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江寒之尚未睡醒,三皇子便來了。
好在祁燃起得早,把人擋在了門外,這才讓江寒之睡了個囫圇覺。
“江洄,你架子可是真大,讓我等了你這麼久。”三皇子說著瞪了祁燃一眼,對於被攔在門外一事,顯然極不滿意。
江寒之一挑眉,問道:“殿下這是要興師問罪嗎?”
“誰要跟你說這些,是你這個娃娃親在跟我擺臉子。”
“我們不是娃娃親。”江寒之一臉無奈。
祁燃倒是沒說什麼,隻盯著他洗漱完,這才讓人端來早飯。
三皇子大概是平日在宮裡憋久了,昨晚鬨騰了一番十分得趣,今日非要拉著江寒之再取捉弄王泉。
江寒之又不是三歲小孩,哪能陪著他這麼胡鬨?
“今日咱們玩點彆的吧。”江寒之說。
“你先說好不好玩。”三皇子不上當。
“好不好玩不知道,但下回你再掉水裡,肯定不用指望彆人救了。”江寒之接過祁燃遞來的筷子,又道:“今日,咱們去遊水,這本事看著不起眼,學會了卻能保命。”
“不行!”
祁燃和三皇子同時開口。
“水涼,你萬一再病了怎麼辦?”祁燃說。
“我沒你想的那麼嬌貴,這麼熱的天下個水……”江寒之看了一眼三皇子,改口道:“實在不行,我也可以不下去,站在岸上就行了,到時候找幾個會遊水的護衛幫忙。”
三皇子皺眉,“不好玩。”
“你若是不學,下回掉水裡還要彆人救,那你還得欠人情,得不償失。”
三皇子看起來不大情願,但態度似有軟化。
用過飯後,江寒之去換了身衣裳。
祁燃跟在他身後,板著一張小臉,看起來很不滿。
“祁燃,我發現你變了。”江寒之說,“剛來我家那會兒挺像那麼回事的,現在怎麼動不動就板著個臉?”
“你真要教他遊水?”
“不是教他,是教你們,還有成圓。”
祁燃一怔,有些意外。
“保命的本事,萬一以後用著了呢?”江寒之記得,上一世他們倆剛到大營那一年,有一回出任務坐船遭到了襲擊,祁燃這隻旱鴨子落了水,險些被淹死。
後來還是江寒之出手把人救了上來。
“學不學?”
“聽你的。”
祁燃終於妥協,沒再多說什麼。
成圓吃完早飯過來,本以為今天有什麼好玩的事兒,一聽到遊水立刻就苦著一張臉。無奈三皇子和祁燃都妥協了,他隻能跟著一起。
江寒之會遊水是和江溯學的,他六七歲那年就學會了。不過讓他教人,他還真是沒什麼經驗,隻能憑著自己有限的水平,大概把遊水的要領講給他們聽。末了,他又提前給他們講解了遊水時常用的姿勢,以及發力的方法。
待一切準備就緒,他們才出門,去了湖邊。
碧園裡有很多湖,但大部分都太深了,且種了荷花,不方便遊水。但園中有一方清池,池底以人工鋪了鵝卵石,平日裡是用來養觀賞魚的,今日被江寒之給征用了。
這方清池也不深,隻有半人多高,水又乾淨,學遊水簡直太適合了。
江寒之還在護衛中借調了幾個會水的提前下到了池中,一方面保護安全,一方面可以隨時提供指導和演示。
三皇子大概是落水的次數多,竟然是膽子最大的,下水沒一會兒就學會了撲騰。成圓也不錯,在護衛的指導下,遊得有模有樣。
隻有祁燃扒著池邊不撒手。
“沒想到你這麼怕水?”江寒之蹲在池邊,像是看到了多新鮮的事兒似的。他活了兩輩子,就沒見過祁燃這麼慫,兩隻手扒著池邊看起來十分無助。
“彆扒了,池邊貼的石頭都快被你扒掉了。”江寒之蹲在地上,扒開祁燃的手指,直接將人掀到了池中。
祁燃在水裡撲騰了幾下,情急之下竟真的學會了蹬水。
江寒之正蹲在池邊看得津津有味,背後忽然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你們幾個玩兒得倒是挺熱鬨,看得朕都想下去試試了。”
江寒之一愣,趕忙起身看去,這才發覺來人竟是皇帝,一旁跟著的還有成貴妃。
皇帝還未到不惑之年,但稍微有一點發福,顯得整個人氣質親切了不少。一旁的成貴妃看著剛三十出頭的樣子,打扮得雍容華貴,往那兒一站便一身遮不住的貴氣。
“參見陛下,貴妃娘娘。”江寒之急忙行禮。
池中的人見了皇帝和貴妃也紛紛打算上岸行禮。
皇帝卻一擺手,“沒那麼多規矩,你們繼續學著,不必上來。”
成貴妃打量了江寒之一眼,問道:“你就是江洄吧?身體可好些了?”
