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他沒來 人類是善變又健忘的。(1 / 1)

說實話, 楊楚搞不清現在是什麼狀況。

她回到家以後想了很久,最終用邏輯把這件事捋順了。

首先,不排除於瑜是個壞男人。那他搬走、給她錢、把她拉黑, 很好理解, 他有了喜歡的人,但察覺出楊楚對他有好感。於瑜急忙跟她撇清關係, 寧可給她一筆錢,也不想她再繼續誤會他,繼續糾纏他。

非常不喜歡這個猜想, 所以楊楚認為它是站不住腳的。

她更相信自己的第二種推測。倒回去看“合租”這件事, 於瑜當初選擇跟她合租是因為什麼?他出手這麼大方,一定不是因為她家的租金便宜選擇跟她合租。那他隻能是,看上她了,或者他是美人魚想找她做任務。基於於瑜完全沒占她便宜,她送上門他都不碰她;前一個選項排除, 那他隻能是美人魚。於瑜把錢留給她,因為他心裡在意著她, 不願意她多出錢在房租上。

思考的結論是, 不論是哪種情況,楊楚都不應該聯係於瑜了。

如果於瑜不是美人魚,那麼楊楚不應該聯係他了。他去追逐自己的幸福,她已經打擾他到人家都把她拉黑了, 她再找他就真的像個不要臉的瘋子。

如果於瑜是美人魚,楊楚也不應該聯係他。他是美人魚, 那他的美人魚同事那天肯定是找來到家裡了。楊楚不了解美人魚的具體事務,但她猜測於瑜收到了新任務。也正是那天之後,他對她的態度大變, 並且開始否認所有關於美人魚的事。

她的家可能不再適合他居住,她發微信和接近他可能都會被他同事那樣的人監視。所以,他選擇跟她斷聯。如果於瑜對她有情意,他勢必比她更了解狀況,等著他來聯係自己才是對的。

這一套“勸自己不要再做無用功”的邏輯,楊楚用上全部的理智,盤了整整三天。

後來,她沒有繼續想這件事,因為她沒有時間了。

三天後,假期結束,楊楚回到公司上班。

春節期間沒有回複的工作群、工作郵件,如嘩啦啦落下的雪片。

被壓雪山底部的楊楚卡在工位上動彈不得。大腦沒有空間留給私人情感,她必須把自己的情緒壓得薄薄的,去應對繁重的工作任務。

實習生小瑩越來越能乾了,經過這段時間的曆練,她已經成了能獨當一面的楊楚的得力助手。見她這邊忙得不可開交,小瑩挑出了她能解決的活,主動替楊楚分擔。

午飯,楊楚和小瑩一起在工位上應付了。

點的外賣送來都涼透了,吃起來油汪汪的,膩得難以下咽。一邊工作一邊吃飯的午休,根本不算休息,哪怕肚子不餓了,精神仍是萎靡的。

渾渾噩噩撐到下午,到了公司的下午茶時間。楊楚看了看時間表,離下個會議還有一會兒的空閒,趕緊讓小瑩去休息。

“去喝個咖啡或者茶吧,等會兒再繼續。”

