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說實話，溫柚理解不了，也不想理解。

回到宿舍，她坐在書桌前椅子上，仰頭直愣愣地望著天花板半晌，還在後悔，剛剛在校外面對陳霽時，怎麼沒有直接把心裡話說出來。

“柚柚？”鄭玥真把她帶回宿舍的外賣吃完，瞥見她還保持著進宿舍後不久的姿勢，好奇地湊了過來，學著她的姿勢，“天花板漏水了？”

溫柚：“……好像沒有？”

“想什麼呢？”鄭玥真問她，“一回來就發呆，跟你朋友吃飯不開心？”

溫柚下午出去的時候，鄭玥真問她去哪，她隨口說在理工大學念書的高中同學約她逛街吃飯。

溫柚：“不是。”

她安靜幾秒，突然問：“真真，我問你一個問題。”

鄭玥真拉著自己的椅子到她旁邊，一臉認真，“你問。”

“……”溫柚偏頭，猶豫地組織了一下措辭，“你有沒有覺得，宋言靖這學期找我的次數比以前多了一些？”

餘女士說了那句話之後，溫柚細細地回想了一下，她發現宋言靖最近找她，約她的次數好像是比以往要頻繁一些。

上學期，包括去年剛來南大念書時，他們倆見面次數並不多。

有時候是正好碰上聊幾句，有時候是溫柚拉著鄭玥真去球場看球，宋言靖會過來跟她們打招呼。還有則是，鄭玥真知道她對宋言靖心思後，每次和馬子安約飯都會讓馬子安問問宋言靖去不去，刻意地製造他們見面相處的機會。

宋言靖單獨在微信上約她的頻次並不高。

鄭玥真還沒回答，斜對面邊刷視頻邊吃飯的閔喜兒先應了一聲，“我前天和真真還說了這事。”

溫柚：“什麼？”

“你和宋言靖是不是要戳穿那張白紙了，他最近單獨約過你好幾次吧？”閔喜兒說。

鄭玥真在旁邊點頭，“對哦，你上個禮拜還說要和他告白，決定好什麼時候了嗎？”

溫柚嘴唇微動，還沒想好怎麼回答，閔喜兒詫異道，“柚柚，你要跟宋言靖告白啊？”

溫柚看向她，聲音很輕，“……你覺得不好嗎？”

閔喜兒皺眉，沉吟道，“也不是不好，如果兩個互相喜歡的話，男生告白，女生告白都一樣，但你們倆之間，我覺得該往前先走一步的應該是宋言靖才對。”

她們認識溫柚一年多，很清楚她的個性，她很慢熱，性格溫吞，膽子也不大，更重要的一點是，她對自己非常沒有自信。

明明長了一張人見人愛的清純臉，好看又乖巧，卻常常覺得自己普通，每個方面都很普通。再有便是，她其實有很多想去嘗試，接觸的東西，又遲遲沒有勇氣邁出最重要的那一步。

若非如此，她和宋言靖也不至於大二了還處於一個說不清道不明的階段。

閔喜兒支持溫柚做的所有決定，卻不由擔心她主動向宋言靖告白失敗的話，她會一蹶不振，她難得積攢鼓起的那一丁點兒勇氣，會被擊碎，從此再難聚集。

雖然按照他們現在這個趨勢發展，宋言靖拒絕的可能性不大。可不知為何，她就覺得宋言靖沒有那麼適合溫柚，他太博愛，而溫柚需要的是獨獨偏愛她的人。

不過這話閔喜兒沒說出來，她不想破壞宋言靖在溫柚心中的美好，也擔心自己判斷失誤，給他們增加難度。

聽完閔喜兒說的，鄭玥真持相反看法，“我覺得誰往前走都一樣吧，他們之間明顯是雙箭頭啊。”

閔喜兒下意識：“那也不……”

