很多,除了剛刨出來的帶著泥土的土豆,還有豆腐豆芽等緊俏貨,以及這個季節常見的小茴香、菠菜、茼蒿和白菜苗,再加自己做的紅薯粉條,滿滿登登擺了一廚房。

“這麼多東西,媽是怎麼帶回來的?”

顧大媽拍拍酸酸的肩膀,“小魚今天特彆乖,逛完菜市場就睡著了,我跑了兩趟。”

清音知道她不會把孩子一個人放在家裡睡覺自己出去買菜,但沒想到她居然這麼累,跑了兩趟,從家到菜市場可不近,一個來回就要半個多小時呢。

況且,還背著一個將近二十斤的胖娃娃,“媽受累了,先休息會兒,菜我來摘。”

正好,小魚也還沒睡醒,把她放炕上再睡會兒,老太太也能跟著睡會兒,“好,有事你就叫我。”

一個小時內,朋友們全都到齊了,清音炒出豆豉火鍋底料後,大家七手八腳幫忙將洗好的菜端到屋裡,開始涮火鍋,席間少不了要聊聊各自的近況。

好消息是,英子懷孕了,剛三個月,胎象很穩,毛曉萍和蘇小曼的事業蒸蒸日上,都在各自的領域發光發熱,就連亮子也經人介紹處上對象了。

壞消息,就是瞿建軍和柳紅梅好像要結婚了。

“安子哥你肯定要去幫忙的,瞿建軍跟你關係那麼好。”亮子大咧咧的說,剛子拐他一下,不住的使眼色。

不過,顧安倒也沒生氣,好朋友的散場,並不一定要鬨得面紅耳赤,並不一定有機會說再見,像他們這樣慢慢的漸行漸遠,最後從不相乾的第三人嘴中知道彼此近況的,也是人生常態。

除了剛子和清音,誰也不知道顧安現在和瞿建軍的關係早已不複從前,倒是蘇小曼說起柳誌強的事:“我最近遇見他幾次,這人怎麼感覺怪怪的?”

“怎麼個怪法?”

“就是,怎麼說呢,就是感覺他好像生病了,臉黃得不行,看起來也病懨懨的。”

這麼一說,清音也想起來,自己很久以前就發現柳誌強狀態不對,隨隨便便屁大點事就能吐血,後來再見就感覺他神色不對,以她的眼力和臨床經驗來說,這人應該是肝臟上有問題。

() 但她壓根不想管柳家人的事,“估計生病了吧,人家自己都不在乎,咱們更不用操心。”

眾人很快說起彆的,世界上新鮮事那麼多,壓根不缺這一件。

直到晚上說起白天去了北城區,顧安才想起來懷裡的手帕包,忙拿出來說:“這是肖蓮英老太太給小魚的。”

打開才發現,居然是一把銀子打的長命百歲鎖,十分精致漂亮,雖然有點點黑了,但洗洗擦擦還跟新的一樣。

清音感慨:“馬二不一定是什麼好人,但老太太倒是個心善的,東西不算多麼名貴,但勝在精致,這是老人家的心意。”說實在的,她要是送個金子打的,清音還真不敢要,怕馬二來要回去,更怕馬二惦記。

但銀子打的,不值多少錢,寓意卻十分美好,清音就很喜歡。“這樣吧,哪天有空我親自過去給她看看,就當把個平安脈。”

“好。”

顧安把東西收好,“明天讓媽好好清洗一下,給小魚戴上,但要藏在衣服裡,彆露出來。”不說出去危險,就是16號院裡,也有些思想不正派的人,彆到時候東西丟了事小,傷到孩子事大。

***

這天,書鋼領導班子剛去陳老家探病出來,準備回會議室開個短會,商議一下陳老養病期間的研發工作安排,當時為了以防萬一是做過部分備份的,現在這些備份留著就是一個安全隱患,肯定要安排專人銷毀,而這份工作交給誰,就是個大問題。

