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溫柚常常會被陳霽的話哽住，她很好奇他到底是怎麼做到如此自如轉換話茬的，明明上一秒他還覺得自己在躲他，下一秒就約她出門，他就不怕再次被拒絕？

還是他心理素質強大，不怕被拒絕。

溫柚胡亂想著，陳霽的消息又發來，是一個問號。

拉回思緒，溫柚用拒絕宋言靖的理由回複他：「我下午約了室友逛街。」

陳霽：「哦」

看著這個字，溫柚耳朵莫名回蕩起陳霽說這個字時的語調，悠長慵懶，非常欠揍。

她頓了頓，準備回他一個“嗯”字，陳霽先一步發來：「行吧，那就明天下午。」

像是知道她會再一次拒絕，陳霽提醒她：「彆忘了我們的約定。」

溫柚忍了忍，沒忍住回他：「你知不知道，沉默有時候代表默認，也代表拒絕？」

那天陳霽說完她要補償他一周的那句話後，她還沒有來得及回答他，鄭玥真就給她發了消息問她到哪兒，她要餓死了。

考慮到和陳霽在校門口說話太引人注目，溫柚丟下一句“我要去給室友買飯”就匆匆走了。

消息發出，溫柚盯著“對方正在輸入中”幾秒，對話框彈出更欠揍的一句話：「不知道。」

溫柚無語凝噎，她思忖幾秒，沒再回複陳霽。他應該不是那種會死纏爛打的男生，隻要她多幾次不搭理他，他應該就不會再逗弄她。

是的。

溫柚始終覺得，陳霽之所以這樣對她，是在逗弄她。而逗她的原因也很簡單，或許是覺得她對他的告白耍了他，畢竟她在告白後好幾天才告訴他那隻是一個遊戲。

當事人換作自己，她可能也會產生一種彆人戲耍自己的感覺，更何況那個人還是陳霽。

放下手機片刻，溫柚又拿起看了眼，不出她所料，陳霽沒有再給她發消息。

可是不知為何，她在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有點兒自己也說不上來的低落情緒。

溫柚還沒來得及細想是怎麼回事，從洗手間出來的鄭玥真喊她，“柚柚，喜兒說她在宿舍樓下等我們，她就不上來了。”

溫柚應了一句，“好。”

-

三人在宿舍樓下碰面，坐地鐵去市區。

一路，沒等溫柚開口說什麼，鄭玥真便把她和她說的那些話如實轉述給閔喜兒，告訴她，她不要喜歡宋言靖了。

聽完，閔喜兒第一時間掏出手機，“柚柚，我現在就問許清弋，問問他願不願意讓我把他的微信推給你。”

鄭玥真行動也很速度，“我去問問誰知道信息工程那位大帥哥的微信。”

“？”

溫柚猝不及防，愕然道，“不是，你們不用給我介紹對象。”

她沒有那麼想談戀愛。

“怎麼不用？”閔喜兒把消息發出，看她一眼，“你聽沒聽說過一句話？”

溫柚：“什麼？”

鄭玥真：“走出失戀最好的辦法，就是開啟一段新戀情。”

閔喜兒點頭表示認同。

“……”

溫柚無言，眨了眨眼，弱弱地說，“我這也不算失戀吧。”

“怎麼不算。”鄭玥真斜她一眼，“我知道你那是單相思，但也相思了好幾年，你決定放棄心裡肯定是難過的。”

閔喜兒附和，“但是呢，我們沒有必要為了一個也沒那麼好的男人難過太久，你多看看彆的男人，說不定就不難過了。”

鄭玥真：“就是，我們學校比宋言靖帥比他好的男生很多，當然你要是看不上我們學校的，那我就去理工那邊給你找，肯定給你找到一個你喜歡的。”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說著，行動力很強。

溫柚聽著，心頭浮現的傷感突然就消失了，她眼眶濕潤地看著兩人，沒忍住往兩人肩膀處靠，語氣悶悶的，“你們怎麼這麼好。”

閔喜兒抬手摸了摸她腦袋，和鄭玥真對視一眼，“廢話，你是我們宿舍的大腿，我們不對你好對誰好？”

“對啊。”鄭玥真說，“我還指望你整理的複習筆記，保證我不掛科呢。”

溫柚是上課比較認真，並且還會做筆記的好學生。

大一兩次期末考試，她都整理了詳細的重點筆記出來，方便鄭玥真複習。而且前不久溫柚評選上學校獎學金後，在錢還沒發放到卡裡時，就已經請三位室友吃過大餐了。

聞言，溫柚彎起了唇角，她知道兩人對她好並非真的想從她這兒獲得什麼，她們就是純粹地希望她開心，“謝謝。”