“一定”兩個字到嘴邊，她急忙咽了回去，神色尷尬地看向溫柚，“柚柚，我不是那個意思。”

溫柚抬眸，面色如常，淺淺笑著，“沒事的喜兒，我知道你是擔心我。”

閔喜兒抬手摸了摸她腦袋，柔聲道：“我和真真都是旁觀者，不好多說什麼，你決定就行，表白還是不表白我們都支持你。”

鄭玥真附議，沒忍住說，“要宋言靖真不知好歹拒絕你，那我們換個人喜歡，學校比他長得帥比他優秀的人還有很多。”

閔喜兒：“對啊，實在不行我幫你去問陳霽要聯係方式，我們拿下他。”

遽然聽到這個名字，溫柚不由得被口水嗆住，“咳咳咳……”

她咳了好一會停下，瞪大眼睛望著閔喜兒，心虛婉拒，“……那還是不要了吧。”

鄭玥真：“對啊，他好像有女朋友了。”

閔喜兒遺憾地啊了聲，想了想，“也是，那就物理係的許清弋怎麼樣？他一天到晚泡在實驗室，肯定沒有女朋友。”

沒等溫柚開口，鄭玥真先哇了聲，“喜兒，你深藏不露啊，你還認識許清弋？”

對上兩人好奇的目光，閔喜兒眨眨眼，“我沒跟你們說過？我高中和許清弋一所學校的呀。”

溫柚和鄭玥真異口同聲：“沒有！”

“……”

-

三人在宿舍聊著天，聊到犯困，才停歇準備睡覺。

宿舍安靜下來，溫柚躺在床上拿起手機，看到宋言靖給她發的一條消息，讓她明天上音樂賞析課的時候給他占個座位。

溫柚正要回複，餘光瞥見時間，決定明早再回。

退出兩人對話框，溫柚點開朋友圈，一點進去，她便看到宋言靖在大半小時前發的一條內容，是遊戲贏了的戰績，和下午馮欣蔓發的那條有點兒相似。

她盯著看了幾秒，面無表情地往下刷新。

刷到上次看的地方，溫柚準備放下手機睡覺。手機忽而震動了下，上方彈出新消息，溫柚點開，居然是陳霽發來的。

陳霽：「明天的課坐一起？」

溫柚：「……我要和室友一起坐。」

陳霽：「哦」

溫柚：「嗯！」

她加了個感歎號，表明自己堅定的態度。

陳霽：「行，那明天見。」

他也不為難一顆小柚子。

溫柚：「……」

她並沒有很想和他明天見。

結束和陳霽對話，溫柚把手機調成靜音睡覺。

闔上眼時，她隱隱感覺自己心情比刷朋友圈那會輕鬆了點，沒來得及細想，溫柚便抵不住周公召喚，沉沉睡了過去。

與此同時的男生宿舍這邊，陳霽姿態鬆散地坐在椅子上，看到溫柚發來的省略號，他很輕地挑了下眉，哼笑一聲。

池明俊剛從浴室出來，聽到這麼一句，狐疑地看向他，“哥們，你最近有點不對勁啊。”

陳霽連個眼神都沒給他，準備拿衣服去洗澡。

“誒對了。”池明俊突然想起一件事，“孟文宣和我說老師讓他轉交一份申請表給你，讓你回來了去他們宿舍拿。”

孟文宣是陳霽他們班選出來的班長，住隔壁的隔壁，和宋言靖他們一個宿舍。

陳霽微頷首，拎著手機轉身往宿舍外走。

他到門口敲了下門，得到回應才推門進去。

“陳霽？”裡面刷短視頻的同學看到他，喚了他一聲，“你找孟文宣？”

陳霽環視一圈，挑了下眉，“他不在？”

“在洗澡，應該馬上出來了，你等會唄。”

“那我等會兒再過來。”

