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是的！」

看到那幾個字，溫柚愕然不已，下意識反駁。

為避免陳霽再誤會下去，她用最快的速度打字，著急忙慌補充解釋：「我們根本就沒有談戀愛，告白真的是一個誤……」

陳霽：「不是就行。」

他沒等溫柚把這句話發過去，又發來一句：「很晚了早點睡，有什麼事明天說。」

溫柚：“……”

她目瞪口呆看著兩人對話框的對話，有種回天無力的感覺，苦惱到開始抓頭發，歎氣。

“啊……”

聽見她發出的聲響，旁邊床的鄭玥真一把掀開她床簾，伸出腦袋，“怎麼了怎麼了？”

借著手機屏幕的光，溫柚從床上坐起，神色幽怨地看向她，目光呆滯地搖了搖頭，“沒事。”

“……”鄭玥真難得見她這樣，眨了眨眼道，“你看起來不像沒事的樣子。”

溫柚深深呼出一口氣，捏緊了手機，“真的沒事。”

她總不能告訴好友自己在和陳霽聊天，聊天對話還那麼容易讓人誤會。當然要說出來找她們尋求解決辦法也可以，人多力量大，但那樣的話，她們一定會追問她很多細節上的東西，甚至會產生很多亂七八糟的聯想。

因為就連她自己，對陳霽這一連串反應，都要忍不住多想了。

“確定哦？”鄭玥真說，“有事喊我，我看呢。”

溫柚：“……好。”

重新躺下床，溫柚雙手舉著手機，絞儘腦汁地想新一輪解決方案，她隱約感覺在微信上和陳霽說這件事，有點兒行不通，陳霽總能歪解她說的話，而且……也沒什麼道歉的誠意。

想著，溫柚決定在微信上和陳霽約個時間，當面解釋，到那時他應該不會再繼續誤會下去了吧。

決定後，溫柚點開兩人對話框準備打字。

一打開，陳霽那句“很晚了”的話映入眼簾，她看了眼時間，十二點了，陳霽可能睡了，她這個點給人發消息有可能打擾到他，要不明天再問。

放下手機，溫柚睜著眼看著天花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她腦子很亂，因為大冒險的事，也因為宋言靖晚上問她的那幾句話。

胡思亂想一會，溫柚眼皮開始打架，她強行把大腦裡的兩個人趕走，闔眼睡覺。

這一晚，溫柚連續不斷地做了很多個夢，導致她次日起來，兩隻眼睛下方的黑眼圈極其明顯。

“柚柚。”已經洗漱好的閔喜兒瞧著她睡眼惺忪的模樣，驚訝道，“你昨晚熬夜了？”

溫柚睜開眼看她，“沒有，就是沒睡好。”

閔喜兒好奇：“做噩夢了？”

“算吧。”溫柚打了個哈欠，“先不跟你說了，我去洗漱，待會上課。”

閔喜兒：“那我先走了。”

“好。”

溫柚和鄭玥真是廣播電視編導專業的，閔喜兒和另一位最近出去采風的室友薑婧月，則分彆是視覺藝術專業和攝影專業的，報到的時候她們來得比較晚，其他宿舍也住滿了人，所以分到了同一個宿舍。

閔喜兒走後，溫柚把還在睡夢中的鄭玥真喊醒。

-

周四上午滿課，溫柚和鄭玥真兩人坐下便不約而同趴在桌面補覺，前排同學轉過頭看到這一幕，哭笑不得問，“你們倆昨晚做賊去了？”

鄭玥真：“我在裡殺人呢。”

她昨晚睡前看了一本仙俠，導致深夜夢裡也在和裡人物一樣打打殺殺。

同學忍俊不禁：“溫柚呢？”

