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 39 章 晉江獨發(1 / 1)

成帝第一次不複以往的好心情來翻看本屆學子們的詩賦, 他斟酌著每一個字眼,意欲從中窺到本次事件中,學子們一絲一毫的不滿。

畢竟, 科舉補給被動, 這樣攸關前途的大事, 哪個有血性的人能忍耐?

寒窗苦讀, 為的是什麼?

倘若縣試學子都無一點兒血性, 他何敢期待來日殿試?

縣試為基,今日他要試試這基可牢固!

隻是, 成帝一頁一頁的翻過去, 臉色越發難看:

“看看,看看這都寫得什麼東西?!以考場之景為題, 他們卻連自己一絲委屈都不敢言!”

“這個倒好, 滿口的恭維之詞,還是縣試頭名?打下去!永不錄用,如此品性,即便入朝也不過是屍位素餐的趨炎附勢之輩!”

“這勸詩又勸的是什麼東西?似勸實誇, 大盛難道真無一星半點需要改進之處?簡直文不對題, 牛頭不對馬嘴!”

成帝看到後頭一陣火大, 倘若科舉補給之事不是他親自派人調查出來,隻怕真要被這些冠冕堂皇的詩文給糊弄了!

“這群學子,簡直, 簡直毫無血性可言!性軟如綿, 朕何敢期他日?!”

成帝這話不可謂不重,讓馮卓都不由心下一淩,連忙拱手長輯:

“皇上息怒!詩賦取才高,且這詩賦上報天聽, 學子們心有顧忌也屬常事。”

馮卓耐心的規勸著,成帝隻冷哼一聲:

“泱泱大盛,若連讀書人都不敢直抒胸臆,此乃亂世之象!”

馮卓聞言一時也不敢接話,皇上盛怒之下連這種話都能說出來,無人敢捋虎須啊!

成帝皺著眉,一頁一頁的將紙張翻過去,忽而,他動作一頓,面上波瀾不興,直接將那張考卷遞給一旁的馮卓:

“馮卓,你來看看這個。就看後這兩首。”

馮卓不解,隨後他雙手捧著考卷,輕聲吟誦第一首勸詩:

“碎竹千苦終成紙,

灰煙萬錘方為墨。

一紙一墨一簞食。

世人應惜其不易。”

馮卓念罷,還是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皇上,這首惜物之詩倒是頗有幾分新意。”

但在馮卓看來,也隻是有新意罷了,哪裡能讓皇上怒氣平息呢?

馮卓在成帝還是皇子的時候便一直近身伺候,成帝的喜笑怒嗔他無一不知,倒是沒想到方才還震怒的成帝,就這麼被一首詩給哄好了,一時有些詫異。

“再念。”

成帝放鬆靠在椅子上,微微斂目,方才那怒火中燒的情緒這會兒分外平和,馮卓不敢探究,隻得繼續念下去:

“一紙一筆一張桌,尺號房獨一人。

舉目束手本慎思,偶見頭頂八卦網。

梁上織娘腹經綸,不負春暉忙織絲。

忽聞縣令來巡考,織娘猶惶織不織。”

馮卓讀到最後一句,也不禁莞爾:

“這到底是織娘惶恐還是這學子惶恐?這學子果真有趣,難怪皇上喜歡。”

“你看完了?就沒有看出點彆的東西嗎?”

成帝抬眼問道,馮卓一時無言:

“臣愚鈍。”

“你果真愚鈍!且看那勸惜物之詩,紙墨得之不易儘顯無疑,可何故再加那一簞食?

難道為了押韻?而那一簞食乃是食物,與紙墨這等風雅之物放在一起,豈不降了格調?”

馮卓聽了這話,有些似懂非懂,他乃宦官,能識得幾個字已經是皇上恩典了。

“所以,皇上是覺得這學子此句不妥?”

成帝聽了這話不由憋了一口氣:

“朽木難雕!他何故取這句你難道不知?考場上的補給——”

成帝的語氣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馮卓隨即恍然大悟:

“那考場上的乾餅乃是黴糧,無法食用,這是明著勸世人惜物,卻暗中諷刺有人太惜物呢!”

