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軸轉(1 / 1)

連著一周,楊楚沒有做夢。

她睡得不好,每晚要花很久時間才能入睡。

即便如此,她仍舊每天提早十分鐘起床,和於瑜用廁所和吃早飯的時間錯開,為他住在這裡提供便利。

楊楚也總是比於瑜坐早一班的地鐵去公司。有實習生要帶,她比之前更忙。

小瑩剛入社會,對於工作毫無經驗。楊楚目前隻讓她做點簡單的活:收集素材、看看樣本,整理資料。即便如此,她依然不時會出點紕漏。

上午的會議,小瑩被分配的任務是做開會記錄。中午的時候部長讓楊楚把梳理好的設計方案和會議記錄一起發給她,下午三點和其他部門開項目會要用。

楊楚找小瑩要文件,小瑩磨蹭了半小時,遲遲沒有回複她。楊楚自己這邊的設計方案調整好了,打算去吃個午飯,路過小瑩的工位打算當面提醒她一句。

不去不知道,一去嚇一跳。小瑩正在對著一個空白的word文檔點來點去。

“文件怎麼了?”楊楚出聲問。

小瑩轉過頭看她,一說話差點哭了出來:“楊姐,我不知道怎麼會這樣。我明明寫在這個文檔裡了,點開是空白的,我、我現在怎麼點,都回不到上一步,這不可能啊,我應該是保存了啊。我搜了好幾遍電腦裡的文件,除了這個沒彆的了,會議上我很認真記錄了……”

楊楚湊上前,操作了一下她的電腦。大概率是沒存,她找了緩存文件,也沒有找到。

“怎麼辦啊……”小瑩看著她的眼色,生怕楊楚一怒之下把電腦砸向自己。她想解釋,但也確實沒什麼好解釋的:“楊姐,對不起,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下午開會前肯定要交上文件。即便是小瑩的錯,部長也隻會問責她沒交好手下實習生。此時,楊楚連發脾氣的的時間都沒有了,也更加沒有心力去安撫小瑩的情緒。

犧牲掉午飯,她自己趕出一份會議記錄,驚險地在會議前提交給了部長。

看到遲交的文件,部長在群裡發了六個點。

楊楚回:“下次一定及時提交”,後面配了一個鞠躬的表情。

小瑩忐忑地等待部長的問責,不過工作群和她的微信都風平浪靜。她點開剛才發在群裡的會議記錄,文件裡的記錄員,楊楚沒署自己,署了她的名字。

這說明,楊楚沒跟上級說,卻幫她把活乾完了。那一瞬間,小瑩愧疚得恨不得給楊楚跪下。

“楊姐……”她站在楊楚的工位背後,一副願為她肝腦塗地的表情:“你這兒還有活嗎?我有什麼能做的嗎?”

“沒什麼了。”之前的會議記錄已經弄完,楊楚手頭確實沒什麼適合小瑩做的活。

她這麼說了,小瑩仍站著不動,小聲地進行補充:“如果有我能幫得上忙的,您務必開口,我什麼都願意。”

看出她是不乾點什麼良心不安,楊楚隻好說:“剛才的會議記錄,你修一下格式吧,我寫得比較急。”

“好好好!我馬上修!”

接到任務的小瑩立刻放鬆了許多。

“楊姐,你去吃點東西吧!因為我,你午飯都沒吃呢!我的電腦估計有問題,得重裝一下word,我用你的電腦改,你一會兒回來我就能改好!”

“行。”其實楊楚早就餓過勁了,但再拖一會兒就該吃晚飯了,午休半小時不用白不用。

她打算去樓下走兩步。

“楊姐,你手機記得拿啊。”小瑩狗腿地獻殷勤。

將手機遞給楊楚,她恰好看見:“咦,手機屏怎麼裂得這麼厲害?”

先前天台摔的,楊楚一直沒空去修。

這下正好,公司樓下有手機店,她這會兒就能下去問問。

到了手機店。店家一開口,要價五百。

“能便宜點嗎?”楊楚嘗試講價。

店家語氣不容商量:“手機摔得很嚴重,屏幕和零件都要換,已經是最低價了。”

“哦。”楊楚拿起手機。

店家伸手打算接過:“那我給你修?”

