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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間, 衛生室中藥房正式上線,大家聽說在廠裡就能直接抓藥,都更願意來看病了。

雖然常用藥清音隻選了四十多種, 但藥櫃抽屜卻做了兩百多個,因為她計劃以後病人更多的時候, 有些藥該用還是要用,到時候品種更多, 占用的地方更大,乾脆一步到位。

林莉不懂這些,但她是簡單粗暴屁事少的領導, 清音說啥她就往上報啥,等把所有藥櫃晾曬乾淨, 分門彆類的上好藥材, 已經快到七月中旬了。

天氣還沒到最熱的時候,偶爾下兩場小雨,空氣既不過分乾燥, 也不潮濕, 正是適合外出遊玩的好時節。星期天一大早, 清音就約上蘇小曼白雪梅和毛曉萍,打算去郊外踏青。

顧安知道後, 也把剛子亮子幾人帶上,算上顧媽媽, 正好十幾個人。

大家有自行車的載一下沒車的,換著騎了一個多小時終於來到城南郊區,也就是獨山村附近。

清音第一件事是找找自己的標記還在不在。

“你在找什麼?”

“看看板栗子還在不在。”清音心說你好好騎你的車不行嘛,還回頭關心我找啥,我找我的潑天富貴。

“上次你們來的就這地兒?”

“嗯, 找到了!板栗子還有不少呢!”清音指著大樹,高興得聲音都高了。

車子剛停穩她就跳下去,底下普通人能夠得著的地方,已經被摘了不少,高的樹枝還沒人動過,不過事實證明她高興早了。

剛子摘了一個刺球球,剝開,還沒熟……

“野栗子熟得晚,最早也要到九月份。”顧大媽心疼極了,讓大家都彆摘,現在摘了太可惜。

但下一秒,她就指著旁邊兩棵核桃樹高興起來:“核桃應該熟了,下面的都被摘光了,安子你爬樹上去,我們在下面接著。”

大家夥立馬高興起來,剛子亮子興奮得嗷嗷叫,猴子似的竄上樹梢,女同誌們就在下面,用籃子或者衣服兜著。

雖然早被附近村民摘得七七八八,但大家還是高興,這可是免費的,大自然的饋贈啊!

“嫂子你們咋找到這風水寶地?我上次跟安子哥也來過,都沒發現,是吧安子哥?”

顧安目不斜視,他就在下面把女同誌們接到的核桃青果接過來,用石頭將外層青皮砸開,他力氣大,幾下就能撥開,露出裡頭棕黃色的核桃來,這就跟外頭買的核桃差不多了。

因為是野生核桃,不像後世改良過的品種,那層外殼非常堅硬,女同誌們要用石頭才能砸開,他卻兩根手指輕輕鬆鬆就捏開,裡頭的果肉新鮮得不得了,“嘗嘗。”

於是,清音就在大家的羨慕下,成為第一個吃核桃的人!

新鮮核桃肉又甜又嫩,沒有乾核桃那種油脂滿滿的感覺,清音幸福得眯眼。

不知道是因為沒花錢,還是純野生口感好的緣故,她覺得比後世能買到的所有品種都好吃!

大家坐在樹下,吃了會兒,幾名女同誌留在原地做飯,這時候野遊都是可以帶鍋在山上生火的,男同誌用石頭砌幾個簡易灶台,再撿一點枯枝來,用乾枯的樹葉子引火,很快就飄出飯菜的香味,而不遠處就有一條小河,洗菜洗鍋都非常方便。

大家雖然條件都不怎麼樣,但因為從小在城裡長大,這種形式的野炊還是第一次,彆提多高興了!

