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唯一正版(1 / 1)

江寒之這病來得快,去得也快。

當晚用過了晚飯,他就能活蹦亂跳了。

江母還是有些後怕,仔仔細細把人檢查了一遍,確認他是真的無礙後,又逼著他喝了一碗章大夫開的護心湯,這才作罷。

倒是江寒之原本已經好了,又被那碗黑乎乎的護心湯嗆得差點吐了。

江父自然也不敢再追究江寒之捉弄祁燃的事情,倒不是他護短,而是沒等他再出手,人家祁燃自己就把“仇”報了。兩個少年這麼一來一往,是非曲直也就沒有再說的必要了。

那日之後,江母特意找了裁縫,幫兩個孩子都裁了幾身輕薄的夏衣,還是用了今年京城時興的料子。這新衣服穿上以後十分清爽,倒是不比從前的衣服那般悶熱。

眼看就要入伏了,學堂沒上兩天課也放了假。

江寒之本以為自己能清閒些時日,卻忘了學堂放假竟還會布置功課。那傅先生倒是儘職儘責,不僅給他們布置了每日要練字、抄詩,竟還讓他們寫文章。

“我又不考狀元,寫什麼文章?”江寒之往榻上一癱,熱得掀開了衣裳露出了肚皮,莫名有點懷念起了北境的夏天。

要說北境冬天是真冷,夏天卻也是真涼爽,在軍中除了訓練或打仗,其他時候連汗都不會出。哪像京城這般,入了伏就跟蒸籠開了火似的,人隻待著什麼不做,都能出一身熱汗。

“你比旁人怕熱,是因為身體虛。”祁燃一本正經。

“你才虛呢?”江寒之本想懟他幾句,看到祁燃手裡朝著自己的蒲扇,訕訕住了嘴。

祁燃抓住他的胳膊捏了捏,直言不諱:“你看,肉都是軟的。”

“你的肉不軟嗎?”江寒之捏了捏祁燃,想起來這家夥確實比他硬。

“要不你往後每天早晨起來跟我一起晨練吧。”

“什麼?你每天早晨都要晨練?”

“嗯,每天起來打兩套拳,然後繞著將軍府跑幾圈。”

“我怎麼不知道?”江寒之震驚了,祁燃才十一歲啊,每天這麼拚?

江寒之自幼習武,隔三差五也會起來早訓,偶爾還會跟著父兄去馬場練練騎射,在京城這幫孩子裡他已經算是勤勉之人了。沒想到祁燃竟比他還要刻苦,怪不得這家夥上一世每次比武都能贏他,原來背地裡這麼用功!

“我六歲的時候,每天早晨就起來跟我爹一起晨訓了,不過一開始我練得輕。”祁燃道:“你爹對你沒那麼嚴格,估計是顧忌著你身子骨弱,怕累著你。不過我爹說,人都是越練越結實的。”

江寒之:……

祁燃單方面把此事放在了心上,次日一早就過來找江寒之晨訓。可他過來的時候卻發覺江寒之光溜溜躺在榻上,身上隻穿了一條褻褲,正睡得跟隻小貓似的。

江寒之長得精致,小臉圓嘟嘟的,臉頰的嬰兒肥還沒完全褪去,看上去顯得比實際年紀更小一些。

祁燃蹲在榻邊,猶豫了很久,最後抬手在江寒之小臉上戳了又戳。江寒之迷迷糊糊中似是感覺到了,直接翻了個身。祁燃猶豫了一下,又換了隻手改去戳了戳江寒之的屁股蛋子。

果然,都挺軟的。

一旁的小安看得心驚膽戰,暗道公子若是知道有人戳他屁股,定要氣出個好歹!