“沒睡好。”溫柚說。

幾人坐在前後排聊了幾句日常，上課鈴聲響了。

溫柚打起精神聽課，儘可能不荒廢自己學習時光。

一節課後，溫柚打算繼續補眠時，前排同學又轉了過來。她這回和兩人聊的不再是日常，而是學校論壇的帖子。

聽到陳霽的名字，溫柚才想起自己要約他見面的事，她瞄了眼旁邊聊得很起勁的幾人，點開手機找到陳霽對話框，迅速將消息發出。

溫柚：「陳霽，你今天下午有時間嗎？我想跟你說點事，然後如果你方便的話，我們可以在學校外面見面嗎？」

避免昨晚那種一句話沒說完就被打斷的意外，溫柚直接發出一長段文字。她希望和陳霽在學校外見面說這件事，這樣被同學看到的可能性會小很多。

消息發出去一會，陳霽那邊沒有動靜。

到溫柚第二節課結束，手機振動一聲，但卻不是陳霽的消息，而是宋言靖發來的，約她一起吃午飯。

溫柚正想答應，手機一震。

陳霽：「約哪？」

看著“約”這個字，溫柚手指微微頓了下：「我都可以，看你方便。」

陳霽：「？」

溫柚：「怎麼了？」

陳霽：「下午有沒有課？」

溫柚：「有的。」

陳霽：「幾節？」

溫柚：「兩節。」

溫柚他們班星期四和星期三課程表一樣，都是上午滿課，下午兩節，因此四點多就下課了。

陳霽：「行。」

溫柚：「……行是什麼意思？」

這個人說話怎麼說得不清不楚的。

陳霽：「下課見。」

看到這話，溫柚眼皮重重一跳，如臨大敵：「……我們學校門口見可以嗎？」

陳霽：「為什麼？」

他明知故問。

溫柚：「……我要去校外買東西。」

陳霽很好說話：「也行，那東南門還是西北門？」

溫柚毫不猶豫：「東南門。」

東南門那邊吃的東西比較少，去那邊逛街吃飯的同學也比較少。

和陳霽說好，溫柚輕輕地呼出一口氣。

不知為何，每次和陳霽聊天，她都有種身體被掏空的感覺。

-

上午下課後，溫柚跟鄭玥真說了句，問她要不要一起去學校外面吃飯，鄭玥真好笑看她，“你和宋言靖難得單獨約飯，我去當電燈泡啊？”

溫柚無言，“不是，我們就是單純吃飯。”

鄭玥真覷她一眼，“你是不是有點遲鈍了？兩個人單獨吃飯才好促進感情發展。”

她沒有多說，淺聲道：“你們去吧，我去食堂吃，回來的時候給我帶杯奶茶。”

溫柚：“好。”

剛下課，教學樓附近人很多。

溫柚和鄭玥真走到一樓，鄭玥真便撞了下她手臂，擠眉弄眼道，“宋言靖過來了。”

溫柚抬眸，看到從過道另一邊朝她們走來的人。

“你今天不是隻有兩節課嗎？”溫柚問。

宋言靖垂眼看她，揚了揚眉，臉上掛著溫潤的笑意，“你記得我的課表？”

“……”

溫柚一怔，表情有點尷尬，“你之前說過。”

她記性也還不錯。

宋言靖莞爾，“不為難你，走吧，想吃什麼？”

溫柚：“我都可以，你決定吧。”

兩人往學校外面走，一路碰上不少和宋言靖認識的同學，紛紛和他打招呼。

很多時候，溫柚都很羨慕，且佩服宋言靖。他好像天生就很會跟人相處，性格陽光又隨和，無論是高中還是大學，認識的人都很多，和大家關係處得也都還不錯。

溫柚口味比較清淡，而南城多數人口味都比較重。學校門口重油重辣的餐廳也比較多，宋言靖看了一圈，挑了一家相對沒有那麼重口的酸菜魚店。

正是用餐高峰期，店裡人比較多，好在溫柚和宋言靖還算幸運，去的時候剛好剩最後一桌四人空位，老板讓兩人進去了。

點好菜，溫柚跟宋言靖說了一聲，起身去洗手間。

等她從洗手間出來時，發現她和宋言靖旁邊空著的位置坐了人。

溫柚慢吞吞折返，還沒來得及問是怎麼回事，宋言靖便開了口，“溫柚，給你介紹一下，我們班同學戚高朗和他女朋友馮欣蔓。”

他給三人做了個簡單的介紹，而後看向溫柚說，“他們在門口等位，這個點等的時間比較久，我們中午就一起吃吧？”

宋言靖都這樣說了，溫柚要是說不可以，好像有點兒過分。

她頓了頓，朝旁邊的女生淺淺笑了下，“你們不介意就行。”

馮欣蔓：“我們沒事。”

兩人變成四人，飯桌上變得熱鬨了許多。

一頓飯下來，溫柚知道馮欣蔓不是南大的，她是隔壁理工大學德語專業的，和溫柚他們同年級。她和戚高朗是在一場學生組織的聯誼會上認識的，戚高朗對她一見鐘情，然後追了大半年，她才同意和他在一起。

兩人邊吃飯邊秀恩愛，看著很是般配。

吃得差不多，宋言靖來了個電話，緊跟著，戚高朗也說出去抽根煙。

兩人一走，溫柚她們這邊倒是變得安靜了很多。

突地，馮欣蔓轉頭問她，“你和宋言靖在交往？”

“……沒有。”溫柚言簡意賅。

“這樣啊。”馮欣蔓笑了下，“那就是你對他有意思？”

溫柚：“……怎麼不能是他對我有意思？”

她沒忍住嘀咕。

“……他要是對你有意思的話，你們認識這麼久了他還不跟你表白？”馮欣蔓瞥她一眼，好笑道，“我聽戚高朗說過，你們高中就認識了，這大學也過了一年多，還沒在一起不就是不會在一起了？”

溫柚心口一緊，沒有說話。

過了會，馮欣蔓問她，“你說我要是追他的話，成功的概率大嗎？”

“？”

溫柚一懵，有點懷疑自己耳朵出現了問題，“你說什麼？”

馮欣蔓：“我說我要追他。”

“……”溫柚震驚幾秒，反應過來，皺起眉頭，“你不是有男朋友嗎？”

馮欣蔓：“有男朋友可以分啊。”

她瞅著溫柚，不解道，“難不成我談個戀愛就要談一輩子啊，結婚了的夫妻性格不合還能離婚呢，我這談個戀愛，不合適了當然也可以分啊。”