成帝聽罷,隨即哈哈大笑:

“算你聰明一回,你且再看另一首!”

馮卓見成帝歡顏一展,也是心下一鬆,也笑吟吟道:

“那這回臣先猜,您可莫要再提醒臣了。”

成帝遂應下,隻笑而不語,馮卓也認真品讀起來。

這一首講的考場見聞,馮卓看了數遍,將注意力落在了那“束手”二字之上。

“皇上,您看這兩個字,這‘束手’之後,往往乃是貶義,可這學子卻將其用在了自己身上。

這春寒料峭的,聖上憐惜諸學子,特意批下炭例暖手,怎會讓學子束手?可這學子卻偏偏說他要束手慎思,隻怕亦是在暗語炭火無法取用。”

“隻是這一點?”

成帝輕輕笑了一聲:

“朕還是頭一回看到心思這般縝密之人,你再回頭看看那尾句。

他哪裡是在自己惶恐該答什麼,那是在問縣令“織不織”呢!”

“織不織,知不知……這是,一語雙關啊!”

馮卓恍然大悟,忙拱手道:

“臣不如皇上多矣!”

“看來清丘縣令還真是不知,竟然還將這學子點為頭名……徐瑾瑜,握瑾懷瑜,是個好名字!

人也如這名字一般,敢在考卷之上直言問縣令,但是頗有一種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氣性!我大盛,缺得正是這樣血氣方剛的年輕人!”

“呦,皇上您看!這徐瑾瑜今年也才十二歲!”

馮卓拿著一旁的名冊,驚呼道。

成帝也有一瞬間的驚訝,隨後捋了捋須:

“少年多銳氣,是不錯。”

馮卓沒敢抬眼,可是心裡卻暗道,瞧您這樣子,這哪裡是不錯?

隻要這徐瑾瑜他日能登金鑾殿,這前途啊,差不了!

而且,剛剛他與皇上都不約而同的沒有提那句“梁上織娘腹經綸,不負春暉忙織網。”,這學子怕也是知道自己暗喻之意太過激烈,以此彰顯對皇上的景仰之情。

能銳氣化劍,也能圓潤通達,還隻是一個十二歲的少年。

也莫怪皇上如此滿意了。

許是因為第一眼看中的原因,之後成帝再看旁的,總覺得沒有那麼對胃口。

到最後,成帝的手邊依舊是徐瑾瑜的考卷,他再度看過後,方意猶未儘的放了下來:

“既然此事清丘縣令不知情,就先把他放出來吧。本該治他一個監管不嚴之罪,但看在他眼光獨到,為朕覓得良才的份上,功過相抵,讓他繼續做他的清丘縣令吧!”

“是!對了,皇上,那這徐瑾瑜……”

“人家乃是縣案首,不需要朕撈人!朕也想看看,十二歲的縣案首,未來會成長成什麼模樣。”

成帝微微翹了翹嘴角,隨後又恢複了那副波瀾不興的模樣。

天牢內,馮卓親自來放人。

不過短短數日,原本官袍加身,端的是儒雅氣度的縣令大人們一個個是狼狽的不成樣子。

清丘縣令這幾日喊冤喊的嗓子嘶啞,但依舊不願意放棄,馮卓來的時候,就看到清丘縣令正倚著門,有氣無力的敲著欄杆:

“臣冤枉,臣冤枉啊,皇上!臣冤枉……”

“柳大人,柳大人——”

清丘縣令姓柳名洪,這會兒還有些懵,等看到馮卓那絳紫色的標誌衣袍時,柳洪一骨碌爬了起來:

“馮,馮大人?!”

“正是咱家。”

馮卓微微頷首,隨後示意獄卒開門,柳洪頓時激動起來:

“可是皇上要見我?我真的是冤枉的!”

而一旁的彆的縣縣令卻是嗤笑一聲,在這裡面誰不冤枉,這柳洪想什麼美事兒?憑什麼皇上會見他一個小小縣令?

隻怕馮大人是來通傳皇上口諭,下令處置的!

