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怪宋言靖問出“女朋友”那句話時的語氣那麼驚訝，那麼猶疑，他們認識陳霽一年多，從沒看見他和哪位同齡女生單獨走在一起，更彆說把人帶來網吧玩。

聽到宋言靖的話，馬子安這才注意到陳霽旁邊趴了一個人。

他們站的位置在陳霽面前電腦後方的過道，雖有寬大的電腦屏幕遮擋，但幾個人身高都不錯，因而能清楚地看見電腦前面的動靜。

“我靠。”陳霽還沒搭腔，馬子安率先冒了一句臟話，瞪大的眼睛在陳霽，以及趴在桌面人身上來回，“你真交女朋友了？”

上次籃球比賽結束後，馬子安他們也有去看學校論壇的帖子，自然也知道有人爆料的“陳霽有女朋友”這個消息，隻是他們都沒當回事。

陳霽入學至今，向他表白的，追他的女生數不勝數，他從來都是不留情面拒絕她們。

而且爆料他有女朋友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大一上學期的時候，馬子安他們就聽到過類似消息，還特意去問過他和他宿舍同學，得到的答案無一例外都是——沒有。

池明俊甚至說陳霽是孤獨終老類型，從小到大追他的女生那麼多，他就沒一個看上的。

除宋言靖和馬子安外，其他幾個和他們約著打遊戲從其他包間出來的同學，也紛紛把目光轉到陳霽這邊，眼睛裡閃爍著八卦的光芒。

“霽哥，真的假的？”

“霽哥，你女朋友這是什麼情況？在睡覺？”

“……”

幾個人七嘴八舌追問，鬨哄哄的。

嘈雜的聲音鑽入耳朵，躲在衣服下面的溫柚心跳提到了嗓子眼，她咬著唇，呼吸緊了又緊，手指不自覺蜷縮著，身體緊繃得不像話。

就在她覺得自己緊張到要窒息的時候，旁邊的人出了聲，“有什麼問題？”

陳霽姿態懶散地靠在椅背上，微抬眉宇掃過幾人，神色冷峻，帶著一絲不悅，“你們吵到我女朋友睡覺了。”

“啊？”有人發出疑惑，“我們吵……”

他話還沒說完，陳霽輕飄飄一個眼神乜來，他連忙閉嘴。

刹那間，周遭氣氛變得微妙。

馬子安和陳霽熟悉一點，他輕咳了聲，緩解尷尬，“抱歉，我們就是太驚訝你交女朋友這事。”他頓了頓，抬手指向外邊，“沒事我們就先走了，你們玩。”

陳霽微頷首。

幾人往外走，走過陳霽和他女朋友坐著那一排過道時，宋言靖不經意側目，瞥見陳霽女朋友椅背上放了一個書包，書包的款式看上去有些熟悉。

他微眯了下眼，正想細看，陳霽撩起眼皮看向他，眼神銳利，仿若能洞悉人心。

宋言靖在面對他時還有些理虧，連忙轉開視線，和大夥快步離開網吧。

“……”

-

幾個人走後，網吧依舊喧鬨，隻是這份喧鬨不再縈繞在耳朵邊。

溫柚躲在陳霽外套下面，側耳傾聽宋言靖他們的動靜。奈何網吧過於熱鬨，她根本無法判斷他們到底離沒離開網吧。

忽地，一道低沉的聲音傳入它耳朵，“你還打算在我衣服下面躲多久？”

溫柚僵住，嘴唇翕動，悶悶地問，“他們走了嗎？”

陳霽冷哼一聲。

溫柚懂了，她深深地呼出提著的一口氣，準備掀開衣服時，鼻腔內鑽入淡淡的香味，乾淨清冽，有點兒像柑橘，又有點兒像雨後她穿梭過學校樹林時聞到的木質清香。

她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蓋在她身上的這件衣服，是陳霽的，還是他剛剛穿在身上的。此刻縈繞在鼻間的清香，是從他衣服上鑽出的。

溫柚怔了怔，抓著衣服的手指微蜷了下。

“溫柚？”陳霽低眸，盯著躲在衣服下的人，嗓音清冽，“他們走了。”

他給她放心地回答。

溫柚輕嗯了聲，動作遲緩地掀開衣服，把衣服遞給他，心虛道，“……謝謝。”

陳霽沒有及時接過，他微斂眉宇，漆黑的眼眸落在她臉上。

趴在桌上太久，溫柚沒能好好喘氣，她白嫩的一張臉憋得通紅，那雙又大又亮的鹿眼，更是泛著水光，濕濕漉漉的，明亮清潤，嘴唇被她咬出明顯痕跡，像被人欺負了一般，惹人憐惜。

“陳霽？”沒有注意到陳霽的眼神變化，溫柚還在平複著呼吸，看他遲遲不接衣服，她又喚了他一句。

陳霽垂眼，看她皙白纖細的手指和黑色衣服形成鮮明對比，緊張緣故，她連手指都泛起了紅暈，“確定不需要了？”

他嗓音變得低沉。

“……”

溫柚一愣，有一點點猶豫地往入口處看了一眼，“……他們應該不會再來了吧？”