她把手機放回兜裡:“太貴,不修了。”

馬上月底又要給家裡寄錢了,修手機下個月再說吧。

這便是楊楚的處事原則——不行算了。手機暫時還能用,她就會選擇湊合湊合。

回到公司。

小瑩倒真像她說的,把格式很快地改好了。楊楚衝她點點頭表示滿意,讓她回自己的工位重裝word。

得到認可的小瑩不再扭捏,開心地走了。

楊楚繼續辦公,發現微信裡有消息,自然地點開。

電腦登錄的卻不是她的微信,是小瑩的。她剛才用了楊楚電腦登錄後,忘了關,現在她發的消息也同步到電腦上。

於是,楊楚意外地看到老板和小瑩的微信聊天。

老板:【小饞貓下次請你吃法餐】。

小瑩:【好啊好啊~~】。

她發了個小貓發射愛心的表情包。

老板也回了個小愛心。

他們公司的老板,是一個五十來歲,微微謝頂的已婚男。他家中有兩個孩子,大的那個年紀估計跟小瑩差不多。

看到老板對實習生發曖昧短信,楊楚一點兒都不感到意外。老板確實是能乾出這種事的人,公司上下都知道。連她剛進公司那陣,老板也有意無意跟她說過類似的話。

楊楚沒有選擇多管閒事,果斷退出了小瑩的微信。下午補寫會議記錄耽擱了不少時間,她今天又要加班了。

……

晚上,難得地,楊楚多跟於瑜說了兩句話。

原因是她回家時,他正蹲在地上,對門口的地墊做清理。

楊楚一看就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時不時有狗往她家的門上撒尿,以前許天俊就老抱怨。楊楚對處理這事司空見慣,她拿出塑料袋,戴上一次性手套,熟練地用紙巾把門上的狗尿擦了。

他問她:“這狀況持續多久了?”

“好幾個月吧。”她弓著腰,用濕紙巾一遍遍清潔著地板。

於瑜實話說:“那現在弄乾淨了也還會有下次,治標不治本。”

楊楚將臟的紙丟進垃圾袋,拎起地墊:“嗯,但也沒辦法,尿沒寫名字,不知道哪家狗乾的。”

他提出解決方案:“能跑到樓裡,應該不是流浪狗。我可以一起去敲門問住附近幾戶的人,或者去找物業問這棟樓誰養狗。”

“太麻煩,彆折騰了,以後再說吧。”

甚至都沒閒心跟他對視,她紮好垃圾袋,馬不停蹄地處理起下一件事。

“你先洗澡去吧,我丟完垃圾,再去陽台把地墊刷了,你不用管啦。”

於瑜留在原地,看著楊楚走遠。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楊楚這幾天刻意地劃清界限,這說明自己先前的作戰計劃不成功,甚至可以說起了反效果。

也許,“親近她”、“對她好”、“多了解她”來提升夢裡獲取眼淚的成功率,對於現階段的他們還為時尚早。

其實,他可以主動去把這事解決了。他也住在這兒,遇事一起分擔再正常不過。

不過,於瑜也很清醒。他來跟她合租的目的是利用她,他做事的基點隻圍繞這個。實際上,楊楚過得越慘對他更有利。她越壓抑,在夢裡就越容易被弄哭。

說白了,他隻是她生活的觀察者。

她想跟自己保持距離,他會尊重她的個人意願。

於瑜回了屋,按楊楚說的,先一步洗澡去了。

他衝了個熱水澡出來,見她正在陽台刷著地墊。

陽台的水龍頭隻出冷的自來水,如今又是冬天,她的兩隻手凍得通紅。

楊楚好像感覺不到冷,她刷得很仔細,仔細得宛如一種自虐。

她把自己逼得太緊了,精神狀態搖搖欲墜。楊楚仿佛意識不到自個兒的狀況有多糟,又或許她知道,但不在乎。

一遍接著一遍,她無情地擰緊腦內的螺絲,將身體當作機器使用著,沉默地咽下向自己湧來的所有雜事。

終於將地墊洗好曬好,楊楚又給養的植物澆水,再然後是收起曬的衣服,定時煮第二天的雜糧飯……

忙完一圈,楊楚拿上睡衣,進廁所洗澡。

此時她眼下青黑,已經累得哈欠連連。

看著她的狀態,於瑜有一種吉祥的預感:楊楚今晚會做夢。

他早早地上床,蓋好被子,做好了進行任務的準備。