剛子亮子幾人一邊撿柴火一邊唱“日落西山紅霞飛,戰士打靶把營歸”,白雪梅剛開始還不好意思,後來慢慢的也跟上節奏,等一曲唱罷,蘇小曼和毛曉萍起頭,唱起了“線兒長針兒密,含著熱淚繡紅旗繡呀繡紅旗”……山穀裡飄蕩著大家時而雄渾有力,時而宛轉悠揚的歌聲,仿佛連天空的雲也走得特彆慢。

清音感覺,自己已經很多很多年沒有這種感覺了,上輩子一直在努力,一直在疲於奔命,她的好朋友就隻有高中那一個,大學畢業後也漸漸沒了聯係,平時出門聚會,都是彆人有求於她,那種被恭維,被討好,又有幾分真心?

這,才是生活的意義。

感謝這個時代,讓她不再是工作機器,讓她找回青春的感覺。

吃過一頓不怎麼熟,但格外香甜的飯後,大家坐在樹底下,一邊剝核桃,一邊聊著最近的新鮮事。

“聽說你們廠裡要請什麼冶鋼專家,請來沒?”蘇小曼問白雪梅。

白雪梅害羞的搖搖頭,“還沒,我聽說是那個專家不願來咱們這邊,也不知道是不是身體不好。”

因為她經曆的事,廠裡額外多給她批了兩個月的病假,她自我感覺恢複很好,可以上班了,也到車間找了幾次主任,但主任生怕她又出問題,就跟廠裡反應,廠辦暫時把她借調過去幫忙,等忙過這陣子估計還是得回車間的。

畢竟,廠辦這是多少廠子弟都眼巴巴等著的好崗位,她一個無背景也沒乾過文職工作的女工,壓根不可能進得去。

再加上,現在的廠辦也沒空缺的崗位,她人雖然過去了,但組織關係還在車間,拿的工資也是車間工資,到期回去分分鐘的事。

清音點點頭,心說自己要是能給白雪梅幫上點忙就好了,她現在的身體回車間壓根受不了。

“你們要請的專家是不是姓陳,叫陳東來?”毛曉萍忽然插嘴問。

“對呀,你怎麼知道?”

“我不僅知道他名字,我還知道他情況。”

原來,這位陳專家因為在勞改農場舊病複發,現在正住在她父母所在的醫院,還正好是由她父親在親自管理,因為他身份特殊,需要對外保密,她爸都好幾天沒回家了。

“你們廠想請他,聽說另外幾個鋼廠也想請,還有海城那邊的大廠都來搶人,直接守在病房門口,吃睡都在那裡,跟人家比起來,你們廠可算不上積極。”

清音本來隻是當八卦在聽,可當聽到海城也來搶人,吃睡在陳專家門口,那種事熟悉的感覺又來了……

“你們廠是主管生產的副廠長和研發部的過去請人吧?”毛曉萍繼續說著她聽來的消息,清音忽然心頭一動!

對了,研發部去請人請了很久,直到那位老專家都快出院了,依然沒請動,最後是柳誌強出馬,居然神奇的把人給請到了廠裡來!

因為這次重大立功表現,柳誌強開始進入領導眼裡,逐漸嶄露頭角。

這位陳專家,確實是京市來的,曾經在龍國重工鋼鐵冶煉行業做出過重要貢獻的老人家,但因為性格太過耿直,太過直言不諱,在風波中得罪過很多人,要不是他手裡掌握著技術,很可能早就被人不知道弄到哪裡去了。現在中央開會提出科學技術是生產力,尤其是冶鋼行業鼓勵重大突破,哪個廠請到他出山,哪個廠就能掌握最新技術,就能在部委領導面前脫穎而出。

所以國內幾個大型鋼廠都在摩拳擦掌,跟這幾個耳熟能詳的大廠比起來,書鋼連弟弟都算不上。

這次本來都不想去,要不是劉副廠長極力主張不能錯失這樣的良機,廠裡都不怎麼重視。因為跟這些赫赫有名的大廠比起來,書鋼要名氣沒名氣,要地理優勢沒地理優勢,要錢沒錢,要人沒人,唯一能去試一試的“優勢”,就是陳專家下放的勞改農場剛好在書城市境內。

可……

除非陳專家有受虐傾向,否則在有選擇的前提下,誰會願意留在一個曾給自己精神和□□都帶來不可磨滅挫折的地方做貢獻?還一奉獻就是幾十年?