柳洪被放出來後,急切的抓著馮卓的手喊冤,馮卓也安撫的拍了拍:

“柳大人莫急,莫急,皇上知道您是冤枉的,咱家便是來迎您出天牢。”

馮卓說著,隨後一甩拂塵,身後的小內侍立刻將準備好的熱水,艾草,新衣捧了上來:

“柳大人,您請吧。”

柳洪飄飄然的一通洗漱後,換了新衣,腳步都有些發飄,他可是聽說這段時日,皇上震怒,彆說他們這些小小縣令,就是勳貴們都不大好過!

可自己就這麼被皇上輕飄飄的放過了?

馮卓等柳洪洗漱好後,這便帶著人往出走,其他縣令看的都懵了,隨後立刻道:

“馮大人!馮大人!那我們呢?我們也是冤枉的啊!”

其中,聲音最大的,就是那最開始面露不屑的那縣令。

馮卓腳步一頓,面白無須的臉剛一轉過來,眾人頓時安靜下來,馮卓再度一甩拂塵,似笑非笑:

“咱家隻奉皇命行事。”

這意思是,皇上隻讓放了柳洪一人?

他柳洪,何德何能?!

“臣何德何能,能讓吾皇親自下令放臣一人?”

天牢外,臨彆之際,柳洪誠懇請教,馮卓眼中多了幾分欣賞,看了這柳縣令也是上道之人:

“今日皇上看到貴縣案首之詩,龍顏大悅,特降下恩旨!”

柳洪:!!!

柳洪一臉震驚的走了,等回過頭,他憑借自己的記憶將徐瑾瑜的詩默了下來,等再度看過後,柳洪直接拍桌:

“嘿!這個徐瑾瑜!真是——”

“乾得漂亮!”

柳洪激賞之色,溢於言表。

他算是明白為何皇上會放了自己,徐瑾瑜雖然字字暗貶,可是他彼時一概不知,甚至還覺得其說的對,可不是皇上眼中的清清白白之人?

柳洪看著那兩首詩,恨不得抱起來親兩口,這是詩嗎?這是他的洗冤之寶啊!

翌日,平靜的小石村裡,再度掀起熱鬨的吹打之聲,本來在家裡張羅飯食的徐母不由抬起頭,有些懵:

“我怎麼覺得這聲兒又是打咱們這兒來的?不會是族長還沒有死心吧?”

“瑾瑜不在,他請不到真人,即便是開了祠堂,也不過是一個笑話。”

徐老婆子淡淡的說著,抬眼看了一眼此刻正在窗前耐心編著竹香囊的大妮,不,現在該叫玉琬了。

徐瑾瑜征求了長姐和小妹的意見後,她們紛紛表示要與徐瑾瑜一樣,從玉命名,是以長姐更名為徐玉琬,小妹更名為徐玉瑤。

徐老婆子這會兒眼中滿是心疼,玉琬今年已經十五了,按理本該相看了,可偏偏被族長媳婦逼到這般境地!

徐母順著徐老婆子的眼睛看過去,看著大女兒也覺得心裡酸澀,她壓低了聲音道:

“娘,前不久,村頭劉嬸子還與我說要將那隔壁村的王秀才說給大,琬兒呢。”

按照徐家以前的情況,玉琬做一個秀才娘子,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兒呢。

“不許應。瑾瑜沒考中前,怎不見有人問過?你且看,這幾日還有的熱鬨呢。”

說話間,熱鬨就已經到了徐家門前,等到院門被敲響,徐母正想大罵,卻不想迎面而來乃是本縣的師爺!

“吾乃清丘縣衙師爺,特替柳縣令來為徐案首送賀銀百兩!”

師爺滿臉堆笑的說著,他身後是一乾衙役和一個捧著一隻紅木托盤,用紅布蓋著的長隨。

這會兒,所有人那道喜的話一個接一個。

非是柳洪不想親至,他早就已經打聽過,徐瑾瑜早早去了東辰書院,既然不能當面以表心意,那就讓心意全在賀銀之中!

大盛近年隨著成帝對科舉的重視,亦頒布了一係列的福利政策。

一旦有考生取得佳績,便可由地方官員申請獎賞,銀兩從十兩到百兩不等。

而柳洪自然當仁不讓的選擇了最高等!