鄭玥真嗯哼，“彆說這些虛的，待會請我們喝杯奶茶就行。”

閔喜兒：“我想喝咖啡誒。”

溫柚忍俊不禁，哄著兩人，“奶茶買，咖啡也買，想吃的都買。”

從南城大學到市中心坐地鐵大概半小時，出了地鐵閘口，三人先去了火鍋店吃飯。

天氣越來越冷，她們急需熱騰騰的火鍋溫暖自己。

吃過火鍋，三人開啟正式的逛街模式。

她們都是藝術類專業的學生，眼光各方面都還不錯。

溫柚原本是沒打算買衣服的，她在這方面要求不高，但鄭玥真和閔喜兒都覺得她既然決定要開始新的生活，那就從頭到尾換一換。

兩人為慶祝她下定決心放棄宋言靖，分彆送了她一雙鞋，一件衣服。

逛完街，鄭玥真突發奇想，“柚柚，既然衣服褲子鞋子都買新的了，要不發型也換一個吧？”

溫柚：“啊？”

閔喜兒眼睛一亮，跟著說服她，“柚柚，你這個長直發也很久了吧？我記得大一看見你就是這個發型，現在大二了我們換換？”

溫柚一直都是黑長直的發型，高中畢業的時候頭發剛過肩膀，一年多沒有怎麼修剪，頭發長度已經快到腰間了。

兩人提議之前，溫柚沒有想過要修剪頭發這件事，可被她們說著，溫柚有點兒心動，“但是做頭發要的時間很長吧？”

“那怕什麼。”鄭玥真說，“我和喜兒也修剪一下，明天是周六，我們今晚一點前回到宿舍就行。”

南城大學宿舍有門禁，周日晚到周四晚是十二點的，周五晚和周六晚上則會開放到一點。

三人商量一番，就近找了一家評分還不錯，也不需要排隊的理發店。

到店和發型師聊了兩句，鄭玥真和閔喜兒都鼓勵溫柚把頭發燙一燙，做個波浪卷發。

溫柚猶豫幾秒，“不會難看？”

鄭玥真她們還沒回答，發型師輕笑一聲，望著她說，“要是做出來不好看，我不收你錢。”

“……”

溫柚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又看了看旁邊期盼望著自己的三人，被說服了，“那就做個卷發吧。”

鄭玥真：“再染個顏色？”

溫柚猶豫幾秒：“……好。”

做頭發很費時間，也很耗精力。

一開始，溫柚還很有精神，到後面，她開始昏昏欲睡。

-

從理發店出來，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半。

三人筋疲力儘地在路口打了輛車回學校。回到宿舍，溫柚才看到宋言靖在一個多小時給她發了消息，問她想沒想好周六去哪兒玩，沒想好的話，他們下周再去。

溫柚看著這條消息沉思一會，回道：「沒有，先不去了吧。」

宋言靖幾分鐘後回複她：「好，剛剛在忙？」

以前他給溫柚發消息，隻要溫柚沒有在睡覺，她半小時內一定會回複宋言靖。

溫柚：「嗯。」

她沒有像往常那樣和宋言靖解釋自己這麼久才回他消息，是做什麼去了。

宋言靖眉心微蹙，直覺溫柚變得冷淡，他本想多問兩句，又想到昨晚宿舍發生的事情，最後隻說：「時候不早了，早點休息。」

溫柚客客氣氣回複：「你也是。」

放下手機，溫柚拿過書桌上的鏡子看了眼此刻的自己，有點兒陌生，有點兒不適應，但又有點兒說不出的興奮。

閔喜兒洗完澡出來，看到她的動作，笑了一聲，“是不是不認識自己了？”

溫柚：“……有一點點。”

閔喜兒走到她身後，端詳她此刻的模樣，白皮膚大眼睛，搭配奶茶棕色的長卷發，活脫脫洋娃娃的樣子。她看著，忍不住感慨，“真好看呀柚柚。”

溫柚被她的語氣逗笑，大眼睛撲閃撲閃的，“喜兒，謝謝你們。”

閔喜兒知道她在謝什麼，“跟我們客氣什麼。”

她抬手捏了捏她的臉，說出口的話很讓人招架不住，“你這皮膚也太嫩了，摸起來真舒服，也不知道以後會便宜誰。”

“……”