當時林莉開完會回來給清音同步的時候,林莉還覺得劉副廠長糊塗了,這個事情壓根不可能成。

毛曉萍是真的消息靈通,“這位陳專家很可憐的,跟他愛人伉儷情深,要不是為了他愛人,他早就自……了。”

那幾年非人的折磨,有多少人受不了走上絕路,而支撐著他活到現在的唯一動力,就是他的老伴兒還活著,隻要老伴兒還活著,他就不會先走一步。

白雪梅聽得眼淚汪汪,原來世界上真的有這麼深情的好男人啊。

蘇小曼也頗有觸動,連忙追問:“那他老伴兒在哪裡?”

“據說是還在京市,一直守著他們房子,等著小孫子能回來……他們家啊全都是苦命人。”巴拉巴拉。

事情是這樣的,陳專家和老伴兒一輩子隻生育一個孩子,經過精心培養成了新龍國最早一批飛行員之一,可惜在一次出任務途中犧牲了,而兒媳也經受不住愛人去世的打擊,積勞成疾,沒多久也沒了,隻給留下一個還不會走路的孩子。

偏偏陳專家被下放到五七乾校,他老伴兒也受到波及,被關押審查,小孫子隻能暫時送到外祖家寄養,等陳專家愛人審查結束出來的時候,被親家告知小孫子丟了。

“那麼大個孩子說丟就丟?”蘇小曼先來氣,“這年頭哪有那麼多人販子,會不會是有什麼誤會?”

自行車停大馬路上都不會丟,更何況還是個活生生的孩子,那可是京市,皇城根下 !

“我爸也說聽著怪怪的,但陳專家很肯定,說孩子姥姥姥爺也曾到處打聽和尋找過,後來因為心存愧疚沒多久也病逝了。”

“啊……”白雪梅捂著心口,這也太慘了吧。

這樣的人倫慘劇,清音上輩子隻在新聞裡看過,人販子拐走小孩,這個家庭就徹底毀了。沒想到現實世界裡就存在,還直接發生在身邊。

“想什麼?”顧安又剝了一把核桃仁遞過來,還把那層薄衣都扒了,白白胖胖的實在是讓人食欲大開。

清音也不客氣,從他手裡一顆一顆的拿著吃。“我在想廠裡請專家的事,你聽說沒?”

顧安點頭,他的消息比清音靈通,他不僅知道陳專家的重要性,還知道隻要找到那個小孩,就能請動陳專家。他不像其他人隻聽八卦,他總覺得那個孩子隻要一天沒死,就有可能會被找到,這也是陳專家的愛人一直不願離開京市的原因。

她相信,隻要她在家,孩子就會回來。

顧安最近也在猶豫要不要去找孩子,反正瞿建軍那邊的申請石沉大海,自己閒著也是閒著,要是做成了,說不定還能讓廠裡欠他一個人情。

以後,清音要是再被為難,人情就有用武之地。

是的,他第一反應是清音會不會用得上這個人情,卻從沒往自己身上想。而巧了,他對面的清音也是這麼想的。

因為清音清楚地記得,顧安上輩子是被保衛科開除的,從那以後乾啥啥不順,乾啥啥不成,顧大媽沒少傷神。她想要報答顧大媽,要是能讓顧安轉正,成為保衛科正式編製,那除非他犯原則性錯誤,不然就輕易開除不了。

既然有人要立這個功,為什麼不讓顧安去?

而柳誌強所謂的“立功”,清音作為讀者可是記得一清二楚,那是因為柳紅梅在機緣巧合之下也知道了陳專家的事,還找到了一個孩子,所以抱著試一試的態度去認親,還偏偏就被他們走狗屎運認對了,那真的就是陳專家的親孫子!

清音緊了緊拳頭,不行,這次潑天的功勞不可能再落到柳家身上!