陳霽打算先回宿舍，忽而聽見一個熟悉的名字。

是宋言靖和宿舍另一室友湯睿誠討論溫柚。

又打完一局遊戲，宋言靖切換到微信看了眼，溫柚還沒回他消息不說，連他發的朋友圈也沒點讚，他不由得皺起眉頭。

旁邊的湯睿誠注意到這一點，問道：“看什麼呢？還來不來？”

宋言靖看他，“你說一個常常你發消息就秒回的人，發朋友圈就會立刻點讚的人忽然不秒回也不點讚了是什麼意思？”

“你說溫柚？”湯睿誠一猜一個準，忍俊不禁，“這個點肯定睡了唄。”

他瞅著宋言靖神情，好笑道：“你不會懷疑溫柚喜歡上彆人了吧？這怎麼可能，我看她對你那是隨叫隨到啊，你彆多想。”

宋言靖看他一眼，“真的？”

“當然，再說溫柚性子那麼軟，你就算做了什麼，她也不可能真的跟你生氣。”湯睿誠無所顧忌地開著玩笑，“你不會真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吧？”

“去你的，我能做什麼對不起她的事？再說我們的關係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宋言靖說，“我們之間戀愛自由。”

“喲，不會吧？”湯睿誠調侃，“你看不出溫柚喜歡你啊？”

沒等宋言靖吭聲，他又惡俗的，帶著偏見地點評溫柚，“不過我說實話，溫柚好看是好看，但她那樣性格的女生有點兒無趣，談戀愛差點意外，你要……啊誰啊！”

他這一句話還沒說完，後腦勺突然被重物砸中，痛得他捂頭驚叫。

“陳霽？”回頭看到陳霽，湯睿誠擰起眉頭，“你乾什麼？”

陳霽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手機，眉峰輕挑，沒個正形，“不好意思，手滑了，手機飛出去了。”他居高臨下睨著湯睿誠，“你沒事吧？需不需要去照個片看看腦子？”

說是不好意思，可他臉上看不出一丁點兒歉意的痕跡。

聽出他的嘲諷，湯睿誠格外惱火，氣急敗壞道，“你不能小心一點？”

“我這人呢，該小心的時候會小心。”陳霽懶洋洋說。

“你——”湯睿誠被他的態度氣到，怒不可遏，“你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陳霽輕蔑地看他一眼，視線掃過旁邊臉色白一陣紅一陣的宋言靖，“你還真挺有意思的。”

說完這話，陳霽沒在這兒多留，轉身走了。

“陳霽，你把話給我說清楚。”湯睿誠不服，想要把人攔下，被宋言靖製止，“冷靜一點。”

他們惹不起陳霽。

“草！”湯睿誠被他勸下，不爽地踹了一腳椅子，“我這腦袋就白挨那麼一下？”

宋言靖微頓，試探問，“要不我陪你去拍個片？”

“那倒也不用。”湯睿誠摸了下後腦勺，“沒出血。”

他就是覺得痛。

兩人正討論著，最初和陳霽打招呼的那位室友不鹹不淡出聲，“你們倆對女生的評頭論足過分了啊。”

宿舍霎時變得安靜，宋言靖也有點兒難堪地說，“我沒那樣想溫柚。”

這話沒人接。

“……”

-

溫柚不知道男生宿舍發生的事，也不會有人告訴她。

翌日早上她醒來，就回了宋言靖消息，說好。

回完，她和鄭玥真一起去食堂吃早餐。

早八總是讓人煩躁。

鄭玥真昨晚刷短視頻到三點，這會需要溫柚攙扶著走。

她眼皮打著架，困倦道，“為什麼我都大學了，我還要早上七點多起來，去上八點的課啊？”

溫柚聽她念叨了一會，冷不丁說，“等你畢業了，你可能還要六點多起來化妝，然後去上八點的班呢。”

鄭玥真：“……”

她靜默三秒，抱著溫柚誇張痛哭，“我命怎麼這麼苦啊！”