小瑩衝她點點頭,離開了工位。

楊楚也不在位置上呆著,她去了茶水間。

早上的公司集體大會,她稍稍留意了一下,沒看見於瑜。

下午他會到公司嗎?業務部和設計部共用一個茶水間,她想著過去那裡碰碰運氣。

咖啡喝了兩杯,茶點吃了三塊。楊楚在茶水間呆滿了十五分鐘,見到了不少業務部的同事,但於瑜沒有來。

仰頭喝完杯裡的咖啡底,楊楚失落地趕往下一個會議。

……

不止是剛上班的那天,後來有很長一段時間,楊楚都沒在公司裡見到於瑜。

楊楚一天最愛乾的事,變成了去茶水間喝咖啡。

她總期待走進那裡的時候,能恰巧碰見他和同事在聊八卦;她總期待某一個抬頭,他忽然走進來,他們不期而遇。

找了些機會,楊楚陸陸續續地問過一些業務部的同事。有人說於瑜被外派學習、有人說他在休假,也有人說他被領導帶著出差去了。

總歸,大家似乎都不太清楚於瑜的行蹤。

他還會回來嗎?楊楚常常在想這個沒有答案的問題。

每天上著班,有很多事要忙的時候,楊楚心裡反而覺得好受一點。

她安慰自己:沒有於瑜怎麼了,她的日子還是照常過。

早上的時間很緊張。沒人跟她搶著用廁所,沒人做了早餐要讓她吃,沒人和她一起趕地鐵,算下來,她能節約不少時間,很不錯。

中午,楊楚會找小瑩跟她一起吃午飯,但小瑩不會像某人那樣嘴饞,覬覦她盤子裡的食物。她吃飯吃得舒舒服服,很不錯。

加班到很晚的時候,她一個人坐上回家的地鐵,按鬨鐘提醒著自己,就不會坐過站了,完全沒問題;從地鐵到家的那段路,她一個人走,戴著保暖的帽子手套和圍巾,完全沒問題。

不過,楊楚不會提前下車去吃拉面。主要是不想吃。

每天的結束就是她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空無一人的家。

摸著黑,楊楚進屋、鎖門、脫鞋,她靜悄悄地,跟做賊一樣,走到屋子裡。

當筋疲力儘的楊楚倒在於瑜睡過的那張床上,她會冷不丁地想起,他把她拉黑了這件事。

要是,不用理智不用邏輯去思考背後的目的。一個人拉黑另一個人,也許,隻代表著他不想要跟她有往來了,僅此而已。

而被拉黑的人要是還想著那個把自己拉黑的壞蛋,就是一件很慫很丟臉的事情。

楊楚也討厭自己這種軟弱的不乾脆的樣子。

可她不知道怎麼辦,真的不知道。

最初隻是回來的時候會在於瑜的床上小坐一下,後來她會裹著毛毯在床上躺一會兒,漸漸地,她把自己所有的床上用品都搬到了他的床鋪,最後,她直接睡在了這裡。

這麼做其實是種自我欺騙。於瑜睡在這張床的時候鋪了床單,現在他的被子枕頭床單都沒了。這張床聞不到他的氣味,沒有他的東西,根本跟他毫無關係。楊楚並不知道睡在這裡圖個什麼。

晚上睡不著的時候,她會上網搜索“美人魚”,搜索圖片、百科、逸聞、傳說、小說,她甚至看起了美人魚繪本和美人魚的電視劇。可是,那些跟於瑜依舊毫無關係。

他走得真乾淨,連點念想都不留給她,像故意的。

楊楚跟自己有個約定:她會用於瑜留下來的錢,繼續付他那份的房租。等錢用完的那天,她就找個新的合租室友,並且不再惦記於瑜。

要知道,人類是善變又健忘的。她對自己有信心,再過一陣子,她可能連於瑜是誰都想不起來了。

月底,交房租的日子。

楊楚豪氣地交完一整份房租,健忘的人類選擇忘記她和自己的小約定。

這時候,楊楚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見到於瑜了。

……

沒見到於瑜的第二個月。

入睡困難、睡眠質量差,是楊楚近期最大的問題。

作為996工作製的上班族,睡覺的時間本就有限,沒有回家沾了枕頭就睡著的話,已經算是在透支,在熬夜。

滿腹心事的楊楚卻是常常在上完一天的班之後,回家躺在床上一夜無眠,第二天鬨鐘響了,她又接著去上班。

睡覺變成了一種隨機的,看運氣的事。

眼下的黑眼圈愈發嚴重,上班走路像在飄,注意力不集中,經常頭痛,工作時哈欠不停,楊楚很清楚她不能再這樣下去。

她嘗試了各種睡眠辦法:

喝牛奶,喝中藥;聽ASMR,聽雨聲和白噪音助眠;學網上的空軍睡眠法,四七八呼吸睡眠法,正念冥想……

魔怔的時候,楊楚睡前一邊念經,一邊喝著牛奶配褪黑素,一邊開著白噪音幫助舒緩精神。

可惜,即使是四管齊下,依然效果甚微,她仿佛戒掉了睡眠。

楊楚不得不承認,她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控製。

她多想在腦子上裝個開關,要睡覺的時候就按一下,把雜念關掉,把睡眠放進來。

基於這個想法,楊楚在周日休息時去看了精神科,讓醫生給她開了點強勁的睡眠藥物。

準備周日睡個好覺,打起精神迎接即將要到來的新一周的工作。楊楚打算吃了藥早點睡覺,這時候,她的微信響了。

楊楚拿起手機一看,是小瑩發來了消息。

【打擾了。楊姐,你有空嗎?】

她放下安眠藥,回複她:【有啊,怎麼了?】

微信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楊楚等了半天,小瑩沒有打完字,一直顯示著“正在輸入”。

楊楚索性給她發:【我們可以電話聊。】

小瑩的電話打了過來,楊楚馬上接起來。

“楊姐,我、我……”

“你怎麼啦?”楊楚聽著她的聲音好像不太對勁。

“我感覺我做錯事了。”小瑩說完這一句,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大聲地哭了出來。

被她一哭,楊楚慌了:“你做什麼錯事了?你彆哭啊。”

“楊姐,我很不開心,”小瑩抽抽噎噎地說:“我很憋屈,但我找不到有人聽我說話,我不知道對於這個世界,我還重不重要。”

這話似乎有些輕生的意味,楊楚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你當然重要啊,小瑩,我可以聽你說話的。你先彆難過了好嗎,是怎麼了?你跟我說說,我幫你想想辦法。”

小瑩哭得更厲害了:“楊姐,你現在方不方便?我可不可以過去找你?”

“好,可以,我方便的,”楊楚馬上把這事答應下來:“就是我家比較遠啊,你過來可能要花比較久時間,我們可以約個離你近的地方見面。”

“你方便的話,我想去找你,遠也沒事。”小瑩的聲音冷靜了一些。

楊楚也不推脫:“行,我微信發你我家的地址,你過來吧。”

從床上爬起來,楊楚把安眠藥放進抽屜,再緊急收拾了一下亂糟糟的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