此時,縣衙來人親自送喜,這在小石村已經有百年未曾一遇,這可是全村的榮耀。

一時間,幾乎全村人都圍了上來,等聽到師爺的話後,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天啊,讀書科舉這麼賺銀子的嗎?”

“我就是一輩子累死累活,都攢不下這麼多銀子啊!”

“遠山家大郎隻考了一回科舉就有這麼多銀子,明年我也讓我兒去上學堂!”

“得了吧,大郎能得賀銀,人家賀的是案首!案首懂嗎?第一,頭名!全縣上下那麼多學子,屬人家學問做的好!”

“乖乖,徐家這可真是自打大郎讀書後就大變樣了。”

誰說不是呢?眼看著徐家的青磚大瓦房平地而起,徐家大郎更是遠近聞名的少年俊才,就連徐家的姑娘如今走出去都不一樣!

誰看了不羨慕?

徐母這會兒也是又驚又喜:

“這,這是給我家大郎的?”

“自然!此乃陛下和縣令對令郎的勉勵,萬望令郎再接再厲!前頭縣令有些瑣事,這賀銀才來的有些晚了,還望見諒!”

師爺微微頷首,隨後扯開托盤上的紅布,那一盤十錠十兩重的大元寶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徐母幾乎手足無措起來,還是徐老婆子鎮得住場子,上去與師爺寒暄一番後,請著師爺喝了一碗茶,這才送人離去。

等人走後,徐老婆子扶著牆,忙道:

“芸芸,芸芸!快來扶著我!我這腿軟了,我竟然和縣太爺身邊的師爺坐在一桌了!”

徐母見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娘,我還以為您端的住哩!”

“笑笑笑!還不過來扶我?一會兒老婆子摔了,看你怎麼和瑾瑜交代!”

徐老婆子不由嗔聲,徐母忙上去扶著,心情頗好的哼起了歌。

而旁邊廂房裡的曲氏看到這一幕,也是不由勾唇一笑。

瑾瑜那孩子,長得好,學得好,她這個當姨母的也為他高興呢!

因著柳洪來了這一手,以至於等徐瑾瑜一月後從書院歸家的時候,村頭那叫一個熱鬨!

素日天冷,村頭一般隻有徐老婆子等孫子時轉悠的身影,而如今正值陽春月,大樹下多了不少說說閒話的村民。

等徐瑾瑜和師信說說笑笑,走到近前的時候,結結實實體會了一把動物園的猴子是什麼滋味。

一個個那看稀罕的模樣,簡直跟看銀子似的:

“大郎回來了?快來快來,嬸子給你吃花生,剛炒的,又香又脆!”

“這是我家地裡剛長的菜,嫩生的,大郎嘗嘗好不好!”

“呦,一個月不見,大郎又俊了!”

……

徐瑾瑜在村民們的扒拉下,一臉絕望,將求救的目光放在徐老婆子身上,可徐老婆子這會兒自個也高興的不得了:

“哈哈,就是就是,我們瑾瑜又俊了!”

徐老婆子最近多了一個愛好,那就是聽村裡人吹自己的大孫子!

甭管吹的好不好,她聽了心裡就是舒坦!

徐瑾瑜:“……”

還是師信適時解圍:

“奶,我和瑾瑜還有點學問沒有做完,需要探討一二了,就先回去了。”

“好好好,學業要緊,學業要緊!”

徐老婆子忙讓兩人回去,倒是第一次沒有跟著,徐瑾瑜回神看了一眼,方才因為不自在而僵硬的表情柔和起來:

“自從我爹從軍之後,我還是頭一次看到奶這麼高興。”

往常,徐家人大都不湊熱鬨,一家子婦孺病弱,若是有個萬一,誰能頂上解決事兒呢?

人都是欺軟怕硬的,他們家在村子裡那是軟的不能再軟,連徐二牛那樣二流子都敢惦記,何況彆的呢?

