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明明不是第一次被陳霽的語出驚人鎮住, 可每次聽見，溫柚還是不由得愣上一愣才能回神，“你……”

她望著近在咫尺賣慘的人, 微微失語, “陳霽，我覺得你不應該學計算機。”

陳霽揚眉，“那你覺得我應該學什麼？”

“表演。”溫柚面無表情地說，“我覺得你學表演的話，現在已經拿獎了。”

“……”

聽見這話，陳霽也不生氣, 他低笑了聲，問她，“想看我演戲？”

溫柚無言，挪開落在他俊朗眉眼的視線，隨口道，“是啊。”

“那有點兒遺憾。”陳霽說，“我們學校沒有表演專業。”

溫柚內心冒出一連串省略號, 張了張嘴，“有的話, 你不會真打算去吧？”

陳霽垂眼看著她，半真半假, “女朋友想看的話，我也不是不能去試試。”

溫柚仰起臉盯著他, 沒有說話。

她安靜的樣子讓人挪不開眼, 一張未施粉黛的白皙臉龐被風吹得鼻尖紅紅的，嘴唇紅潤柔軟，又大又亮的眼睛濕漉漉的, 尤為惹人憐惜。

陳霽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片刻，才不動聲色地挪開，“這樣看我做什麼？”

他嗓音低低地問。

溫柚被海風吹得眨了下眼睛，輕輕說，“你怎麼還在叫我女朋友？”

其實她真正想說的是，陳霽你能不能不要總說一些讓我誤會的話，他再這樣下去，溫柚真的要自戀地認為，陳霽喜歡她，很喜歡很喜歡她。

陳霽稍頓，慢悠悠道，“忘了。”

兩人沒有在便利店多聊，門口太冷了。

陳霽和溫柚抬腳繼續往前面的餐廳走，溫柚落後他兩步，一會看看路，一會看看他的背影，掌心裡被他塞來的糖，被她緊緊握住，忘了塞進包裡。

隨意選了一家看上去氛圍感很不錯的餐廳。

點好菜，溫柚透過落地窗玻璃去看漆黑的海面。

海岸離餐廳不遠，餐廳大門推開時，他們這兒能聽見波濤洶湧的海浪聲。

如果不是冬天，溫柚會很想在吃過東西後，脫下鞋去沙灘裡走，去踩水。偏這會太冷，她不敢冒險。

餐廳隻有兩桌客人，上菜很快。

沒一會，他們點的牛排意面等便送了上來。

溫柚嘗了一口面，味道還不錯。

兩人沒什麼交流地吃了點東西，把肚子填飽，溫柚看了眼時間，“我們不出去走走嗎？”

陳霽看出她心思，“不冷？”

溫柚糾結幾秒，“來都來了。”

這句話無論在什麼場合都適用。

陳霽莞爾，瞧了眼牆上時鐘，“再等會。”

溫柚以為他想再暖和一點出去，沒什麼意見地嗯了一聲。

餐廳很安靜，隻偶爾有服務員們的交談聲。

溫柚手機屏幕亮起，她點開，鄭玥真在室友群問她在哪，幾點回宿舍。

閔喜兒也問要不要過來陪她。

溫柚無聲地彎了彎眉眼，心情有所好轉：「不用，我沒事的，我晚點就回去。」

大概是抽空看到了三人的對話，還在外地的另一室友薑婧月發了個問號：「柚柚出什麼事了？」

溫柚還沒來得及回複，鄭玥真告訴她：「失戀了。」

薑婧月：「啊？」

閔喜兒：「暗戀未遂。」

薑婧月：「宋言靖？」

溫柚：「……嗯。」

薑婧月：「他不適合你，早點結束更好。」

溫柚一怔，後知後覺想起，好像從自己告訴室友們喜歡宋言靖開始，鄭玥真和閔喜兒都會想辦法給她和宋言靖製造見面相處機會，唯獨薑婧月沒有。

溫柚她們提起宋言靖的時候，她也不怎麼會發表看法。

思及此，溫柚沒忍住想問她為什麼這樣覺得。

當然她之所以想問，不是對宋言靖還抱有期許，她隻是好奇，薑婧月是知道什麼，還是直覺兩人不合適。

溫柚正組織著語言，陳霽的聲音落下，“走了。”

溫柚抬頭，看他掃過來的眼神，猶豫了下，收起手機。

算了，等薑婧月回學校了再問一樣的。

-

兩人走出餐廳，往海邊走過去。

溫柚不是南城本地人，南城是省會城市，她家則是在省會下面的一個小城市，高鐵一個多小時就能到南城。她跟著陳霽往海邊走，對這一片還有些陌生。

來南城上學一年多，溫柚隻在大一國慶和上學期期末的時候來過兩次。

國慶那次，他們剛軍訓結束，幾個人便約著來海邊轉一轉。那會她們低估了國慶出行的威力，到海邊都沒能擠到中心區域遊玩，隻在入口那邊踩了一會沙子。期末那會人流量還好，但他們也沒在海邊玩太久，因為太熱，吹了會海風，一行人便回了學校。