把她擔憂的神色收入眼底，陳霽微哂，“為什麼怕他們發現？”

他又一次明知故問。

溫柚稍頓，含糊地說，“你不知道自己是學校的風雲人物嗎？”

陳霽“哦”了一聲，尾音拉長，毫不在意的語調，“有嗎？”

溫柚：“有。”

她舔了舔唇，小聲咕噥，“我暫時還不想成為全校女生群起而攻之的對象。”

聞言，陳霽扯了下嘴角，沒有再說話。

他知道溫柚在撒謊，但沒有拆穿。

兩人的網吧約會趨於平靜。

宋言靖他們走後，溫柚繼續沒剪輯完成的視頻，網吧網速好，她操作速度明顯有所進步。

原本還需要小半天才能搞定的視頻，她兩小時便完成了。

剪輯好，溫柚把剪輯的視頻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確定沒什麼問題後，她直接將視頻發給了白薇，在U盤也備了一份。

做完這些，她把U盤拔出，轉頭和旁邊人說話，“陳——”

陳霽睡著了。溫柚看著他側對著自己這邊的睡顏，嘴唇微張，將到嘴邊的話給吞了回去。

網吧依舊熱鬨，偶爾還有人爆臟話的聲音。

溫柚怔然幾秒，沒忍住往陳霽那邊湊近看了看，這個人怎麼能在這麼嘈雜的環境裡睡著？

驀地，溫柚想起上次他在KTV睡覺的事情。

當時那會，她覺得鄭玥真和馬子安在說笑，可當下這會，她不由得想……陳霽該不會真的有在鬨鬨哄哄地方睡覺的癖好吧？

她胡亂地想著，眼神不受控地落在他臉上。

睡著的陳霽，身上那種生人勿近，高高在上的淡漠感有所減少，他三庭五眼的比例非常標準，眉骨飽滿，鼻梁高挺，嘴唇偏薄，像鄭玥真常常在宿舍吐槽的渣男特性，薄唇的人大多薄情。

溫柚越看越近，就在她準備對比陳霽眼睫毛是不是比自己的還要長時，闔眼休憩的人睜開了眼，漆黑深邃的眼眸筆直地鎖定她，她的面容倒映在他眼睛裡。

溫柚呆了一下，來不及閃躲。

幾秒。

陳霽不單沒把目光收回，反而開口問她，“想做什麼？”

“……沒有。”溫柚眼神飄忽，挪至一側，“我是想喊你起來。”

陳霽挑眉，“是嗎？”

剛睡醒，他聲音聽起來沙沙啞啞的。

溫柚伸手指向電腦，提醒他，“要六點了。”

陳霽眉心微動，慢吞吞地坐直身子，懶洋洋地問，“視頻剪完了？”

溫柚點頭。

“行。”陳霽看她，“走吧。”

溫柚眨了下眼，“好的。”

-

走出網吧，溫柚思忖著該怎麼和陳霽說自己先回學校，陳霽的手機鈴聲響起。

他看了眼來電，接起電話。

電話那端的人不知道說了什麼，陳霽語調懶散地應著，視線落在溫柚身上，“知道了，我待會過來。”

掛了電話，他斂眸看向溫柚，“有點事，我先送你回學校？”

溫柚連忙搖頭，“不用，你有事去忙，我自己回去就行。”

她迫不及待想和陳霽分開的樣子，惹得陳霽哼笑一聲，他忍了忍，沒忍住抬手彈了下她額頭，微微俯身問，“你是不是巴不得和我分開了？”

溫柚額間吃痛，眼皮一跳，“我沒——”

她後面的話還沒說出口，陳霽忽而俯身，和她對上視線，情緒不明，“女朋友。”

他突然喊她。

溫柚呼吸微滯，長睫輕顫，嘴唇翕動，“……你不要亂喊。”

陳霽將她的反應收入眼底，很輕地笑了聲，“你不是？”

溫柚想說她不是，陳霽不緊不慢地吐出兩個字：“網吧。”

“……”

溫柚反應慢半拍，他指的是她在網吧沒有否認宋言靖他們問出的那個問題。可是在那種情況下，她怎麼可以掀開那件衣服告訴宋言靖他們，她不是他女朋友。

溫柚想著，深深覺得陳霽就是故意的。

兩人僵持對視。

溫柚看著近在咫尺的這張臉和陳霽玩味的神色，這幾天被陳霽壓抑許久的那點叛逆心理心理冒了出來，語出驚人反抗，“就算我是你女朋友，那我現在就是想和你分開回宿舍，難道不可以？”

“？”

聽清楚她說的話，陳霽揚了下眉，臉上沒有露出非常意外的神情，隻是好笑地問她，“你說什麼？”

“你聽見我說了什麼。”溫柚抱著破罐子破摔的想法，氣急敗壞道，“你女朋友看了你一下午很煩了，現在要和你分開，你有什麼意見嗎？”

話音落下那一霎，周圍的空氣好像都被點了暫停鍵。

陳霽若有所思地瞧著溫柚因激動而染上紅暈的臉，眉梢微挑，好脾氣地回答她，“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