老書記的意思是,這事就交由研發科內部解決,但劉廠長的意見是,交由顧安和研發科專人共同監督完成,防止監守自盜,他可還記得陳老家裡的竊聽器呢。

竊聽器的事目前還在保密階段,隻有老書記和劉廠長知道,倆人對視一眼,默默轉移話題。

“這第二件事嘛,就是陳老接下來的項目,所需經費數目極大,咱們想想法子。”

幾位副廠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說話,陳老打算繼續他以前做的特種鋼材項目,可特種鋼材是合金,對設備和材料要求極高,耗資巨大,還不一定能研究成功,書鋼目前是沒能力支持的。

“當時把陳老請來的條件之一就是要全力支持他的項目,咱們不能言而無信吧?”

“話是這麼說,可咱們實在是沒錢啊,剛才聽陳老的意思,前期投資至少就是三百萬,咱們去哪兒拿這麼多錢?”

這在後世可能連一線城市一套房都買不起,但在這個年代,卻足以撬動一個大型項目。

“要不咱們找找部委?”有個副廠長提議。

“得了吧,上次海鋼要一百萬,部委都拖了兩個月才批下來,咱們拿啥跟海鋼比,還三百萬……”

“那總不能上省裡要吧,省裡更沒錢。”

眾人唉聲歎氣,忽然,有人指著一個方向,“咦……大門口進來的,你們看為首的像不像石廳長?”

“哪個石廳長?”

“咱們省主管重工的,還能有幾個石廳長?”

劉廠長揉了揉眼睛,一看還真是省工業廳的石廳長!當即和書記一起迎上去,“哎呀石廳長,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啊,您親自下來指導工作我們怎麼也不通知一聲,這大老遠的……()”

走在最後的秦解放也是傻眼了,眼看著平時在廠裡自己都沒見過幾面的大領導,居然跟這和藹可親的老頭雙手緊握,還有力的晃了晃,好像連腰都沒平時直,秦解放傻眼了。

這老頭到底啥來頭啊?

他隻聽清音介紹石磊是乾部,可他父母是乾啥的卻不知道。

劉廠長客氣了,此次前來完全是私事,多有打擾,還請包涵。?[(()”石父依然很客氣,很和藹可親。

劉廠長可不敢因為他說是私事就離開,依然小心翼翼的陪著,可眼看走著走著都到衛生室門口了,他也沒敢問到底是啥“私事”。

“清姐,石乾部的家人來了。”

清音剛好看完一個病人,洗了手,抬頭一看自己診室門口黑壓壓站滿了人,為首的是一位五十出頭的老乾部,連忙把口罩摘下,“你好。”

說實在的,她那天大半夜的,一直在擔憂石磊的病情,壓根沒心思看石父石母長什麼樣,在什麼部門當什麼領導,此時才算第一次看清楚石父的長相。

雖然憔悴,但濃眉大眼,一臉正氣,身上的乾部裝是洗得發白的,腳下的老布鞋也是半新不舊的,單看外表十分樸素和藹。

“你好,清大夫,我謹代表全家,感謝您對我兒石磊的救治。”石廳長知道兒子什麼情況,都到了準備後事的時候,誰要是還給他看病那都是冒著極大風險的,尤其是中醫。

說實在的,中醫他一開始也是不信的,但中途沒辦法的時候,他也去省中醫院找過中醫專家,專家看了一樣搖頭,他大著膽子求他們用點藥,誰知一碗中藥下去胸水不降反升,這才徹底打消了他們繼續看中醫的念頭。

直到後來石磊出院,主動提出想試試清音的法子,妻子因為前面那次不成功對中醫頗有微詞,但石父看在石磊哀求的份上,還是破釜沉舟寫了承諾書。正是這份承諾書,請動了清音。

誰知就那簡簡單單的幾味藥,兒子的狀態真肉眼可見的好起來,去醫院複查B超也說胸水量大減,至少消了三分之二,他必須感謝這個敢在那種時候出手的年輕大夫。

見清音沒接茬,劉廠長和書記連忙迎上來,彆的不敢說,但至少要誇誇自家職工,“我們清大夫彆看年紀輕輕,其實醫術十分高明,是書鋼名醫。我家老太太那幾十年的高血壓,最高達到二百了,來她這兒調理一個多月,每次量出來都才一百三,現在是頭不暈了,眼也不花了。”

“可不是,我這多少年的風濕老寒腿了,一到冬春就疼得要坐輪椅,小清隻給我開了幾副藥,這大雪天我都能蹦能跳!”