“祁公子……”

“噓,彆把洄兒弟弟吵醒了。”

祁燃示意小安噤聲,這才躡手躡腳地出門。

“洄兒弟弟本來就體弱,怕熱又畏寒。他夜裡睡覺時,不能讓他這樣光著,起碼得穿個肚兜護住肚子。不然夜裡著了涼氣,更是不妙。”

小安忙解釋道:“祁公子說得是,我們家公子夜裡睡覺時是穿著衣裳的,他睡著睡著覺得熱了,自己就脫了。小的往後會注意,定不叫我們公子受了涼。”

那日之後,小安倒是儘心,當真給江寒之準備了肚兜,讓他晚上睡覺的時候穿。

但江寒之又不是小孩,怎麼可能乖乖穿肚兜,嘴上答應得好好的,轉手就把肚兜塞到了櫃子裡。不過奇怪的是,他第二天早晨起來,發現那肚兜竟然好端端穿在他身上。

他心中暗道,小安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婆媽媽了?

大半夜潛進房中給他穿肚兜?

小安對此一無所知,早晨看到自家公子身上沒再光溜溜的,便得空告訴了祁燃一聲,免得祁公子擔心。

祁燃卻並不意外,點頭說自己知道。

小安一臉疑惑,心道祁公子怎麼知道的?

江寒之其實不太想湊祁燃的熱鬨,但這日他還是特意早起了一回,想去看看祁燃怎麼訓練的。沒想到他剛到了院子裡,就看到一旁立著個英武挺拔的身影,正是他的兄長江溯。

“哥!”江寒之眸光一亮,快步朝著江溯奔去。

江溯正立在院中指導祁燃的拳法,就見自家弟弟跟支離了弦的箭一般,飛奔著朝他紮了過來。

江溯伸開雙臂擺足了架勢,在江寒之衝過來的一瞬間,將人一把撈起來,兄弟兩人抱了個滿懷。

江家大公子,江溯,比江寒之大了六歲,今年十七。他與弟弟的氣質截然不同,長得人高馬大,幾乎是江父的翻版,往那兒一戳就是典型的武人氣質。不過他的性情卻不似江父那般嚴厲,反倒是個極為溫和的人,對弟弟更是寵溺有加。

“哥……”江寒之將腦袋埋在哥哥肩膀上,幾乎喜極而泣。

重生後,這還是他第一次和兄長見面,心中自是激動不已。

“這是怎麼了?受委屈了?”江溯放開弟弟,捏了捏對方泛紅的鼻尖,語氣耐心又溫柔:“我聽說你病了一場,與旁人換了值回來的。”

“你還說呢,這次怎麼這麼久才回來?”江寒之問。

“入伏了,陛下要去京郊園子裡避暑,羽林衛要侍駕,自然脫不開身。”

江寒之聽了這話,也不好再責問兄長。江溯去年秋天才入了羽林衛,如今隻是一個小小的羽林校尉,依著規矩每隔五六日才得一日休沐,來去並不甚自由。

“同我說說,你這幾日都做什麼了?”

“沒做什麼,就寫寫先生布置的文章。”

“洄兒都會寫文章了?”

“我本來就會。”

江寒之看著眼前的兄長,總有種很奇妙的感覺。若是依著他死前的年紀算,如今他已經比哥哥都要年長三歲了,可面對眼前的江溯,他不自覺流露出的還是小孩子那一面。

他有時候在面對家中親人時,甚至會覺得自己仿佛從未長大,隻是做了一個悲壯漫長的夢。

唯獨北羌城樓上淩冽的寒風提醒著他,那不是夢。

一旁,祁燃看著親近的兄弟倆,眼底有些黯然。

“來,你和祁燃切磋一下,讓我看看你長進了沒。”

江溯開口就慫恿江寒之和祁燃過招,江寒之自是不願,卻又不想認慫。

結果就是,他陪著祁燃打了兩套拳,最後累得夠嗆,坐在院中的石階上直喘氣。

“你體力不及祁燃,但比他靈活,應該換套拳練練。”

“又想哄我練那種花拳繡腿,我不樂意。”江寒之說。

江溯失笑,“練拳腳隻要有用就好,哪裡分什麼高低貴賤?”