是以以前的徐家人大都是深居簡出,也就小妹有些孩童天性。

而現在,看到奶也願意走出家門,和那些老頭老太太一起樂嗬,徐瑾瑜心裡亦是替奶高興的。

他所有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師信聽了徐瑾瑜這話,也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二人一進門,就看到曲氏正在手把手的教小妹習字。

小妹學的認真,曲氏亦是教的用心,那張秀致的臉上帶著為人師的柔和平靜。

師信看到這一幕,亦是心間一軟:

“自從來到瑾瑜家,娘也變了。”

曲氏往日面上的清愁散去,如同掀開了一層陰霾的面紗,整個人如同脫胎換骨一般,重獲新生。

師信喃喃的說著,隨後與徐瑾瑜對視一眼,二人相視一笑,一切儘在不言中。

二人剛一進門,家裡的女人們就忙了起來,沒過多久熱飯熱水就已經準備妥當。

用熱水洗去一身疲憊之後,面前的佳肴讓兩人更是心中熨帖:

“果然還是娘的手藝最好!這個炸肉丸酥酥脆脆的,好香!”

“我倒是覺得徐姨做的這鯽魚豆腐湯濃香可口,後味濃鬱!”

徐母笑眯眯的看著兩個孩子埋頭苦吃,心裡彆提多高興了:

“喜歡吃就多吃點!不夠家裡還有!”

徐瑾瑜吃的頭也不抬,等吃完飯後,他從腰間解下一個荷包:

“娘,這是書院這個月給的獎勵,家裡人的春裝得辛苦您了。”

徐瑾瑜現在就喜歡掏銀子給家裡人買買買,穿漂亮衣服,吃好吃的!

“你這孩子,把你的銀子收好嘍!娘還要給你銀子呢!”

徐母說著,直接拿了一包銀子過來。

徐瑾瑜看到後,頭搖的和撥浪鼓似的:

“不不不,我不要,我在書院又不用銀子,您把銀子給長姐和小妹攢嫁妝吧。”

“瞎說什麼呢?這是你自己的銀子!琬兒和瑤兒的嫁妝有我這個當娘的呢,這一百兩銀子可是縣令特意給大郎你的賀銀!”

徐瑾瑜:???

待徐母說完了緣由之後,徐瑾瑜心裡突然浮起一絲愧疚,縣令大人這般賞識自己,自己竟然還在詩文之中那樣做……

“瑾瑜,你再想什麼?”

師信看著徐瑾瑜盯著銀子發呆,用手在徐瑾瑜的眼前晃了晃,徐瑾瑜回過神,自然不好說自己的想法,隻是頓了頓,道:

“我算是明白為何這回回來,村裡人比我上回考了案首還要熱情,那眼神……”

“原來是看銀子的眼神啊!”

徐瑾瑜這話一出,冷然如師信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瑾瑜原本貌比玉人,而今這是搖身一變,是實打實的金娃娃了。”

“信兄!”

徐瑾瑜隻覺得耳朵發熱,倒是沒想到信兄現在也學會促狹人了!

徐母聽了二人的對話,也是樂嗬嗬道:

“小信這話說的不錯!大郎,這是實打實的金娃娃!”

徐瑾瑜被兩人打趣的耳尖通紅,一時羞也不是,惱也不是。

正在幾人逗趣的時候,突然聽見外面傳來激烈的爭執之聲,徐瑾瑜耳力好,他凝神聽了片刻後,豁然起身:

“外頭是奶和長姐的聲音!長姐呢,長姐今日去哪裡了?”

徐母也懵了一下,隨後忙道:

“今日是和慶陽約好的交貨日子,琬兒去送貨了。”

“我先去瞧瞧。”

徐瑾瑜沉聲說著,少年面上的薄紅還未散去,可星眸之中卻已經一片沉靜。

而也正是徐瑾瑜的態度,讓方才聽到消息心中慌亂的徐母平靜下來:

“娘和你一起去。”

師信亦是如此。

時間倒回一刻鐘前,原本去城中送貨的徐玉琬這會兒正一路跌跌撞撞的朝村口奔來,徐老婆子今日正好沒有回家,就看到了狼狽的孫女,連忙迎上去:

“琬兒,發生什麼事兒了?!”

徐玉琬眸子驚惶,烏發紛亂:

“奶,方才在村口,那王員外家的兒子說我是他媳婦,要帶我回去!奶,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