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果然還是個孩子,鹽鐵官營都解不了近渴,石涅就可以了嗎。
劉徹很想知道兒子又給他什麼驚喜,佯裝答應給他三日。太子前腳離開,後腳劉徹令人殺鹿。
春望:“鹿肉如何處置?”
“上林苑那麼多人,多少頭鹿夠他們吃的?”
春望羞愧,他怎麼忘了上林苑還有“期門軍”。
要說這“期門軍”最初隻是期門禁衛。以前劉徹喜歡微服出巡,期門侍衛護駕。眾人在鄉間狂奔很難不踩壞莊稼,有一次甚至跟當地縣令對上了。劉徹不好再這樣擾民,他就把上林苑擴到秦嶺。他狩獵無需出上林苑,期門侍衛平日裡也有地方訓練。最初期門侍衛人數不多,衛青也是其中之一。最初期門侍衛也隻是習騎射武功,後來劉徹給他們加了辨彆方向,在野外如何生存等等。
劉徹見成效顯著,又在關東、隴西、上郡等地良家子中選新的期門侍衛,民間稱其為“六郡騎郎”。隨諸將出征的士兵中就有很多期門騎郎。
衛青和霍去病軍中有期門騎郎,公孫賀、公孫敖、李廣和張騫率領的部眾之中也有。所以劉徹百思不得其解,為何他們一到公孫賀等人軍中就不辨方向了。
李廣令朝廷損失慘重之後,劉徹還敢令他和張騫領兵,正是因為他們軍中不止有期門軍,還有匈奴人。然而就是這樣他們還是不辨方向。
話說回來,經過多年招人上林苑已有很多期門侍衛。莫說一天一頭鹿,一天百頭也不夠他們吃的。
春望忽然想起什麼:“陛下要殺的可是白鹿?”
“用尋常鹿皮做皮幣還不被人仿去。”劉徹無奈地看他,腦子呢。
春望自是知道隻能用白鹿。世人認為白鹿出現乃祥瑞降臨之兆,無論平民還是藩王都不敢私藏“祥瑞”——發現白鹿就會送到長安。如今除了尚未出現的白鹿,天下白鹿儘在上林苑。
春望斟酌道:“您把白鹿肉賞給期門侍衛?”
劉徹嗤笑一聲:“白鹿紅鹿有何不同?剝掉皮誰知道是什麼鹿?”頓了頓,“朕知道你想說什麼,不必如此吞吞吐吐。白鹿出現乃吉兆,早兩年何至於下大雪凍死那麼多人?”
春望震驚。
“您您,陛下,您——”
劉徹抬抬手:“小心嗆著。甘泉宮出現靈芝是吉兆,白麒麟降世也是吉兆。那麼多吉兆朕為何二十九歲才得一子?”
“可您看到白鹿的時候格外高興啊。”除非必要,帝王很少裝模作樣。
劉徹挑眉:“荒涼的冬日裡你看到怒放的寒梅,甚至豔麗的牡丹不高興?”
春望啞口無言。
“您跟太子殿下不是這樣說的啊。”
劉徹淡淡地瞥他一眼:“什麼都告訴他,朕在他面前還有威信可言?何況朕也不知道能不能做成朕想要的樣子。自戰國,再到秦末,多年戰亂,禮樂崩壞,哪還有人用皮幣。”早在西周,甚至春秋時期的貴人還很注重禮節,珍貴的皮或布卷
起來相互贈送。如今幾乎沒人做這種專供貴人之間往禮的東西。上林苑能工巧匠雖多,卻極少有人見過皮幣,“其實朕不在乎做成什麼樣,最重要的是不能被人仿去。朕的叔伯兄弟不知藏了多少珍寶,難保其中就有白鹿。”
春望:“倘若三日後太子殿下真給您一個大大的驚喜,您還做嗎?”