一直待到下午四點多,太陽開始偏西,大家收拾收拾東西開始返城。今天收獲可真不小,剛子幾個小夥子逮到兩隻野兔子,顧大媽抓到一隻野雞,據她說就是上次錯過的那隻,白雪梅三名女同誌則是撿到一些能食用的野蘑菇野果子,所有人都開心,說下次還來。

顧安倒是更謹慎一些,走之前,又提了兩桶水將做飯的柴火堆撲滅,完事還扒開確認沒有火星子,這才離開。

清音看在眼裡,心裡再次冒出一種很安心的感覺,無論什麼事,隻要交給他,他都能給你辦得妥妥的,沒有後顧之憂。她上輩子接觸過那麼多人,培養出一些能用之人,但都沒有這種全然放心的感覺。

***

第二天是星期一,清音到區醫院,依然是大查房,她隻要跟著就行,張瑞強被王主任撅了一頓後,終於是老實下來,學會夾著尾巴做人了。

沒人添堵,一天的班都很好上,倒是中午準備吃飯的時候,清音還在科室裡遇見柳誌強。

“喲,小清音上班,實習呐?”

清音點點頭,也沒搭理他,心說這家夥大中午的來醫院乾嘛?

她也沒走遠,毛曉萍幫忙從食堂打了飯菜,倆人坐在辦公室裡,靜悄悄地吃。

另一邊的值班室裡,柳家姐弟倆卻安靜不下來。

柳紅梅一臉難以置信:“你確定?這消息你從哪兒聽來的?”

“確定,我今早去廠辦送材料,站在門口等的時候,聽見劉副廠長在裡頭跟人打電話說的,說消息是從市醫院傳過來的,絕對可靠。”

柳誌強的臉,激動的漲成了大番茄,“大姐,這次要是成了,我不僅能在廠領導面前露臉,我還能……”

“行,我知道了,你先彆激動,要找一個小孩不是那麼簡單。”

“我想著大姐手裡有關係,你是我們家最有能耐的,你一定會有辦法的,對嗎?”

柳紅梅臉上卻沒有被恭維的高興,她知道,弟弟隻有他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才會這麼求自己,足以看出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是小孩嘛,總會生病,大姐在醫院可以幫忙留意點。”

“你就那麼肯定小孩會在書城?龍國那麼大,走丟三年了,他不能去彆的地方?”

柳誌強“嘿嘿”一樂,“我聽就副廠長說陳專家一直不願走,一直留在這邊,就是有消息說他孫子有可能在石蘭省。”不然為啥放著京市海城那麼好的大城市不去?

人有頭有臉的大領導都三顧茅廬了,他還是不走。

柳紅梅面上不顯,內心卻翻個白眼,石蘭省這麼大,書城隻是省會而已,他就那麼肯定會在省會出現?弟弟說這種話,無非是想動用自己的關係。

“大姐,你在外頭認識人多,隻要人家願意幫忙,應該能找到的,對嗎?”柳誌強嬉皮笑臉的。

柳紅梅臉色一僵。

“我知道大姐受了委屈,但你放心,隻要以後我上去了,我一定不會忘記大姐的恩情,曾經欺負過咱們家,辜負過大姐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我對天發誓。”

柳紅梅最終還是點頭答應,“行了,你快走吧,我下午下班過去一趟。”

清音在辦公室裡也聽不清他們說什麼,但內心有個猜測,能讓柳誌強大中午親自跑過來的,一定不是小事,會不會就跟請專家的事有關?

可惜,原書中也沒細說孩子是在哪裡找到,怎麼找到,什麼時候找到的,要是能知道他們行動的風向就好了。

截胡,當然要截得恰到好處,氣死他們才行。

一直到下班前,清音都沒想出個頭緒,晚上在顧媽媽那邊吃飯,昨天摘的野核桃大家均分之後還剩一些,顧媽媽看她喜歡吃,就沒曬乾,連夜全給剝成白白胖胖的核桃仁,“你拿回家去吃,當宵夜,彆給顧安那小子。”

