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臉上擠出一絲笑容，“仲德坐下說。”
程昱上前就坐，拱手稟告，“聽說明公欲攜劉玄德回豫州討伐呂布，屬下以為不妥。”
“哦？仲德說來聽聽。”
“人皆言劉玄德乃世之英雄，然英雄皆需用武之地，明公若助劉玄德複得徐州，此乃以用武之地資英雄也，劉玄德若得勢，必以明公為敵，不可不防。”
曹操濃眉緊鎖，程昱這話也不是頭一遭說了，他一直勸自己提防劉備。
曹操也不是完全信任劉備，隻是劉備仁德之名，實在太盛，誰管他是真仁德還是假仁德。
能被他人以及百姓認可的仁德，那就是真仁德。
而曹操手中雖有天子正統，也有用人之度量，但曹操也有自知之明，他聲名狼藉，所以曹操心中總是想著能收服劉備。
然後告訴天下人，你們看，連最仁德的劉備都投靠我了，你們還等什麼？
曹操當然知道劉備就是一把雙刃劍，用不好就會傷到自己，所以程昱之言，他深以為然。
“仲德所言，吾亦有所思量，然不得玄德，即便收複徐州，何人可治？”
程昱再度拱手，進言道：“明公，徐州亂，好過徐州反，明公三思。”
曹操微微頷首，也沒表態，程昱見狀告退，他知道自己的話曹公已經聽進去了，但曹公有自己的思量。
“屬下告退。”
曹操又重重地點了點頭，程昱退下後，曹操沉思片刻，方才繼續批閱文書。
侍從又來稟報，說劉備求見。
“快請！”曹操頭也不抬地回了句。
“等等！”
曹操放下文書，自顧起身前去相迎，走到堂外，便看見劉備立在太陽底下，一身褐袍，站姿筆挺，曹操眯眼瞥一眼烈日，劉備似乎沒看到自己。
站在烈日底下看室內，就是漆黑一片的，曹操又等了數息，見劉備分毫未動，旋即迎出去。
“玄德，有失遠迎。”
劉備見曹操親自來迎，當即見禮。
“見過曹公。”
“天氣炎熱，玄德兄快入內說話。”
兩人回屋，曹操將劉備引到座位旁，吩咐人看茶，劉備漸漸適應，視線恢複明亮。
“玄德兄此來，可是有事？”
劉備醞釀一番說辭，鼓起勁道：“備此來向曹公借點兵馬，以收複小沛。”
借兵馬？曹操有些意外，“玄德欲借多少？”
“一營足矣。”
多了怕你不肯。
劉備也不是指望用這些兵馬去打下小沛，他手下還有一些精英，等回小沛，他會很快會再拉起一支兵馬。
關鍵他需要起勢的底子，需要撐場面，以向小沛百姓宣告，劉玄德回來了。
曹操不以為意地問了句：“一營兵馬，能勝張遼高順乎？”
劉備心中回了一句：我有二弟三弟！
也就心裡想想，劉備徐徐端起茶，想著回應的話。
“兵馬散於沛國，尚能召回一些。”說罷，他飲了一口茶水。
曹操聽了劉備招兵的打算，心頭莫名有一絲不悅，或許因為豫州是他的地盤，又或許因為沛國是他家鄉。
“若能儘收散兵，玄德奪回徐州，也未償不可吧。”
劉備手一顫，被茶水噎了一下，生生咽了下去，又沒忍住輕咳了兩聲。
“咳，曬久了口乾舌燥，飲得急了些，曹公剛說什麼？”
曹操不動聲色地看著，微微笑了笑，“無他，操方才言，欲引兵去徐州討伐呂布，為玄德兄出口惡氣！”
劉備心頭一喜，如此，正好一同前去，這樣攻取小沛也會容易許多，劉備正欲感謝曹操，曹操卻搶先一步接著道。
“然南陽突遭變故，操痛失子廉，南陽尚需人鎮守，公明是個粗人，玄德可願留下助他治理南陽？至於小沛，曹覆手奪之。”
曹操說罷盯著劉備，等著他回答，劉備也怔怔地看著曹操，四目相對，時間宛若凝固。
“既是曹公之令，備安敢不從？”劉備面無表情地拱手道。
“那便有勞玄德，與公明同心同德了，來飲茶！”
劉備心中波濤難平，但臉上依然靜如止水，舉著茶盞回敬，“請。”
聊完事後，曹操與劉備又聊了些許尋常事，比如武藝是否還練呀，妻女如今可好呀……
劉備來時，興致勃勃，劉備回時，心事重重，雖然依然面癱，但想刀另一個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關羽與張飛策馬騎在劉備兩側，一路追問，如何如何了，但劉備就是沒有開口，還自顧加速騎去了前面。
關張二人面面相覷。
“大哥這是作甚？那曹操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張飛在馬上，大嘴巴迎著大風，扯著嗓子嚷嚷。
關羽側著腦袋，這樣長須就會慣性地吹向一邊，不會淩亂，隻是迎風鼓動。
“這還要說，大哥自是碰壁了。”關羽道。
張飛罵罵咧咧了幾句，風太大，關羽沒聽清。
……
襄陽城以西，也就是隆中再往西，攏共不到二十裡的距離，就不再是荊州的地界了。
而是隸屬於益州漢中郡房陵縣，隻不過這裡崇山峻嶺，樹高林深，完全是一副沒有開發的狀態。
即便有留下記號，諸葛巡帶人尋去的時候，路上也出了不少周折。
為了安全起見，諸葛巡足足帶了十名部曲來保護拓荒隊，護甲，環首刀，匕首，外加人均一架諸葛連弩和一壺箭。
諸葛巡有信心，即便遇上什麼老虎狼群之類的野獸，也絲毫不懼。
翻過一座山脊，再順著峽穀往西南走十幾裡，然後就到了所謂的雞冠峽。
回頭看走過的路，顯然是無法開通道路的，不可能翻山越嶺把鐵礦帶回來。
好在三弟說到過一個細節，峽內是有溪的，這代表可以順溪修一條路，直到可以使用水運的地方。
拓荒隊在赭石群不遠外的平地上建了個臨時營地，削木為柵欄，將帳篷護在中間。
休整一夜，一切平安，或許是營地中間的篝火嚇退了野獸。
次日，在諸葛巡的安排下，拓荒隊開始著手前期工作，清除植被，平整場地，搭建棚戶等等。
諸葛巡則留下五名部曲守護營地，帶著另外五名順溪而下，開始規劃鐵礦出峽之路。
一直走到下午，溪邊有個叫林坪的聚落，還好沒有被當成山匪。
神奇的是，雖感覺隻有一山之隔，但他們卻是益州人。
經過詢問，溪水流向東南方向，注入蠻水，蠻水是夷水支流，而夷水在宜城縣注入沔水。
諸葛巡大抵懂了，用水運運到牛山，不太現實，若可以選的話，順夷水而下，直接在宜城加工，是最佳方案。
宜城，是馬氏和向氏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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