這次，算是溫柚第一回晚上來海邊。

晚上的海浪比白日裡要大很多，也可能是周圍太安靜，讓她產生一種自己被鹹鹹的，清新的海水包圍的感覺。

離海越來越近，陳霽忽然停下腳步，溫柚也跟著停下，看了眼兩人離沙灘的距離，猶疑問，“不往前走了嗎？”

陳霽側首，狹長的眼眸落在她臉上，冷沉的聲音鑽入她耳朵，“溫柚，看左邊。”

溫柚本能地按照他說的側頭——

轉過頭的那一刹那，海岸邊鱗次櫛比的路燈全部亮了起來，照亮這一片海域。原本漆黑的海面，像被綴了星星點點的細碎鑽石，折射出閃爍的光芒。

溫柚怔怔地望著眼前這一幕，不可思議地看向陳霽，眼睛比亮起的夜燈更燦爛，“你……怎麼知道這些燈這個時間點會亮？”

她想起自己提議出來時，陳霽好像看了眼時鐘。

陳霽斂眸注視她，語調散漫，“我會算。”

溫柚：“……又騙我。”

陳霽輕笑，正色問，“喜歡？”

“嗯。”溫柚很誠實，她望著海平面那些被切割成碎片灑下的亮光，聲音很輕，“很漂亮。”

“……”

看過海邊的“燈光秀”，兩人便折返回停車場，驅車回學校。

再次坐上車，吹著空調，溫柚感覺自己重新活了過來。海邊散步固然能讓心情變好，可是……也是真的很冷。

回學校的時候路上不堵車了，黑色轎跑在深夜像黑豹一樣，在寬敞的道路疾馳。

陳霽沒有把車開進學校，他將車停在東南門馬路邊的一棵大樹下，把車裡的燈打開，歪頭將視線轉到溫柚這邊，“到了。”

溫柚嗯聲，突然有種海邊離學校很近的錯覺，她解開安全帶，跟陳霽道了聲謝，便匆匆忙忙下車了。

陳霽知道她在擔心什麼，他輕扯了下唇，盯著那道纖細背影走進校門，才掉頭離開。

-

回到宿舍，溫柚跟鄭玥真和閔喜兒簡單聊了兩句，拿起睡衣進浴室洗澡。

洗漱完吹乾頭發，她在爬上床之前，按照慣例把包裡的書拿出，找出明天上午上課要用到的書本塞進去，以防早起匆匆忙忙漏了什麼。

書本拿出，溫柚看著書包裡放著的那幾條糖果，遲疑幾秒，把糖果也拿了出來。

將其他東西收拾好之後，溫柚盯著桌面不同口味的糖果發呆，她忍了忍，最後沒忍住拿了最愛的橘子味糖果拆開，剝掉紙皮包裝，放到嘴裡。

橘子的味道在口腔蔓延，酸酸甜甜的，溫柚很是喜歡。

正吃著，晾好衣服的鄭玥真路過，瞥到她桌面糖果時，驚訝道，“柚柚，你怎麼買這麼多糖？”

溫柚還沒想好怎麼回答，閔喜兒接話，“吃點甜的心情好，多吃點。”

鄭玥真：“也是。”

溫柚聽著兩人這話，問道，“要不要嘗嘗？”

“好吃嗎？”鄭玥真接過，“我還沒吃過這個牌子的，硬糖還是軟糖？”

溫柚：“軟的。”

鄭玥真嘗了一顆，“好吃。”

閔喜兒也點頭，“柚柚，比你常買的那個牌子好吃一點。”

溫柚：“……”

怎麼有種自己口味被質疑的意思？

三人比較克製，吃了一顆便沒再繼續。

刷完牙，溫柚躺上床準備睡覺，一閉上眼，她面前便浮現出在海邊看到的那一幕，以及站在她旁邊的那個人。他身姿頎長，神情疏朗，她看燈光時，他在看她。

想到不經意發現的那一眼，溫柚心頭忽而湧現出一絲絲微妙的、特殊的情緒。她睜開眼望著天花板片刻，拿出壓在枕頭下的手機，點開那個熟悉的黑貓頭像。

點開過後，溫柚突然又不知道要和他說什麼。

思來想去，她隻能問他：「你回宿舍了嗎？」

消息發出，陳霽拋來一個問號。

溫柚學著他回了個問號。

下一刻，陳霽給她回了一條八秒語音。

溫柚呼吸放緩，拿著手機躲進被子裡，將手機音量調至最低，然後貼近耳朵播放——

“你怎麼不等明早再問我？”耳朵裡鑽入他低低的，懶懶淡淡的聲音。聽起來還有點兒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