清音笑笑,連吃兩天,她也有點膩了,但可以炒菜,可以涼拌嘛,正好天氣熱,明天她就打算用核桃仁和木耳做個涼拌菜,中午回家吃。

在衛生室上班最明顯的好處,就是沒在醫院累,中午也能回家吃飯。

回到家,顧安不在,不知道又忙什麼去了,她就坐在屋簷下洗摘木耳,核桃放在一邊,小白蹦蹦跳跳的跟著,時不時起身在院裡飛一圈,時不時又趴下去聞聞篩子裡的東西。

小東西講究得很,清音也搞不懂它到底是在哪裡解決的大小便,反正籠子和家裡永遠是乾乾淨淨的,連散落的羽毛都沒有一根。

天氣越來越熱了,大人們都在前院和大門口聊閒,那裡通風,坐著涼快。小孩們則是像不怕熱似的,到處瘋跑,要是誰手裡能捏一根冰棍兒,那絕對是整個大院小孩們最羨慕的對象。

原來的小清音,就是大家沒冰棍兒吃,她吃膩了;大家沒西瓜吃,她吃到不想吃,孩子們在羨慕她的同時,又或多或少帶點嫉妒——憑什麼她不用乾活就能吃那麼多好東西?

“這是什麼呀?”正想著,柱子後忽然冒出一把稚嫩的聲音。

清音回頭一看,是一個大眼睛白皮膚的小女孩,怯怯地躲在柱子後,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她記得,這個好像是前頭柳家的孩子,還是柳紅梅的小女兒,叫海花。

自從喪偶後,柳紅梅一個人上班沒時間帶孩子,她就經常把孩子送回娘家。不過,這海花跟海濤雖說是親兄妹,在老柳家過的日子卻是天差地彆,海濤是寶貝蛋金疙瘩,上頓雞蛋下頓肉骨頭,隻要家裡吃好吃的,就是他和小舅舅的,其他人想都不要想;但海花就是小保姆小丫鬟一樣的存在,吃最差的夥食,做最多的家務,清音見過很多次她在水井旁蹲著洗碗。

說實在的,雖然自己沒孩子,但也無法理解,為什麼讓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乾那樣的活!

要鍛煉可以,但不是讓她稚嫩的小手去抱比她身子還大的鐵鍋!

在原書中,這也是個可憐的小女孩,因為母親一直隻顧著柳家和小舅舅,出於利益聯姻,她剛初中畢業就被嫁給一個紈絝子弟,後來也是經常被丈夫和婆家打罵,柳誌強和柳紅梅發達後,倒是把她接回家了,但接下來不是家庭的溫暖,而是繼續嫁給另一個暴發戶的兒子聯姻。

此刻,她就睜著一雙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清音身旁的白瓷碗,手指含在嘴裡,使勁的嗦著。

“你沒吃飯嗎?”清音聽見她的肚子叫了。

“沒。”

清音看天都快黑了,柳家一家子在大門口聊閒呢,不像是還沒吃飯的樣子啊。

“我……我把碗打爛了,不能吃飯。”小姑娘低著頭,看著腳尖,一副犯了大錯的樣子。

清音心裡歎口氣,這都什麼事啊。她一點也不喜歡柳家人,包括這個小女孩,但小女孩似乎也沒做不好的事,畢竟每次上門要飯的都是她哥哥。

“這是核桃,你吃吧。”抓一把放她手裡。

小女孩的手臟兮兮的,就跟身上的衣服一樣,很明顯是男孩穿爛打了很多補丁。

小海花睜大雙眼,“我,我可以吃嗎?”

“當然可以,但你躲著吃,彆被人看見。”尤其是柳家人。

她可不想被柳家人以為自己是大聖母,以後經常使海花來要飯,光應付海濤就夠煩的。

小海花立馬縮在柱子背後,“哢嚓哢嚓”才一口,眼睛就亮了,“真甜!”

“是吧?”清音手裡也沒閒著,就有句沒句的答應她,其實她真的不想跟柳家人扯上關係。

“我可以叫你音音阿姨嗎?”