“為何不做?”劉徹算過,白鹿皮幣套的錢足夠張騫出訪匈奴。倘若他的姊妹或世家懂事,他連明年出兵匈奴的錢都有了。
春望的神色複雜,堪稱一言難儘。
劉徹輕笑:“除非據兒會點石成金。”
以前劉據會點石成金,可如今不會,所以他到太子宮就令韓子仁前往博望苑告訴張賀趁著暖陽高照把石涅全做成塊狀。
冬日裡的博望苑最不缺閒人。老幼婦孺齊上手,兩日就把石涅做完了。
騎射場空曠,風從四面八方刮來,三日後張賀就把第一次做的石涅送到太子宮。
一車石涅足足有一車半石涅塊。
石涅送來的那日午時左右,小太子令吳琢隨他前往宣室殿,其實是叫吳琢幫他拎石涅。
到宣室殿門外,小太子自己拎進去。
禦案不遠處有火盆,小太子喊一聲父皇,用夾炭的火鉗夾一塊穿孔的石涅扔進去:“父皇,父皇——”
“看到了。”劉徹移步過去,“朕以為你會點石成金。”
小太子反問:“石涅賣了錢還不是點石成金啊?”
劉徹噎了一下,夾一塊石涅,“這樣看真跟炭有幾分像。為何還有孔?”
“不如炭易燃啊。”小太子眼巴巴看著他,“父皇,能賣錢嗎?”
劉徹點頭。
小太子不禁驚呼:“我就知道可以賣錢。”
春望見狀不禁同情小孩,您不知道的更多。
賣石涅還不如收商人的賦稅來得快。
劉徹不希望民怨沸騰,日前就決定收商人以及手工業者的貨稅。而今年才頒布收稅法令,最快也得年底才能見到錢。劉徹令人算過,這筆錢不足矣支撐他購買糧草。劉徹把他的意思透露出去,果然鄭當時趁機提出“鹽鐵官營”。頭幾年他得分一些利益給鹽商以及冶鐵商。錢分出去,國庫依然空虛,劉徹這才想到用白鹿皮套錢。
匠人若能做出令他滿意的白鹿皮,今年依然可以令張騫出訪西域。他會先令大農令顏異撥錢,往後用白鹿皮幣套的錢全歸國庫。
“據兒,你有沒有想過世家豪強更喜歡炭。他們不在意多花幾吊錢買炭。”
小太子想過:“城中百姓也不是人人都舍得買炭啊。”
“他們可以燒木柴。鄉野小民可以燒麥秸豆秸。你的石涅賣給誰?賣給朕煉鐵?左手倒右手啊?”
小太子被問住。
劉徹頷首:“也行。正好朕打算開春就令人下去選址修爐煉鐵。有了石涅也省得買炭。”
“找人挖石涅也需要錢啊。這能省幾個錢?”
劉徹:“一個煉鐵爐自然省不了幾個錢。如果是四十乃至五十處呢?”
小太子驚得張大嘴巴。
劉徹捏捏他的小臉,“朕會令人找露天石涅。屆時也會像你這樣做來賣。就如吾兒所言,蚊子再小也是肉!”
小太子依然悶悶不樂。
“據兒,你才十歲。”劉徹摸摸他的小腦袋,“習慣是慢慢養成的,若讓買得起炭的人改燒石涅也得慢慢來。”
小太子懂:“父皇,你叫人去塞外找石涅吧。”
“為何?”劉徹不懂了。
“塞外地廣人稀,我們無法像紮籬笆一樣把舅舅和表兄打來的土地圍起來。以後一定還會有匈奴人過去。我們把石涅和鹽挖回來,而鹽坑和石涅坑寸才不生也沒有水,匈奴人還去嗎?”
劉徹失笑:“一舉兩得?不對,一舉三得。如今很少有人用石涅,在草原上找到一處露天石涅就夠用了?”
小太子點頭:“如果還有露天鹽就更好了。您派出去的官吏找出的露天鹽礦自然隻屬於官家,到那時您就不用擔心關內鹽商陽奉陰違了。”
“哪有那麼容易。”劉徹捏捏他的小臉,“你以為鹽礦是你宮裡的白蘿卜?”