溫柚無言，沒法接這句話。

說到這，閔喜兒掏出手機道，“對了柚柚，許清弋答應了，我把你微信推給他讓他加你？”

溫柚愣了下，淺聲說，“喜兒，還是不要了吧？”

“怎麼？”閔喜兒瞥她，“你還是放不下宋言靖？”

溫柚搖頭，“不是，我就是覺得有點兒快。”

“哪裡快了？”閔喜兒不認可她這話，“你和宋言靖本來也沒真正地在一起，你交友完全自由，彆說是你現在放棄喜歡他了，就算是之前你們倆關係好的時候，你去認識彆的男生，和彆的男生聊天，也完全沒有問題的。”

她嚴肅地教育溫柚，“你不要對自己太苛刻，要多給自己機會，我們還年輕，多接觸不同的人總歸是沒錯的。”

溫柚嘴唇翕動，“可是——”

“沒有可是。”閔喜兒瞪她，“你聽我的總沒錯，我跟真真給你推薦的那些男生，你要是有聊得還不錯的，就多和他們出去玩一玩，如果對他們不心動，那就當交個朋友，擴展自己的人際圈。”

兩人正聊著，鄭玥真也洗好了。

溫柚拿著衣服去浴室，對話也就此結束。

三人這一天逛了兩三個小時，又去理發店坐了五六個小時。洗漱完躺下，大家都略顯疲憊。

簡單說了幾句，她們便都沉沉地睡了過去。

精力消耗殆儘，溫柚這一覺睡得很沉，也睡了很久。

翌日睜開眼時，已經是中午十一點。

鄭玥真和閔喜兒都還在睡，溫柚便沒著急起床，她拿起手機點開，看到幾條未讀信息。

有學姐的和同學的，還有馮欣蔓和陳霽的。

溫柚手指微頓，先給學姐和同學回複過後，才點開馮欣蔓的對話框。

她問溫柚上午有沒有空，要不要和他們一起去網吧玩遊戲。

他們。

盯著他們這兩個字看了會，溫柚沒有問這裡面包不包括宋言靖，直接回複：「不了，你們玩。」

馮欣蔓：「好吧，你是不是不玩遊戲？」

溫柚：「嗯。」

沒再看馮欣蔓發來的消息，溫柚往下看著黑色貓貓頭像片刻，而後點開。

陳霽在九點給她發了消息，內容是：「醒了吱個聲。」

“……”

剛點開，溫柚還沒想好要不要吱這一聲，陳霽像是有所感應的，又給她發了一條消息：「？」

可能是最近這兩天和陳霽接觸比較多，溫柚莫名其妙地看出他這個問號代表的多層意思，大概是問她，是還沒醒，還是故意不回他消息。

溫柚猜測著，打算冷處理時，腦海裡突現鄭玥真和閔喜兒說的那些話。

不由自主地，她回複陳霽：「？」

陳霽：「忘了？」

溫柚：「……沒有。」

陳霽：「看電影？」

溫柚對他的“約會”項目表示鄙視，她以為他沒有那麼俗套的：「……可以換個項目嗎？」

陳霽：「你說。」

溫柚認真地思索一番，說：「我很久沒有去過網吧了。」

溫柚上高一的時候，才擁有了自己第一部能登錄微信的手機。

餘女士拿手機給她，嚴令禁止她玩遊戲。她給溫柚開的手機卡，一個月流量少之又少，隻能用作搜索資料，以及和同學們的聯係。

當然她也偷偷用WiFi下載過遊戲偷玩，可玩了不過幾次，就會被餘女士發現。

發現後，溫柚就被沒收了手機一段時間。反複兩次之後，餘女士警告她，再被她抓到玩遊戲，她連手機都彆用了。

溫柚了解餘程慧，知道她是說到就會做到的人。

因此，從小反抗就無效的她，沒有再掙紮。等高中畢業餘程慧不怎麼在這方面約束她了，她對遊戲也沒了興趣。

和宋言靖熟悉後，她知道他很喜歡打遊戲，也和他以及其他同學一起去過一次網吧。隻是很可惜，溫柚沒發現網吧的一點樂趣，隻覺得煎熬，她實在不懂男生們為什麼會那麼喜歡在網吧打遊戲。