“隨便。”

“音音阿姨,我媽媽和小舅舅很忙哦。”

“是嗎?”

“他們在,在找,找一個小弟弟,比我小哦。”

清音心說,果然她沒猜錯。

“你怎麼知道是個小弟弟,不是小妹妹?”

“我媽媽說啦,小弟弟這裡有一塊黑黑的,這裡哦。”小海花摸了摸自己後脖頸。

清音心頭一動,對於怎麼找到陳專家的孫子其實她也毫無頭緒,她隻知道按照原書劇情小男孩現在應該在書城市內,但長什麼樣,有什麼特殊的標記這類的,她壓根不知道。

似乎是怕清音不相信自己,小海花想了想,又加一句:“小弟弟這裡有顆痣哦。”

她扒著自己右邊眼睛的下眼皮,靠近眼尾的地方。

清音生怕她不小心弄到自己眼睛,“行了行了,你趕快回去吧。”

小海花站起來,拍了拍手,又羨慕地看了小白兩眼,這才屁顛屁顛的離開。

雖說是小孩子的話,不一定當真,畢竟五六歲的小孩嘴巴就是個大漏鬥,原子彈都有可能是她(他)發射的,但清音還是把這兩個特征記在心裡——

隻要是柳家姐弟倆正在找的,那應該錯不了。

晚上,顧安回來,見她靠在床頭看書,“怎麼還沒睡?”

“有事跟你商量。”

顧安也就沒先洗漱,拉個凳子坐到床邊,“你說。”

“陳專家的事,我建議你參與一下。”

“什麼意思?”顧安的神情嚴肅起來。

“我知道你要查出你哥哥犧牲的原因,還他清白,但你有沒想過,你現在的職位雖然方便你外出,但很多事情上你沒有話語權,沒有參與的資格。”

顧安沉默。

“如果你能站在更高的位置上,追查起來會更便利,很多事情也有了參與的資格。”

“你讓我立功?”

清音點點頭,她是真的希望他能好,他好,顧媽媽就好,她也會更好,畢竟他是自己的合作夥伴。

顧安再次沉默,他想到了今天瞿建軍說的話,哥哥的事因為涉密,上頭有人壓著不讓查,他也無能為力,隻能讓他等等,再等等,可他都已經等了十年了!

時間隔得越久,真相就越模糊,他難道就要一直這麼被動嗎?不,他必須主動出擊。

而隻有自己站在一定的高度,才有跟人同桌相坐的資格,才有叫板的資本。

“我也知道,你需要時間來好好想想,但我可以給你提供兩個消息,不保真,你斟酌著聽。第一,隻要找到陳專家的孫子,就能幫廠裡請到陳專家,就是立功;第二,陳專家的孫子今年應該是四到五歲之間,後脖頸有塊胎記,右邊眼角有痣。”

然而,顧安卻似乎一點也不意外。

“你,已經知道了?”

顧安點點頭,“嗯,已有頭緒。”

清音眨巴眨巴眼,可惡,她又被他搶先一步!

這個家夥,他到底是哪來的消息來源,好像乾啥都比自己搶先一步,劉加敏和醫書是,這次的事也是!不過,她不知道的是,就連陳胖子也是他弄下馬的。

“但孩子胎記和痣的事,我還不知道,你給的信息有用。”

清音咧嘴一樂,這小子,還挺給我面子。

***

接下來幾天,清音一面觀察柳紅梅的動態,一面還要上兩份班,可真不是一般的累和忙。

幸好,陶英才的院霸屬性讓她也跟著不用值夜班,每天都能按時上下班,終於也能騰出手來處理處方的事。

因為藥房的面世效果十分喜人,大家聽說在廠衛生室就能抓藥,一傳十十傳百,很多人都是成群結隊的來“打卡”,清音一天能開出去二十多張處方。

趁著病人都看完了,過去隔壁交錢抓藥,清音就把最近的處方全找出來,一張一張的核對。

劉胖子手裡張二蛋那張,她這幾天好好的回想了一下,又找張二蛋問過他的就診時間,反推就是最近一個月內丟失的,而這段時間內,來衛生室找她的人裡,除了正常病人外,就隻有一個柳紅星。

其實柳紅星她一開始也懷疑過,可她記得清清楚楚,柳紅星來看病說要開保胎藥那天,她一直在診室,從未離開過,柳紅星也沒離開過她的視線。

因為肯定柳紅星沒時間偷處方,所以她就把柳家人的嫌疑給排除了,可今天再整理處方的時候,她就想起個問題——

會不會是內部人員乾的?