更何況她早就想和戚高朗分手了，隻是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理由，也沒有找到下一任交往對象。

馮欣蔓這一通話說的，讓溫柚啞口無言，“你……”

馮欣蔓瞧著她錯愕的樣子，忍俊不禁，“不是，溫柚你這個反應有點搞笑了，你不會是想要說我不要臉吧？”

“……不是。”溫柚沒有那個意思，馮欣蔓談多少戀愛是她的自由，她開心就行，她沒有資格點評，隻是……她還沒組織好語言，宋言靖和戚高朗往這邊過來了。

在兩人坐下之前，溫柚聽見馮欣蔓說，“我待會找他要個微信，他應該會給吧。”

“……”

吃過飯，四人分開。

臨走前，馮欣蔓拿出手機，朝溫柚眨了眨眼說，“溫柚，我們加個微信吧？”

溫柚猶豫了下，才點開二維碼。

加上微信，戚高朗和馮欣蔓準備再去附近轉一轉，溫柚和宋言靖去給鄭玥真和閔喜兒買了杯奶茶才回學校，她下午還有課，中午要睡一會兒。

回去路上，溫柚時不時看向玩手機的宋言靖，抿了抿唇，“宋言靖。”

宋言靖側目，“什麼？”

溫柚想著馮欣蔓說的那些話，以及臨走前朝她遞來的眼神，沒忍住問，“你和戚高朗很熟嗎？”

“同班同學，你說呢？”宋言靖覺得她這個問題問得奇怪，“怎麼突然這樣問？今天中午一起吃飯不開心了？”

溫柚搖頭：“不是，我隨便問問，我看他和他女朋友感情很好。”

“羨慕了？”宋言靖笑了下，“好像是還可以，他室友說他經常在宿舍秀恩愛。”

溫柚哦了聲，沒再吭聲。

宋言靖看她神色如常，自然也沒對她今天說的話感到奇怪。恰好手機振動了下，是戚高朗發來消息，說他和他女朋友打算去網吧打遊戲，但組隊還缺人，問他要不要一起。

宋言靖下午沒課，他也比較喜歡打遊戲，常常會和戚高朗他們約戰。

看到這話，宋言靖思忖一會，“溫柚，你下午幾節課？”

溫柚：“兩節，怎麼了？”

宋言靖：“沒事，那你中午睡一會。”

溫柚點頭。

-

和宋言靖在樓下分開，溫柚回了宿舍。

睡了一個午覺，她精神明顯好了一點。

下午兩節課過得很快。

下課鈴聲響起，溫柚還有點沒能回過神來。

突地，她手機震了下，是陳霽發來的消息：「校門口再見？」

溫柚：「嗯嗯！」

她不知道陳霽下午有沒有課，但她和他絕對不能在教學樓下見。她不想在今天下午，或是今晚就成為學校論壇的討論對象。

跟鄭玥真說了一聲，溫柚讓她幫自己把書本帶回宿舍，便心虛地往學校東南門走。

十一月下旬的南城天黑得很早，四點多的時候，天色便暗了下來，灰蒙蒙的，看上去還有點兒要下雨的跡象。

溫柚用最快的速度走到東南門時，陳霽已經到了，他穿了一件深藍色的牛仔外套，搭配同色牛仔褲，身材比例出眾，寬肩窄腰長腿，少年感尤為強烈。

東南門外是一條相對空曠，車輛來往較多的馬路。他姿態散漫地站在路旁，什麼也沒做，卻依舊引得少有的幾個路人關注。

看見路過的人回頭看他，溫柚秉承著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的念頭，給他發消息：「你能往旁邊那棵樹那邊挪一點點嗎？」

消息發出，她看到陳霽點開手機掃了眼，而後撩起眼皮往她這邊看來。

無聲對視三秒，陳霽輕扯嘴角，抬腳往不遠的大樹下挪動。

天色越來越暗，等陳霽在那兒站定，溫柚才小跑著走過去。

“抱歉，我來晚了一點。”她放低姿態，誠意十足。

陳霽抬眼，嗯了聲說，“走吧。”

溫柚一呆，瞪大眼睛問：“去哪？”

陳霽神色淡然，語出驚人，“剪頭發。”

“？”

溫柚有點兒跟不上他的節奏，“……剪什麼頭發？”

“嗯？”陳霽似聽到什麼好笑的，頓了幾秒，“你說呢？”

對上他那雙帶笑的眼睛，溫柚後知後覺，“陳霽，我找你出來不是去剪頭發的。”

她一鼓作氣，抱著死就死的想法，“我是想跟你說上次表白的那件事，我是在做大冒險遊戲，我不是真的喜歡你，我們根本就沒有——”

“談戀愛”這三個字還沒說出口，眼前落下一個陰影，和一張近距離看見也挑不出錯的臉。陳霽彎腰靠近她，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他垂下眼，長睫在眼瞼處留下一小片陰影，眼眸漆黑深邃，嗓音沉沉，“你說什麼？”

他眉梢微挑，似笑非笑，看起來很可怕的樣子，“溫柚同學，你在玩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