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唯一正版(1 / 1)

儘管江寒之萬般不願,還是不得不迎來了去學堂的日子。這日一早,江父特意推遲了去營中的時辰,親自送兩個少年到了學堂門口,又好生叮囑了一番,這才離開。

第一日開學,沒什麼特彆重要的事情,不過是交了課業等著先生查驗點評。

江寒之整個人都無精打采的,托著下巴發呆。

祁燃則時不時轉頭盯著江寒之看,倒是沒什麼意味,隻是養成了習慣。

直到中間休息時,學堂裡的氛圍才驟然明朗起來。

“哎,江洄,你爹不是在京西大營嗎?你應該有消息吧?”有個同窗拉住他問道。

“什麼消息?”江寒之不解。

“武訓營要開始招人了,你不知道?”

“武訓營不是三年招一次嗎?去年剛招過,下一次應該是後年吧。”

那同窗一看他這神情,失望道:“看來你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武訓營又不歸京西大營管,江洄不知道很正常。”另一人道。

此時,一個瘦高個插話:“外頭都在傳,我看八成是真的。”

“你們說,好端端的為什麼忽然要提前招人呢?難道說上一批武訓營的人不合格?所以要在今年重新招一次,免得青黃不接?”

眾人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語,卻也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但江寒之卻聽明白了。

大宴國的武訓營是以訓練武將為目的的軍事機構,專門招收十二到十六歲的少年,依著規矩每三年公開招募一次,訓練期則是三到五年不等。待武訓營結業,少年們便會被分到不同的營中。

上一世,江寒之是十三歲那年去的武訓營。可不知為何,這一次武訓營竟然改了規矩,提前兩年開始招募下一批少年了?

江寒之猜不出其中究竟,隻能等下學後回家問問父親,說不定對方知道一些信息。

“洄兒弟弟,他們說的是真的嗎?”當日下學回家的路上,祁燃問他。

“這麼多人都在說,八成是真的了。”江寒之看向祁燃,“你想去嗎?”

“你去嗎?”

“我……沒想好呢。”

上一世他是十三歲去的,這一世才十一,依著規矩還差了一歲。但祁燃比他大了半歲,已經過完了生辰,說是十二歲也可以,應該是符合條件的。

“你去我就去,你不去我也不去。”

“我年紀差了點,想去也去不成。你彆因為我耽誤了前程,這又不是小事。”

若是換了彆人,年齡差幾個月,家裡走走關係通融一下估計問題不大,但江父素來不喜歡徇私,估計不會為江寒之奔走。

最重要的是,江寒之自己也有點拿不準主意。

當日臨近晚飯時,江父才回家。

在飯桌上,江寒之朝他問起了此事。

“是有這麼個事情,但我想著你倆都還小,就沒提。”江父看向兩人,問道:“怎麼,你們是有什麼想法?”

“我年紀也不夠,隻是隨便問問。”江寒之說。

祁燃則悶著頭吃飯,沒有發表意見。

“咱們一家子已經有我和你哥兩個武將了,不缺你一個。你這身子也不結實,近來雖然養好了一些,但那武訓營可不是好待的地方,隻怕去了也受不住。”江父道:“祁燃年紀是夠了,不過此事我做不了主,已經寫信去問你爹了,看他怎麼說吧。”

祁燃沒有多說什麼,隻點了點頭,那意思全憑江父做主。

“洄兒還是不去的好,入營多累啊,得吃多少苦頭。”江母歎了口氣,“你哥哥自幼就想讀書,偏生來不是那塊料,怎麼都讀不明白,倒是練武的一把好手,天生當將軍的命。你不一樣,自幼體弱,是讀書的命,腦子好使。”

江寒之原本也拿不定主意,被母親這麼一說,更是開始猶豫不決。

上一世他選擇入營,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為年少氣盛,太好鬥了。可這一世他曆經生死後,對於習武一事已經不那麼執著了。

他甚至覺得依著母親的話,安安穩穩讀個書也不是不行,哪怕科舉考不上,在家裡當個閒散人,也不至於就餓死了。

至少……

他不入營,就不會死在戰場上。

這或許才是江寒之猶豫的最根本的原因,他不是怕吃苦,也不是怕身體受不住,他是擔心自己再走這條路,又會重蹈覆轍。

“祁燃,陪我說說話吧。”晚飯後,江寒之叫住了祁燃。

祁燃早已看出他有心事,問道:“你是想去的,對吧?”

“也不是,我沒想好呢。”江寒之走到院中的石桌前坐下,“你有想過將來嗎?你是想安安穩穩過一輩子,還是像你爹一樣,做個鎮守一方的大將軍,保衛疆土?”

“我想過安穩日子。”祁燃說。

“所以,你不想去?”

祁燃卻搖了搖頭,“我爹常說,想過什麼樣的日子,是要自己去掙的,想乾什麼事情,也得自己去拚。安穩的日子不是生來就有的,總得需要人去做點什麼,就像我爹一樣。”

“那你就是想去?”

“你去我便去,你不去我也不去。”

江寒之無奈,沒想到話又轉了回來。

大概是太過糾結,這天夜裡江寒之久久無法入睡,總是忍不住回想起自己在軍中的日子。彼時,他從未覺得那是多好的日子,也從未珍惜過,但此刻回想起來,竟是有些懷念。

哪怕是和祁燃爭來鬥去的時光,經過了生死兩隔之後,仿佛都變了些味道。

人生中很多事情就是這樣,身處其中時容易一葉障目,反倒辨不出個中究竟。知道跳出來回頭審視時,方知廬山真面目。

可惜,世上沒有回頭藥。

當晚,直到夜半,江寒之才漸漸睡去。

昏昏沉沉之際,他又做了個夢,夢到了北境的冰天雪地。

那是他夢到過許多次的場景,每一個細節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夢裡他騎在馬上,被一箭射中心口,繼而失去平衡跌落馬下。以往每當這個時刻,他的夢境都會變得恍惚不清,繼而開始出現很多細碎的畫面,有時是大營,有時是戰場廢墟,有時是營中的演武場。

但這天晚上的夢境,在他被箭射中的時候卻沒有停止,也沒有變換場景。於是,摔落在馬下的他,看到了那支箭的來處……

那支箭,是從他們來時的方向射出的,準確的說從大宴軍的後方。隻是因為江寒之中箭時馬頭衝著側後方,所以才能看清箭的來處。

他們是一路追趕潰兵至此,江寒之又是一馬當先衝入的戰場,背後不該有敵人。

此前他從未細想過,畢竟任誰也不會無端去揣測同生共死的弟兄。可如今一旦有了懷疑,更多的細節便一一浮上心頭:他當時追趕的潰兵是護衛對軍主帥的親隨,他們中應該都是近戰的高手,不該有弓箭手。

況且弓箭手是遠程兵,不會落在最後,更不可能越過追趕的大宴軍,落在他們後方。

從那個方向射來的箭,隻有一個可能……

江寒之隻覺徹骨的冰涼自心口一點點蔓延,繼而沒過他的四肢百骸,幾乎要將他拖入無儘的寒冷中。

他在北境待了那麼多年,從未像此刻這般冷過。

他浴血奮戰,斬落敵首,換來的竟是一支冷箭?

江寒之猛然驚醒,眼底滿是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