對外部人員,清音是很防備的,每一個進來看病的人都不可能在她眼皮子底下打開她的抽屜,可內部人員就不一定,她診室的鑰匙除了自己手裡一把,林莉那邊還統一收著兩把,衛生室任何人都有可能拿得到。

可究竟是誰呢,林莉首先排除,張姐李姐似乎也不太可能,就隻剩楊護士了。

但這隻是懷疑,還沒有確實的證據,清音正好趁機從林莉那裡把公用鑰匙也要走,以後就她一把,林莉一把,其他人要想進來,隻能通過她和林莉。

為了不再重蹈覆轍,清音又抽空把所有空白處方編了個號,每天上班隻拿二十張出來,每天下班都要數清楚開出去幾張還剩幾張,進出診室隨手鎖門。

這不,正數著,隔壁就傳來吵吵聲,清音眉頭一皺,“誰呀?”

“小楊又跟人吵起來了。”

“不對,是跟主任,林主任。”

“不對,還有病人,病人也跟她吵。”

又是楊護士,清音都記不清她跟人吵了多少次架了!她這暴脾氣,直接拉開凳子就出門。

“噓,你彆去,聽聽。”張姐拉住清音,她是知道楊護士什麼脾氣的,最是欺軟怕硬,林莉她會忌憚,清音去就倒黴,“你要是去了,她鐵定就把矛頭對準你。”

清音知道張姐是好心,但她清音也不是怕事兒的,楊護士要是敢來撞自己槍口,那就彆怪她不客氣。

中藥房裡,林莉已經問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原來是楊護士給病人抓藥的時候,病人說有一味藥需要另外包出來,清醫生交代過的,她沒包,病人說了兩句她就毛。

清音也記得,自己在處方上明明白白寫著,附片是要另包的,而這些什麼藥需要另包,什麼藥需要搗碎,她都是專門給楊護士培訓過的,哪怕沒仔細看處方,這也應該是她作為一名藥房工作者的基本常識。

“明明是你工作失誤,你還跟人吵架,你可真能啊!”林莉氣得聲音都變了。

“我不就忘記另包了嗎,多大點事,她就跟我扯皮。”

“清大夫都說了,這個附片另包是需要先煎,因為它有毒性。”

“就你能耐就你能叭叭,你有本事你自己來抓唄!”

病人是一位六十多歲有老寒腿的老太太,被她氣得呼吸困難,指著她一個字說不出。

清音扶住她,可彆把人氣出個好歹,“大娘先坐著休息一會兒。”看向楊護士,“下次注意點就行,彆說了。”

誰知楊護士不僅不領情,還直接質問:“你才工作幾天就敢這麼說我,你彆忘了,要不是我,你這中藥房還開不起來呢!”

清音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哦,是嗎?”

楊護士拿準了她現在病人多,而會抓藥的隻有她一人,也硬氣:“不信咱們走著瞧!”說罷白大褂一脫,揚長而去。

其他人:“……”

林莉指著她的背影“你你你”半天,愣是說不出一句整話,最終隻能指著她的背影跳腳,“你今天要敢走,就彆回來。”

“不回就不回,我看你們找誰來抓藥。”

“真走啦?”張姐探頭一看,咋舌。

“她走了,那咱們衛生室誰抓中藥?”李姐也顧不上看熱鬨了,畢竟這事關她們部門的運營,清音病人那麼多,好容易開展起來的中藥房要是因此關門,這一個月不白忙活嘛?