“更神的是,我兒子哮喘那麼多年,直接住進省醫家屬院也沒治好,結果小清大夫三副藥就把他根治了,我老丈人都說咱們老祖宗留下的智慧真是太神了!”

清音都被

() 他們吹得不好意思了,心說廠裡這些領導,平時對著他們下面職工可不這樣啊。

石父笑眯眯地聽完,再次說了感謝的話,又打量診室裡裡外外,感慨道,“沒想到咱們基層衛生機構的條件如此簡陋,卻藏著清大夫這樣的高技術人才。()”

堂堂一省工業廳廳長這麼高的評價,清音還真有點受寵若驚。

但好在石廳長也沒繼續誇獎,而是詢問起兒子的病情:不知道清大夫接下來怎麼安排,我們全家一定好好配合。?[(()”

“隻要黃水能吐出來,石乾部的飲邪就能祛除出去,隻是需要時間。”

“大概多久?”石廳長知道問大夫這種話屬實為難人,但命懸一線的是他兒子啊。

“預計半個月吧,但還得根據石乾部的體質、耐受能力、藥物反應和配合程度,具體問題具體分析。”

石廳長滿意的點點頭,他一直注意著這個年輕同誌的眼神,尤其是剛剛劉廠長介紹自己身份的時候,如果她很了然,那就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對石磊的救治多少有點投機意味。但她面色淡淡,不僅沒有驚喜,還有點毫不作假的無措和木訥,這就說明她對自己的身份並不感冒。

她的出手,單純隻是把石磊當成一個病人,而不是石廳長的兒子。

小小的衛生室站滿了人,劉廠長趕緊讓人把石廳長的“指示”記錄下來:首要一條,衛生室太小了,俗話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樣的基礎設施條件,很不利於開展臨床診療活動。

在場的都是人精,一聽這話就明白,從今天開始,衛生室怕是要鳥槍換炮了!

其次,石廳長還親自指示,清音隻當一名普通的技術人員有點可惜了,這樣能乾的年輕人,就該加點擔子,這樣才能鞭策他們不斷進步。

好嘛,大家又明白了,這就是要給小清大夫提一提級彆和待遇,最好能安排個一官半職。

最後,當聽清音說起他們正準備建設一個特殊兒童門診,為全市乃至全省的苦難患兒提供免費醫療服務時,石廳長直接握住清音的手,一連說了三聲“好”,“這樣普惠群眾的事,廠裡一定要大力支持!”

劉廠長趕緊把上次過會的內容說了,石廳長聽到每個兒童補貼五角錢的時候,皺眉,“五角少了點,咱們應該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對於小病五角足夠了,但對於大病重病,五角錢就是杯水車薪,對了清大夫,兒童比較常見的大病重病有哪些呢?”

“血液係統疾病和免疫係統疾病多見,如各種重症貧血、紫癜、再障、白血病等,這都是需要花費大量財力和時間且預後不太樂觀的疾病。”

石廳長因為兒子生病的緣故,多少也聽說過一些,面色沉沉的歎氣,“這些疾病,補貼五角錢其實也做不了什麼,對嗎?”

也不用清音回答,他背著手在診室內走了兩步,忽然說:“這樣,我想辦法給你們撥點錢,遇到這些重病的患兒,你們就多補貼一點,至少……每個人三十塊吧。”

三十塊!一個普通工人一個月工

() 資!這哪怕是重病,也能起到一些作用了!