小太子:“不試試怎知沒有?”
劉徹點頭:“這倒也是。朕這就給主父偃、東方朔等人去信。”
“他二人在邊關幾年了?”
劉徹:“明年秋令他們回京。再待下去該成土皇帝了。”
“他倆不敢吧?”
劉徹點頭:“有人敢。邊關不是隻有五原和朔方二郡。”提起毛筆,他又停下,“據兒,這些事朕自有分寸。”
小太子能做的也隻是提醒他,“父皇,孩兒叫人做了四口鐵鍋,您和母後以及祖母各一口,已經令人送去膳房。您中午就可以吃到鐵鍋做的菜。”
“吾兒有心了。玩兒去吧!”
小太子見他得寫信,很乾脆的起身告辭。
春望越發同情孝順孩子:“陛下,殿下孝順又善良,要知道您騙他,怕是會很生氣。”
“據兒也很貼心懂事。”劉徹搖頭,“朕偶爾不能陪他練劍,他也隻是抱怨朕懶。他不知朕因何無暇陪他?”
春望不由得朝永巷方向看去。
劉徹頷首:“他也曾不止一次親眼看到過。”
春望很是意外:“奴婢一直認為殿下年幼無知。”
“他無知還跟身邊人感慨,已婚男人身不由己?”劉徹嗤笑一聲,“人小鬼大!”頓了頓,“你去膳房看看什麼鍋。朕不記得博望苑有鐵匠?”
春望點頭:“博望苑確實沒有。倘若真好用,那午飯?”
“儘可能用鐵鍋做。”
兩日前鐵鍋就買回來了,但越洗越臟,鍋裡水乾了還生鏽。韓子仁就想起寶劍,就讓廚子試試用油多塗幾遍。廚子先用豬油,後來又用豬肥肉,來回四五遍,花花吃肥豬肉快吃撐了,鍋才可以炒菜。
廚子試做炒雞
腿肉的時候正好趕上石慶給小太子上課。雞腿肉往熱油鍋裡一倒,刺啦一聲,片刻,石慶就聞到濃鬱的香味。
石慶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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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宮的廚子若是出去開食肆,東西市的酒肆都得關門。
鐵鍋底下火大熟的快,小太子下課,雞肉被盛出來。小太子請石慶嘗嘗。石慶聞香味都聞飽了。可廚子很是機靈的拿個小碗出來,給他剝幾塊,看起來還沒有骨頭,石慶也不好拒絕。
炒雞腿肉硬而不柴,鮮嫩可口。最主要一點比蒸的香,又比醬燉的清淡。
饒是太傅石慶煩死愛試菜的廚子們了,也忍不住誇他們幾句。
廚子得了誇獎並不滿意,滿眼希冀地等著小太子。
小太子頷首,廚子笑成傻子。
太傅石慶沒眼看。然而休沐到家,他就令家奴出去打聽哪家打鐵鋪會做鐵鍋。
小太子令吳琢和韓子仁給長輩們送過的時候,也一並把廚子研究的新菜送過去。
未時左右,劉徹吃到炒蘿卜絲,炒羊肉,炒雞腿肉,雖然都是鐵鍋做出來的,但味道全然不同。
春望伺候他用飯:“陛下看起來比殿下叫您看石涅的時候還高興?”
“這才是點石成金啊。”劉徹滿意地頷首,“宣大農令,即日起嚴控鐵的買賣。”頓了頓,“左右今年不出兵,兵器暫時夠用,你交代下去,明日起打鐵鍋,放在敬聲和昭兒鋪子裡賣。”
春望:“鐵鍋比石涅好賣?”
“食不厭精,你說呢?就是不好賣朕也會讓它變得好賣!何況沒有替代品。”劉徹想起兒子對石涅的看重,“據兒真是守著寶山不識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