想拿捏她?

清音看向被氣得胸口疼的林莉,忽然淡淡地問:“主任,對於這種目無組織紀律,三番五次翹班,多次推諉工作,毫無服務意識,多次與病人發生矛盾不知悔改,險些釀成大錯的員工,我們可以向人事科反應把人調走嗎?”

其它病人聽見,也紛紛附和,大家都是苦楊護士久已。

林莉頓了頓,“可以是可以,但她一走,咱們衛生室就真沒人抓藥了。”

現在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工作,少了一個人,這工作還怎麼做?偏偏她們還是中醫為主,離不了中藥房。

“沒事,咱們再從車間調個人過來。”

“調誰?”

“白雪梅。”

眾人一愣,人嘛,當然是記得的,可……“她沒學過醫啊。”

“楊護士不也沒學過醫,努力的人,即使不是科班出身,也一樣會努力追上來。”清音想到踏青那天白雪梅的愁眉苦臉,反正她在廠辦也呆不久,正好直接跟人事科要人,楊護士騰出的蘿卜坑,就由她來占吧。

隻是可惜了自己手把手的教楊護士認藥背藥,從最簡單的藥名速記到配伍禁忌,特殊煎服方法,這些都花費了大量精力。原以為培養出一個同事,以後工作就能得心應手,卻沒想到,有的人天生就養不熟。

白雪梅是自己的朋友,清音無論於公於私,都想讓她占住這蘿卜坑。

林莉猶豫片刻,也想給楊護士一點教訓,當即就上人事科。

廖科長其實有點為難,畢竟楊護士家在鋼廠也算盤根錯節,把她從醫務室除名,還調一個女工過去頂她的崗,都說打人不打臉,這都把臉扇成大豬頭了……

“行,我知道你為難,那我就去找劉副廠長,劉副廠長正好主管咱們醫務室的工作,我相信他一定能……”

“誒等等,我又沒說不行。”廖科長真是頭大,誰不知道劉副廠長現在對醫務室那是相當看重,尤其裡頭的小清大夫,楊護士這種行為本來就不符合廠裡規章製度,調離原崗都算輕的,他要是不辦,劉副廠長問起原因他怎麼說?

“行吧行吧,我們先把白雪梅的檔案提到你們科室下面,這個楊護士就直接去包裝車間嗎?”

林莉得了準話,懶得聽他嘮叨,楊護士去哪兒都行,隻要彆再回衛生室,她直接去廠辦叫白雪梅。

於是,一臉懵的白雪梅,就被領到了廠裡最有名的養老部門——

幸好,清音教楊護士時手寫的各種資料還在,她拿一份給白雪梅,讓她先從認藥背藥名開始,邊認邊抓,每次抓好自己拿過去檢查一遍,確認無誤再交給病人。

白雪梅也沒讓她失望,她謙虛好學,有不會的,拿不準的,都不會自作主張,就是再忙也要跑過來診室找清音問清楚。同時,她性格溫柔,說話細聲細氣,對病人也十分客氣,嘴裡“大爺大媽叔叔嬸子”就沒停過,這誰聽著不高興?

沒兩天,大家就喜歡上這個新來的抓藥護士,人事科那邊多方了解,劉副廠長直接拍板,那就把檔案調過去,以後白雪梅同誌就按照在車間的工齡在醫務室拿同級工資,屬於平調,以後要是能把護士證考下來,還能再漲一漲。

而在衛生室工作了十年依然沒考到護士證的楊護士,原以為清音和林莉要被自己拿捏得穩穩的,甚至都想好了她們要是上門請她,她還得再提點要求的時候,卻被人事科的通知,要是再不去包裝車間報到,車間就要把她退回人事科待崗了,因為車間已經算她曠工三天了!

楊護士隻覺晴天霹靂,說好的能拿捏清音,說好的她是衛生室裡唯一一個會抓藥的,說好的她能在養老部門乾一輩子,怎麼就去了臟兮兮全是體力活的包裝車間?

清音這個女魔頭,她還是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