清音大喜,“石廳長真是宅心仁厚,一心為民。()”

其他人全都跟著附和,有了三十塊的補貼,那些重症不一定能治好,但至少能撐一段時間了。

而清音想的是,她開的中藥都很便宜,如果患兒家屬願意的話,三十塊就不是簡單的三十塊,而是多活一個月,兩個月,甚至更久……

恭維一番,劉廠長忽然腦中靈光一閃,剛才正發愁上哪兒籌措三百萬經費呢,何不趁熱打鐵——

石廳長,能否借一步說話??[(()”

石廳長得到兒子的好消息,此時心情正是最好的時候,“走,上你們辦公室坐坐去。”

於是,一群人浩浩蕩蕩來了,又浩浩蕩蕩的走了,衛生室眾人都還沒從今天的驚喜中回過神來。

***

清音當時下班就回家了,不知道劉廠長和石廳長說了什麼,隻知道第二天劉廠長臉上的笑就沒下去過,還專門來衛生室逛了一圈,指著小小的中醫診室說:“診室確實太小,得擴。”

指著餘下的一間空房子說:“咱們的特殊兒童門診是廳裡重點關注的建設任務,屆時石廳長會同衛生廳聯係,這麼小不行,再說吧孩子一多,場地就不夠,活動不開,也影響醫生的診療,得擴。”

大家看著他這兒看著那兒瞅瞅,還沒回過神來,下午後勤處的科長就笑眯眯地過來,讓林莉幫忙給出一份建設圖紙。

“什麼圖紙?”

“你們衛生室新建圖紙啊。”

“新建???”

“對呀,就在上午的黨組會議上,廠裡剛給你們批了一塊地,說要把衛生室整體搬遷過去,位置就選在大門口左面那塊空地,這以後啊,你們可是除了廠辦之外,第一個能獨立擁有辦公場地的科室了,林主任以後還得照顧照顧咱們呀。”

關鍵,這還是五個女同誌撐起來的科室,一個男同誌也沒有,這不是把廠裡這麼多大老爺們的臉打得啪啪響嘛!

林莉:麻了!

石廳長來一趟,彆的不說,她們衛生室倒是“雞犬升天”了。

不過,這可能是衛生室離揚眉吐氣最近的一次,林莉也不馬虎,當即把所有人召集過來開緊急會議,商議怎麼出建設圖紙。這事清音熟,她上輩子可是開過連鎖醫館的人,對這些規劃自有一套,“等著吧,主任就跟後勤說,頂多半天咱們就出圖紙。”

而在清音擼起袖子準備大乾一場的時候,與他們一牆之隔的柳誌強,卻在炕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尤其是聞著院裡家家戶戶做飯的香味,他總覺得惡心,並不是某種特定氣味讓他惡心,而是隻要是吃的,油膩的,他都惡心……這種聞見食物味道就犯惡心的狀態已經持續好幾個月了。

他在二分廠的時候,經常一個人悄咪咪吃好的喝好的,他堅信自己是好吃的吃多了,回來才會膩。

而更頭疼的是,好容易回來一趟,上了炕頭清慧慧總要挨過來磨磨蹭蹭,他以前是喜歡的,可現在對那事一點興趣也沒有,比柳下惠還規矩,甚至還感覺怕怕的,恨不得有多遠離多遠。

為此,清慧慧也沒少幽怨。

要是彆的毛病他還可以問問大姐,可男人的毛病不好開口,也沒面子,想了想,他一骨碌爬起來,從角門出去,悄悄摸進一戶低矮的小房子內,嘀嘀咕咕交流幾句,將兩包藥揣進懷裡,迅速跑回家裡。

這藥是粉末狀的,聞著一股濃烈的草藥味,聽那人的意思這是治男人那方面的偏方,每天晚上睡前用溫開水送服兩大勺,堅持兩個月就能見效……效果怎樣還不知道,但價格卻貴得離譜,居然要二十塊!

他“嘿嘿”笑著,掂了掂價值十元一包的不知名藥粉,毫不猶豫的直接吃了四大勺。

既然那人說一次兩勺兩個月就能見效,那他一次四勺豈不是一個月就能見效?那得多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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