“不是高低貴賤,你不明白。”江寒之抱著小胳膊歎了口氣,看著跟個小大人似的。

江溯知道弟弟這性子,也沒再勸,又耐心指導了祁燃幾招。

江溯難得回來,江府今日都比以往熱鬨了幾分。

用過飯後,一家人聚在一起,江溯查看著江寒之和祁燃的功課,江父在一旁給江母扇風,江母則專心給手裡的新荷包編著穗子。

這荷包是一對,江母專門找家裡手巧的姑娘繡的。她繡工不好,不能親手繡,便編了一對穗子綴著,也算是一份心意。

一對荷包,一個給了江寒之,一個給了祁燃。

“都是大孩子了,往後出門自己也帶著點銀子,免得又像上回一樣,吃個面還得賒賬。”江母說著親手幫祁燃係好了荷包。

“多謝伯母。”

“不錯,你戴著好看。”

江父笑道:“裡頭放了點銅板,夠你們使了。小孩子不興帶太多錢,免得學壞了。”

“說起學壞,我可聽說洄兒前幾日與惠妃娘娘的外甥打架了?”江溯問道。

“沒打架,我揍他而已。”

“不愧是我弟弟,沒吃虧就行。”

江父瞪了大兒子一眼,教訓道:“就慣著他吧,早晚學得跟個紈絝似的,整日在外頭惹是生非。”

“你倒是不慣著他,一腳給他踹暈了,隔幾日又罰得他中了暑。”江母說。

江父被妻子一說,瞬間老實了,賠著笑臉不敢再教訓兒子。

當天傍晚,江溯用過晚飯便回了營,都未留在家中過夜。

“下次什麼時候回來?”江寒之依依不舍。

“得空我就回來了,不必盼著。等三伏天過去陛下回了宮,我就清閒了。”江溯摸了摸弟弟的腦袋,又叮囑道:“在外頭還是要注意分寸,彆再輕易與人動手。”

“放心吧哥,我不會惹事的。”

“不是怕你惹事,是怕你遇到沒分寸的吃虧。”

江溯和江母素來寵溺江寒之,倒不是因為毫無原則,而是心知這孩子本性純直,不會做出出格的事情來。

“走了。”江溯沒再逗留,從小廝手裡接過馬韁便縱身上了馬。

江寒之立在府門口,一直等兄長的馬蹄聲走遠才轉身回府。

祁燃歎了口氣,幽幽地道:“你和你哥哥感情真好。”

“那可是我親哥,你又不……”江寒之話說了一半,將後半句咽了回去。

他本意並非是想說這個,隻是脫口而出罷了。但祁燃畢竟隻是個孩子,聽了這話似乎有些受傷,垂著腦袋便回了自己的住處。

江寒之本不欲理會,可當晚躺在榻上的時候,卻總是忍不住想起祁燃那眼神。這天晚上他還做了個夢,夢到祁燃變成了一條小黑狗,趴在他榻邊嗚嗚嗚地叫了半宿。

“啊!”江寒之從夢中驚醒,這回是徹底睡不著了。

他這人嘴硬心軟,哪怕捉弄人也不愛戳人軟肋。祁燃背井離鄉,寄住在他家裡,他脫口而出的那句話,肯定挺傷人的,說到底對方也隻是個十一歲的孩子。

江寒之正內疚著呢,忽然聽到窗外有動靜傳來。他定睛往窗口一看,就見一人翻窗而入,輕巧地落在了他房中。借著月光,他認出了那人的身影,正是祁燃。

祁燃顯然也沒料到,江寒之竟然會醒著,愣在原地有些尷尬。

兩人在黑暗中大眼瞪小眼地僵持了半晌,終究是江寒之沒沉住氣,率先開口問道:“你翻窗子過來做什麼?想暗殺我嗎?”

“不是,我……”祁燃吞吞吐吐了半晌,“我一個人睡不著。”

江寒之有些懷疑地看著他,問道:“你不會是,怕黑吧?”

“昂。”祁燃模棱兩可地應道。

“算了,過來吧。”江寒之往裡挪了挪,在榻邊給他留了個位置。

祁燃一怔,幾步走到榻邊,脫了鞋子翻身上榻,動作一氣嗬成如行雲流水。

江寒之:……

怎麼動作這麼熟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