那次以後，她再也沒去過網吧。

……

和陳霽約好下午三點的一家網吧門口見面後，溫柚便起床洗漱。

鄭玥真還在睡，她跟晚她幾分鐘起來的閔喜兒問過她想吃什麼，下樓去食堂買飯。

吃過飯，溫柚把學姐交給她的視頻點開，準備剪輯。

宿舍裡的網不是很好，溫柚剪輯時一卡一卡的，弄得她有點兒煩。明明以前網絡卡頓，她都很有耐心等待的。

折騰一會，溫柚跟兩人說了一聲，便背著電腦離開了宿舍。

-

和陳霽約的是三點，溫柚出門的時候剛過一點，她是個很有時間觀念的人，也不想臨時改時間。

走到約定地點附近，溫柚進了一間裝潢很溫暖的咖啡店，準備先在咖啡店蹭一會網，剪一會兒視頻。

溫柚剪視頻時很專注，不太會分神。

兩點五十的鬨鐘響起，她的視頻剪輯過半。她收起電腦，沒有磨蹭地往外走。

剛走出咖啡店幾步，溫柚便看到不遠在網吧門口站著的人。陳霽今天穿了一件黑色連帽的衝鋒衣，領口拉鏈拉到了頂端，下面搭配同色係的工裝長褲，身姿落拓挺拔，疏離感很強。

似乎感受到她的注視，他側首，撩起眼皮看向她。

不知是不是錯覺，溫柚感覺陳霽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眼眸裡有一閃而過的意外。

“……你什麼時候到的？”溫柚主動問。

陳霽垂眼，目光微斂地落在她臉上，有所停頓。

後知後覺意識到了什麼，溫柚有些不自然地摸了下還沒適應的頭發，“……你看什麼？”

瞥見她泛起紅暈的耳垂，陳霽勾了下唇，“不錯。”

溫柚一怔，“什麼？”

陳霽沒有重複一遍的意思，轉身往網吧裡走，“你想坐包間還是外面大廳？”

“……”

溫柚擔心有學校同學過來，正要說包間，聽見兩人對話的前台抬了下頭，“沒有包間了。”

“那就大廳吧。”溫柚也不想再換地方，她查了下，這附近網吧雖多，可環境好的，除了她和陳霽約的這家，就隻剩上次宋言靖和馮欣蔓他們去的那家。

陳霽目光直直看著她，“確定？”

溫柚嗯聲，仰頭問，“你想去包間？”

陳霽看她亮燦燦的一雙眼，扯了下嘴角，“你能聞得慣煙味就行。”

“……”

大廳剩下的空位也不多，溫柚選了選，選了角落邊的兩個位置。

兩人坐下，溫柚拿出U盤準備繼續沒剪完的視頻。

陳霽沒吵她，也沒說什麼。

他不經意看了眼溫柚電腦屏幕，抬了抬眼，“白薇讓你剪的？”

溫柚：“嗯。”

陳霽側目，瞧著溫柚專注的模樣，沒有再吭聲。

半晌，他手機震了震，池明俊問他在哪。

陳霽：「網吧。」

池明俊：「？」

池明俊：「你不會和宋言靖他們約了遊戲吧？」

陳霽微眯了眯眼：「？」

池明俊：「宋言靖他們今天也在網吧打遊戲，你在哪家網吧？沒碰到他們？」

陳霽直接給他發了個定位。

剛發出，旁邊人咳嗽一聲。陳霽偏頭，看溫柚秀眉擰起的樣子，眉宇微斂，“我出去一趟。”

溫柚也不知道聽見了還是沒聽見，沒有說話。

半晌，溫柚桌面多了一杯冒著熱氣的水。

她怔然轉頭，對上陳霽漫不經心的目光，“……謝謝。”

陳霽沒理她。

驀地，斜對面那邊的包間門打開，裡面有人走出，“剛剛那局太可惜了，言哥操作要是再快——”

有人說話到一半，驚訝道，“陳霽，你也在啊？”

聽見馬子安聲音那一刻，溫柚倒吸一口氣，她本能地想往桌子下面躲，卻因為手忙腳亂磕到桌子邊，痛得她“啊”了一聲。

陳霽還沒來得及搭話，便看到溫柚動作，聽見她吃痛聲音。

他眉心跳了跳，知道她在慌亂什麼，他敷衍地應了馬子安一句，拉住她要蹲下的身體，扯過椅背上的衣服往溫柚頭上一丟，把她嚴嚴實實的蓋住。

“你一個——”後面的話還沒說出口，宋言靖看見他的動作。他嘴唇微張，把嘴邊的話給收了回去，盯著陳霽旁邊桌面上被黑色衣服包裹，隻露出的微卷發尾的人，“這是……”

他略顯遲疑，很不確定地問，“你……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