“回娘娘的話,好多了。”
“那就好,你年幼身子弱,定要好好將養,莫要大意了。”
江寒之忙應是,而後垂首立在一旁,隻盼著這兩尊大佛能趕緊走。
可他沒想到的是,隨行的宮人直接在一旁的樹下支起了坐具,看那架勢竟是打算讓皇帝和貴妃坐在那裡休息。
“朕聽太醫說,你小小年紀身子就虛,已經命太醫院選了一位太醫,專門為你調養身體。”皇帝說著一指身邊空著的座位,又道:“江洄,過來坐在朕旁邊。”
江寒之哪裡敢坐?
他現在恨不得直接跳池子裡。
“過來,這是旨意。”
“是。”
江寒之不情不願地坐到了皇帝身邊,那表情生動演繹了什麼叫如坐針氈。
“他們仨,誰學得最快?”皇帝問。
“回陛下,學得最快的是成圓。”
皇帝聞言哈哈一笑,“那小子機靈,學什麼都快。”
“三殿下學得也挺快的。”江寒之又道。
“老三今年夏天,掉水裡好幾回,你倒是第一個動了念頭要教他遊水的。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你既救了他的性命,又教了他保命的本事,不錯。”皇帝一招手,朝身後的公公吩咐道:“去,告訴太子和老二、老四,讓他們明天都跟著一起學。”
江寒之:……
“江洄,朕交給你一個任務,等太子他們都來了,你幫朕看看誰學得最快,誰學得最好,回頭記得過來說給朕聽聽。”
江寒之聽了這話,當即汗流浹背。
皇帝這是什麼意思啊?
讓他去評定幾個皇子誰學得好,這不就意味著一次得罪三個?
“怎麼?不願意?”皇帝問他。
“陛下……”不等江寒之開口,祁燃從池中上來了。
他先是朝皇帝和貴妃行了禮,而後朗聲道:“洄兒弟弟身子尚未大好,不能在外頭曬久了,恐怕無法監督幾位殿下。祁燃鬥膽,願替洄兒弟弟領了這差事。”
“哦?”皇帝打量了祁燃一眼,不動聲色地道:“好,允了。”
皇帝和成貴妃沒待太久,不多時便走了。
但江寒之卻沒了繼續湊熱鬨的心情,甚至有些後悔不該起意教幾人遊水。他哪裡會想到,皇帝會跑到這偏僻的地方來?
不對,這地方既然偏僻,那對方的出現就不是偶然。
“你今日不該出來。”回到住處後,江寒之朝祁燃道。
祁燃剛洗完澡,身上隻穿了一條單褲,露出少年人瘦削的脊背。
“我不出來,你就得答應了。”祁燃說:“你忘了,我爹不在京城,我不怕得罪人。”
祁燃自來到江府後,大部分時候都表現得內斂、溫馴,甚至不介意在江寒之面前示弱賣乖,隻偶爾會流露出一點桀驁不馴的性情。
江寒之看著眼前的祁燃,又忍不住想起了一樁舊事。
那應該是他入營第一年,尚是個沒有官職的大頭兵,有個上司故意針對他,把一個堪稱硬茬的任務派給了他。江寒之爭強好勝慣了,當時並不覺得那是為難,反倒鬥誌滿滿。
後來祁燃非要跟他搶,還把江寒之氣得夠嗆。
結果可想而知,祁燃帶著一小隊人去執行任務,險些沒能回來,事後不僅沒有得到嘉獎,還被打了軍棍。
“在想什麼?”祁燃問他。
“在想……一個熟人。”江寒之苦笑。
一個沒來得及成為朋友的熟人。
“你今天下午單獨教我吧。”祁燃說。
“為什麼?”江寒之不解。
“他們學得快,我學得慢。”
“那三殿下和成圓怎麼辦?”
“讓那幾個侍衛教。”祁燃想了想,半晌後又道:“實在不行我學會了我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