溫柚沒給她表演時間，一把將人拽進食堂。

周五早上的食堂人並不多，兩人環顧一圈各個窗口的排隊進展，一致決定吃一碗熱騰騰的米粉，才能撫慰早起的脆弱心靈。

等了幾位同學，溫柚和鄭玥真捧著剛出鍋還冒著熱氣的米粉找了一張空桌坐下。

剛坐下，兩人便聽見隔壁桌同學哇了聲，“天呐，我今天是走了什麼好運，居然在食堂碰到陳霽了。”

溫柚和鄭玥真下意識抬頭，看到出現在門口的人，陳霽今天穿得很簡單，可他的身高和長相擺在那兒，就算是非常簡單的字母衛衣和運動長褲，瞧著也格外出眾。

溫柚不由自主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然後落在他頭頂的鴨舌帽上。

“靠。”鄭玥真也注意到了那一頂帽子，拽著溫柚的手說，“柚柚，陳霽戴的那頂帽子是不是我上次在宿舍搶購，但是沒有搶到的那一頂？”

鄭玥真有個很喜歡的小眾設計品牌，那個品牌的衣服帽子等配飾，都是限量發售，售完就再也不補。

每次預售的時候，鄭玥真都會拉著溫柚和閔喜兒她們一起幫她搶，但迄今為止，她們隻搶到過一雙襪子。

溫柚定定地看了一眼，“好像是。”

聞聲，鄭玥真後悔莫及：“我當時手速要是再快點，現在是不是就跟陳霽戴情侶帽了？”

“……”溫柚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

突地，不遠的人有所察覺，撩起眼皮往她們這邊看來。

隔著一排排長長的餐桌，兩人目光撞上。

溫柚心虛，忙不迭挪開視線，低頭吃粉。她沒注意到陳霽掏出手機搗鼓了一會，給她發了消息。

吃完米粉，溫柚和鄭玥真走到教室，才看到陳霽的消息：「中午有約嗎？」

溫柚：「……有。」

陳霽：「？」

溫柚正要回複，旁邊的鄭玥真湊過來，“柚柚，你作業……”

溫柚嚇得連忙合上手機，“什麼？”

“……”

注意到她慌裡慌張的動作，鄭玥真懵逼地眨了眨眼，“你在看什麼我不能看的東西？”

溫柚被她的聯想驚住，底氣不足道，“沒有，我就是下意識的。”

“哦。”鄭玥真沒起疑，“給我看看你作業。”

溫柚把作業給她。

上課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

一眨眼，又是最後一堂音樂賞析課。

溫柚和鄭玥真去公共大教室去得早，在後面一排坐下，順便給宋言靖和他同學占了兩個位置。

過了會兒，宋言靖他們來了，他在溫柚旁邊坐下，看她一眼，“怎麼來這麼早？”

溫柚輕聲，音調溫軟，“下課後就從那邊過來了。”

宋言靖點點頭，拿出手機放在桌面，不經意地問，“你昨晚睡得很早？”

溫柚稍頓，隱約猜到他要說什麼，她嗯了聲，抿了抿唇：“怎麼了？”

對上她澄亮的眼睛，宋言靖尷尬地笑了下，“沒事，我隨便問問。”

“哦。”溫柚翻開書本，正想說點什麼，忽而感受到一道明顯視線。她不由抬頭，看到走進教室的人。

陳霽好整以暇地望著她，唇邊勾起淺淺的弧度，意味不明地朝她坐的座位這一邊走來。

溫柚瞪大眼睛看他離自己越來越近，緊張地吞了吞口水，心跳也快了起來。

就在她把心提到嗓子眼，想著要不要一溜煙跑了算了的時候，陳霽腳步一拐，走到她前面一排的座位坐下了。

溫柚隨即呼出一口氣。

下一秒，她口袋裡手機震了震，溫柚點開。

陳霽：「學校什麼時候男女混宿的[疑問Emo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